因为找到了工作,而且明天就有戏份拍,拍完可以日结一万多工资,所以亓宁没问导演借钱。房子还有几天才到期,亓宁索性住完再走。
裸替的工作很简单,为了防止剧透,导演没有给亓宁剧本,但大学校园背景尺度应该不会太大。
亓宁奖励自己吃了碗牛肉面,回去后跟房东说了自己不再续租了,又把整个房间打扫干净,整理了一下,确保房东找不到任何理由扣他的押金。
虽然扣除水电费押金只剩200多了但现在一分钱也是钱啊呜呜。
亓宁洗完澡躺床上刷与裸替有关的信息,越看越觉得有些不太舒服。想刷点瓜吃吃,结果又被推送了顾斐然和闻廷绯闻澄清的新闻,说顾斐然其实是闻廷的堂弟,原名叫闻卓,顾斐然只是艺名。
闻卓是闻廷叔叔闻岩的儿子。
难怪顾斐然跟他初次见面时用那种很不爽又很屑的眼神看他,跟他聊天时说的那些话听起来也怪怪的,估计心里早就把他这个渣男骂了几百遍了。
想到明天还要跟顾斐然搭戏,亓宁就头疼。
顾斐然心里怎么看他的?一个出轨的渣男?一个爱慕虚荣的捞男?一个无情的感情骗子?
亓宁知道别人怎么看他不重要,人活着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可是亓宁还是觉得很难受。
顾斐然会不会告诉闻廷他在这里当裸替,他们看他现在这么落魄一定会觉得大快人心吧。
如果亓宁是闻廷,他一定会把这个背叛他抛弃他还卷走他钱的死男人狠狠嘲笑羞辱一顿。
顾斐然明天不会在片场暴揍他吧?再让场上所有人知道他干的那些坏事。
啊啊啊救命。
好烦呐。
明明他都没做过的事,却偏偏变成了真的。
亓宁思绪不宁,这一折腾就熬到了半夜,其实已经困了,眼睛也酸,但就是机械地刷着手机。
夜晚万籁俱寂,门外突然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很轻,并不刺耳。
天气太冷了,亓宁躺床上没动:“谁啊?”
无人应答。
一看时间已经一点多钟了。
谁家好人会在半夜一点多敲别人家的门,况且他在这里也没朋友,他一定是幻听了。
最坏的结果不就是被顾斐然打一顿或者骂一顿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忍忍就过去了。
不想再庸人自扰,内耗自己,亓宁调了闹钟关了手机,把灯按灭,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亓宁出门时在门口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低头一看门边的垃圾桶里有好多烟头。
不是,这里可是顶楼啊,谁家好人没事会跑这儿来抽烟,难道是变态?
而且看数目,没个把小时抽不完吧……
想起昨晚那两声敲门声,亓宁后背有些发凉。
好可怕,必须马上换房子。
*
到片场时时间还很早,工作人员在忙着布景和调灯光,亓宁是裸替,也兼职叶楚的光替,便乖乖走到场景中央,替叶楚站位,让他们调整打光。
青年长得赏心悦目,工作态度也很好,让干嘛就干嘛,脾气也好得不行,以至于原本漫长繁琐的调光环节今日好像流逝得格外快。
亓宁没觉得快,一站就是两个多小时,他觉得他的腿都要冻僵掉了,脸都紧绷绷的。
他捧着保温杯喝热水,有个女孩递了杯热咖啡过来:“站那么久,辛苦你啦。这是投资人请我们剧组喝的,那边还有些甜点,你可以自己去拿。”
“好的,谢谢。”
他顺着女孩指的方向看去,瞬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闻廷身高腿长,身形挺拔,叠穿着黑色西装和黑色毛呢大衣,双眼深邃,鼻梁高挺,戴着金丝边眼镜,皮肤白皙,看起来冷感十足,整个人禁欲又斯文,站在那里像是黑白电影中的画面。
亓宁看过去时,闻廷的目光也正好在看他。
冷淡的、不含感情的。
亓宁不由一颤。
眼神交汇间,往事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
闻廷总是温柔的、微笑着的,可以包容亓宁的一切,要星星附赠月亮,再任性也会被说成可爱。
可现在……
金丝边眼镜下的那双凤眼像结了冰的暗河,不踏碎那层薄冰,永远也窥不见底下的暗流汹涌。
亓宁张了张嘴,两腮突然开始泛酸。
两人隔着片场对视,一个慌乱,一个淡漠。
“怎么了?”那女孩拍了拍亓宁的肩。
“没、没什么。”
亓宁没有喝那杯咖啡,也没再往哪里看一眼。
好像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他宁愿在闻廷眼里看见嘲弄或者蔑视甚至是不屑一顾的神情,也不想对上那样的眼神。
这滋味太不好受了。
他盼着闻廷赶紧走,心里焦虑又紧张,以至于导演在他耳边叫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导演?”
“叶楚今天有事来不了了,直接拍你跟顾斐然的的床戏,你准备一下吧,马上开拍了。”
导演把剧本和一个纸袋给了亓宁:“咳那个,你去把这个穿上,再了解一下大致的剧情。”
“好的。”
导演说完就捂着鼻子走了,亓宁闻了闻,他身上没有异味呀,哦这个牛皮纸袋有点味道。
亓宁拿起纸袋里的衣服看了看,没看出是个什么东西,展开后脸颊唰地整个红透了。
啊啊啊。
这啥呀。
藏蓝色白吊带的死库水,质感有些凉滑,看起来很小很紧的一块布料,经过了特殊处理,包臀部分做得特别窄,看起来连小半个屁股都遮不住。
重点,这是女性连体泳衣啊。
这比让他穿个短裤要羞耻太多了。
亓宁胡乱地把衣服塞回去,整个人都很崩溃。
穿成这样被人拍,真的太奇怪了。难怪叶楚要找替身来,太可怕了,就好像在站街卖色一样。
亓宁更加焦虑了,一连喝了好几口水。
不是,你一个男的有什么好怕的,现在互联网上的擦边男娘多了去了,好歹这是连体泳衣,不是什么三点式或者情趣女仆装护士装,已经可以了。
亓宁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情绪总算是平息了一些,结果打开剧本后又再次崩溃了。
剧本需要他穿上死库水,湿身后爬到顾斐然身上索吻,顾斐然会面对面把他抱起来,从嘴唇一路往下亲到肚脐眼,边亲边把死库水脱到腰部,最后把他压在床上,架起他的腿放在肩上再这样那样。
还有咬肩膀打屁股之类琐碎暧昧的片段。
亓宁真的不想演了。
不是说最亲密的戏份只是抱一抱吗?为什么会有这种变态情节。拍了能过审吗?会被毙掉吧。
这电影还是根据爆火的耽美文改的,这种颜色小说到底是谁在看啊?真的好过分啊。
本来他跟顾斐然关系就很尴尬,还演这种丧心病狂的戏,而且……今天闻廷还在。
被前男友知道自己落魄到做裸替已经够耻辱的了,被前男友围观自己当裸替更是耻辱至极啊。
亓宁感觉脑子里嗡嗡的。
手里这两样东西简直是烫手山芋,不,简直是他的催命符,他恨不得现在就丢进垃圾桶里。
“你在磨蹭什么,要开拍了。”
顾斐然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他看着亓宁红到不行的面颊,就知道亓宁是害羞了。
他偏要调戏亓宁:“害羞什么,不就是让你穿了条小泳衣么,我还□□呢。”
“表情干嘛这么难看,跟我拍激情戏是我吃亏了好吧,你血赚,我比你有名多了。”
“闻卓,你别说了。”喋喋不休的好烦。
亓宁不想跟他说话,他现在好烦躁,感觉脑子里乱得不行,只想解脱出去,离开这个鬼地方。他鼻尖泛酸,下意识地,往某个方向看去。
正好又对上对方的视线。
眼里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些。
但肯定是自己的错觉,他们现在已经是仇人关系了,闻廷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他好了。
亓宁移开目光,深呼吸把酸楚咽回去。
他必须坚强一点。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他打开一看,是一条简讯。
“求我,就带你走。”
落款是闻廷。
亓宁骤然抬头,却又被对方深幽晦涩的目光烫得低下了头,他直接把对话删除了。
假的,他才不信,闻廷一定是想借机羞辱他。
他做了那样的事,闻廷绝对不会原谅他的,闻廷最恨的就是被人背叛抛弃。
顾斐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闻廷后有些错愕,随后笑了笑:“看到你的前男友了?”
自从亓宁走后,闻廷一直靠药物控制情绪。担心闻廷会失控,他并没有告诉闻廷亓宁回来了。
没想到闻廷会突然来剧组。
闻廷跟他的关系并不亲近,是不会有空来看他演戏的,看来是专程找亓宁来了。
只是为何无动于衷呢。
他恶趣味渐起:“当初那么绝情地抛弃他,一走就是七年,现在让他好好看看你当裸替的丑态。”
“穿着色情的小泳衣,被人围观。”
“等下还要被我亲,被我抱,被我摸。”
“你猜他看到你在我身下哭,会是什么表情。”
“你看他是觉得他忘不掉你想再骗他一次?”
“别妄想了。如果我是他,我会封杀你,让你在这圈子里混不下去。”
“珍惜吧,快去换上你的性感小泳衣,这部电影或许是你拍的最后一部作品了。”
亓宁茫然失措,眼里已经泛起了雾。
他脑海中全是自己□□着被人嘲笑最后声名狼藉穷困潦倒在街边捡垃圾吃的样子。
好可怕。
他用尽全力推开顾斐然就跑到了导演跟前,几乎要哭出来:“抱歉,导演,我有点不太想拍了。”
导演顿了顿:“违约金两百万,你确定?”
亓宁想到高额的违约金就觉得头晕,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声音都颤抖得不像话:“可是,可是您说只是抱一抱而已,没说过要拍这种剧情……”
这跟拍片有什么差别呢?
青年含着眼泪又强忍着不掉的模样真是可怜至极,却也漂亮至极。脱掉外套后里面只有一件修身的黑色羊毛衫,腰肢细得可以两手掐满,可以想象到穿上改良后的死库水后会是何等诱人的光景。
导演劝道:“抱一抱亲一亲摸一摸又有什么差别呢,又不是真干,你是男孩子,别那么害羞。”
“身体那么好看,就该用来拍成艺术品。”
亓宁哽咽,不受控制地掉了眼泪,可是根本说不通,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明天拍吧,可以吗,拜托了,我今天真的不太方便。”
等他回去睡一觉,睡一觉想通了就好了。
“明天我一定会好好拍的。”
今天他真的不行,他真的没有勇气去拍。
导演递了张纸巾给他:“就今天吧,好孩子,又没生病,就别拖延了,迟早要来的。你和叶楚不一样,你没有任性的权利。”
叶楚有后台,就算罢演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亓宁一个小裸替,这么金贵娇气可不行。
哭得那么好看,就该记录进镜头里。
他今天必须看到亓宁穿死库水。
导演继续语重心长道:“而且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准备好了,你要让他们白忙活一场吗?”
其实这场戏本来就是在酒店房间里拍的,没花多少功夫。但反正迟早都要拍的,干嘛要迟一天。
亓宁听导演这么说,泪眼婆娑地去看周围的工作人员,才发现场上的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
青年哭得漂亮极了,眼圈和鼻尖都泛着剔透晶莹的红色,粉白脸颊湿漉漉的,脆弱又可怜。
他们目光各异,紧紧地黏在亓宁身上,简直像毒蛇一样,他们看他出丑一定看得很尽兴,他们一定是在心里嘲笑他、蔑视他、鄙夷他。
好可怕。
手机又响了,亓宁慌乱点开,又是一条简讯。
“求我。”
亓宁看去,闻廷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目光幽幽如夜,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亓宁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恩怨情仇,冲过去就扑进了闻廷怀里。
淡淡的熟悉的男士香水味瞬间将他包裹。
“求你……”
他泣不成声,浑身颤抖,不安地紧紧抱着闻廷的腰,眼泪全蹭在闻廷胸口。
周围顿时响起了不小的议论声,连导演也面色铁青,生怕亓宁吓走这位投资人。
见过攀高枝的,没见过这么直白的。
不过确实有这个资本。
怀中人哭得凄惨,比那次被他逼着一起下地狱还要惨,像只可怜的幼鸟,只能依赖着他。
闻廷解了大衣盖在亓宁身上,大手轻抚着亓宁的后脑,嘴角扯开一抹病气又诡异,扭曲又畅快的冷笑:“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你怎么敢离开我的。”
怎么敢的。
亓宁只是哭着:“对不起……”
“你会有机会偿还的。”
众人目瞪口呆,只见清冷的投资人抱着那个哭得很漂亮的小裸替,不疾不徐地离开了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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