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袖中雀 > 21、如天堑
    刘洪道:“约莫再过一月,才能够雕好。”


    李昭不甚满意,拂袖离去时,声音冷沉,“你亲自去催促工匠,让他务必在半月之内雕好这只玉镯。”


    “是。”


    李昭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从太孙府到皇宫时,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


    他掀开车帘,看到太阳的余晖一点点从暮色里消失后,想到了太极宫中奄奄一息的皇帝,他的身子正如病木,日渐枯沉,临死不远了。


    越妃兴许是察觉到皇帝将要离去,如今全靠御医用药吊着最后一口气,倘若龙床上躺的人,不是皇帝,而是普通平民,早就被褥一裹,送去义庄了。


    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老者,不停用帕子擦拭眼上的泪珠,梨花带雨地哭着,也不知真是深爱皇帝,还是担忧皇帝死去后,他们母子二人的去路。


    两人的年龄相差四十五岁,皇帝于越妃来说,是可以做他阿翁的年纪,可他却收了她做妃子,还与他生下一个幼子。


    世人都以为魏皇后与昭贤太子的死,是奸臣江良所害,可李昭心底明白,这与越妃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见李昭进殿后,连忙将帕子收到袖中,让宫人给皇太孙备膳,并亲自将一盏茶递到了他手中。


    “殿下,今日一路舟车劳顿进宫为陛下侍疾,辛苦了。”


    “不辛苦,陛下是孤的阿翁,为他侍疾,本就是孤的本分。”


    李昭伸手接她茶时,状做不小心手滑,将茶摔到了地上。


    砰地一声,价值千金的玉杯,砸碎在地上,如碾碎的梨花,被分成数十瓣。


    越妃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这茶太烫了,是本宫没拿稳,不小心将杯子摔碎在地上。玉芙,你给殿下重新倒一杯茶来!”


    “是!”


    一阵粗喘的呼吸声从龙床上响起来,二人听到老皇帝的动静后,都疾步走到他床畔。


    他伸出手,瞪大眼睛看向李昭。


    “阿翁,你是想与我说什么?”


    “你………你……”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粗重,像一只有气无力的老牛。


    李昭一脸难过地握住皇帝的手,问他想对自己说什么。可老皇帝哪有力气再说话,他无力地动了动干白的薄唇。


    “昨日孤来看阿翁时,阿翁还是好好的,为何昨夜越妃为阿翁侍疾后,他的身子突然就不行了?”


    他的眸光锐利地看向身后的女人,“莫非,是有人给阿翁下毒?”


    “来人,立刻传太医过来!”


    越妃如夜莺般本在盈盈哭泣,听到李昭骤然向她发难,还让人将她软禁在侧殿后,微微愣了愣。


    “太孙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昭冰冷地看她一眼,“等太医过来,将殿中所有的物品都检查一遍后,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陛下,宜儿没有谋害您,臣妾是清白的!”越妃想过去皇帝跟前诉冤,可被一群宫人给拦住了。


    李昭他给王万福使了一个神色,他立即就让人将越妃“请”去偏殿歇息。


    “你们这些阉狗,不许碰本宫,都给我滚……”


    皇帝看着越妃被太监给拉走后,心中怒火高涨,浑浊的老眼凝出一滴滴泪水。


    他瞪眼看向李昭,想怒声呵斥他,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睛也越来越模糊,看人都重影,最后干老的左手无力地垂在床畔。


    死去之前,皇帝还斜眼往向越妃的方向,死不瞑目。


    “阿翁!!!!”


    “陛下,陛下……”


    二人同时发出悲凄的声音。


    紫宸殿内伺候的下人听到王万福一脸悲伤地说出陛下驾崩后,全都跪倒在地上,低声哭泣起来。


    当夜,皇宫内的上清观鸣钟三万声,响彻云霄,久久不绝。


    长安城内的官员听到这钟声后,便知老皇帝这是驾崩了,他们急急披衣而已,觉也不睡了,命人将家中的灯笼全都换了。


    林雀是个外乡人,不知晓这钟声代表着什么,她第二天醒来听到阿箬说老皇帝死了,长安城全城百姓为先帝服丧一月,全国军民百姓一年之内不准作乐,不准婚嫁后,微微一愣。


    老皇帝死了,那个人现在应该是新帝了。


    她与他之间的地位,如今更是隔如天堑了。


    “我还听说,越妃昨夜在宫内毒害皇太孙未遂,将老皇帝给气死了。今早好多官兵闯入赵家,将赵府上下五十多口人全都押入狱中了。”


    “现在长安城乱得很,到处有官民在抓赵党的余孽。”


    林雀抱着阿念,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有官兵拿着令牌,猛地一脚踢开屋门,拿出一张画像,眼神如鹰一般在她们身上巡视一遍后,又气势汹汹地带人出去。


    阿念被他们给吓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阿箬气得很,她将门关上后,忍不住低声斥骂道:“什么狗官,跟有病似的,一脚踢开咱们的门,进门之前就不会敲门吗?有娘生没娘教的狗东西!”


    林雀没功夫跟着阿箬骂人,她听到阿念在哭,心疼极了,只忙着先低头哄他。


    她拿玩具哄孩子,都没有将他哄好后,林雀解下衣裳,给孩子喂.奶。


    阿念吃到.奶.后,竟慢慢安静下来,不再哭了。


    林雀昏迷前,许子昌给阿念找了一个奶娘,暂且让她给他喂.奶,待她醒来后,林雀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喂养孩子比较好,便辞退了她。


    阿念是她的亲生孩子,也更喜欢喝她的,奶娘喂养他时,他只吃几口,就不愿吃了。


    阿箬见窗子没合好,走到窗前,想要去将木窗合上,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后,手中的动作一顿。


    “官爷,官爷,草民不是骗子,草民的丈夫确实是居安县的县令曹淮,他考取功名后,另娶了柳刺史家的千金,抛弃了我这个下堂妻!还毒杀了我的父亲!”


    “你这疯妇,莫在大庭广众之下疯言疯语,攀污朝廷命官,今日可是国丧,你再继续胡言乱语,在天子脚下闹事,这次就不止是将你关去牢里三月,如此简单了。”


    一个身穿白色麻衣的官员皱眉瞥了她一眼,命手下的侍卫将她拖走。


    她却仍不屈服,朝骏马上的京官,大喊自己有冤屈。


    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抵挡得住身材魁梧的侍卫?


    任她用指甲在地上抓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来,用尽所有力气挣扎,最后还是灰头土脸地被侍卫用布捂住嘴巴拖走了。


    街上的百姓,见这疯妇被带走后,顿时如归林鸟兽般离开了。


    阿箬见一个官兵往她这处看后,砰地一声,迅速抬手关上窗子。


    “这长安城真不是咱们平民待的地方,仗权欺人的狗官太多了。”


    林雀没有耳聋,楼下的动静这么大,她早就听到了。


    她在想,若她如那女子一般,与旁人说自己是皇太孙的妻子,会不会如她一般,被人当作是疯子,被人给关到牢里去。


    她抱着怀里的孩子,苍白着一张秀脸,道:“阿箬,我不想住在福方客栈里了,这处废银子,还有官兵凶巴巴地闯进来。我想带着阿念搬到一个幽静的巷子里,安心坐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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