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听澜在一旁掸了掸袖子,抿了口茶,问秦阙:“她呢?楚国那个公主怎么说?”
“她?”秦阙冷哼了声,语气中是明明白白的不屑,“又是那条欲拒还迎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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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燕帝要将自己赐婚给秦阙做太子妃的时候,祝蘅枝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阙,而后再次拜倒:“万望陛下垂怜,妾、妾心悦之人乃是陛下您。”
秦阙闻之一惊,眉目间尽是轻蔑。
燕帝年仅半百,这个年龄,当她的父亲绰绰有余,甚至可以做她的祖父,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不觉得有半点恶心。
燕帝挑了挑眉:“哦?你是觉得朕的太子,配不上你?”
祝蘅枝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惊惧:“妾不敢,妾……”
她方想说她蒲柳之姿恐怕配不上秦阙,但话到嘴边,迅速意识到不妥,只好收了回去。
如若她真这般说,那她的苦心筹谋都做不得数,今天要完的人不止是秦阙,自己也可能会因犯上不敬而获罪。
且不说这是在以律法著称的燕国,她无人庇佑,就算是这件事情传到了楚国,楚帝忌惮燕国雄兵,想来也只能是充耳不闻最多是从言语上“声讨”几句,为她撑腰,就更不可能了。
但若细细盘算,嫁给秦阙也没有什么不好,只要秦阙能平安度过今晚,日后多加小心切莫让人抓住把柄,那么他的太子之位就保住了,熬到燕帝驾崩,秦阙以太子之位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她便是皇后,那自己也算能在燕国活下去。
只是失去了与秦阙平起平坐的权利,因为做了秦阙的太子妃,就意味着自己对他没有什么稳固储君之位的作用了,日后便得更加谨言慎行才是。
燕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外边那些空穴来风、捕风捉影的话别信,好好与太子过日子吧。”
说罢,便留了她与秦阙在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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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听澜撑着下颌,轻轻叩了两下桌面:“这事儿,你也不能全然怪她,她一个异国来的和亲公主,你看楚帝给她的那点嫁妆,便知道她在楚国的时候是个什么处境,无依无靠的,自然不敢出声反驳陛下。”
秦阙转过头去看着陈听澜:“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设局之人心思之歹毒,可见一般,依照咱们那位陛下的心思,我估摸着,最迟明天早上,赐婚的圣旨就到东宫了,到时候就再无回圜之地了。”
陈听澜的反应倒是淡然,只是勾了勾唇角:“那你是能在圣旨下来前改变陛下的心意?”
秦阙一愣,随即别过眼去,很明显是不愿意回答他。
陈听澜续道:“那既然不能,还不如遂了陛下给公主说得那句话,和她好好过日子。”
秦阙又将目光重新放回他身上,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说的轻巧,又不是你娶她!”
陈听澜有意放松周遭的氛围,于是摸了摸鼻子:“那公主生得瑰姿艳逸,我还求之不得呢。”
“陈听澜!”秦阙咬着牙。
陈听澜安抚着他的情绪,“殿下稍安勿躁,既然与楚国公主成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便想方设法在这当中进行补救。”
秦阙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讲。
“殿下娶了公主,那便意味着东宫有了女主人,有的场合殿下可能不方便出入,有的臣子殿下可能不方便联络,但太子妃可以。”
陈听澜话说到这里,秦阙基本上也就明白了过来。
陈听澜抿了抿唇,“殿下可还记得吴昭仪。”
吴昭仪,早年很是得燕帝宠爱,后来宋淑妃入宫,荣宠渐渐衰去,她又是大燕的书香门第出身,一直不屑于宫中那些勾心斗角,被其算计后再也不能有子嗣,又无皇子傍身,膝下唯有早年间所生的一个公主。
吴家也是大燕名门,陈听澜的意思是可以让祝蘅枝以太子妃的身份时常进宫走动,好博得宋家这样的老牌名门支持。
看着秦阙微微色动,陈听澜便知晓自己的意思他明白了,于是继续道:“如果真得选了这条路,那这吴昭仪与宋淑妃之间的一些恩怨旧事,还有这大燕世家之间的利益纠扯,殿下都要与未来的太子妃娘娘说清楚。”
秦阙微微皱眉,虽然两人之间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这么多的事情,他必然要慢慢地根据自己的谋划说与祝蘅枝听。
只是一想到自己被迫改变策略,失去与杨焕杨首辅联手的机会,总有祝蘅枝的原因在里面,心中不免憋气。
陈听澜看着他的神色,问:“殿下这是相信太子妃?”
此话一出,秦阙觉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扯了扯唇角:“就她那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这些能难得到她?”
“那是因为——”
秦阙便将自己方才所想说出,陈听澜眼底漾出一丝笑意来:“若是殿下不愿,那这件事不若交给臣来办?”
秦阙看了他一眼,虽然心里不怎么舒服,但还是哂了声:“你倒是不怕麻烦。”
“辅佐太子妃便是辅佐殿下,这是臣分内之事。”陈听澜颔首回答。
秦阙看着他,这一副风度翩翩、张弛有度的模样,倒还真是很难让他想到别的事情上,于是点了点头,便算是答应了。
因着祝蘅枝来燕国和亲是八月底便定下来的事情,早早地便按着皇后的仪式准备了这许久,如今改成了赐婚太子,也不过是将仪礼上的规制减半,倒还不似原定的那般复杂。
故而,她与秦阙的婚宴定在了正月十六。
祝蘅枝端坐在铜镜前,看着时春为她戴上华美的凤冠,面无表情。
时春自从知道她要嫁的人从燕帝变成了太子秦阙后,倒还有点开怀。
此刻一壁替她整理冠钗,一壁道:“做太子妃也好,也是未来的皇后,而且东宫里有没有别的女人,殿下您嫁过去也不用担心什么争宠啊,算计啊,再说太子殿下也生得英俊潇洒。”
祝蘅枝伸出手去扶了扶高髻上的钗,“我能不能过上好日子,便是全全仰赖太子了,”她说着轻叹了声,“还有,从今日起便要改称呼了,切莫被人抓到把柄。”
时春在她跟前屈膝,“奴婢明白,太子妃娘娘。”
按照燕国的礼制行过应有的礼节后,祝蘅枝便被迎入了东宫的寝殿。
秦阙按规矩要在外面招待宾客,同时也是在借机拉拢势力。
燕帝将个不值钱的和亲公主赐婚给了太子当正妃,当中用意,太过明显,大家心中都清楚,但他毕竟还是太子,也不敢怠慢了他。
秦阙心思何其缜密,自然体会到了这些朝臣态度中与昔日的细微变化,于是晚上回来的时候,是携着一身酒气和怨气的。
微暖的烛火轻轻摇曳,投下来的光影在祝蘅枝的眉梢鬓边细细碎碎地斑驳着。
她如五月初秾丽的芍药汁染过的红唇紧抿着,耳上挂着的东珠耳坠。
殿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开,渗骨的冷露汽便灌了进来。
祝蘅枝轻轻打了个寒颤,但她总觉着这寒颤并不单单是因为夜露。
时春在她身旁屈膝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祝蘅枝话音刚落,便听到了秦阙的声音,眸光微微一偏转,便窥见了看到了秦阙的身影。
秦阙摆了摆手,示意时春退下。
时春不敢违逆,只多看了祝蘅枝一眼便退了几步,而后紧紧地带上殿门。
烛火昏黄,倒显得秦阙的面部线条不似素日里那般凌厉,平添了几分模糊的柔和。
红色的婚服显得他更是俊美无俦。
她这些天对燕国有了了解后,秦阙本来想娶的人是杨首辅的孙女,自己虽也是身不由己,但依着秦阙的性子,也许会为难于她。
眼前人虽是以后可能相伴一生的夫婿,但祝蘅枝心头没有喜悦、没有仰慕,而是——
恐惧。
祝蘅枝虽则挺直了脊背,但并不安分地在桌面上打着圈的指尖却出卖了她:“殿下,却扇吧。”
秦阙不怒反笑,慢慢蹲下身子,使自己的视线与祝蘅枝的齐平,拿掉了祝蘅枝手中的红色团扇。
祝蘅枝按着心头惧意,再次出声提醒他:“按规矩,殿下应与妾用合卺酒,容妾卸冠,服侍殿下安寝。”
秦阙第一次见到盛容的她,一边转动把玩着她的团扇,一边漫不经心道:“规矩?在这东宫中,我就是规矩。”
祝蘅枝没说话。
秦阙身子朝前倾,看着她:“你不是一向很会取悦于人吗?怎么,今天哑巴了?”
良久,祝蘅枝才颇为艰涩地从口中挤出一句:“殿下纵然不愿娶妾,这般欺侮妾是何意?”说着转过头来,却未曾料到自己的脖颈擦着秦阙的鼻尖而过。
秦阙并不避让,反而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微敛眸光:“这就是说的不会?”
祝蘅枝羞愤交加:“无耻!”
秦阙撩起袍子坐在她身侧,几乎是半环着祝蘅枝:“无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怎么就无耻了?”
“你!”祝蘅枝瞪着秦阙,却说不出来半个字。
秦阙离她极近,以至于她甚至可以听到其心跳声,一下一下,仿佛带着不知名的死亡审判,踩在她的心头。
祝蘅枝稍稍抬了抬眼,看见了秦阙不那么清晰的眸光,仿佛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直到秦阙的薄唇即将覆上来时,她闭着眼将头偏开。
一声轻哼传进了祝蘅枝的耳中。
紧接着,她觉着腰间一紧,下巴被紧紧捏住,小脸也被迫抬起。
“睁开眼,看着我!”秦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此时却带了几分不容置否的上位者的威严在里面。
消极抵抗是此时祝蘅枝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秦阙带着薄茧的手指毫不怜惜地摩挲着祝蘅枝的唇,“我数三个数,你要是还不睁眼,我便把时春丢出去喂狗。”
祝蘅枝蓦地睁开眼,眸中尽是惊恐,拼力地从喉管中挤出来两个字:“不、不要……”
秦阙低笑了声,“这才对。”又探出指尖讲她耳上的东珠摘下,发上的冠全部卸下,随手扔在一边。
她还是害怕的。
渐渐的,祝蘅枝的眸子上染了一层氤氲。
秦阙心头一紧,更是烦躁,索性将她再往怀里带了几分,凉薄的唇对着她的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攫取着她口腔里的空气。
祝蘅枝出自本能地反抗,秦阙却无动于衷,反而吻得更深,一直到她喉中溢出断断续续地呜咽声,秦阙才“大发慈悲”地放开了她。
祝蘅枝的唇微微张着,拼力的去呼吸周遭的新鲜空气,眸中还潋滟着泪花,眼尾晕染上一层薄红。
被秦阙捏着的下巴早已疼到麻木,祝蘅枝轻轻吸了吸鼻子,很细微的动作,却被秦阙尽收眼底。
他颇是讥诮地挑了挑眉,舔了舔唇,似是在回味方才的片刻,捏着她下颔的手也松了开来:“这么笨,连换气都不会,要是落在我父亲手里,恐怕已经死了上千回了。”
“这么笨,来,叫声‘郎君’,我教你。”
祝蘅枝抿着唇。
“不叫?”秦阙加重了语气,这次他的手没有再玩弄祝蘅枝的唇,反而缓缓下移,捏住了她腰侧的衣带,不消怎么用力,便露出她里面所着的白净的亵衣。
她本以为秦阙至少会和她相敬如宾,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新婚夜。
思及此,她的泪就扑簌簌地淌了下来,看着秦阙,轻轻摇头。
秦阙有一霎的失神,不过仅仅只是一瞬罢了,“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一想到祝蘅枝之前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燕帝,他便恨不得将眼前人撕碎了拆吃入腹。
而确实,他也这样做了。
在祝蘅枝尽量地后仰身体以示抗拒的时候,他直接欺身向下,将祝蘅枝紧紧锢在身/下。
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侧萦绕盘旋着,“是你自找的。”
危险又摄魄。
在看到祝蘅枝耳垂上的细小绒毛因恐惧而轻轻竖起来时,他饶有兴味地舔了一口,“别怕。”
帐幔垂下,烛影摇红,一夜风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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