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彗从三楼的房间一路下到一层。
此刻，餐桌上已经摆着各式各样的早点，有中式的包子和海鲜粥，还有西式的三明治和培根，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勾起何彗肚子里的馋虫。
严格算起来，她记忆里的上一顿，还是那家不怎么样的宾馆附近的连锁汉堡店，只能勉强充饥。
爸爸何建木一身西装地坐在餐桌前，无论是脸还是身材都保养得很好。
他是何氏集团的创始人，是在物质上从没有亏欠过自己，却也对自己继承总裁位置而寄予厚望的父亲。
看见何彗来了，他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声音低沉但有磁性。
“早安，彗彗。”何建木道。
“早上好，爸，妈。”
妈妈路雁风是燕京大学经济学的教授，留着一头齐肩的短发，声音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今天可是上学第一天，别到时候饿肚子。”
何彗看着“返老还童”的父母，竟有些百感交集。
路雁风以为何彗是因为不想上学而情绪低落，耐心地给她做起思想工作，“上小学你能遇到很多新的朋友，还能学到很多新知识。学校里还有很多有趣的课外活动可以参加呢。”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让何彗在心里不禁叹了一口气：“......”
重来一次挺好的，但真的不能跳过一些流程吗？！
升入小学的第一天，何建木和路雁风特地开车送她去了学校。
纯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这所私立学校门口，瞬间淹没在一众豪车中。
“要好好和小朋友们相处哦。”路雁风摇下车窗，不放心地嘱咐。
何彗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
下午三点，终于熬到放学，回到家中的何彗几乎精神出走。和心理年龄差两轮的小朋友们好好相处，真是一大难题。
路雁风今天下午没有排课，一直在庭院里修剪花草。
“感觉怎么样？”她有些疑惑地看着眼神游移的自家女儿，“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何彗摇摇头。
这要让她怎么说。是说自己觉得小学一年级的课简单到她睡了一上午？还是说同桌是个爱炫耀的话痨小胖子，吵得她脑壳疼？
路雁风见何彗不愿说，也没有逼迫。
“周末带你出去玩怎么样？”路雁风问道，“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鬼使神差的，何彗开口道：“我想去冰场。”
“冰场？花滑吗？你有芭蕾舞的基础，顺便能锻炼身体，是挺不错的。”
按照上一世的进度，路雁风是在明年新年的时候第一次带她去滑冰的，是和几个姐妹一起安排的小朋友过年活动。
但重来一次，她迫不及待地想滑冰了。一是因为陈向导的那句灵魂拷问，二是何彗也想看看她这只蝴蝶煽动翅膀后的变化。
“妈，那我们能先去买冰鞋吗？”
何彗回忆了下上一世大家临时买的黑色丑鞋子，在心中暗暗发誓——这种事故绝对不能重演一次！绝对！
路雁风好笑地点头。
随即，她开着车库里另一辆保时捷就带何彗到了常去的商场，直奔一家全球闻名的冰鞋品牌店。很多职业花样滑冰选手用的，都是这个牌子的鞋子。
何彗看着琳琅满目的选择，眼睛都挪不开了。
尤其是那双摆在正中间，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纯白色冰鞋，仿佛有吸引人所有目光的魔力。
曾经的梦中情鞋摆在眼前的时候，说不心动都是骗人的。
“妈妈，我想要这双！”何彗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撒娇，充分发挥变回小朋友的优势。
“小朋友是初学吗？”导购询问。
路雁风：“对，还没上过冰呢。”
导购笑眯眯地把路雁风领到另一面商品墙前，“那这些会更合适一些，那双冰鞋太硬了，更适合需要跳跃练习的专业选手。”
路雁风点头，扶着何彗的肩膀也带到了新手区。
“我们以后再买它，好吗？”
“好吧......”何彗委屈地撇撇嘴，“那之后一定要买哦。”
“一言为定。”
*
彼时的室内冰场并不是父母们热门的周末目的地。
早上十点，何彗几乎包场。
冰场的工作人员帮助“第一次”来滑冰的何彗穿鞋子，只示范了左脚，何彗就快速利落地完成了右脚的穿戴。
“好聪明啊。”工作人员夸奖道。
何彗想，能不聪明吗，自己以前不知道做了多少遍，都有肌肉记忆了。
为了保证最佳的教学效果，路雁风特地找了一位退役的花样滑冰选手作为教练。教练姓李，四十出头，曾经是国家队的男单三号选手。教学仔细但很严格，按分钟收费的价格，让很多人都望而却步。
终于回到熟悉的冰场的何彗，心情很愉悦。
穿上鞋，她迫不及待就要上冰。
但一只脚还没踏上冰，何彗就被李教练喊住。
“先热身，防止受伤。”
何彗顺着那道声音望去，熟悉的中年男子映入眼帘，面庞和上一世的启蒙教练别无二致。他的跳跃用刃教得很准确，滑行一般。
李教练此刻板着脸，严肃地诉说着不热身的可怕后果。
“不热身容易抽筋，而且你第一次上冰，不热身摔倒时候容易扭到或者伤得严重。”
这话李教练上辈子就在训练的时候反复说过。
何彗愣了一下，看来，重来的一切似乎都没变。
老老实实按照教练的示范跟着完成了热身准备，这才踏上冰场。
“你别着急。”李教练喊道。
“彗彗，你小心点儿！”路雁风看着自家心急的女儿，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
太久没有上冰，鞋子也是全新的不跟脚的状态，何彗先是踏了两步用走的姿势向前，发现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大胆地蹬冰滑行。
在看到这一幕后，李教练本来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口，他甚至怀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半晌，李教练转过头看向路雁风，神色复杂，“您女儿......她真是第一次滑冰吗？”
仿佛是在回应一般，何彗在场上已经沿着场地边缘，绕了大半圈。这速度比起任何初学者，都是风驰电掣般的存在。
不仅一次也没有摔倒，何彗蹬冰滑行的流畅度也在不断的适应中提高。具体体现在，她的每一次有力蹬冰之后，能够滑行的距离更远了。
路雁风很惊讶，她没想到自己那曾经连跑步都会喘的女儿，却在冰面上如履平地。
“确实是第一次......”路雁风道。
李教练仔细看着何彗的动作，低喃，“膝盖很放松，滑行的要点都对......”
只因为这惊鸿一瞥，李教练原本冷峻的态度都融化了几分。每个做老师的都梦想自己有一天能教出天才，李教练也不例外。
于是，他那投向冰面的眼神便带着渴望和期待。
何彗就这么不知疲倦在冰面上滑行着，自由地向前，感受着风包裹身体向前的独特触感。有的时候风会推着人走，有的时候则正相反。
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何彗贪恋。
而在旁人看来，这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少女，正在场上肆意地展示自己的天赋。
李教练一开始还在赞叹，可见何彗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禁隐隐生出一丝担忧。
旁边的中年男子是冰场的另一位教练，姓裴，和李教练一向不对付。加之看见他有这么一个天赋很高的新学员，不免开始阴阳怪气。
“可别只会向前不会刹车，到时候摔个屁股蹲儿就搞笑了。”他冷哼一声。
路雁风被裴教练的话吓了一跳，在围挡外面大声喊道：“彗彗！你滑慢点儿！”
何彗本来还沉浸在自己那自由自在的冰雪世界，听到妈妈的呼唤终于回过神来。
她一开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见李教练不爽地回怼道：“你以为都像你那练摔跤的学员吗？”
何彗：？他们两人在吵架？
再差半圈，她就滑回出发的位置了。
“屈膝下蹲！”李教练说不害怕何彗不会刹车是骗人的，转眼人也滑到她的身边。
只是何彗的动作更快一步。只见她快速而顺畅地完成后续的转胯，又转动脚步，左脚的冰刀内刃瞬间和冰面剧烈摩擦。这是一个完美的刹车。
冰碴子飞溅，何彗故意扬了那唱衰的人一脸。
李教练扬眉吐气地来到裴教练身边，“害，这么天赋异禀的学员，怎么就不在你手里呢？”
“你......哼！”裴教练气得脸色都青了，转头扬长而去。
挡板外的路雁风见何彗平安，终是松了口气。只是当担心散去，疑惑便涌上了心头，“彗彗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滑冰的？”
何彗身体一僵。
糟糕！上冰太兴奋，忘记这些逻辑问题了。
“嗯......”何彗决定随便编一个理由，“我就之前看电视比赛的时候学的。”
正当何彗苦恼自己要怎么继续编故事，一旁刚赢了舌战的李教练眼神发光，兴奋地拍手夸道：“这是天才！您女儿就是天才啊！”
何彗嘴角勾起。嗯，说她是就是吧。
“那我们今天直接学前葫芦步吧？”李教练看向买单的路女士。
路雁风疑惑：“葫芦步？”
“这是一个基础的步伐练习，就是用后内刃在冰面上连续打开关上，画出一个葫芦的形状。”李教练一边解释，一边做了一个示范。
何彗心想，这她挺熟。
“脚尖打开，呈v字，屈膝把自己推出去......”李教练还在仔细地讲要点，旁边的何彗已经完成推的部分，并且在顺利地双脚变成八字。
不仅如此，何彗还在接着画出了葫芦的另一半。
冰面上的痕迹清晰又流畅，刻出了何彗光明的未来。
毕竟都说她是天才了，那她肯定不能让大家失望。
“你试试后葫芦步？”李教练试探地问道。
何彗轻耸肩膀，从站定的地方倒着滑了回去。
最令人惊讶的不是何彗那举一反三的能力，而是这条步伐留下的痕迹完美地和刚才的曲线重合。
仿佛是视频按下倒放键，那冰刀的线路严丝合缝地对上。
李教练愣住，甚至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夸赞何彗或是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惊了。
何彗的动作很标准，如果硬要挑毛病的话，“你可以试试用刃更深一些。”
何彗一下子想起了曾经遇到的问题。她的用刃太浅，滑行能力一般，导致艺术分略低。严格说起来，这也是导致她没有在那场青少年全国比赛拿金牌原因之一。这次，她一定要在打地基的阶段将滑行好好练习。
一个小时里，李教练几乎把基础步伐全都教了一遍。
看着何彗几乎没有犹豫和错误，李教练仿佛航海多年发现新大陆，就差立刻昭告天下了。
“你女儿是我这么多年教学过程中，遇到最有天赋的那一个。你一定要让她试着把花滑学下去啊！”李教练不放心地叮嘱，“她真的是百年一遇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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