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旁观战，时不时指点江山，结果醒来后发现是梦，于是发了会儿呆，又抓抓头发，眼皮有点沉。
抬头一看，不到六点，天已经微微亮了。
觉得不太困，干脆爬进卫生间洗漱，洗到一半，木着脸揉了下眼角的一点小痣，套着校服下楼。
一推门，发现另一栋楼已经亮了，他过去，陆星乔还没走，正坐在客厅里，手边是一杯水。
他似乎也有点困，套着校服，随意靠坐在沙发扶手上。
落地窗外天光渐亮，他低着头，正刷手机，搭在一旁的手臂清瘦。
叶朝走过去，踢踢踏踏，打了个哈欠，他听到声音，扭过头，表情有点意外：“睡够了？”
叶朝装听不见。
不是飞鹰从前逮他，以前他是校霸，当然怎么爽怎么来，怎么会见早上不到六点的太阳？
走到桌前倒了杯水，正装聋，陆星乔放下手机，突然问：“出去吃饭？”
叶朝顿一下，抬头：“嗯。”
时间还早，两人干脆骑车出去。
清湾路外面这条早市存在很多年，凌晨两三点就有人了。
大爷大妈提着袋子或是挑东西，或是坐在路边喝粥。
空气里满是食物香气，有焦香酥脆的油饼，鲜香麻辣的肉汤，也有醇厚的米酒味道。
叶朝骑着车，垂眼打量摊位上琳琅满目的早餐。
看了会，一个也没选出来，干脆把压力递给另一个人，撞他哥胳膊肘：“你吃哪个？”
没人应，手腕突然一阵冰凉。
“……”被抓着胳膊避开横冲直撞的车辆，一分钟后，寸步难行的叶朝老老实实下车，学陆星乔把车推到路边停好。
回来的时候，陆星乔站在台阶上，正低头回消息，手里勾着一个塑料袋。
见他过来，把塑料袋递过来，里面是两个包子，问：“馄饨吃吗？”
叶朝点头：“吃。”
清湾路上有家馄饨老店，很香，这片人从小吃着长大。
店主是个阿婆，六十多了，头发银白，非常慈祥，见到小孩会喊一声：“崽崽来了？”
店开在街角，很小，但里面人很多，推门进去，一片白色雾气在室内蒸腾。
叶朝放下包，看了陆星乔一眼，拿着手机晃到窗口。
他低头看付款码，正要点单，还没扫上，里面窸窸窣窣一阵动静，然后探出颗头。
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扎着双马尾，头上带着草编帽子，嘴里含着糖看他。
见到他，眨了眨眼，突然小声说：“哥哥，你好高哦。”
叶朝：“。”
他低头跟小丫头对视，一秒后，合上手机，淡声说：“下去。”
小丫头扒着点餐台，整个人摇摇晃晃，一看就是踩在板凳上。
他长得凶，一句话，小丫头震惊的看着他，然后慢吞吞从口袋掏了掏，掏出两颗草莓糖。
她递过来，慢慢放在餐台上，抬头小心翼翼问：“这些够吗？”
“……”
叶朝木着脸看她，直接越过餐台，把她从板凳上拎下来，说：“收回去，我不打劫。”
“……”
一分钟后，叶朝靠着墙，手里拎个小孩，有点手痒。
另一只手干脆也摸了摸兜，摸出一个薄荷糖咬着，咯嘣咯嘣跟手里拎着的小丫头对视。
两人一人含着颗糖，小丫头低头，看着自己白嫩的手心说：“哥哥，你的好吃诶。”
“……”叶朝说，“站好。”
五分钟后，见人迟迟未归的陆星乔和满地找不到小孙女的阿婆一起过来，看餐台下的两个人正对峙。
小女孩说：“哥哥，你是只有这个味道的糖吗？好可怜，要不你也尝尝我的吧？”
“……”
叶朝瘫着脸看她：“闭嘴。”
“……”
阿婆愣了愣，快步走上去问怎么回事，问清缘由后乐的直笑。
陆星乔站在一边，眼皮淡淡扫了眼正一声不吭的人。
走的时候，阿婆为了表示感谢，拿着糖碗，非要给叶朝抓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笑眯眯的。
叶朝推辞不过，绷着眼皮看口袋里溢出来的糖。
道了谢，僵着手脚回去。
陆星乔带着他回位置上，擦擦桌面，等他坐下，才淡淡问：“好吃吗？”
“……”
男生嘴里咯嘣一声，缓缓扭头，木着脸问：“要不你也尝尝？”
陆星乔垂眼看他舌尖上的一点糖，没吭声，转头别开眼睛。
-
高中生吃饭快，三两口吃完一碗馄饨，陆星乔起身拿书包。
叶朝看着他，眼珠动了动，闷声不吭，坐位上没动。
他还剩半个包子，但他饱了。
“……”
叶朝木着脸，盯着半块包子，皱眉，揪一块放嘴里，一口包子吃了两三分钟，还在慢吞吞嚼。
陆星乔背着书包站在旁边等，等了会，视线扫下来。
两秒后，他合上手机，拿起剩下的包子，三两口吃掉。
垂眼看对面的人：“走？”
“……”
叶朝腾的站起来，顿了下，手指微曲，动作放慢，想了下：“哦，对了，中午别跑太远，找你有事。”
他说：“表忘拿了。”
一中家长会是一个简单却又繁琐的流程。
除了班主任确认，家长也得提前填一个意向表。
陆星乔也想起来，嗯了一声，点头说：“不用，我去找你。”
“哦。”
两人拎包走出馄饨店。
六点十分，天上出了太阳，但温度依然偏凉。
“好早。”叶朝说，踩在单车上，抬头看了眼雾蒙蒙的天空。
其实不早，高三生已经要早读了。
陆星乔骑着车，神情淡定，看不出马上要迟到。
正是上学时间，路上到处是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中生，骑车从林荫道上俯冲下来，远远望去，蓝白一片。
叶朝看了一眼，都不认识，只是脸色都有点慌。
“……”
不明所以，到了学校，去车棚把车停好，叶朝转头，被两个敢死队一样往教学楼冲的高三生擦了下胳膊。
“……”他抿唇，摩挲一下关节，突然反应过来，扭头，突然拉住陆星乔手臂：“高三早上几点上课？”
陆星乔沉默一下，偏头看他，没吭声。
他脸色淡淡，往高三扫了眼。
周四，早读是语文老师言乐的课，但大概率坐镇的是班主任李青。
李青作风强硬，雷厉风行，提高班最皮的见了她都得绕道走。
按照李青的观念，身为高三生，不紧张就算了，还敢迟到，就算你是年级第一，也自觉滚出去站着。
提高班提前进班五分钟，时间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陆星乔垂在身侧的指节动一下，见叶朝还想跟着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淡声说：“你回教室。”
叶朝眼珠动了下，没动。
“……”
一路跟着走上高三，楼道里静悄悄一片。
陆星乔到教室的时候，刚好六点三十零五十几秒，普通班刚刚坐好，提高班已经早读好一会了。
里面坐的整整齐齐，平时歪不拉几的坐姿今天笔直干脆，活像能立刻跑出去来个军训，声音震耳欲聋。
走近一看，言乐正坐教室后面，垂着头，似乎有点不舒服，正备课，李青坐讲台上，神色冷淡，抱着手臂。
她手边是备课用的教案，前方是玻璃保温杯，她低头，面无表情监督底下背书的学生。
陆星乔背着书包进班的时候，提高班里地动山摇的声音诡异的安静一秒。
李青扭头，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继而面无表情的扫了眼台下：“都喜欢看？”
提高班：“……”
“啊啊啊啊啊abondon………啊啊啊啊啊啊ability啊啊啊！”
其中宋岩吼得最大声，捧着书，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讲台旁面不改色的陆星乔。
后桌看不下去，无语的踢了下他的凳子：“别啊了，你找死啊，这是乐姐早读，青姐正盯着你呢！”
宋岩：“……草？！！！！草！！！！！”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宋岩腾的站起来，捧起语文课本读起来。
李青收回目光，冷淡的看着陆星乔：“迟到？理由？你飘了？”
陆星乔：“……”
他拎着书包，自觉扭头往外走。
提高班教室前门口，突然慢吞吞的探出一颗头。
叶朝跟着陆星乔走到高三教学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高三坐的整整齐齐，提高班里的背书声震耳欲聋，里面座无虚席。
总之就跟他们班歪歪扭扭的样子……不太一样。
讲台上的老师一头利索马尾，穿着宽大的黑长袖，很漂亮，但眼神犀利，看起来冷若冰霜，和老于完全不属于一种类型。
叶朝手指曲了下，往楼梯下走了两步，顿一下，又退回来站楼梯口看情况。
……然后看到陆星乔被撵了出来。
叶朝：“？？？”
陆星乔出来后就自觉站在门口，神色淡淡。他很高，肩膀又宽又薄，罚站也显得干净利落。
叶朝不明所以，拎着包过去：“怎么了？怎么出来了？”
陆星乔垂眼看他：“还没走？”
“……”
你觉得这特么是能走的时候吗。
他俩站门口旁若无人说起来，李青看到，从讲台上下来。
“干什么的？”她抬眼扫了下叶朝的校服，顿了下，问，“哪班的？”
叶朝看着她，眼珠动了下，他头发被风吹了下，软软搭在眉毛上。
男生眼珠颜色很淡，收敛脾气的时候，就不显得凶，而是有点乖，他顿一下：“老师，高二六班。”
“高二？”李青嗯了声，皱了皱眉，又问：“那来这干什么？”
提高班的早读声震耳欲聋，年级第一被撵到门口，背着书包，神情淡淡，毫不在意。
叶朝看他一眼，不知道他是真进不去，还是无所谓。
顿了下，转头，张嘴胡扯：“是这样的老师，早上校卡丢了，是……这位同学见义勇为，帮我找回了校卡。”
他神情郑重：“我一想，这是好事啊，又怕他太谦虚，不知道说，就想着过来报告老师，表扬表扬他。”
李青：“……”
年级第一的目光淡淡垂下，没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青似笑非笑，看了眼面前这活宝，又侧头扫了眼陆星乔，不知道信没信。
她往旁边站了站，不知道想什么，略微颔首：“行了，我知道了，回吧。”
她转回来，又似笑非笑看了眼叶朝：“行了，你也回吧。”
叶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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