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禾轻拍脑门,她又在瞎想了。
她收起糕点,仔细地装回礼盒。
店门打开,吹进外面的风,祝清禾抬头,方知予把陶冶带过来了。
祝清禾眼神惊讶,不是陶冶有什么奇怪,而是陶冶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
陶冶看到祝清禾,弯腰对女孩说:“那是祝阿姨,快打招呼。”
啊,阿姨?
方知予说:“叫小祝姐姐吧。”
小女孩被说迷糊了:“是祝阿姨,还是小祝姐姐啊?”
祝清禾问:“这是?”
陶冶:“我女儿荞荞。她在这边读幼儿园,我接她中午出来吃饭,待会再送回去。”
陶冶竟然有女儿。
也就是说她有家庭,和方知予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
祝清禾想,陶冶是方知予的朋友,陶冶的女儿叫方知予阿姨,如果叫她姐姐,那她就和方知予不同辈了。
祝清禾柔声对小朋友说:“你好荞荞,叫我祝阿姨吧。”
荞荞两只小手捧给她一颗果酱夹心棉花糖:“祝阿姨,请吃糖。”
“谢谢你!”祝清禾连忙给她菜单,“荞荞吃饭了吗,看看想吃什么?”
“谢谢阿姨。”荞荞跑回妈妈身边,抱抱她,“妈妈!”征求妈妈的同意。
陶冶摸摸她的头顶:“想吃什么就点。”
卡座是四人软座,方知予拿包坐到祝清禾这边,陶冶带孩子坐到她们对面。
身边多了一个人,祝清禾往里挪,方知予的裙子散在软包沙发上,祝清禾挪到刚好和她的裙边接触的位置。
陶冶叫来服务员点菜,然后转向祝清,笑容亲切:“小祝,之前是我说话没分寸,态度不对,我郑重地向你道歉,对不起!”
祝清禾忙道:“没关系!”
加的菜来了,陶冶放到祝清禾面前:“后来知予才告诉我,那天姓范的犯贱,是你帮知予撇开他,谢谢你!”
“小祝你今年要毕业了吧,以后进入社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恶心的家伙太多了!”
“我和知予是老同学,老朋友,老同事,如果你受欺负了就跟姐姐们说,姐姐给你撑腰!”
祝清禾被陶冶的热情感染,不禁为她的豪迈鼓掌:“陶冶姐姐威武!”
陶冶笑着和她用果汁干杯,看到荞荞偷喝冰水,制止她,给女儿换成热牛奶。
祝清禾把她温柔的一面看在眼里,弯起嘴角。
陶冶吃完嘴里的东西,用纸巾掩唇,问:“小祝,你和知予是在哪认识的?”
方知予看过来,眸光沉静。
祝清禾按照最正式的说:“家长会。”
陶冶:“噢。”
祝清禾补充:“我妹妹和田芯是同学。”
陶冶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天我说知予和你……是我不对,我胡说,我自罚一杯。”
她倒了杯果汁:“我待会要开车,以果汁代酒。”
一口闷。
祝清禾笑得有点局促:“没事,陶冶姐姐你太客气了。”
祝清禾笑容的掩盖之下是忐忑的心。
她和方知予怎么了?
方知予是帮了她很多忙,对她很关心,很细心,她有好好感谢,还礼,这有什么不对吗?
她们交集很少,连普通朋友的标准都够不着,怎么之前就被陶冶不待见?
祝清禾思来想去,按捺不住心底的困惑,问:“陶冶姐姐,你那天为什么说知予姐姐又随便认妹妹?”
祝清禾直觉其中有故事。
“噢……”陶冶放下筷子
餐桌上只剩下荞荞吃土豆泥的声音。
陶冶突兀地清嗓子,言辞变得含糊:“是误会,没什么。”
她匆匆结束刚才的话题,给荞荞擦擦嘴巴:“吃饱了吗?吃饱了妈妈带你回幼儿园。”
荞荞贴近妈妈悄悄说话。
陶冶对餐桌对面的两人说:“我带孩子去卫生间。”
最后上的餐后甜品祝清禾只吃了一小口。
漂亮精致的提拉米苏,非常好吃,传媒大学周边的甜品排行前三,可惜方知予也没怎么吃。
陶冶要送荞荞回幼儿园,先走了。
祝清禾到前台结账,收银员说:“刚才和您一起的短发女士已经结过账了。”
“已经结过了?!”
这顿原本是祝清禾请方知予的饭,变成了陶冶道歉,请她和方知予的饭。
祝清禾提起糕点回学校,方知予说送送她。
她们走出餐厅后,服务员走上餐厅二楼,对靠窗中间一桌的女子说:“婷婷,你看她们那么久,认识啊?”
是艺术学院的韩婷。
她望向窗外,祝清禾和一个成熟知性的女人在街上漫步。
韩婷收回视线,看摆在餐盘边的乐谱,话音淡漠:“黑衣服的是祝清禾,不过我们不熟。”
服务员是韩婷的同班同学,在餐厅做兼职。
她知道学校里的传闻,好奇地看窗外:“她就是新传院的小歌星啊,长得好漂亮。”
韩婷但笑不语。
同学见了,说:“但是大学歌手比赛,她肯定比不过你。”
*
到了校门口,方知予说送祝清禾到宿舍楼下。
祝清禾本来要去图书馆,她和室友续了一天的座位,但她看着方知予温和的目光,应了声好,走向宿舍的方向。
一路安静,祝清禾心不在焉。
陶冶为什么回避话题?
有什么误会不能直接告诉她?
是不是方知予有些过去不想让人知道?
她和方知予对彼此都知之甚少。
她知道方知予是职场精英,方知予知道她是毕业生,她们都喜欢音乐,就这些。
她和方知予之间可以引用陶冶的话——没什么。
祝清禾看了眼手里提的糕点,想到自己居然因为几块老婆饼想入非非,脚趾抓紧……
中午人少,宿舍楼很清净。
祝清禾站在宿舍大门外,对方知予说了再见。
方知予目送她,摇摇手,祝清禾往里走了几步,沉淀心底的杂念漂浮起来:陶冶误会她时戒备的眼神,方知予吃饭时的沉默……方知予祝她生日快乐,哄她吃药,在酒吧写下她的歌……
真的,没什么吗?
祝清禾攥紧手,她觉得不是的。
至少她不甘心对方知予知之甚少。
她忽然好想见到方知予,哪怕只是一个远去的背影。
祝清禾回头,阳光涌进大门像金色的画框,微风吹动树影,方知予站在画里看她。
她幻想了一个背影,方知予给了她一个正面的笑容。
方知予墨黑的长发如绸缎一般顺滑,她明亮的双瞳映照出祝清禾,眉梢舒展。
祝清禾眼波微颤,沐着阳光走到她面前。
为什么还没走?
是在等到完全看不见背影吗?
祝清禾对方知予说:“寝室里没人,知予姐姐上去坐坐吧。”
“我下午要上班。”
“哦,好——”
是哦,方知予要工作,很忙。
“所以我现在请个假。”
祝清禾忽闪睫毛,嗯?
方知予打开手机发消息,等祝清禾回过神,已经走到她前边,轻轻弯唇:“上几楼?”
祝清禾赶忙到前面按电梯:“五楼!”
祝清禾第一次带人到寝室。
大学快四年,除了祝玥吵着要逛大学,家里没人对祝清禾读的学校感兴趣。
倒是吴丽说过锦城的大学都不算太好,要祝玥以后考京城的学校。
祝清禾的寝室很整洁,大一大二文明寝室评比拿过小红旗。
她在寝室群里说了声带姐姐回去坐一小会,室友们以为是她的亲戚,不多问,托她跟姐姐问好。
四张上床下桌,方知予径直走到进门左手边的座位。
祝清禾惊讶:“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
方知予笑着指她挂在床下的墨绿色卫衣:“我第一次遇见你,你穿的是这件。”
“哇,这你都记得!”
方知予略微歪头:“嗯哼。”
“好吧,我坦白。”她又说,“其实我是看见你的吉他了。”
祝清禾的吉他挂在衣柜侧面,不显眼。
祝清禾拉开椅子请她坐下,用热水泡一杯蜂蜜柠檬茶:“但是,你第一次到echo,我捡到你写的乐谱,就是穿的那件衣服。”
“所以姐姐你坦不坦白,对我都是对的。”
方知予和她四目相对,笑意绵绵。
祝清禾把蜂蜜茶放到桌上,杯把转到她手边:“我泡的淡,不够甜再加。”
“刚刚好。”
方知予看看她的桌面,和墙上挂的海报,说:“我们的歌写得怎么样了?可以听听demo吗?”
祝清禾背靠床梯:“还没写完,暂时保密。”
“嗯呢,但我有件事不对你保密。”方知予转身面向她,“清禾,我读大学的时候在路边帮过一个乞讨路费的中学生,她家条件不好,我那时候实习兼职能赚点钱,就把工资都资助她念书,她认我做干姐姐。”
祝清禾安静地认真听,不时点头作为回应。
是陶冶回避说的那件事吧,想不到方知予会主动告诉她。
好神奇,方知予还没讲完,祝清禾就觉得这些天莫名的压抑情绪消散得无影无踪。
原来有人的话语真的可以有魔力。
“后来她高考失利,我劝她复读,她不肯,非得找我借钱出国。当时我和学姐创业,资金周转不过来,拿不出钱,我也不赞成她留学,她说我吝啬,删掉我所有的联系方式,就消失了。”
方知予平静地说完一切,眸子深深地凝视祝清禾。
“这就是全部。我资助过一个嫌我吝啬的女孩,主要是网上联络,线下只见过几面,没有其他了。”
祝清禾光是听方知予简单地说,就觉得胸口里燃起一团火,竟然有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太过分了!难怪陶冶那天对她有戒心。
祝清禾心疼:“知予姐姐,这种人不会有好结果的,你别想它,别难过了。”
“我不难过,我只是想告诉你两件事情,这是第一件。”
方知予找她要纸笔,写出一首简谱,拿给她。
“这是第二件。”
祝清禾默读一遍简谱,是她们初遇时方知予写下的她的原创歌谱。
方知予又默写了一遍,说:“我喜欢你的歌。”
“我不玩酒吧,路过echo听到你的歌声才进去的,然后我就每周都去听,每天都想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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