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禾焦急地看向身旁，方知予正低着头保存笔记本里的文档，跟她说：“清禾，麻烦你关下录音设备，我先去地库取车，玄关门口等你。”
“好。”
祝清禾讷讷应道。
方知予拿起笔记本，目不斜视地走出录音棚，顺便带上门。
祝清禾盯着门沉默两秒，明白是方知予不动声色地给她留足了面子和隐私。
祝清禾肯定方知予看到文雯发的消息了，但她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自己还需要画蛇添足地做解释吗？
比如说：姐姐你别误会，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高中同桌经常给我讲题，我很感激她，所以对她产生过一段时间的好感，只有好感，毕业就没感觉了，也没再联系。同桌是直女，有男朋友。
可是，祝清禾站在什么立场向方知予做这些解释？
暧昧对象？
一个目前正在暗恋方知予的，没毕业，没保障的小妹妹？
祝清禾想想处境边缘化的家庭，即将毕业的迷茫，瘪瘪的钱包，再看看方知予这幢豪华的别墅，蓦然感到一顶无形的王冠把她压得抬不起头。
方知予说喜欢她的歌，可是方知予本身音乐素养极高，又事业有成，有实力接触很多音乐名家，凭什么偏爱她呢？
方知予知道她也喜欢女生，可能觉得她是“同类”，所以在情感相处方面更亲近，更照顾，但要论恋爱对象，凭什么选她呢？
冷静下来思考一番后，祝清禾不敢太冲动，除非百分百的把握，她不想先挑明。
——毕竟好妹妹可以相伴一辈子，情妹妹万一没赌对，就是拉黑一辈子。
她不想失去方知予。
倒春寒的晚风不逊冬夜。
祝清禾收拾好录音棚走到玄关，方知予拿给她一瓶热牛奶。
“拿着暖手，温的时候喝。”
“谢谢姐姐！”
方知予打开副驾驶车门，遮住顶框让她坐进去：“我好想拜托你一件事啊。”
祝清禾抱着牛奶瓶仰脸：“嗯！”
方知予低眉，背光的眼眸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亮：“什么能都答应我吗？”
祝清禾重重点头：“只要我能做到，什么都做。”
花园夜灯微亮，车里狭窄昏暗，祝清禾头顶的光芒隐了隐，方知予垂落的发丝轻轻扫过她的脸庞。
有点痒，好香。
祝清禾耳畔拂过温热的鼻息，方知予开合唇瓣：“在我面前任性一点。”
耳朵化了。
浑身窜过细小的电流。
祝清禾抱紧热热的奶瓶，脸颊发烧，胸膛里面乱成一片怦怦。
“你是我妹妹，也是我喜欢的歌手大大，不要对我那么客气，不然我不太开心。”
方知予嗓音柔和，慢慢从她耳边退去，绕到另一边坐进驾驶座。
须臾，祝清禾乖乖地答了声：“嗯，我记住了。”
保时捷开上大道，方知予在移动的路灯光下打开晚间电台。
祝清禾手里的牛奶慢慢变温，她从后视镜里偷看方知予轮廓上的光影。
要怎样恰到好处的任性，才能让你为我而开心？
【暧昧期的十个小心机，做对这几步，收拢她的心～】
【恋爱小白看过来，她可能暗恋你的七条蛛丝马迹，划走你就错过了！】
【保留女孩的唇印说明了什么？】
【给家钥匙是喜欢吗？】
【忘关蓝牙被人看到尴尬内容怎么办？】
祝清禾刷了一会网页，寝室门突然打开。
室友进来，祝清禾下意识清空搜索记录。
“哦天啦，绝了姐妹们。”
室友像是出远门回来，神情疲惫，祝清禾问她：“你去哪了？”
室友喝一大口水，坐下道：“前几天我哥给我介绍个他兄弟，看照片挺帅的，我就答应去见见。”
“吃饭之前，他说aa，我说那我们就分开两个号点菜，各吃各的。他点的全是素菜加各种淀粉丸子，然后说我一个女生点那么多肉吃不完，他帮我吃，从我碗里夹走很多肥牛。”
另外两个室友瞠目结舌。
室友2：“你哥怎么给你介绍这种人啊？”
室友：“我训他了，我哥说他兄弟平时不这样。”
室友2：“太下头！就是普信癌。”
室友3：“真是有病。”
室友看看一旁安静的祝清禾，叫她：“清禾，你怎么不说话了？”
“嗯？”
祝清禾正在出神，方知予工作繁忙，但总是抽空接送她，从来没计较过路程远近，一起吃饭更是不在意谁付款，只在意她有没有吃饱，吃好。
说起来，她都还不知道方知予在哪里上班。
室友2转向祝清禾，担忧：“我们寝室只有你没谈过男朋友，这都快毕业了，我觉得有必要给你传授点辨别渣男的经验。”
室友3：“对，来，清禾你坐这，跟我们讲讲你有没有有好感的人啊。”
祝清禾无奈地笑一笑，室友都是直的，她一个弯的有困惑也没法和她们讨论呀。
“我没有，不过我有个朋友最近有点烦恼。”
室友：“都是姐妹，说来听听。”
祝清禾组织好语言，言简意赅：“我朋友暗恋一个人，她觉得对方应该也对她有意思，可是不确定，也不知道怎么推进这段关系。”
室友：“你朋友为什么判断对方对她也有意思呢？”
“嗯……”祝清禾沉吟少许，话音低缓，“那个人保存了她留在衬衣衣领的口红唇印。”
室友：“哇哦。”
室友2：“啊这。”
室友3：“啧啧啧，还有吗？”
祝清禾觉得她们的反应有点奇怪，往后挪屁股：“我朋友因为兼职有时候会去那个人家，她担心她不在会耽误朋友的时间，特意给我朋友配了把她家的钥匙。”
室友眼亮而静声。
“还有吗？”
“那个人叫我朋友在她面前任性一点。”
室友：“完犊子，我觉得这是已经在谈了。”
室友3：“家钥匙都放心给了，主动要求你朋友任性，是在等你朋友告白吧～”
祝清禾紧张地捏手：“是，是吗？”
恋爱经验最丰富的室友2抬手叫停：“我看未必。”
三人齐齐看向她。
室友2：“清禾，那个人是不是年龄比你朋友大一些？”
祝清禾有点吞吐：“嗯，差不多大……七八岁。”
室友：“大叔啊！”
室友3：“老道精炼、温柔多金型大叔吗？难怪会拿捏。”
室友2摊手：“看看，这就清楚了。”
“清禾，提醒你朋友多长几个心眼，那种事业有成的大叔我们这些阅历浅的小姑娘是hold不住的，不排除对方是真心，但根据大数据表明，那只是馋她身子。”
身，身子……
祝清禾垂眼，微微隆起的圆弧遮住往下的视线。她和方知予坐在沙发挨的很近的时候，方知予同样的地方贴着她，手臂上传来饱满柔软的触感，令她心猿意马。
祝清禾压住心底的隐晦，羞愧地埋低脑袋。
怎么办，她觉得自己才是馋人身子的那一个。
这又属于哪种情况类型呢。
好难哦。
＊
高中学习小组的聚餐定在周五。
本来是在周末，但是周末祝清禾要参加大学歌手的海选，就改了时间。
祝清禾和文雯都在传媒，其他三个组员也在大学城附近，他们为了方便定在传媒外面的自助餐，加上回国攒局的秦子衿，高中六人组齐了。
六个人围了个圆桌，各自聊了几句，大多时间都在听这次聚会的“主角”讲她在国外的趣事。
秦子衿中学就爱打扮，用吹风机吹发型，抹素颜霜，不经意露出彩色小耳棍或者袖子里的手链。留学以后更是洋气，烫了浅金色的大波浪，衣裙时尚，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高雅的英伦范儿。
大家聊秦子衿最多的是她高中谈的国际班男友，一个富二代，高三毕业带她留学伦敦，是年级里的一段佳话。
“子衿，你男友回国接管公司，你就不愁了啊！等你们结婚，你就是总裁夫人！”
“对啊对啊，好羡慕你哦子衿。你们在一起快五年了吧，简直是神仙眷侣！”
秦子衿浅浅一笑，起身给他们添饮料：“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呀，我才羡慕你们呢，一个个都这么棒。”
众人笑道：“子衿你还是这么暖！”
秦子衿拿起祝清禾的杯子，祝清禾说：“谢谢，我不用。”
秦子衿还是给她倒满饮料，看到她碗里，说：“苗苗，你都瘦了。你没怎么吃菜，走，我们去再拿点你爱吃的。”
“不——”
“来。”秦子衿挽上她的胳膊，祝清禾被迫站起身，借着向外走的动作绕开她的手。
走远一些，祝清禾说：“没事我不饿，我出去透下气。”
“苗苗！”
秦子衿跟她出餐厅，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下。
祝清禾沉默地玩手机，秦子衿伸手戳戳她的手背，柔声：“苗，你不要不理我，我这次回来是专门给你道歉的。”
祝清禾迷惑地蹙眉。
“高三我出国前，你劝我跟阿凯分手，我应该听你的。”
“我怎么能说你是嫉妒我找了那么好的男朋友那种话呢……到了伦敦我才明白，只有你是真的关心我。”
祝清禾对延迟四年之后的道歉没有想法：“哦。”
秦子衿凝视她几秒，吸鼻子，很快眼圈就红了，低低地哽咽。
“呜……”
祝清禾闻声抬眼，秦子衿清秀的容颜微微皱起，晶莹的眼珠挂在眼角，吧嗒往下掉。
“我到伦敦第一年就发现阿凯出轨了，但是我的学费是他出的，我没办法……苗苗，你是我这么多年最好的朋友。”
“我在国外每天都好想你，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我知道错了，对不起，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呜呜——”
秦子衿身形单薄，孤零零地站在街边流泪，柔美的五官被泪水模糊，散发出柔弱的破碎感。
两个漂亮的女孩在街上本来就打眼，其中一个哭了更引人注目，不少人停下来看。
“哎，你别哭啊。”
祝清禾慌张地找纸巾给她，秦子衿接过去揉眼睛，哭声颤抖：“苗苗，疼。”
“怎么了？”
“眼睛进小渣了。”
“你别揉，拿开手我看看。”
祝清禾凑近她的脸看眼睛，忽然感到腰后搭上什么，秦子衿抬手抱住她。
祝清禾错愕地抬头，前方不远的路口，一袭倩影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们。
方知予把新配的钥匙揣进包里，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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