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周四,蒋逢玉照例在校医室值班。
她安安稳稳过了一周余,期间没给黄聿之发过一条简讯,如果可以,她别的也都不想做。
但系统隔三岔五跳出来,顶着欠揍的机械音一板一眼道:“请勿崩人设。”
好在办法总比困难多,蒋逢玉在et的好友区加了个帝联大跑腿群,里面都是给人办事赚外快的清贫学生,她找到个接单的小学妹,请她替自己去给黄聿之送水。
营养餐就免了,费时费力不提,黄聿之愿不愿意要还得另说,搞不好前脚小妹送到游泳场馆,后脚饭盒子就进了垃圾桶里。
这样的事在她刚开始追黄聿之时常常发生。
她精心钻研配方后用纯色盒子装了满满两层,什么临川野生虎斑虾、塞托班有机番茄,花里胡哨五彩缤纷,结果落得个原封不动被丢掉的下场。
最初蒋逢玉还大为光火,后来站在黄聿之的立场上想想,倒觉得情有可原,毕竟是运动员,当然要提防入口的食物,不接受才是正解。
不过他不吃是一回事,她坚持不懈地送是另一回事。
毕竟是追人,总得把态度摆出来,校园暗恋文三件套:一见钟情、制造偶遇、死缠烂打。
怎么缠?送水送饭送情书。
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蒋逢玉得控制数值,所以综合考虑下来,送水最保险、最省力、最经济实惠。
蒋逢玉没特意叮嘱,小妹收了钱还挺上心,每日换着不同口味的电解质水送。
系统对此挺有意见,蒋逢玉搪塞过去:又不是不送,只是太忙。没空亲自到场,心意到了就行。
嗯,如果非要问忙什么——
睡觉、逛街、学习、休假。
跟她上大学那会儿没太大区别,甚至因为经济条件更好,过得更舒心。
“蒋姐?”
蒋逢玉正在阅览omega小鼠生理素变异相关的文献资料,冷不丁听见个熟悉的声音。
方时宇笑嘻嘻地从窗口外塞进来学生身份卡,“挺久没见啊。”
蒋逢玉带着口罩,正好也不用假笑,只有露在外面的冷棕杏仁眼装模做样弯了弯,“巧。”
她输入就诊人信息,问:“开什么药?”
方时宇屈肘倚在窗口前,“两盒肌肉缓释贴,一瓶薄荷冰剂,两罐人工信息素。”
蒋逢玉依言登记,方时宇打探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明显有话要说。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要说什么。
蒋逢玉当作不知道,起了身转到药台去,提着只小筐取药。
“345星币,直接给你走账户?”
方时宇点头:“行。”
蒋逢玉给他刷过账户余额,伸手取了笔在对应的药物包装上写下使用说明,写完后装进袋里,从窗口推出去,重新坐下。
方时宇提了药,并不走,仍然保持着那个吊儿郎当的姿势倚在窗口前。
倒也真是不赶巧,因为快临近下班点,已经没什么学生,她还不好装忙把他赶走。
“姐,最近挺忙?”方时宇琢磨着开了口,“我看这几天水都是找人来送呢。”
蒋逢玉‘嗯’一声,干脆放开鼠标,向后重重靠进电脑椅里,大剌剌瘫着:“忙,脱不开身。”
方时宇哪里不知道这是托辞。
接连五个月风雨无阻来看黄聿之的人,突然就忙起来了?还是在夏休假期前?
骗鬼呢。
尽管如此,他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转移话题:“哎我记得你们学院有个信息素陈列馆吧?要不什么时候带我和黄聿之也参观参观?”
蒋逢玉瞥他一眼:“想说什么直说,别拐弯抹角。”
方时宇轻咳一声,嬉皮笑脸道:“那什么,这不赶上夏休止赛期么,周末我订了别墅轰趴,姐你来啊?”
“黄聿之也会在。”他急急忙忙补上,“我肯定拖他来。”
别墅轰趴,一听就是俊男靓女奸情发生地,就算原本不熟的两个人,借着灯红酒绿暧昧氛围,小手一拉小嘴一亲,后面再发生什么,那都属于水到渠成。
要是放在一个月以前多好,那会蒋逢玉还没动摆烂的心思,兢兢业业扮演舔狗,现在么…
摆烂也是有瘾的,俗话说得好,只有从来不摆的人,没有只摆一次的人。
蒋逢玉对此挺理直气壮,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当孙子没什么丢人的。
她挑了挑眉,手指在桌边轻轻扣了一记:“不好意思啊,周末我得上医院去回收试剂盒,可能没空去了,你们好好玩。”
方时宇咧着的嘴没收回去半分,悄悄将身子凑近了些,声线也压低:“姐,你跟我实话实说,是不是还在生黄聿之的气呢?”
蒋逢玉看了眼电脑端的时间显示,已经到下班的点,她保存系统信息,起了身。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她揣着兜走出配药间,方时宇紧跟上她,蒋逢玉顿了顿:“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我是真挺忙。”
方时宇忙点头说理解理解,有意无意叹了一声气:
“也确实,姐你为黄聿之跑前跑后费了多少心思,我也都看在眼里。他这家伙吧,不熟的时候看着人模人样,熟了才知道一身狗脾气,软硬不吃,难搞得厉害。”
蒋逢玉在医护更衣室门口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方时宇,敷衍道:“公子哥么,多多少少都有点傲脾气。”
方时宇噎住,没想到她还真顺着话锋刺了黄聿之一嘴,摸了摸扎手的头皮,干笑:“可不呢。不过,黄聿之也不是真坏,谁对他真心实意地好,他心里清楚,只是嘴上不说。”
蒋逢玉潦草点过头,抬手按上更衣室门的指纹锁,不咸不淡道:“我还有事,就不和你一起了。”
方时宇怔了怔,过两秒反应过来,说了声行,又提了一嘴别墅轰趴:“周六下午六点哈,姐你要是有空就过来看看。我一会把地址发你。”
蒋逢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身进了更衣室。
方时宇吃了个闭门羹,抬手摸了摸鼻子,顺着廊道走出校医室。
校医室在敏行楼最底层,从树木遮蔽的行人口走出后,正对着林荫大道。
六月中旬,帝联大遍地种植的苦棠正值花期。
紫蓝、润白、嫩黄的多色重瓣苦棠坠在细伶伶的棕木枝头,馥郁芬芳,微风吹过时,花瓣打着旋掉落,占据整片行人道。
方时宇走到步道对面停着的墨绿色梅蒂法跑车旁,抬手拂去车身上沾染的花瓣,拉开副驾门上了车。
“蒋姐挺反常。”他摇头晃脑开口,“你俩到底怎么吵的?我看她也不像容易生气的类型啊。”
黄聿之单手握着鎏金涂漆的牛皮方向盘,单手撑着头望向窗外,视线漫无目的地巡视着。
他轻嗤了一声,似有嘲弄之意:“你要操心的事未免太多。”
方时宇翻了个白眼,“行,我多管闲事。”
跑车发出低低一声轰鸣,沿着车道驶了出去。
蒋逢玉在五分钟后走出校医室,低着头看聊天群内的消息。
李玫允:【老铁们,周末东蘅山露营走起?】
周野迅速回复:【可,玉,?】
蒋逢玉笑了一下,单手打字回复:【可。】
李玫允发了个丑猫晃头的ok表情。
说什么要上医院回收试剂盒,那是随口胡诌来骗骗方时宇的。
之前把大把时间浪费在黄聿之身上,都没能好好在首都城内转过,白白错过最佳赏景春期,好在夏天可去的景点也不少。
首都地理位置好,四山三湖双江坐落地,又有博物馆、画廊、植物园,经济发展好,人文艺术也是王牌。
周五异常平静,蒋逢玉在实验室呆了一整天。
蔡今颐安排她做的六掌omega鼠生理素变异研究项目已经接近实验尾声,从基线期开始每两周对比一次生理素状况,雌性小鼠在注射两个月人工干扰素后表现出显著的转性趋势。
晚十点,蒋逢玉端着一盒提取液去生物操作间,把试管装进恒温机箱内,出门不巧遇上蔡今颐和余敏易。
蒋逢玉抿了抿唇,她现在看到余敏易还是有些不适,总觉得他是个潜在威胁。
不久前蔡今颐提出让她带余敏易做实验时,她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蔡今颐本来都把下半学年的研究计划列好了,没料到蒋逢玉会拒绝,直白地打探理由。
蒋逢玉一本正经道:“教授,我恐a。”
蔡今颐惊得说不出话,愣在那里挺久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也是个问题。行,我再安排。”
蒋逢玉礼貌性地喊住蔡今颐问好,又朝余敏易点了点头,提着实验服丢进消毒间的衣篓,抬步迈下旋转楼梯。
她分了心去思考周末要带哪些零食去露营,步子踩得稳稳当当,身后忽然传来一串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极有压迫感的身高和冷冽的气味,蒋逢玉居然一下知道那是谁。
“蒋师姐。”冷沉低磁的声线在她颈后侧响起,“有个问题我思考很久,始终没有答案。”
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可以求助你吗?”
蒋逢玉走下最后两级台阶,绷直了腰站定,抬眼看向余敏易:“你说。”
学习上的交集是没办法完全避免的,不过总比私下接触来得好接受。
余敏易视线专注地盯着她,蒋逢玉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又垂眼避开他的目光,似乎真如她所说的那样:
恐a。
余敏易唇角微不可察地扯起一瞬,随后又恢复原样,一字一字缓缓道:
“你讨厌我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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