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樱没想到自己当初哄那小世子的话,竟然一语成谶!
真如她所说一样,裴衍恒他骑着高头大马回京了……
两年后的大凌关之战。
裴衍恒战功卓著,三次大的战役中,他先后立下了先登、斩将、夺旗三大战功,军中很多人知道有一小将上战场悍不畏死,数次带领精英小队绕过天陵山直达对方军营腹地,烧粮草,下泄药,放火烧营,换兵衣在敌中一通乱杀,竟然杀了对方几千人,战功立下一件又一件。
只用了两年时间,东陵朝便大败敌国,对方在这几次战役中元气大伤,最终远遁北地,不再踏入大陵关一步。
当这个小世子在两年后大胜归来。
他一身盔甲,骑着高头大马,前方旌旗飘扬,后方跟着凯旋的将士,进城的士兵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在京城的街道上穿行,街道两边的百姓脸上洋溢着喜悦,王朝打了胜仗了。
两年说长不长,但裴衍恒历经无数大大小小的战役,战场上生死较量,这位马上的年轻将领,早已不是当年稚嫩的,会因为一个耳光而红眼的小世子。
他已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大好儿郎,他骑在骏马上,走在大军的前方,身姿挺拔,目光炯炯,气势摄人,引得周围无数百姓观望。
真如纪樱当年哄他之言。
她当时哄他说:“是啊,我们世子可最勇猛了,谁能比得了您呢?不但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剑眉星目,个高腿长……若能在边境立了大功回来,穿上那英武的盔甲,骑上高头大马游街, 不知道会有多少小姑娘冲你扔手帕鲜花表达爱意呢,到时,民女恐怕要羞愧死,得唾弃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无情难奏凤求凰,错过了您。到那时,民女可不敢出现在世子面前了,生怕世子会仇恨民女呢……”
知道大陵关将士早日归朝,纪樱早早就从宅子里出来,锁了门挤在人群中,望着眼前的景象,也看到了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人……
那一刻,她真有些恍惚了。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无论外表,还是气质,她都有些不认得他了,他还是那个傲娇富贵的小世子吗?
他还是当年的他吗?
他的初心是否改变了……
阳光洒在将士的身上,给他们身后渡上了金光。
道路两旁挤满了人,大军进京之时,百姓欢呼雀跃,小孩子奔跑,追逐着队伍,随着马上年轻英俊的将令们策马行过,周围的欢呼声更如浪潮般涌起。
实在太帅了!
无数妙龄女子将手里的鲜花纷纷雨点般洒向中意的人身上,那位年轻英俊的将领身上的花最多,最密集,几乎下了花雨一样,他微笑地用手挡住。
京城的主街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而本来要扬手的纪樱,看到此景,突然抿住了唇。
时间,其实可以抹平很多东西。
也可以改变许多。
两年前喜欢的人,两年后未必会喜欢了。
当年无人在意的裴世子,如今已经是战场杀进杀出的护国英雄。
英雄,自然不会缺爱慕。
如今他如此耀眼,整个京城的女孩都为之轰动,大把的出阁少女,世家嫡女心悦她。
他未必还会记得她这么一个小小平民。
纪樱从不觉得自己的年龄有何不妥,两年过去,十八岁的她,青春年华正当时。
但在古时,她的年纪已偏大了,因为每年都有无数十五六岁的青葱少女。
纪樱没想到,自己会真的像她曾经说过的一样,在马上人目光扫过来时,她最终选择掩去身影,瞥了他一眼后,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而是静静转身离开了。
打胜仗的队伍被迎回朝后,皇上按例论功行赏。
并举办了庆功宴,朝野上下为之庆贺!最终酒终人散,皇帝将里面最年轻的那位将领留了下来。
两年间他每立下一功,便会官升一阶,升阶的速度如同坐了箭,可见皇帝有多关注战役,关注着表妹给他留下的,唯一一点血脉。
翊明帝穿着明黄衣袍,坐在书房里,宣他觐见,见到人进来,翊明帝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笑呵呵道:“恒儿,你此次立下军功,想要朕如何赏你?”
裴衍恒见过无数次翊明帝,他幼时喜欢皇上,也喜欢进宫,可当长大后知晓真相,他一度接受不了,心中有过怨,有过恨,有过嫌弃,有过恶心,但最终这些有关身世的怨和恨,都在那片用鲜血拼杀的战场上,消失不见了。
他或许无法回到过去,出身也是他无法选择的。
他能决定的,只有当下,当下他要什么,要怎么活。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行稽首礼,铿锵有力道:“臣不要陛下赏赐,臣只有一事请求……”
“哦,什么事?”
“……请皇上,为臣赐婚!”
翊明帝愣住了,他望着面前俊朗非凡,双目明亮如星,身形挺拔如松,散发着一股凌厉气势的年轻将士。
他既有一丝少年的执着与朝气,又有成长后的坚定与果敢。
据说,战场上他奋不顾身,冲锋陷阵,英勇杀敌,曾坐于马上手舞长.枪,如蛟龙出海,气势如虹,他所到之处,敌人闻风丧胆。
翊明帝知道他的表现后,心中愉悦,不愧是他与表妹的儿子。
相比其它皇子,翊明帝心中最记挂的……便是此子。
对此子,既有心痛,有感情无法圆满的痛楚,亦有怀念,也有怜惜,心情复杂得很。
有段时间,翊明帝心中是挣扎的,他一度想认回这个儿子,立他为太子。但最终没有将这个从小命运多舛,生于他人宅院府庭的孩子,拉入到几个皇子的争斗中。
此时翊明帝,看着他,就如同看着皇子时的自己。
那个还没有破碎,与表妹情投意合,竹马弄青梅时的自己,那个没有吐血的少年。
没想到,表妹的儿子,竟然和他当年的一样,立功后,竟迫不及待的在他面前求赐婚……
求娶他心爱的女子。
听罢,翊明帝眼神是复杂的,他望着站在下首固执的年轻人。
他曾经, 无比怨恨过父皇,为什么拆散了他与挚爱。
后来,他站在皇帝的位置上,终于理解了当年父亲棒打鸳鸯的初衷,当了皇帝,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他最不愿看到的是什么?
是皇子沉迷情爱之中,为女人生为女人死,此乃皇家大忌。
只有身处高位,才知,高位者最怕的就是动情,无情才是有情。
无情之人一旦有了心属,便无心天下。
所以皇帝,无需情爱。
当年他若真的与表妹在一起,他也不可能坐上皇位。
他望着面前,彼此知道,却无法相认的孩子。
看着他与自己当年一样,是个痴情种子,长相与表妹容貌足足像了六成,这是他与表妹当年,年少时一时贪欢留下的血脉。
他一直挂心着,他怜惜……
想到表妹,他冰冷的内心一下子动荡起来。
也许……
也许当年他和表妹无法得到的,无法完成的,他的儿子,能够得到,能够圆满……
他不需要与人争夺皇位,他只需继承亲王之位,就能安稳度过余生。
现在他与当年还是皇子的自己一般,走在人生的三叉路口,他想看此子走与自己当年不同的路。
他也想见一见,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后,那条路上的风景。
所以翊明帝没有像当年他的父皇一样,拆散儿子与他心中所爱,而是提出想见一见那位女子。
此女翊明帝早就听乌须提起过,知道她在恒儿得了天花时不离不弃,守在身边细心照顾,在她的照顾下,恒儿挺过天花。
翊明帝对此女并无恶感。
恒儿若有意,纳个妾室,他不会过问,但若是赐婚……翊明帝就不得不见见这位小小秀才之女。
这毕竟是他的血脉,成亲乃是大事!
当纪樱被宣进养心殿时,见到了皇帝,她心头微微一震,说不震惊是假的,但震惊大过敬畏。
毕竟穿越而来的她,进了宫,就好似进入历史一样。
她匆忙看了眼坐在上方的人,果真一国之君,长相确实威严,气场很强。
相比未见过皇帝的平民,纪樱相当从容,她不惧前因,不畏后果,只做好当下的事,就当是演戏了,起身跪拜,乃是给与这个时代最高领导人的尊敬之礼,倒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做起来行云流水。
裴衍恒在见到人进来时,眼睛都直了。
裴衍恒为什么这么急着赐婚,因为一回来乌须就屁颠屁颠地来打小报告了,直说那樱桃胡同里的小娘子,这两年越发长开了,生得那叫一个美啊,走哪里都引人嘱目,别说是旁人,就是乌须自己见了,都要脸红一番称呼小娘子俊俏呢。
要不是他这些年一直听世子,派暗卫守着,不知道抓了多少宵小,都在打着那小娘子的主意,就算无宵小,两年时间,提亲的人把小娘子的门槛都要踏破了,附近几条街巷的年轻男了了,想娶小娘子,看上小娘子,世子要再不回来,他可守不住了!裴衍恒这也是两年后第一次见纪樱, 只一眼,他的眼珠子就定住,她一进来,目光就没有挪开过。
灼灼地盯着。
确实如乌须如言,两年时间这女人变了个样,无论身条还是模样,变化的他都不敢认了。
当真女大十八变!
如果说两年前才十六岁的纪樱,还是一枚粉嫩青涩的果子,两年后,这只小果子一下子就变成一枚前凸后翘,饱满欲滴的水蜜桃了,粉嫩的仿佛都要淌出水来。
看人就想猛猛地咽口水,渴得很。
论美,当然美了!
在没有喜欢的人之前,纪樱为了保护自己,日子过得糙,一心只为小弟科举做准备,根本不打理自己,她觉得这个时代的男人三妻四妾不适合结婚,所以她做好了不结婚的准备。
既如此,那便看得过去即可,不再描眉画眼。
但有了情之后,就不同了,这两年时间,除了去书院给小弟送东西外,纪樱一直在宅子里细心调养自己,不但做美食,以食物调养。
还会养花,养草,养眼睛,养神态,养心,从身到心滋养自己,只做让自己自在,开心的事,借此温养自己的气质。
她甚至拣起了以前父亲书塾时曾教过她的琴棋书画。
回京后,金手指又翻开了两页,其中一页是乌发灵膏,养发之物。
古人的头发很长,保养起来很麻烦,但她用了这个乌发仙膏后,只是泡化在水中清洗一番,头发就滑得跟缎子一样,从此梳子再也没有遇到过阻碍,一头乌发,经常滑得握都握不住。但乌发仙膏很少,每天只有玉米粒那么一点儿,她要攒上三日才够洗一次,所以纪樱头发三日一洗,不知是不是发丝太滑,不容易脏,哪怕七日不洗,也黑亮到让人爱不释手,无论谁见了都要问上一句,这头发怎么保养的。
第六页是圣女灵果,长得有点像圣女果,比较粉嫩,每天一颗如枣般大,没想到吃了之后有美白的功效,纪樱皮肤肉眼可见的雪白起来,再加上黑浓的乌发。
她知道自己美人之名不但樱桃巷子传开了,还传出去好几处巷子。
她也知道,乌总管一直暗中照顾着她,否则生活不会这么安逸……
迈进了养心殿,她一下子见到了两年未见的人,他站在那儿,个头看着又高了,望向自己时,视线灼热,纪樱瞥了他一眼,就将目光垂下,与皇上行拜礼。
翊明帝本觉得秀才之女,实在拿不出去,做个侧妃身份都有些低了……
他这儿子没办法生在了亲王府,论起来他可是他的长子,是皇子!甚至是太子!
如今却想娶一介秀才之女,翊明帝倒真想见见这女子,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稀奇之处。
当宣了此女进殿后,她走进来的瞬间,皇帝眼前一亮。
是个少见的美人……
不得不说,他儿子的眼光比老子还好!
当年他表妹生得就已是人间富贵花。
此女竟比当年表妹的容貌,更胜一筹!
只见这女子肌肤胜雪,眼似水杏,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
她迈步进来,行走间身姿绰约,步态轻盈,抬眼看向旁边的恒儿时,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有情,顾盼间,很快克制垂落,见到皇上,言行举止亦不慌不忙,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端庄大方,又带着一股罕见超凡脱俗的仙气。
如那画中走出来的一样,眉梢眼角藏春月,声音笑貌露温柔,干净的让人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皇帝见得后宫女子之多,自是知道,美人光美不行,美人在皮也在骨。
而此女言行,有风骨!
这便够了。
见了人之后,皇帝竟然很满意,但他仍然提了条件。
只要通过这个条件,他便赐婚于二人。
纪樱听完一怔……
这要求,属实超出了她的预料。
当晚裴衍恒连亲王府都不回了,直接跟她去了宅子,去了两年未去,心里十分想念的小院子。
院子里这两年被纪樱打理的很是漂亮,养了许多花,姹紫嫣红一片,进去就能闻到花香,使人心旷神怡,纪樱打理很是清雅。
风尘仆仆的裴衍恒在外人面前还能装一下清冷,待两人时,他解了盔甲,直接搂着纪樱给她压床榻上了。
压得纪樱“呀” 的一声,惊叫出来,那铁臂搂着她骨酥肉麻,挤得她心怦怦直跳。
“你快起来,压着我了,怎么这么沉!”她雪白的纤指推着他特意压过来的胸膛。
裴衍恒却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望着两年不见,就长得花容月貌的纪樱,比他多少次午夜梦回的容颜还要好看,简直惊艳到他。
怎会如此美貌,她不知道,当她出现在养心殿时,他心里担心极了,怕皇上看上她……
这话当然不敢告诉纪樱。
他晒成蜜色,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委屈。
他道:“……我回来你为何不去街上看我,我在人群里找了好久,都没见到你……” 他一边委屈,一边拿身体磨蹭着她,团着身下的人,身上的肉怎会又嫩又软。她似乎比两年前胖了一些,待后来发现,不是整体胖了,她的腰还是那么细,只是某些部位胖的美妙极了,他几下扯开,看得他是眼珠子都红了,手更是如雪中寻梅般千夹万碾扯拽拉亲的拱在其中没脸没皮。
最后还来了句:“好香……”
纪樱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去过了,他很是威武。
她扭身不让他摸,不乐意道:“……找我作甚?街边的妙龄少女还不够你看吗?”伴随着他用力的动作,纪樱说完就忍不住叫出声,两年未见了,根本不能碰触,一碰就如柴遇到火,控制不住自己,只想情入沉沦。
裴衍恒憋了两年,想了两年了,更是一下子就把衣服脱了,扯着怀里推拒他想离开的人,扯着她细腿就给拉回塌上,“跑什么!”他将人给摁在身下,呼哧带喘地道:“真冤枉我了,娘子!我连她们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那些花再香,我也闻不到,我还嫌那些花挡了我寻你……”
他激动地搂着日夜思念的人, 从头到脚地缠着她,见她嘟嘴,手拍打着他,但动作并不十分抗拒,反而有些欲拒还迎,这更是勾得他心肝一跳一跳的,下方如像开了锅一样热烈滚烫似桌腿,似铁杵,像石头捣子。
他一边动作强硬,一边又哀声地诉说着对她的思念:“……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数次快死在战场上,但只要一想到我若死了,你就改嫁别人,做了别人的娘子,给别人睡……绝对不行!我一下子就有了力气与人拼杀,现在能活着回来,再见到你……这身力报无处发泄,娘子,你可行行好,收了我这力气吧让我进去尝尝味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了军,跟那些军营里的军痞学坏了了。
这话越发的不能听了,不但话不能听,动作也很是放肆起来,就在西屋纪樱的香塌上,半透的幔帐里透出里面一男一女纠缠的身影,在房子外面窗户处待着,不一会儿就能听到里面传出来一声声惊叫……
谁能拒绝得了八块腹肌,一身伤痕的深情的小世子呢,他还拿着身上的伤跟纪樱讨怜惜。
这么年轻的将领呢,纪樱也抗不住啊,她也馋啊!勇猛的男人才是真极品。
于是她矜持地半拒半从,毕竟他一片真心,回来就求皇上赐婚,语气中的真诚也从未变,纪樱嘴上不说,心中自是感动,加上被他指夹弄得浑身发软便躺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一片黑与白的肤色对比,若有人在场,定能刺激得流出鼻血血,但纪樱到底还有一分理智在,在他勇猛冲锋忘乎所以时,她哭叫一声拧他:“……不可!呜,不可在里面,怀了孩儿如何是好……”这么一说裴衍恒冲锋的更厉害了,他直接在幔帐中坐起来,抱起身前的人,快如残影地与她亲吻哄着她:“无事……大凌关有一种止血药,男子服用可一年内无孩儿……”
还有这么稀奇的男子避孕药!
那倒是方便了……
裴衍恒没说的是,根本没有男人肯吃这个止血药,因为对古时的男子来说,子嗣乃是大事,任何让他们生不出子嗣的东西,都视若猛虎,宁可流血而死,也不肯服用那药。
但裴衍恒不同,大概童年没有什么幸福可言,他对子嗣也无什么想法,他更在乎的是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有无子嗣他不在意,自然不惧此药。
裴衍恒在小院里足足留宿三日,与心爱的人缠绵许久,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府。
他并不想回亲王府,可如今不同以往,亲王妃竟然得了天花暴毙而亡。
想也知道此事不简单,至于裴亲王,皇上不提,已经无人问起,可以说,裴衍恒归来后,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他说了算。
他才是正八经的主子,是世子,世袭裴亲王!
而昔日有父母疼爱耀武扬威的裴子宁,在父离母逝,裴衍恒未回之前,他在府子里小日子过得还不错,虽然母妃死了,他伤心了一阵,但只要裴衍恒死在战场,这亲王府就是他的了,他恨不得裴衍恒赶紧死,立刻死。
可惜这个十五岁的裴公子,根本不知道内情,他不知道哪怕裴衍恒战死沙场,他也不可能继承亲王府。
他的下场只会离开京城,死在城外,皇上收回亲王府。
如今裴衍恒一回来,他的好日子就算到了头。
有的人,好日子过在了前头,后面只剩下吃苦,但有的人先吃了苦头,剩下的,就都是好日子……
裴子宁就是前者,裴衍恒回来后,他就像只夹着尾巴的耗子,天天躲在自己房里,装病苟延残喘。
他清楚的知道,如今裴衍恒不同以往,他有战功在身,皇上竟然还赏了那厮一块封地!皇帝赏赐极少赏封地,裴亲王就没有封地,亲王府每年只有朝廷拨下的万两白银。
可裴衍恒立了功,皇帝竟然赏封了,虽然封地不大,那也是一县之城!
还是个产粮富饶的城池,每年光产出就有一万两千钱……裴子宁恨得咬牙切齿!
他心知皇帝偏爱,毕竟那厮虽然是个杂种,但却是皇上的种!
裴子宁不小了了,他已预感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了。
果然,裴衍恒回来后,他每个月衣食住行便开始减少,以前每个月可去帐房支取几十两,甚至百两银,有母后父亲兜底。
现在连五两银都支不出来,
接着缩紧了布料,餐食,以住他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亲王府每年万年银子不缺好东西吃,但现在,他吃的竟然跟个下人差不多,
最终他忍无可忍还像以前一样去找刚从纪樱院子回来的裴衍恒闹,结果被冷着脸的裴衍恒随手一巴掌,扇飞了出去,裴子宁那弱不经风的小身板怎么跟身经百战的裴衍恒比?
院中还有亲王妃与裴亲王的心腹, 以及平日伺候的小厮丫鬟,被裴衍恒直接找人发卖,全部处理掉,再买进一批新人进府,让乌须好生调.教。
裴衍恒自然是恨的,那个奴才的嘴脸,他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律发卖,丝毫不讲情面,哭也不好用,至于卖到哪里去,那他就管不着了,各凭小命。
尤其当年对他冷嘲热讽的一些人,不但卖掉,但要打了板子抬出去卖,自然卖不到好地方,想要再进王府这样的好去处,做梦!
裴衍恒回府这般干脆利落大刀阔斧地整治了下人,裴子宁就更惨了,他身边从小到大照顾他的人全都卖了,当着他的面儿,将哭天喊地的男男女女,一个个拉出去。
最后换了一批人,说是伺候他,实际是看守他,裴子宁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这时的他还盼着父亲裴亲王回来,好告状收拾裴子恒,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永远也等不到了,一年后裴亲王的死讯传来。
翊明帝因儿子身份乃裴亲王世子。
于是给了裴亲王体面,称他战死陵谷,继而赏了一大批贡品珍物入了亲王府儿子库中,才算了事。
至于裴子宁,在裴亲王死后没多久,就被继承了亲王府的裴衍恒,分家给分了出去,给了他几百两,将他一路赶出了京城。
听说后来钱被人抢光了,最后跟一群乞丐混在了一起,没过多久便染病去世。
诩明帝知道后, 面色冷漠,他这个儿子,心还是不够狠!
竟然还给了几百两银子,让他过话!
儿子不出手,那就只能老子出手了,老八的血脉,自然斩草要除根!
当年老八就是他一时心软,念了点旧情,没有斩杀掉,留下的锅根。
若不是被他发现,宫变之日就在眼前。
老八本就该死,当年看在自己与表妹的血脉在他府上的份上,饶过他一命,本想着,自己儿子也不白占着亲王的名头,待老八的公子成年,他随意封个文侯,每年拿银子,享荣华不在话下,对于皇亲国戚,做皇上的自不会太刻薄。
但没想到老八狼子野心,他既然不肯老实,那就能只让他的子嗣老实……
……
纪樱没想到皇上给她出了一道难题,要求她进女学,三年后考核若是得了首名,就答应赐婚。
开什么玩笑!她这几世除了考试就是考试,现代各种考,穿到古代又要陪着小弟各种考,这一世,嫁个人也要考!
考考考!干脆把她考了得了!
最后在裴衍恒软磨硬泡,抱着哄,躺着哄,亲着哄射着哄才把不情不愿的将纪樱给哄进了女学。
纪樱事隔多年,再次背上了书箱上学去了!
女学是个寄宿学校,每日起早贪黑的学啊,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又要学骑马,又要课外蹴鞠,还有什么投壶,画展,琴场,棋社,书屋,诗会……
这三年,当真就像进了男子的国子监一样,生受老师的折磨,好在纪樱这个人不做则已, 做了就会认真地做下去。
作为一个一路考过来的人,又陪小弟考科举的人,考试经验自然不同凡响,不是这个年代的人能想象出来的。
很快她就在女学里展露头角,画技她也许不最好的,但每次画出来的作品,绝对是最有创意的,画出来的东西,总能让人拍案叫绝!就连女学的老师对她也多有赞誉。
她永远能画出些别人想都想不出的绝版画作,当然,这是她是站在了巨人肩膀上,毕竟多少名家画作她都见识过,自然有高度有深度。
琴技在学校学了两年后,升了甲等,但这个年代女子琴技厉害的不计其数,纪樱并不是女学里琴技最出色。
她琴技只能算尚可,但她会作曲啊,脑子里的曲子那么多,每闪当众弹上一曲,必风靡整个京城,不知多少才子佳丽求乐谱,一谱千金。
不过纪樱从来没卖过,因心里惭愧,都是后人之作,但这不妨碍她才女之名两年时间,响彻京城。
书法就更不必提,或许不是最好的,但绝对是最有特色的,字体不但有风骨,还有俏皮之处,文雅风趣,很得女学老师的喜欢,惹得有不少学子模仿。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其它的课目纪樱也只能做到尚可罢了,没想到三年后考核,她这严重偏科的成绩,居然拿了第一。
呵,看来无论在何时,在何处,都有黑幕啊……
不过她拿第一却没什么人质疑,三年时间,她才女之名早已传遍京城。甚至她还抽空写了个话本,海外仙山游,里面写了主角流落海上荒岛,如何求生,如何自救,如何造船,如何航行,最后在海上岛中寻得无数宝贝,里面有各种盖房子的过程,写得生动有趣,且实用,最后主角在荒岛生活二十年后,才回到陆地……回到家中,子女已长大成人,一家团聚。
那个时代的人哪见过这种惊险刺激的话本子,看得人是如痴如醉,很多人从中学到了东西。
就连皇上都看了,问起这些经历,纪樱就推说是以前父亲藏书,至于藏书现在在哪?被偷了,烧了,失传了……随便编,死无对证。
不知若了多少人痛惜。
三年期满,纪樱终于功德圆满出了女学,但很快,她又回去了。
是被女学又聘回去了,之前她是学生,转眼就成了老师。
因她这话本里写的东西,过于震撼,里面盖房子,各种地渠,排水,甚至还有露天洗浴室,以及管道的描写太真实,太方便了,就连皇帝都好奇动心起来,让工部的人想办法造出来看看。
工部的人立马研究话本三天三夜,最后还到女学找到了纪樱,在纪樱的帮助下画出图纸,他们照着造,还真造出了话本里的东西。
工部的人看出此女在图纸造屋方面极有天赋,一点即通,而且想法奇特又有自己的见解。
在之后主持的许多园林工程里,遇到难题,工部的人也时常找到女学的裴王妃,每次都有收获。
皇上赐婚后数年内,不少人还称她为裴王妃,但在数年之后,称呼她为王妃的人越来越少,更多的,是叫她裴师。没错,皇帝赐婚了,两人大婚时,裴衍恒已经二十三岁了,苦苦等了她三年,她也已二十一岁,婚事举办的过于隆重,皇上都露面了,文武百官谁敢缺席,无一人缺席,裴亲王的婚事举办得轰轰烈烈。
众人不但吃席,走的时候,每个人还有四盒礼品送,可见财大气粗的新任裴亲王对这婚礼有多重视,多高兴,大方到离谱,简直大散财,亲王对王妃的满意程度,那是连钱财都愿意舍。
到了晚上洞房花烛夜,在新建的婚房里,裴衍恒激动地以秤杆挑起盖头,见到心心念念心爱之人,终于入了他的府,成了他的人,看着绝色佳人羞涩地抬头,忽又低下头,勾得他忍不住搂着人亲了起来,亲着亲着就直接将新嫁娘抱起来。
洞房自然一夜未停歇,王妃惊叫声连外面守门的人听着都脸红了。
这小世子真是长大了,太过勇猛,纪樱的幸福自不必说,就是登顶时,迷蒙震颤地被他抱起,她突然清醒想到什么,揽着他脖颈,头枕在他肩上问:“……止血药你可还吃呢……”
“没……”
“本王早就不吃了……王妃放心,今晚我定将本王的孩儿全数放进王妃肚子里,要多少有多少,只给王妃一人……”
“少贫嘴!”纪樱被他的动作和露骨的话弄的脸颊粉红,但很快就只剩叫声与泣不成声了。
裴衍恒还真说到做到,一个月之后她就怀上了,年轻的裴亲王龙精虎猛,三年抱两,儿女双全,纪樱并不觉得如何,她有金手指在,身体很好,生孩子没什么危险,府里连个妾室都没有,无需防备什么,生的也快。
但裴衍恒却心惊肉跳,尤其兵部侍郎的妻子生孩子大出血死了。
他就不肯再让纪樱生了,自己吃起了止血药。
后二十年,裴衍恒就如他曾许下的诺言一般,不纳妾,无续弦,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宠妻爱女的名声,在京城里都是出了名的。
纪樱在女学做老师其间,不少人询问,可否教授御夫之术,想知道她是如何让裴亲王对她死踏地,二十年了,至今府里都只有纪师一人,无妾室。
纪樱每每听到都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御夫术啊,有的只是彼此相爱罢了,她正好是他的理想型,在他眼里,她是完美的,是百看不厌的,处处长在他的审美点上,因为喜欢,自然百般包容……
说什么御夫术,这天下间美人那么多,难道他不想吗?只不过两人是真爱。
真爱是克制,他能够克制住自己罢了。
但仍有很多人问起,纪樱也只回三个字:“爱自己。”与其绞尽脑汁得到别人的爱,不如花心思多爱自己,这才是最实用的“御夫术”。
而小书呆在二十年后,也从一个小小秀才,考上举人,后在姐夫的扶持下拜了名师,终于在二十四岁那年中了进士,从而留在了京城,他的官位之路异常顺利,毕竟有个裴亲王的姐夫,女学老师的姐姐。
待到他三十多岁的时候,已经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哪怕他那么大了。在见到姐姐时,依旧还像九岁时的他一样,五官明朗的脸上露出小书呆时的大大笑容,大步跑来,叫上一声:“阿姐。”明明比纪樱高那么多,却还像个孩子一样站到纪樱面前,还需要纪樱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摸摸他的头。
惹得裴衍恒每每吃醋抱怨,“……他都多大了,小时候要你摸,现在还要!”
纪樱真服了他了,姐夫吃小舅子的醋,他可真有出息!她不得不伸手也摸摸他的头,裴衍恒这才不吱声儿了。
纪樱对自己的一子一女很好,看着儿女见到娘亲扑过去稚嫩地叫着“娘,娘……”
王妃总是耐心地教导儿女,从不厌烦。
裴衍恒最爱看的就是这一幕,他因为自己的经历,绝不允许任何妾室庶子的存在打扰这一切,他自己的子女只有一个娘!
他经常看得出神,从王妃与孩儿的互动里,从她们的笑声中,从依赖和温情里,慢慢治愈了自己惨淡的童年。
裴衍恒这一生,苦头吃在了前头,后半生极为顺遂。
但当年在战役中年轻的他太过勇猛,数次死里逃生,到底伤到了肺腑筋骨,身强时还不显,五十多岁时便得了重病,久治不愈,后来王妃辞去女学院长职务,在府里亲手做汤食照顾丈夫。
裴亲王在她细心的照料下才好了一些。
纪樱担忧地望着他,见他在府中怏怏不乐,便宠溺地问他可有想去的地方,他们可以去游玩。
心情好时,病自然见好。
裴衍恒想了半天,他说想去以前初遇她时的那个小院儿……
以前到外省他很少住官舍府院,会特意在市井寻那种小院儿来住,找寻记忆里的味道,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处小院的那种感觉。
听到他想要住院子,想要住少年时两人相遇时的院子,纪樱便将当年那处小院花了银子买下来,她亲手修建,只为重病的亲王看了能舒心愉悦。
她带着工匠忙碌许久,几乎重塑了刚年小院的样子,连房子都做得与以前一样。
她又养了十几盆花,窗口下面摆着一排旺盛垂下的花枝,还有桔子树下的秋千,水缸里强健的鱼儿,方便当年书宁学习的矮桌子,以及那张特意给世子留的摇摇椅。
裴衍恒一住进去就痴迷了,一直念叨是这里,就是这个感觉。
只住了三日,他的精神便好了很多,夏风徐徐吹过,他坐在当年小院的桔子树下,当年的桔子树已经老迈了,偶尔会有枯叶落下,仿佛树走到了尽头。
他在树下轻轻地摇着椅子,望着这片熟悉的院子,好似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少年的他在船上遇到少女,后来跟着少女来到她院外。
那时候小院特别简陋,可又特别温馨,少年的他不懂,现在他才明白,其实他当年依恋不是这处院子,他依恋的一直是院里的人……
就像那个从厨房端着果盘走出来的人,她笑意盈盈地向树下走来,裴衍恒看着,看着……
她还是当年的样子,当年与她的相遇的样子……
回首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那年在船上遇到了她,不枉此生……
慢慢地,他像少年时一样翘着唇角。
他爱她,若有来生,他还想和她在一起。
可人,会有来生吗?
伴着果筐落地的声音,他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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