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闻时屿身子一僵。
纪沅敛下神色,表情又恢复了原状,见他不说话,又淡声问,“有事?”
“有事,不请我进去吗?”
闻时屿扯了扯唇畔,笑道。
他盯着纪沅澄澈的眼,身后的强光被他高大的身躯遮挡下大半,打在对方身上的却恰到好处中和了他冷淡疏离的气质。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闻时屿却并未等纪沅同意,在捕捉到对方眼神闪过一丝犹豫之后,长腿一迈,直接越过他进了屋子。
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没给纪沅拒绝的机会。
“开灯了?”
“……随便。”
纪沅一愣,心想你都擅自进来了,开灯这样的事情还要问我。
“啪——”
屋内瞬间明亮了起来,闻时屿倒也没客气,直接坐到了沙发上,长腿交叠,慵懒闲适的靠了上去。
目光落到被放在一旁的排球,他挑了挑眉,“这么晚不睡,想出去练球?”
“嗯。”纪沅点了点头,坐到他旁边给他倒了杯水,语气依旧没有丝毫起伏,“不过我经纪人不让。”
闻时屿不动声色的接过那杯水,却并没有喝,而是静静看着他。
杯壁触感温暖,好闻的花草香萦绕在周身。
纪沅低着头,比起在赛场上和他暗自针锋相对的狠厉劲儿,这会儿的他虽然冷着脸但更多的是温和乖顺。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扰的闻时屿心神不宁。
闻时屿心头一动,“就这么想去?”
纪沅一怔,“还成。”
其实是非常想。
“我陪你呗。”闻时屿不甚在意的勾了勾唇,笑着凑了过去,“偷偷的,不让他发现。”
纪沅迟钝的眨了眨眼,“可是场地已经关门了。”
“就这点小事,你也太小看我了吧?”闻时屿笑意盎然,看着他湿润的发尾后语气一顿,“不过得先把头发吹干。”
“好。”
纪沅起身去翻吹风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背对着闻时屿的时候,嘴角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
他刚插上电,头顶就响起一道磁性低哑的嗓音,“我来吧。”
纪沅愣了一下,闻时屿又接着自顾自的说,“你头发有点长,我帮你吹能快一点。”
纪沅想了想,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最终把吹风机递给了他。
“坐好。”
柔软湿润的发丝被握在手中,不知是不是由于靠得更近的缘故,纪沅身上那股沁人好闻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可手心冰凉的触感却让他没有丝毫旖旎的心思。
“这么凉,你用冷水洗的澡?”
“没……是天太冷了。”
闻时屿都要被他这个回答气笑了,“头一次见你骗人这么没技术含量,你也没看看这屋里暖气都热成什么样了。”
现在正值年末,晋城又属于北方,虽然外面冰天雪地,但室内总是暖和的。
“闻老师,冤枉我了。我之前也没骗过你。”
谎话被拆穿,纪沅却丝毫没在意,只是扬了扬嘴角。
闻时屿咂舌,不用想也知道纪沅是在转移话题了。
这时他目光一扫,桌子上的那盒感冒药异常显眼。他心微微一沉,却不敢往下继续想,只是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是吗?就比赛那阵,你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
说起这个,纪沅倒是没避讳他。
“这个我确实是故意的。”耳边吹风机嘈杂的声音让他皱了皱眉,“对面太过提防你了,虽然把球都传给你是最稳妥的选择,但时间越往后拖对方就越会找到我的弱点。他们后期就会故意盯着我,逼我失误,甚至可能不会计较失分,只为了击溃我。”
排球的输赢,一般看的不是上限,而是下限。
一传不稳,二传失误,救球失败。
对方会抓住他们队伍里薄弱点,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被忽视掉的细节,最后都成为无法填补的黑洞。
他总会冷静理智的给出最优解。
纪沅说的很真诚,但闻时屿知道,这番话依旧是真假掺半。
纪沅顿了顿又接着补充,但语气确很轻松,“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觉得我们会输。只是想更容易的赢下比赛而已。”
还有一句纪沅没说,但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然心照不宣了。
你对我袒露你的野心。
我向你展现我的弱点。
窥伺试探的游戏未免太过乏味枯燥,远不如摊开底牌孤注一掷。
两人静默无言,只有吹风机在嗡嗡作响。
撩开细软的发丝,闻时屿吹得很认真,纪沅的头发虽然稍长些,屋内干燥温暖,没一会儿就干了。
“谢谢……”
见他关了吹风机,纪沅刚想起身,却被闻时屿的大手按了回去。
“先别动。”
他狐疑的回头,之间闻时屿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他的梳子,俯下身子给他梳头。
纪沅感觉有点别扭,但对方态度强硬,带着不容拒绝的架势。
闻时屿在他背后,在看不到对方表情的情况下,能联想的东西是无限的。
纪沅抿了抿嘴唇,眸色一动。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给他扎头发……
他动作很轻,像是很怕弄疼他。脑后那一小撮头发被他握在手心,他叼着头绳,右手撑开,一圈圈的绕了上来。
动作熟练极了。
“好了。”
扎好头发之后,闻时屿很满意的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
不过在手离开纪沅脑袋的时候,他没忍住拽了拽他的小揪揪,发丝在他的动作下微不可查的翘了翘。
嗯……好可爱。
纪沅嘴角弯了弯,笑得意味不明,“闻老师,你好像很会给人扎头发。”
他这么一问,闻时屿笑容凝固了,仿佛想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他嗐了一声,才道:“我妹小时候头发都是我给她扎的,我妈那时候忙的要死,看孩子的时间都没有。”
纪沅有些诧异,“你还有妹妹?”
闻时屿“嗯”了一声,这会儿提到他妈,他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他暗骂自己一句神经病。
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未免有些突兀,闻时屿想了想,才说:“我妈她,没为难你们吧?”
提起这个,纪沅忽然审视的看了他一眼,按捺住想笑的心思,不答反问,“你说呢?”
那就是为难了。
闻时屿缓缓点了点头,“有什么损失让你经纪人报给我,我尽力补偿。”
这事儿本来就是因他而起,所以不管是对方提出什么方案,都是应该的。
纪沅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反而不合时宜的问他,“所以你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闻时屿展眉,懒洋洋的笑了笑,“差不多吧。”
“不是说练习么,走吧。”
闻时屿说完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拉了拉把手,身子忽然一顿。
他又不信邪的拽了拽,但那道门依旧纹丝未动。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听见纪沅在身后问。
“怎么了?”
闻时屿不耐的“啧”了一声,“没事,就是锁住了。”
说完,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回形针,低头准备撬锁。
看见他的动作,纪沅表情有些忍俊不禁,“闻老师,防盗门好像撬不开的吧?”
“……”
见他不说话,纪沅又凑过去,好奇的问他,“你刚才不会就是想用这个带我进场地吧。”
“……”
闻时屿有些尴尬,但却并没表现出来。
他摸了摸后脑,最终才缓缓道:“那我给工作人员打电话。”
纪沅忍住笑意淡声回应,“可以的,如果闻老师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半夜不睡出现在我房间里,还和我一起被锁在里面的话。”
“……”闻时屿眉心一跳。
好像并不是一件多值得被人知道的事情。
看到他多姿多彩的表情之后,纪沅终于笑了,“明天再说吧。”
这意思就是他可以在这里待一个晚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屋里太热的缘故,闻时屿忽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闻时屿怔了一下,看见纪沅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又抬头问他,“那看会电视?”
纪沅偏着头看他,澄净清澈的眼底带着笑意,用眼神示意他过来。
两个男人深夜被锁在房间里一起看电视,本质上没什么问题。
但如果在他已经心动的前提下呢?
太容易……引人联想了。
不过闻时屿没觉得高兴,反而心里有些闷。
因为对方的潜台词就是,不介意。
不介意自己对他的心思,反而会大方的邀请他。
闻时屿叹了口气,最终妥协了。
“成。”
“想看什么?”
闻时屿思索了一下,“体育频道吧,今晚上有世联赛。”
纪沅点了点头,播到了体育频道。
月光顺着窗户打了进来,闻时屿心烦意乱,只觉得灯光晃得刺眼。
“各位观众朋友们,比赛打到现在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现场的朋友们也是异常的热情。”
“本场比分20:23,f国队占据了绝对优势。华国队队员表情都十分凝重,在此时他们究竟能不能整理好情绪背水一战呢?”
“暂停时间结束,这边f国队发球,但华国队一传并不理想,局势被动。”
“华国队面前将球打过网,是f国队的机会球!”
“华国队拦网,f国队二传把球传到了四号位,对方攻势异常凶猛,一记重扣,球飞出去了!”
“是个漂亮的打手出界!”
“现在来到了赛点,20:24,华国队危险了。”
看到这儿,闻时屿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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