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温雪盈对男人的容忍度本来就不高, 踩她喜欢的人,那就更不行了!
温雪盈自觉不是十分护短的人,这个时候倒是莫名想, 不说别的, 陈谦梵光靠脸就能碾压这人, 小土狗倒是挺自信的。
如果人跟人之间真有磁场, 温雪盈和这个程泽一定算不对付的。
如果没有, 她这样的个性看不惯他也正常,温雪盈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一是不喜欢的人冲她抛媚眼, 二是男人没有边界感,这两个大雷放一起她真的会想跟对方同归于尽。
不过,温雨祯介绍来的人, 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还好小土狗还算识趣,帮完忙就下去了。
坐在女生堆里, 海王的小套路还是很受用的, 几个女孩子跟他聊得热火朝天。
“咳咳,上课了。”温雪盈树立威严。
电脑开半天,会倒是没有开太久。
定好了管账的,拍摄的, 统筹的, 一系列流程走完也就二十分钟。
温雪盈下午偷了个懒, 没学习, 定了个剧本杀的店带他们去玩。
出来的时候天黑了,她今天没让陈谦梵来接她, 开车去了一趟廖琴工作的医院。
那天说到医院的事,她最近总在想, 很久没有去接妈妈下班了。
和母亲之间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分,已经变成了碎片式的东西,定格在了久远的从前。
廖琴是烧伤科的,下午做了一台植皮手术,出来的时候晚了点。
温雪盈请她去吃米粉。
廖琴喜欢吃米粉,温雪盈不爱吃,从她碗里捞了几根,浅浅尝了几口就没什么耐心地坐那儿玩手机了。
温雪盈是那种走到哪里都要出片的女人,在剧本杀的店里也拍了几张。
她兴高采烈地p了几张,po到主页,文字配的是:[和朋友出来玩咯]
发出去,很快就涌来让她虚荣心得到满足的一片夸夸。
在各种“老婆好美”里面看到了一条碍眼的:【左二小哥哥好帅,是男朋友吗?】
温雪盈在最后发了一张几个人的合照,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纯粹想纪念一下,她发朋友的照片也不少,没想到照片里的程泽还引起了小小的风波。
虽然两人之间还隔了两个人,不难看出男生的视线是在看着她的。
可能是抓拍有延迟,可能是他故意为之。
下面迅速多了几条评论:
【啊我记得老婆的男朋友比她大不少哎,这个看起来是狼狗[星星眼]】
【狼狗我懂,撬墙角专业户[狗头]】
温雪盈:“……”
性缘脑怎么又开始了!看见长得好看的男男女女就要把脑袋摁在一起凑一对。
防止发酵,她火速把一整条内容删掉了。
紧接着,陈谦梵的消息就跳了出来:【要接吗?】
温雪盈:【不用,我不在学校了,跟我妈在一起呢】
廖琴吃完了,擦擦嘴巴:“跟谁聊天呢。”
温雪盈敷衍地回了句:“没。”
收起手机,抬头看她,“你好了?”
“走吧。”廖琴提了包。
温雪盈来找她,是想跟她一起去看看几年前那个临终病人的疗养中心。
她外婆去世之前,就是因为廖琴认识的医生多,找了关系在安宁养护度过最后的时光,也是借此机会,温雪盈认识了当时让她深受触动的林院长。
那天打电话过去发现旧址已经搬迁,温雪盈不死心还是想去实地问问情况。
廖琴跟那些从业人员的联系也称不上紧密,帮不上太大的忙,只是陪着她一起过去。
开过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俩人好像平时待在一起,不吵架就没什么话题可说。
温雪盈先出了声:“我开车水平怎么样。”
廖琴根本不担心她:“那还用说,驾照考一次就过,这可不是一般水平。”
温雪盈笑了,随后又问她:“妈,你想过离婚吗?”
廖琴说:“想过。”
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干脆,温雪盈一愣:“为什么不实施呢。”
她问完,旋即补充:“不要说为了我和雨祯。”
廖琴看手机的眼睛抬起来,看看她,一叹:“离婚没有那么简单。”
温雪盈说:“也许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难。”
有人踌躇着手续复杂,有人渴望着人生宽广。
简单困难,看从哪个角度去思考了。
廖琴不吱声了,然后问她:“你跟小陈怎么样?”
温雪盈想了想:“还行吧,没你们那么鸡飞狗跳。”
“我看他也还算可靠。”妈妈点点头,“他要是对你不好,我是不会放过他的。他要是对你好,我就算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温雪盈皱眉:“你别老说这种话,很影响运势的!”
“好好好不说,你好好开车。”照顾一个新手司机,廖琴今天难得脾气顺。
又安静了一会儿。
温雪盈问:“妈妈,如果我没有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你会怪我吗?”
“什么叫有出息。”
“就是和人家吃饭的时候,能让你带出去长脸。”
“妈就希望你在外面别受委屈。”
她说:“可是每一次在亲戚面前,你都很想把我当成骄傲的样子。”
廖琴说:“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值得我骄傲。”
从来不会表露温度的妈妈在这一刻也放下强硬的姿态,变得温柔可亲。
温雪盈红了眼睛。
她去看窗外,从前让她面对生离死别的小小机构已经被夷平重建,大大的整容宣传广告挂得高高。
她在红灯路口失神了半分钟,随后平静地调转车头,把廖琴送回家-
回到云岚公馆,时间已经不早了。
今天辗转了几个地方,温雪盈有点累了,下了电梯,没精打采地晃着手里的包,走在廊道里想着,回家一定要好好抱抱她老公歇一歇。
走廊的声控灯坏了快一周了,报修过,催了好几次物业也不管用。
她打开手电往前,听见有人在身后转角喊了一声:“雪盈。”
温沉磁性的声音,让她一听就耳朵软软,温雪盈翘起嘴角,“诶。”
回头看见站在暗中的陈谦梵。
他旁边放了个方凳,手里拿着灯泡和电笔,脚边是工具箱。
凳子应该是用来踩着换灯泡的。
温雪盈打开手电筒,照一照上面,“这个灯用得着你修吗?”
陈谦梵说:“物业办事效率低,与其等着,不如尽快解决。”
他穿黑色毛衣,露一点锁骨,戴半框镜,出声平静,很是斯文。
她问:“会不会很危险?”
“有电笔。”陈谦梵说着,踩到凳子上。
她赶紧过去:“我给你扶着。”
“不用。”他抬头去分火线和零线,“照一下。”
“ok~”
很快安静漆黑的楼道里就只剩下零件拆卸的声音。
他说:“绝缘胶带。”
“来了。”她迅速找到,递过去。
把新灯泡沿着螺口往上拧,陈谦梵一边忙活着,一边面色从容地说了句:“今天和烂桃花出去玩了?”
“……”
温雪盈嘴巴一张,被噎住。
她怎么从来没觉得他这么消息灵通过?明明是老古董,但是跟她有关的什么事,他总能第一时间关注到。
“我不会是你的特别关注吧老板?”她还有心情笑眯眯。
陈谦梵没说话。
温雪盈又说:“话说你这第六感还蛮准的嘛,你能猜到是照片里哪个吗?”
默了默,他答:“不能。”
“当然是最帅的那个,难看的都不配叫桃花,那是烂泥巴——你不要我帮忙,我先回去了,好想躺一下。”
温雪盈用手捂着嘴巴打哈欠。
陈谦梵没让她走,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看着温雪盈,语气沉沉:“过来扶着。”
“……”
气压微低。
即便如此,温雪盈一点不怵。
其实她可以解释说,因为今天开了会,所以就一起玩咯。但不这么说也没什么影响,反正他们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剑拔弩张。
温雪盈心宽体胖地笑笑:“好的老板。”
陈谦梵安静地修灯。
隔壁的阿姨过来瞧了瞧,正好他装好了新的灯泡。
“能不能过来帮我们修一下空调啊师傅。”阿姨很会见缝插针。
师傅……
温雪盈好笑。
陈谦梵脾气倒是好得很,没拒绝:“哪间?”
阿姨蛮高兴的,领着他往门口去,回头看看,满脸惊羡:“现在年轻的小电工都还蛮有气质的噢。”
陈谦梵看着温雪盈,冲自家门抬抬下巴,向她示意:回去。
温雪盈忍着笑,进了家。
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陈谦梵回到家里,温雪盈在厨房里忙活。
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她扬声说:“你还挺热心的嘛陈师傅。”
陈谦梵往里面看看她在做什么,见围裙系得很到位,想必是有下厨的意思。
真是让人胆战心惊。
他走进去,说:“都是邻里,和睦为主。”
她在炒饭。
“你看起来不像在乎邻里关系的人。”
陈谦梵看着她手里颠一下勺就洒出来一片米的动作:“万一我出差久一些,你一个人在家,有什么事情他们能照应一下。”
温雪盈笑:“我可是社交达人,你还担心我这个。”
“什么都担心。”他去洗了好几遍手,“就怕你跟着我受委屈。”
温雪盈正准备再颠一次,锅的手柄被他握紧——“还是我来吧。”
陈谦梵说:“炸厨房不是什么值得尝试的事。”
温大厨也不逞能,急忙退位让贤,把围裙摘了,洗了个梨子去外面吃。
陈师傅还收了人家50块钱糊口费,没推掉,最后塞到了温雪盈的口袋:“拿去买糖。”
她拿着绿色纸钞翻来覆去地看,用没见过钱似的新鲜眼神。
“先吃饭。”陈谦梵说。
温雪盈挖一口炒饭。
“陈老师,再次感叹,你真是适合过日子的男人,有的男的呢,太浪,只适合玩一玩感情,真过日子还是得找你们这种踏实贤惠,功能性强的,又会修灯又会做饭,不需要激情。”
她意有所指的话,傻子才会听不懂。
陈谦梵慢条斯理地扶好眼镜,指出:“不太像是在夸我。”
阴阳怪气的结果,就是在半夜被他扣紧手腕,隔着镜片被锐利的一双眸子盯紧,听着他一脸云淡风轻又意味深长地问一句:
“要怎么激情?”
“……”温雪盈就像条在锅里扑腾的鱼。
陈谦梵一只手扣紧她两边腕,绞在头顶,陷入枕芯:“说说看?”
他跪在床中央,膝盖往两边缓缓地撑,她就被动地,一点一点放大,角度快要变直,温雪盈觉得韧带要绷断了,正要骂他禽兽的时候,陈谦梵进行到下一步。
她嘴唇微翕,拧着眉,再紧紧一抿唇线。
“你不说,我就只能按我的理解做了。”
他的重音在那一个字上面。
“为什么不摘眼镜?!”她怒道。
陈谦梵说:“今天想看看你的表情。”
“……”
他平时就寡言,办正事的时候就更没什么话了,一切尽在力量和频率之中,但今天倒是破天荒地出了声,明知她回应不了,还接连着问下去。
“我很闷是不是?”
她的脑袋突然碰到床头。
“不解风情?”
怕她疼痛,他一边热烈一边又藏不住风度,伸手抚她后脑勺,让她磕也只在自己的手心,软软地一托,毫发无损。
也方便他尽全力。
“严肃,又不懂女孩的心。”
尾音落下的一瞬,温雪盈闷声地沸腾了。她蜷紧四肢,指端陷进他的肩胛骨。
“喜欢这样的我吗?”在最后,陈谦梵问得轻柔,如同他下落的吻。
徐徐地,她回过神来,没力地撇一下嘴巴:“你自己都不说,还问我。”
陈谦梵说:“我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
“……”
在人最觉得乏味的这一时刻,讲的话倒有几分可信。
温雪盈没管,扑上去咬他一口:“陈谦梵,我也要把你弄得乱七八糟!”
他很大度,抚她头发:“你尽管弄。”
他很喜欢说:你尽管弄,你尽管摸,你尽管折腾我……
好动人的一声声“尽管”,满不在乎的宠爱,给人肆无忌惮的权利,她就会变得有恃无恐。
“只要别忘了,我们才是最配的。”陈谦梵说着这句话,嘴角带一点浅浅的,但是十分具有杀伤力的笑容。
她没有真去弄他,却被箍紧了手腕,用力地往下压。
他还是不肯摘眼镜,戴的还是度数最为精确的那一副,为了记住她为他沦陷的每一个表情。
第 42 章
不会吧?
就因为说别的男人长得帅所以生气了?
温雪盈默默地想, 可能也未必在生气,毕竟他的情趣总让人捉摸不透,今天cos的大概是强取豪夺……
于是她配合地演了一下欲拒还迎的小娇花, 热烈程度还算是把他哄满意了的。
陈谦梵的服务态度满分, 强取豪夺的戏里也知道分个轻重缓急, 怕把她弄得不舒服。
当然了, 重和急为主。
欲拒还迎也被她情不自禁地演成了欲罢不能、神魂颠倒。
温雪盈中途嚷嚷:“等一下我要喝水!”
某人充耳不闻, 声音碎又沉:“要我怎么停?”
下一秒将她紧紧卡住。
“……”
温雪盈抱着他不肯放,很久没有干透, 被他擦了又擦。
陈谦梵低着头看纸巾, 温雪盈抱着他,没让他离开自己。感受到唇珠被擦来拭去,都有点变肿了。
他低眸过来接吻时, 还是把眼睛闭上了。
人在热切动情的时候,是顾不上保持清醒的, 即便是陈谦梵也不例外。
温雪盈被弄得懒懒的, 很疲倦,怎么都不想动,嘴唇微微张着,任人缠绕。
他放开她后, 温雪盈舔了舔嘴唇, 她含糊地说了句:“好猛啊陈师傅, 没白长那么大……”
陈谦梵在她的称赞里, 徐徐睁开了眼。
她倦怠地打了个哈欠:“不过我感觉你今天好像有点不爽?”
陈谦梵给她递了一杯水:“没有。”
温雪盈咕噜咕噜灌了几口,然后趴在他身前:“好啊, 学我是吧,咬牙切齿的:我没有不开心。”
看了看她, 陈谦梵也淡淡地笑了下。
他没有解释,也没再反驳。
温雪盈饶有兴致地撑着脑袋,帮他回忆:“还有,你刚刚说你什么?从来都没有否定过……什么?”
“喜欢你。”他不吝啬再说一遍。
她很高兴:“好嘞,那你快去拿一下爱的号码牌吧,188号,就在小土狗后面。”
陈谦梵挑眉,低声:“讨打。”
温雪盈翻身滚到一旁,躲过了他的威胁。
陈谦梵忽然在这时候问:“你有过几个前男友?”
温雪盈愣了好一会儿,她慢慢地反应过来,他们好像确实没交流讨论过“她的前男友”这个话题——除了非要送上门来讨嫌的陆凛,这个心知肚明。
他对她的好奇,就等同于她总是问他白月光的问题差不多吧。
不过他从来没主动问过,见他这么深藏不露,温雪盈还以为他对她了如指掌。
温雪盈点了点太阳穴,正儿八经地数了起来:“186个,你排188,和187选手激烈角逐中。”
陈谦梵毫不犹豫一掌下去,拍在她的臀部。
响声清脆。
“嗷。”
温雪盈飞快弹开,皱眉,揉揉发麻的屁股,痛倒是不痛,但是掌痕的触感鲜明,她看看他,不满地撇撇嘴:“那……要不让你插个队?你187。”
他的眼神无波无澜,又恢复那副神秘禁欲的样子,比在课堂上还严肃一些。
温雪盈卖乖地笑:“你什么时候好奇我前男友了?”
他说:“就是问问。”
就是问问?
意思就是不说也行嘛:“那我不告诉你。”
陈谦梵沉默。
于是这话题就这么点到为止了。
温雪盈在床上滚了几圈,做了几个自己发明的减肥运动。
陈谦梵淡定地看着她抽风。
温雪盈又问他:“话说,你现在怎么连我一个人在家都不放心。”
他说:“见过你喝多的样子,不敢说放心。”
“那您把我拴裤腰带上吧。”她心情舒畅得很。
“我倒是想。”陈谦梵对上她的笑眼,脸色平平,算不上高兴。
温雪盈伸出手臂,要他抱:“累死了,今天你伺候我。”
陈谦梵问:“哪天没有伺候你?”
“要三岁小孩那种,给我刷牙洗脸。”她已经一点也不害臊了。
他说:“从洗澡开始。”
很快,温雪盈感觉不是并讨来了伺候,而是讨来了苦吃。
他扬言要洗干净些,往腹地冲水,她抢花洒,他便又举高了一些。
点点滴滴,如同折磨人的暗器。
再取来毛巾,帮她擦干,陈谦梵背靠浴缸的边缘,动作轻慢,路过她胀麻的唇心,还停顿下来,仔仔细细地擦,温雪盈躺在他怀里,气息不畅,咬牙说:“你这个禽兽……老狐狸!”
陈谦梵敛眸看她,手指微屈,像鱼钩戳刺,神色泰然自若:“这样更干净。”
“……”
“几个?”他又问。
“什么。”她愣了愣。
他重复:“前男友。”
温雪盈撑着他的膝盖要站起来,陈谦梵轻而易举将她控制在怀中。
他不露声色再次握住花洒,严格控制着方向,看着她熟透的耳根:“看来不够?”
陈谦梵腾出一手扣住她,钻戒紧紧挨着。
温雪盈不再挣扎,放任自己漫无目的地漂流。
“够了够了够了,我要死了……”
求饶没有用。
在无力的眼神里,温雪盈没什么征兆地想到他们领证的那一天。
那时,排在他们前面的三对恩爱夫妻都去拍了宣誓的录像。
陈谦梵去问了工作人员,他们说这不是必要流程,有些人想留个纪念。
他绅士地问了问温雪盈的意见。
让她跟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说什么白头到老、生死与共,这也太荒唐了!
她果断拒绝。
然而怕他有意见,她还很有礼貌地找了个合适的借口,说有事情赶时间,今天就不录了吧。
温雪盈当然知道,这一次没宣誓,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陈谦梵连她那天有什么事情都没问,便点了头,表示了同意。
看来他也不是很想录这种东西,也或者是因为足够尊重她的意见。
不论什么原因,温雪盈当时就觉得自己挑对了人。
还是成熟男人好,通情达理,不为小事计较。
所以那天干脆利落地拍了照盖了戳,想着两百万要到手,温雪盈就不由地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
一个漂亮,一个俊美,拍得让工作人员都称赞的养眼结婚证,最后的结局,一个被丢在父母那里的家,一个被随手放在了车上。
温雪盈无意间发现,陈谦梵的结婚照跟他的驾照放一起,是几个月之后,在他的车抽屉里看到。
当时她问,怎么把结婚证和驾驶证放一起,他说的是:“领了证就一直放这儿了。”
领完证之后,他根本就没拿出去过?
温雪盈很诧异。
注意到她的愣神,陈谦梵也往她拿证件的方向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解释说:“如果不裱起来挂墙上,对我来说放哪都一样。”
他说话一向真诚。
心里也确实这么想的,陈谦梵总是那样清冷疏离的样子,谁都不会怀疑他做这件事的用心,当然,谁也不能想象出他有朝一日变得深情的模样。
说完这话,陈谦梵大概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够礼貌妥帖,还是把证件取出来,拿回家收好了。
当然,温雪盈一点也不在意他放在哪里,只不过是震惊于他的行为和脑回路。
起码,在那时她是不计较的。
没有感情的人不就是这样吗?完成了一件世俗意义上的“人生大事”,好像背单词闯关,在一个重大任务后面打了勾。
一战告捷。
彼此都能用小本本交差了,交差这件事情本身,比结婚证放在哪里更为重要。
受到父母的荼毒,温雪盈本来就不是一个容易付出信任的人,能跟他走到负距离的地步,已经付出了很大程度的喜欢。
不到这种程度的话,她的内心比陈谦梵还要生人勿近。
比起陈谦梵的原则和责任心,比起他还愿相信成了夫妻就应该相伴到老,她反而更随意一点,并不认为男女之间的关系能够走得特别长久。
温雪盈坚决抗拒成为她母亲那样的人。
被捆绑,被驾驭,丢失了自己。
越是受到廖琴的折磨,她就越是痛恨。
所以从来不会幻想他们的“一生”,七老八十,相互扶持。
陈谦梵不喜欢说誓言,正好她也懒得听。
只有眼下,扣着他手指,坚硬的钻石轻轻一碰,短暂的瞬间里,她一闪而过的念头,想和他一起探索爱的无限可能。
她在他的指腹下到了顶点,偏头在水雾里吻他的下颌,清淡的须后水的味道,散发着浓烈的男性的气息与荷尔蒙。
沉稳的,深重的。
让她捉摸不透,却又无比着迷。
一次又一次,如此私密的感知,互相交汇的体温……
让她不受控地……
沉沦。
在浴缸里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温雪盈被尚有余力的陈谦梵抱出去。
这天夜里,她又梦到了温哲出轨的画面。
那个女人俏丽的脸庞,仓惶的身影,狼狈的逃离。
她记忆犹新,永远也不会忘的。
“陈谦梵。”
从梦中惊醒,温雪盈死死抓着枕巾。
他声音很沉,侧过身来抱住她:“我在。”
“陈谦梵。”
“我在。”
和他待在一起,她连梦话都有回应。
温雪盈醒了,但还装睡:“陈谦梵~~~”
一只手贴在她额头,探她的体温。
“难受吗?”他以为她做噩梦或者生病。
“嗯……”
陈谦梵起身看她哪里出问题,眉心微微皱着,眼色担忧。
温雪盈嘴角勾起来,笑得坏坏的:“不难受,骚扰你一下。”
知道她没大碍,陈谦梵就不出声了,丝毫不计较她夜半三更的恶作剧。
过好半天,陈谦梵搂她紧了些:“雪盈。”
“嗯?”
他声音很低,低到有些含糊:“我也希望、你能把我放在心里。”
“……”
温雪盈呼吸浅浅,铺在他的锁骨上。
她不知道这是在梦中,还是他的肺腑之言,轻轻地“嗯”了一声,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见-
第二天,陈谦梵去了学校,依旧给人改论文,忙得无暇吃饭。
温雪盈这两天在钻研厨艺。
人都需要成就感,她那天偶然炒了个饭,发现味道还不错,直接激发了她在厨界征战的斗志。
虽然陈谦梵在吃完她尝试的饭之后,神色淡淡地吐了出来并且不建议她开发新的赛道。
温雪盈觉得他是怕被人抢了活,不以为然地表示他在嫉妒。
温雪盈在家附近超市挑番茄的时候,突然有个大妈推着车过来了:“昨天那个师傅是你老公?”
“啊?”温雪盈回头一看,是喊陈谦梵修空调那个阿姨,她点头,“……嗯。”
阿姨笑笑:“长得帅哦,脾气也蛮好。”
她也笑笑:“对。”
温雪盈去挑鸡蛋,阿姨提醒:“这个鸡蛋晚上才有特价的,”又指指她的菜篮,“菠菜也是,你晚上九点来买好一点——平常不做饭吧小丫头?”
温雪盈不遮不掩:“不做,我老公做。”
阿姨意味深长地说一句:“你老公看着也挺难管,长得太帅。”
温雪盈愣了,“什么意思。”
她放下手里有裂缝的西红柿,然后笑了:“管男人干嘛,烂了就不要了。”
“……”阿姨目瞪口呆。
温雪盈一边说话,一边发消息:【老陈老陈,下班陪我逛超市,我要买打折蔬菜,收到回复~】
陈谦梵:【收到。】
温雪盈咧嘴笑:【今天还是你伺候我】
陈谦梵:【嗯】
温雪盈笑得开怀:【报告老板,那我先去蹦迪,等你回来哦~】
陈谦梵:【保持电量。】
温雪盈:【不想知道我和哪个帅哥吗?】
输入了三分钟。
陈谦梵回过来一句:【屁股不疼了?】
温雪盈看着这句话,就感觉屁屁火辣辣的,掌印未消一般。
可恶可恶。
陈谦梵一通电话打过来,温雪盈听到嘈杂的背景音,猜到他的教室,下课时间,他嗓音低磁,传过来,戏谑似的问她,“疼不疼?”
温雪盈忙说,“疼疼疼,你不要抽我。”
“记得有多疼,”他淡笑,掺点女大不由爹的无奈,“去玩吧,晚上归我就行。”
第 43 章
在排队结账的时候, 温雪盈又碰到了那个邻居阿姨。
温雪盈冲机器扫着条形码,阿姨在她旁边的机器,脑袋够过来瞅瞅她:
“小丫头, 我觉得你这个想法有点不对劲哦, 不要怪我多嘴, 男人怎么样, 跟家里女人关系还是蛮大的。你要训练一下御夫之道, 特别是长得好看的小伙子,更要看紧一点, 当然也不能一味地看紧, 你要懂得欲擒故纵,不能什么时候都抓,也不能什么时候都放, 才能维持你们的这个夫妻之间的新鲜感……”
阿姨说得眉飞色舞,强调了“御夫之道”和“新鲜感”这两个词。
温雪盈都没看她, 敷衍笑笑:“没事, 我老公不花心,他对女人没兴趣。”
阿姨一脸你可不能对他太放心的表情:“那对你总有兴趣吧?”
“……”温雪盈哑巴了一瞬,瞄她一眼。
阿姨下一句“对你有兴趣就对别的女人有兴趣”说出口之前,她果断道:“也没有。”
“啊……?”
阿姨被她搞得很凌乱。
温雪盈提着东西往前走。
“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相亲, 关系差得很。他工作也忙, 一天说不上几句话。”
阿姨迈开步子也跟上了, 揣摩了一会儿:“那你们有小孩吗?”
温雪盈说:“没有。”
阿姨说:“有个孩子能好点, 增进感情。”
她笑了:“用孩子拴住男人是吧?”
温雪盈默默想着,这位阿姨应该跟她妈聊得来, 但嘴上应承着:“有道理,我回去研究一下怎么怀孕。”
阿姨一脸“这就对了”的表情, 又意味深长地看向温雪盈,说:“当然了,女人要有修为,还得有自己的德行。管得住男人的前提,也得管得住自己……”
这阿姨虽然没什么坏心,但温雪盈听得头疼。
她低了头,给温雨祯发消息:【滴滴滴,我明天约了求签的师父,陪我去庙里】
温雨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高岭之花去不了?】
温雪盈:【who?】
温雨祯:【当然是我英俊迷人风流倜傥温柔贤惠在学术圈立于不败之地的姐夫陈教授啦】
温雪盈:【高岭之花见了佛祖,你说他跪还是不跪?】
温雨祯:【好问题,你跪菩萨,他跪你[坏笑]快告诉我睡后感如何】
温雪盈把手机屏幕调暗了,悄摸着打字:【巨(x999)香!】
温雨祯:【我圆满了,阿弥陀佛。[合十][升天]】
温雪盈学着陈谦梵说话:【讨打,去不去?】
温雨祯:【你求什么啊?爱情事业?】
温雪盈:【当然是事业,顺便看看你和你的邱哥哥能不能修成正果】
温雨祯:【[害羞害羞害羞]去~】-
院里的会议结束,陈谦梵坐在会议室里多待了会儿。
几个老师在旁边交流事情,他打开手机,收到了温雪盈发来的美丽自拍。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放大看缩小看。
看她热情洋溢的眼睛,青春洋溢的头发,粲然的笑。
隔着屏幕,他也情不自禁地会跟着笑一笑。
旁边的同事头一回见到陈谦梵这样的人看着手机时脸上带着明显的笑,要知道他平时可是个不苟言笑的大帅哥。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凑过来瞧一眼,他也没贴防窥膜,美女照片就赫然呈现在旁人眼前,“哟,陈老师还看美女呢。”
陈谦梵头都没抬,也没着急把照片收起来,仍然不紧不慢地看着:“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觉得你们男人——”
“看我太太有什么问题?”陈谦梵看她,打断她的话又问,“你男人怎么了?”
他两句话彻底把对方噎死。
那老师不说话了。
她桌上摆了本书,《婚姻不止一张床,还有理解与爱》,陈谦梵借过来翻了一翻,写得不是很高明,两三眼,他放了回去。
有人见机问:“陈老师跟太太关系还好啊?”
陈谦梵浅浅颔首,答得颇有几分心不在焉:“挺好。”
今天很奇怪,来旁敲侧击的人扎堆了。
陈谦梵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提前打了电话让温雪盈不要等他,超市都快打烊了,直接回到家里。
在电梯上碰见了昨天他帮过忙的阿姨,阿姨推了个婴儿车,车里的婴儿在睡觉。
陈谦梵给让了路,站在靠后的位置。
阿姨冲他笑笑,还记得他,他也稍稍点头打招呼。
阿姨忽然说了句:“你老婆难管吧。”
陈谦梵眼波微微一滞:“什么意思。”
“早上超市碰见她,聊了两句,感觉她怪怪的啊。”
他问:“哪里怪?”
阿姨说:“她跟我说什么……不想要你了,我也不懂什么意思,怪怪的。”
陈谦梵神色微动,本就漆黑深邃的眸子又变沉冷了一些。
缓缓思索。
几秒后,眼神又变得坚定许多,看着阿姨说:“她不会。”
他走下电梯,听见阿姨很操心地在后面问:“哎呀,快去巩固一下感情啊小伙子。新鲜感,记得给她一点新鲜感,重要的很,知道吧?!”
说完,阿姨还为自己拯救了一桩岌岌可危的婚姻而感到庆幸似的,叹了声气。
于是,陈谦梵的耳边就萦绕着这声“不要你了”和一句尖锐“新鲜感”进了家门。
他迈进门槛的时候,就闻到了家里有煮过饭的香味,温雪盈正单膝跪在凳子上,很随意的姿态,正俯身在餐桌上拿一双筷子品尝着什么。
一见他进门,她放下筷子,突然站直身子,捂住了屁屁。
他换好鞋进门,走过来:“还疼?”
温雪盈退了两步:“不不不……”
陈谦梵笑了,没逼上前去,他把手里东西放下,在餐桌前坐下,招招手:“过来我揉揉。”
温雪盈又是瞳孔一紧:“……!”
见他眼波静静,好像真是恢复正经人姿态了。
她放下戒备走过去,在他腿上坐下,挪一挪,让自己坐得舒服点。
“你不喜欢我怎么做,我不会为难你,及时沟通。”陈谦梵一边说,一边帮她解开围裙,“可以?”
温雪盈说,“没不喜欢。”
他轻轻拍她的腰,“那就别这么谨慎,我会自责。”
小情趣而已,也犯不着自责吧?温雪盈眼珠子转转,冷不丁地交代说:“我只谈过一个,不过高中有过一个喜欢的人。”
闻言,陈谦梵的笑意收了收:“每天都得给我介绍一个新鲜的男人?”
“……”好神奇的思路,他应该问的难道不是她喜欢的人是谁吗?
温雪盈:“是你问的呀。”
“现在不说这个。”他脸上没有悦色。
“哦……”
她对他的心机已经了如指掌。
现在不说,去床上一边折磨着她一边说?
心机男!
陈谦梵解开了她的围裙,放到一旁。
紧接着,温雪盈的手腕被他捉住,他举起来看了看,陈谦梵突出她腕骨的一块紫红,小小的,不显眼,他倒是眼尖看见了:“手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做饭撞油烟机上了。”
陈谦梵说:“总是磕磕碰碰的。”
没有怪罪,语气里只有几分牵肠挂肚的担忧。
温雪盈说:“我以前也不这样啊……”
他想笑。
总说以前不这样。
有人疼了,就不知道轻重了。
伤势不重,陈谦梵没再急着出去给她买药,只是轻轻地低下头,亲了一下她的伤痕,低声而温柔的:“给你疗伤。”
这样讲话果然贴心,听得她耳热。
温雪盈看着他垂下的眼睫,
还沾着窗外的风雨气息,虽然亲的是手腕不是手背,他安静低眸的样子让她想起俯首称臣这四个字。
定格了片刻,温雪盈不好意思地收了手,囫囵地擦一擦。
“我做的炒饭,你快尝尝。”她指着桌子上的蛋炒饭,“这次应该精进了。”
炒饭还行,鸡蛋的盐粒子没搅碎,像被腌制过的咸,一口咬一块盐,他差点要放下筷子,对上她期待又温馨的眼神,忍辱负重道:“的确有长进。”
他们之间,不管有什么裂缝嫌隙,他都希望她能高高兴兴的。
温雪盈等他吃过,才从自己碗里尝了一口。
“妈呀,我要吐了……”
她这回自己都吃不下,用掌心托住一团米饭,丢进垃圾桶。
陈谦梵说:“有一点咸,无伤大雅。”
温雪盈笑了:“你也不用这么纵容我吧,这个鸡蛋是个意外,绝对是意外。”
她把煎坏的鸡蛋用筷子扫开,让他尝尝饭,又说着:“对了,我过两天去拜佛,有一个寺庙很管用的,你要不要去试试?”
陈谦梵问她:“我试什么?”
温雪盈顿了顿:“你不信这个是吗?”
“也不是。”他想着说:“拜佛就可以不受苦吗?”
温雪盈被他一句话问在那里,不知道怎么接茬。
陈谦梵说:“我只是觉得,酸甜苦辣都是人生必经,拜佛不会帮我节省任何一种情绪。难关我还得自己过,路我还得自己走。”
“没有什么捷径可言。”
见她眼含思考,像有些怀疑自己本来就不坚定的信念,他改口说:“当然,信则有——要我陪你去?”
温雪盈摇头。
陈谦梵没有再问下去,起身到厨房,“来学打鸡蛋。”
温雪盈跟过去,厨房里香气飘飘还没有消散,长长的窗格映着两人紧贴的身影。
玻璃就像是荧幕,日子就是这样过的,好的坏的,在烟火里一幕一幕演绎。
温雪盈被他搂在身前,陈谦梵从后面抱着她,轻轻地握着她的手,他的掌心比她的手背热。
他手把手地教她,怎么打,放几勺盐,再倒进锅里。
温雪盈提着锅把手,费劲地往上颠了一下。
陈谦梵的手掌覆过来,给她一把力,鸡蛋就翻滚了一圈。
他说:“锅很沉,颠不动就不颠,没有厨艺比赛等着你参加,也没有难关等着你闯,做到这样你已经很出色了。作为你唯一的开门顾客,我说好吃就是很不错。”
说着,陈谦梵低眸看她,郑重地说着:“明白了?”
温雪盈笑说:“你就是惯着我。”
陈谦梵说:“就这么一个三岁的小宝贝,不惯着你惯着谁?”
她憋不住,低下头笑一声。
鸡蛋煎好被捞起,放入她的碗中。
温雪盈打量着他,问:“你刚刚回来的时候是不是不开心?”
陈谦梵反问:“有吗?”
“有啊,你的眉毛是皱着的,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被我发现了。”她说着,用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眉心。
陈谦梵想起刚才大放厥词的那个阿姨。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旁人的挑拨对他来说不会构成超过1%的威胁。
即便有所迟疑,也只是短暂的。
在误会讲清之前,在温雪盈亲口说那些话之前,他一定是站在她这边的,不需要解释和理由。
“原来这么明显。”
陈谦梵目色微黯,胸膛深处有轻轻叹息,他用手掌托着她的脸颊,沉了嗓音,“我错了,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温雪盈不明所以地问他。
他每次道歉都很真诚,让她觉得心脏软软。
陈谦梵说:“以后不会把不好的情绪带到家里。”
……唉,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她旋即说道:“可是我不介意啊。”
亮亮的眼睛眨一眨,温雪盈看着他说:“我不介意你有做得不好的一面,不介意你会在我面前难过、脆弱,不开心,甚至生气!因为你是我喜——你是我老公,你能包容我我当然也会对你好的。”
她讲得好认真,像小朋友在交换承诺。
陈谦梵在想,难过或者脆弱吗?他还真不多。
只不过因为……有人莫名其妙冲他说了句“你老婆不要你了”而已。
的确有那么一个瞬间,陈谦梵感觉自己乱了。
不是思路乱了,不是头发乱了。
是心乱了。
遭人恐吓一般,他六神无主了短暂的几秒钟。
即便很快恢复平静,但那种陷落失重的危机感,不论回忆几次都会卷土重来。
温雪盈丝毫察觉不到他的心神动摇,继续认真地说:“不光是今天,以后你有什么不开心也可以和我说一说,就像我总是缠着你吐槽我妈一样,倾诉是有用的。”
陈谦梵淡声反问,“我有什么不开心?”又好似在自问。但并没有确切的答案。
陈谦梵已经过了逢人就倾诉的年纪了。
温雪盈想了想说:“就什么科研任务啊,同事不合啊,学生管不动啊,你说说看嘛,我愿意听的。”
他想了一想,说:“我不开心,我回来34分钟了,你都还没亲我。”
“……”温雪盈看着他颇为期待的一双眼,踮脚,吻在了他的颊边,轻轻一下。
陈谦梵被吻开一点笑意,喊她:“雪盈。”
“诶。”
他安静地清理桌面,看着她心满意足地吃着他煎好的鸡蛋:“你不用为我考虑太多,享受我的服务就好,我没有什么痛苦,也不用你帮我承受。”
说着,顿了一顿,“不过——”
她抬起铮亮的眼睛:“不过什么?”
“在我累的时候,让我靠一会儿。”
陈谦梵的声音微低,妥帖地安排好每一件事情,直到这时候才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脆弱在释出,还有不舍。
他说:“我是需要你的。”
第 44 章
被人需要是一种很不错的感觉。
温雪盈在刷牙的时候, 脑子里还回响着他的那一句:我是需要你的,想着想着,她默默地咧着嘴巴笑了, 笑着笑着, 又忧愁地想了很多。
紧急地吐了沫子, 擦完脸, 温雪盈到外面客厅, 看见正在沙发上坐着玩手机的陈谦梵。
她今天化身老母亲,语重心长:“但是你也不能总是自己消化呀, 负面的东西淤积下来就会变得很累, 气血不足,痛经,乳腺结节……”
温雪盈一边数着, 一边掰着手指头,还有什么病来着。
陈谦梵不咸不淡地出声, 提醒她:“暂时没有这一类困扰。”
“男人也会有的, 男人可能会有……”她拿出手机,准备百度一下,“等等,我查一下。”
“与其说消化, 不如说调整。”
陈谦梵淡定地告诉她, “心里有什么想法就像线头一样扯着难受, 那就慢慢地清理, 总能清理好。毕竟心结这个东西,最终还是跟自己作斗争。”
听他解释着, 温雪盈默默停下了打开搜索引擎的手。
有时他真不是在说什么谦让、纵容之类的话。
是他太豁达,过去的痛苦不算伤痕, 现在的问题总会解决。
不会矫情地伤春悲秋,也不会忧心忡忡地焦虑未来。
一个人强大到万敌不侵,圆融到没有人生裂缝,旁人连乘虚而入的机会也没有。
说真的,就算她作为一个追求者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都会感到束手无策。
到底要怎么追求这样的男人呢?
他太会换位思考,也太懂得人心,善于权衡。
如果不是他主动爱上,答案是无解。
温雪盈安静了一会儿,答不上话,再去看他,发现陈谦梵手机横屏,不是看剧就是在打游戏。
果然,她一凑近,就看到了花里胡哨的游戏界面。
陈谦梵打游戏也挺安静的,没开语音,戴了一边耳机,修长手指在屏幕上轻盈地敲击。
“陈谦梵我能提一个意见吗?”温雪盈看不下去了。
“你说。”他没有抬头。
“我很讨厌男人打游戏。”她皱着眉,直言道,“我不管你别的,但你能不能别培养这个爱好?”
虽然知道他工作劳碌,闲暇需要时间放松身心,但是他可以选择别的方式,打游戏的男人会让她产生顶级戒备,警报拉响。
因为游戏是最容易扩张交际圈的方式之一,没准哪天就隔着网线被喊老公了,她就头顶青青草原而不自知了。
她当年就是这么被绿的!!
温雪盈想到不堪回首的前夫哥劈腿旧事,咬了咬痒痒的牙齿。
再一低眸,陈谦梵已经退出界面,很爽快地应承了她:“算不上爱好,可以不玩。”
他动作之迅速搞得她的愤怒都有些局促幼稚,温雪盈的后槽牙一松:“……好吧,你回应得未免也太快。”
陈谦梵推紧眼镜,打开了微信界面,不疾不徐地说着:“不具有挑战性,没有进行下去的打算。”
“……”
大神的脑回路果然很难追。
陈谦梵没有看朋友圈的习惯,但是突兀的红点处,熟悉的头像让他点进去。
他的师母蒋老师发了一条朋友圈:【我的老伴儿】
照片是她推着尹老师的轮椅,在医院里看夕阳下山。
一共三张,夕阳,背影,还有手牵着手。
两人饱经沧桑、布满皱纹的手紧紧地、静静地交握在一起。
陈谦梵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
温雪盈也发过他们牵手的照片,黄昏的操场,温柔的蓝调时刻,还年轻的两只手,荧幕的浅光中。
在被岁月浸染之前,简单的触碰里,还藏着初初心动的喜悦,隐晦的小小甜蜜。
他们还很年轻,还在爱情的懵懂认知里试探、周旋、迟疑,靠近。
“老伴儿”这个词离他们太遥远了。
别说今后上了年纪,他和温雪盈两个在一起几乎不聊未来。
结婚证的有效期是永久。
但实际上,他们关心到未来最远的话题,大概就是温雪盈毕业之后会在哪里工作之类。
或者讨论一下、墙角的这盆柠檬树多久会结果?
答案是四个月。
陈谦梵是一个活在眼下的人,他不知道温雪盈怎么想,她看起来也不爱谈地久天长。
于是能够确定彼此生活交互的时长,目前只被延伸到四个月之久,且不做保证。
这一点不确定的不安,加上今天旁人的煽风点火,还是隐隐地给他埋下了一粒种子。
陈谦梵嘴上说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也是真的信任她。但并无征兆的是,潜意识里已经有了浅浅裂痕。
潜意识反映在梦境中。
陈谦梵梦见某个早晨,无比的平静,没有太阳也没有雨水,一个昏昏沉沉的阴天,温雪盈慢慢地起了床,一边穿好衣服,一边对他说:陈谦梵,我不想和你过了。
他问为什么。
她说没意思。
语气眼神,冷落疏淡得一点也不像她。
他说:我不太接受,能不能给我个正当的理由?
她仍然冷漠:没什么理由,我不缺人爱,你给不了我新鲜感。其实婚姻也就这么回事吧,我还是觉得,人跟人的关系就像蝴蝶结一样脆弱,我早就想开了。
他不说话,看着她。
她又问:你结婚证还在车上吗?这么一来还挺省事的,直接去民政局吧,行吗。
很快闹钟响了。
他醒过来,睁开眼,看到压在他的怀里呼呼大睡的温雪盈。
不沉,但还是有点分量,脑袋坠在他的胸口,紧靠在心脏的位置。
这分量令他觉得踏实。
周末的早晨,温雪盈在聊天,手机上好像有什么重要东西在等着她接收,看起来挺忙的,她聊了好一会儿,没来得及跟他说话。
于是今天的早餐很安静。
“我昨天梦见你了。”陈谦梵率先开口,跟她说。
“做个梦也要说,看来是头一回梦见我。”她聊着微信,头也没抬,说得漫不经心。
“我很少做梦。”
他很委婉地表达了确实是第一次。
温雪盈有点震惊,又有点生气,抬眼瞪他:“你……!”
陈谦梵淡笑着,略一颔首:“我的错。”
“……”
吃软不吃硬的温雪盈偃旗息鼓。
没有人知道梦的杀伤力有多大。
陈谦梵一般不在早上吻她,他的早晨要被合理利用,毕竟是脑袋最清醒的时段。
但是那天他破天荒地亲了她很久,还霸道地把她手机夺走,放到一旁,用一种“不许再看”的警告力度紧紧地收着她的腰,将人压得无处可逃。
还不是意思一下的那种浅碰,他撬开了她的唇齿,探得很深。
温雪盈躺在沙发上,又被他抵在怀里,无法动弹地接受了这个绵长的吻。
结束后,他难耐地动了动喉结,用鼻尖轻轻擦过她的,很亲昵的动作,弄得她痒痒地皱了鼻梁。
“怎么了啊。”温雪盈问他,“你到底做什么梦了?”
陈谦梵没有回答,他问:“在家里抽一支烟行吗?”
温雪盈指着小客厅的露台。
他在外面待了超过一支烟的时间。
温雪盈回完手机里的消息,见他还没回来,好奇地跟过去看看,发现陈谦梵正蹲在地上,他在修一个花架。
关于花草的培植,他已经学习得很到位了,怎么醒花,怎么剪枝,怎么浇水,一天几次。
一个门外汉进修得比她还要高分。
“你干什么呢?”温雪盈探出身子,看着他手里的动作。
高楼的冷风吹在露天的阳台,她浅浅地嘶了一声,收了收衣襟:“好冷。”
陈谦梵背对着她,蹲在角落位置,说:“螺丝钉老化了,我怕木板松动,固定一下。”
他很喜欢在家里做一些缝缝补补的事情。
温雪盈不由地失笑,她想,他真的太适合做丈夫了。
像个会帮她打点好一切的机器人。
“没发现吗?”陈谦梵没有抬头看她,只专心拧着螺丝。
“嗯?”她愣一下:“发现什么。”
他说:“下雪了。”
“……”温雪盈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根本没往外面看,这才一偏头:“哇!哇是真的!好大的雪好漂亮啊!”
她踩到护栏的高一级阶上,趴在扶手看底下白茫茫的城市。
她看着雪笑,他就看着她笑。
洛山的雪总是在半夜悄悄到来,一夜之间,城市就变白了。从高楼看尤其震撼,苍茫的江面还有清晨过江的轮渡,在茫茫的雾气中开远。
温雪盈心情激动,她身子往前够,想摸一摸正在飞舞的雪花,但是屋檐太宽了,她就想着再往前够一够……
“不要往前攀!”陈谦梵忽然提了提音量,吼了她一声。
温雪盈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什么,随着他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落下,她感觉宽松的毛衣被人使劲从后面拧紧,再下一秒,她直直地坠下,往后一仰,就栽倒进了他的怀里。
陈谦梵往下看她不安分的神色,皱紧了眉。声音很低,也很沉:“你要吓死我?”
“没……”
而后他将阳台的拉门一推,将人往屋里一扔,冷冷说:“还是进去看吧。”
“……”
他说完就快速地卡上插销,好像把她关进了瓮中。
温雪盈无辜地抓抓头发,嘟哝:“好凶。”
他这是……在发火吗?
温雪盈呆了呆。
她被教训了?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陈谦梵发火?!
温雪盈一点不觉得后怕,反倒有几分稀奇和回味似的回了客厅。
她再回头去看他,玻璃门外,他又淡定地继续修花架去了。
她抱了个抱枕,在电视上投屏看程泽发来的,他之前参赛的纪录片。
“还行啊我在看,拍得挺好的。”温雪盈一边看,一边给小分队的成员,她的同门同学周媛媛汇报,“嗯,有大局观,也很细腻,融合得很不错,跟他人比起来没那么装逼——这结尾的旁白台词写得还蛮好的,他自己写的吗?”
周媛媛说:“对呀,程泽还是有点才华的。”
虽然跟小土狗有点不对付,不过温雪盈愿意任用有才华的人:“算他有点东西,刮目相看。”
周媛媛又半开玩笑地说:“哎雪盈,你有没有觉得他对你有意思啊?”
温雪盈波澜不惊:“他对漂亮女孩都有意思,而且我结婚了,他有想法有什么用。”
“结了婚咋了。你啊,就是恋爱谈的太少,都没玩过刺激,”周媛媛危险发言,压了压声音:“你老公多大了?听说都过三十了,干什么的呀?程泽可才20出头啊,大好青春,年轻就是好啊,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啊,体力跟得上,体力!”
温雪盈说:“并不觊觎,我老公现在很够用,你要是喜欢你自己上啊。”
现在够用……?
“够用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
温雪盈吓得手机差点脱了手,回头对上陈谦梵颇有深意的一双眼睛。
她指指手机:“那个、同学。”
然后又捂着嘴巴对周媛媛:“一会儿说一会儿说。”
挂了电话。
陈谦梵站在她身后,抬眼便看向纪录片片尾的字幕。
这电视机古怪得很,好死不死,在“导演程泽”这几个字上面卡住了。
“你要跟他去出差?”他看着这行字幕,问。
温雪盈心中一惊,飞快地把这不识时务的电视机关了,她隐约记得,她好像没跟他提过小土狗的名字啊?
男人对男人的敏锐度果然很高。
“你怎么知道是他啊?”温雪盈摸不着头脑。
陈谦梵看回她,面色如常般沉稳:“现在知道了。”
……好啊,炸她是吧?!
温雪盈愣了下,也不瞒着,干脆地说:“对啊,本来想找别人,不过看他片子拍得确实可以,我想毕业作品留个纪念,以后可能也没机会做这些事了。”
说到这儿,她微微一笑:“你们成熟的好男人应该不会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吧。”
陈谦梵默了默,胸膛微微沉下,好似在身体里轻叹一声,面上倒是仍然云淡风轻:“学业为重,我没计较。”
第 45 章
昨天晚上的雪下得的确很大, 温雪盈今天想去图书馆借两本书,外面有积雪,陈谦梵不放心她自己开车, 于是送她去了学校。
她在路上收到了程泽的消息。
关于他的片子的问题。
程泽:【怎么样姐】
温雪盈言简意赅:【挺好】
程泽尾巴翘上天, 发了个骚叽叽的表情包。
这条她没回了。
紧接着他又问:【和姐夫在一起?】
温雪盈:【?谁你姐夫】
温雪盈:【你别总是给我散发出一种孔雀开屏的信号, 我们还是能正常交流的, 行吗?[微笑]】
程泽:【啊?我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温雪盈:【对, 我普信女,离我远点哦[举拳头]不然挂你】
她刚发出去这一句, 旁边安静开车的陈谦梵沉沉地问了句:“他多大了?”
“……嗯?”温雪盈挪眼看他, 想了一想,“就,大四毕业生, 21、22的样子吧。”
说完,她忽然想到, 眼睛一亮:“哇塞居然比你小整整十岁诶, amazing!怪不得他说——”
说到这儿,她又觉得不合适似的,突然地沉默下来。
小十岁怎么了?
有必要发出如此惊讶的语气和声音?
陈谦梵扶着额,听她要说不说、欲言又止的样子, 偏眸看了她一眼, 似有微弱的警告意味。
你说不说?
温雪盈接收到信号, 低了低声音, 道:“也没什么,他就是说你拍照技术不行。”
陈谦梵随即反驳:“术业有专攻, 你让他来搞科研。”
她差点笑出来。
好幼稚的嘴仗,这居然是陈谦梵能说出来的话?
说完, 陈谦梵按了声喇叭。
在红灯转换的路口。滴的一声很刺耳,但很短促。
他催了催,前面的车慢吞吞地启动了。
虽然没到路怒症的地步,他的脸上也没太多余的表情,但她还是头一回见他开车按喇叭,略有心情不畅的意思。
“你不要告诉我你在生气。”温雪盈问。
他目无波澜,语气也很平静:“不至于。”
她微笑:“不至于就好,成熟男人就是懂事。”
“……”
有些定性的字眼强调太多遍,陈谦梵听出些许微妙的讽刺,眉心轻褶,余光看她。
温雪盈打了个哈欠,连了蓝牙:“放首歌行吗?”
他淡声:“你随意。”
她最近很喜欢听老歌,《思念是一种病》。
外面飘着雪,她坐在暖暖的车里,坐在他的身旁,脑袋偏向窗外浑朦的雪光,跟着旋律轻轻地哼。
“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
“时常感觉你在耳后的呼吸,却未曾感觉你在心口的鼻息。”
……
陈谦梵挺喜欢听她唱歌的。
温雪盈的音色很好,偏成熟,闷闷的,很有气质。
浅浅的音符落入他的心尖,婉转动人,可是并不甜蜜。
她喜欢的歌都太炎凉。
蝴蝶结的比喻,从梦境蔓延到灰扑扑的现实里。
习惯了精美的外壳,也习惯了破碎的本质。
因为从未感受过坚定。
被抱着“是一个男孩”的期许出生,在暴力的环境里度过童年,靠着爸爸的零碎温柔支撑下来,短发留到懵懂的青春期,艰难地认同了自己的身份,在建立好对感情的良性认知之前,对亲密关系的所有期待都停滞在了十八岁的那个下午……
生活没有为难过她,没有给她太大的苦难波折,但那些小小的碎玻璃扎在脚底,久而久之,也足以令一个人伤痕累累。
温雪盈听了会儿歌就睡着了。
陈谦梵的车停在图书馆楼下,他没有唤醒她,将她歪倒另一边的脑袋拨过来,挨在自己的肩上。
雪仍然在继续下,辛苦的工人在清扫校园路面。
他打开她的朋友圈,看了看。
温雪盈太喜欢发动态了,他一点进去,密密麻麻全是照片和文字。
陈谦梵之前翻过几次,从没有翻到底。他不是不想看,是实在太多了。
至多只看到三年前,大概是她大四那个阶段。
这样走马观花的翻阅显得多么漫不经心。
这一回他从底部,按时间顺序开始慢慢地看。
青涩的大一,她参加辩论赛,拿了冠军,非常开心。穿着学院的文化衫,捧着奖杯笑,旁边是她的战友们;在学生会当干事,参加了各种志愿者活动。
大二,辩论队仍然拔得头筹,她有了经验,可以站在学姐的位置上指教弟弟妹妹了。下学期,去台湾交换了半年,假期和雨祯出国旅行了两次。
大三寒假在村里支教,应该是她和陆凛恋爱的阶段,但没有男生的痕迹,不知道是删了还是没发过。
有些年头的视频分辨率已经变得很低。
他点开,看到她站在讲台冲着镜头笑,身后是可爱的小朋友们。
“宝宝们看我手机镜头!”
腼腆的学生们对着镜头齐声说:“温老师,我们会想你的!~”
她的人生,是如此的鲜活而有生命力,温雪盈从来不缺朋友,自然也不缺乏爱慕者。
陈谦梵问过她为什么要相亲。
她很真诚,一点也不藏着掖着真实的理由——
“因为我妈比我会选啊,我自己的社交圈能找到的天花板也比不上任何一个相亲对象,择优录取嘛,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是吗?”
他没有回答。
想的是,算是吧。
他还真没她精打细算考虑得这么多,但是究其逻辑,能够对上。
毕竟婚姻和恋爱不同。需要综合条件,择优录取,彼此就是对方的那个“优”-
温雪盈去求签那天是自己开车去的,她捎着温雨祯。天气不错,阳光高照,地面干涸。
步骤进行得很顺利,温雪盈拿着签文去找解签的书。
“489拔众苦尊者。”
“……得此偈者,为人慷慨豪爽,有情有义,一片赤诚,不计钱财,具有经商的运气和才能,宣转入商界发展,可获大利,应大业。”
“诶?居然说我适合经商哎!”温雪盈有点小激动地去拽了拽一旁的温雨祯,拉住了对方没精打采的胳膊,她察觉到不对劲,看过去,“你呢,不好吗?”
温雨祯捂耳朵:“她刚刚让我数罗汉,我严重怀疑是我数错了,所以,一定不准!”
“你现在的样子,打一个成语——”温雪盈抱着手臂,在旁边笑眯眯说风凉话,“掩耳盗铃。”
“unbelievable!”
温雪盈笑了,揽过她:“好啦,反正不管准不准,路都是要自己走的,难关还是要自己过的,爱的人还是要自己挑的。退一万步说,男人那么多,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用陈谦梵的话安慰她,捏捏她的脸:“走吧,去吃饭。”
在庙里吃了素斋,没有油水的面条,温雨祯食难下咽。
温雪盈倒是心情不错,她说起陈谦梵。
“我去他家里,我发现他爸妈跟他挺像的,不是说长相,就是那种感觉,你懂吗?每个人都在稳住自己的内核,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和外界联络感情,但是呢,关系也说不上坏,只不过没有那么轰轰烈烈。”
温雨祯说:“挺好啊,日子就平淡点过,轰轰烈烈成咱爸妈那样,鸡犬不宁,爱的时候你侬我侬,恨的时候你死我活,吵个架得脱三层皮。”
温雪盈笑:“嗯,不爱得轰轰烈烈,就不会分得天崩地裂。”
温雨祯觉得她意有所指,连忙又改口:“没关系,会do的人必须轰轰烈烈,我会快进到老房子着火。”
她在空气中做了一个拉进度条的动作。
温雪盈装聋作哑,无视了她,她看了会儿手机上的内容,惊叹:“现在湖滨区的房价已经涨成这样了吗。”
“你打算买房?”
“不是买,是卖。”她说,“爸之前不是给我买了套房吗,反正空着也不住,我想把它抛了。”
“你要钱干嘛?”温雨祯问她。
“我要干大事了。”温雪盈卖了个关子,“确定下来再告诉你。”
两人从庙里出来,去医院接廖琴下班。
“你就那么喜欢邱祺?”路上,温雪盈问她。
“对呀,虽然他长得不是很帅吧,但是我感觉就跟他什么都聊得来,而且玩在一起也很开心,”温雨祯想了一想,给她形容,“soulmate那种感觉,你能明白吗?”
温雪盈似懂非懂地看她一眼。
“灵魂契合,你跟姐夫没有吗?”
“没有,”温雪盈果断说,“如果我们两个算的话,他跟谁都能soulmate。”
虽然不常吵架,那是因为大多数时间她在被包容,这一点温雪盈还是清醒的,不会自诩跟他灵魂共振。
最近流行一个词叫向下兼容,陈谦梵就是那个在高处的人。
跟他在一起感觉舒服,并不是因为多么情投意合。
温雨祯慢慢点头,继续输出虎狼之词:“你们只有身体契合。”
“……温雨祯你能不能保持五句话不开荤?”
“明明是姐夫这张脸长得太色气。”
“他那么一本正经,哪里色了?黄眼看人黄!”温雪盈瞪她。
“一本正经的人色起来最色了,”温雨祯嘿嘿笑,“话说回来,姐夫这张建模脸真是绝,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他抓去玩cos,明神亚贵的手套和骑士靴我都给他买好了,呀嘞呀嘞~”
温雪盈没回答,脑袋里想的是她这句,一本正经的人色起来最色了……
细细想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温雪盈,你不要告诉我你在回忆你们昨晚大战三百回合的经历。”温雨祯捏着她的耳朵,笑得猥琐,“嗷,脸好烫!”
温雪盈:“咳、哪里有三百回合。”
也就……好几次吧?
她想到恩爱的细节,脸上不由自主地挂上了迷之微笑,怕被温雨祯调侃,温雪盈偏头看向窗外。
她正在医院的入口排队进停车场。
临近下班时间,另一端的出口处也是车流滚滚。
忽然之间,视线定格,温雪盈看到一辆眼熟的车,黑色沉稳的宝马。
陈谦梵?
她正要细看车牌,但很快也不用了,因为驾驶座的人降了车窗,他点了烟,修长冷白的手指夹着烟,松松地搭了手腕在窗沿,把烟送到窗外,让烟圈缓缓地散出。
她看着他的侧脸,陈谦梵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显得太过清冷疏离,看着像心情不好,令人难以捉摸。
他怎么来医院?
没听他说生什么病了啊……
明明今天早上还挺正常的。
温雪盈开着车,也不可能这个时候下去问他情况。
陈谦梵没往这边看,很快就驶过了闸口。
他汇入车道,不疾不徐,等了个红灯。
温雪盈拿出手机,想立刻问问他什么情况。
是自己生病还是看望病人?
然而打开聊天框的一瞬又迟疑了一下,她很想知道他会不会主动告诉她。
虽然可能性并不大,但是抱有微妙的希望,温雪盈希望陈谦梵能告诉她。
如果他有任何的不舒服。
温雪盈把车子找地方挺好,手机震了下。
她拿出来看,是陈谦梵的消息,但他问的只是:【吃什么?】
“……”
温雪盈心中微微失落,回道:【我和雨祯吃过了,接我妈,晚点回去】
陈谦梵:【嗯】
温雨祯下了车:“那个素面太难吃了,我要去买根烤肠。”
“吃吃吃,就知道吃。”
温雨祯咬牙切齿:“咋,我吃你烤的肠了!?”
“赶紧去吧,我上去找妈,怎么还不下来。”温雪盈看了眼时间。
已经下班二十分钟了。
诊室门口都没病人了,温雪盈找到廖琴的办公室,发现门关着。
她以为她人不在这儿,正准备换地方找,里面传来了女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
廖琴的声音穿透力还算强,温雪盈隔着门听了个大概,她说的是:“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是不可能和他离婚的,他也不可能在你身上花太多心思。”
温雪盈意识到不妙,眉心紧锁,一下把门推开。
继而便看到了坐在廖琴旁边,病人的板凳上,一个和她一般年轻的女人。
女人也望过来。
温雪盈冷冷问:“不是下班了吗?怎么还问诊?”
廖琴肉眼可见的慌张:“你先出去。”
女人打量着温雪盈,笑问:“这是你大女儿?长得果然挺美的,不过跟你们两个都不太像啊。”
廖琴说:“雪盈,你出去!”
温雪盈置若罔闻,走到那个女人面前:“你是温哲的小三?”
她太尖锐,听得对方一个恍惚,脸色难堪,一下子没想到怎么作答。
“多久了?”温雪盈又问。
女人被她这个气势逼得笑了:“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不被爱的才是——”
温雪盈毫不犹豫一巴掌甩她脸上,“问你话呢,搞在一起多久了?!”
第 46 章
温雪盈真没想到她妈就让人这么骑了脸, 还闷不做声,一脸让人窝火的样子。
那一刻,她不光是想扇面前这人, 她想把整个地球都炸了, 泄愤的巴掌只能让这个女人承受了。
对方被这脆声的耳光打懵了, 一时没回过神, 等她再梗着脖子冲着温雪盈:“要怪就去怪你爸啊!你去问问他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温雪盈发麻的掌心还没消疼, 二话没说又是一巴掌让她住了嘴:“我一般不针对女的,但是你自己蹬鼻子上脸送上门来, 你不是欠收拾是什么?温哲要是在这里我都懒得抽他, 我他妈直接一刀捅死他!”
温雪盈说到一半,被匆匆冲进来的温雨祯拉住。
温雨祯嚼了一口香肠,不明状况地左右看看, 看看情绪激动的姐姐,又瞧瞧低头沉默不语的廖琴, 大概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口齿含糊地说着:“嘛呀嘛呀,怎么还打起来了……”
她伸展开两条胳膊拦在两个人中间,上下挥着,“停停!停!姐姐!”
“别拦着我!”
温雪盈的气还没发出去, 那女人见母女三个都在, 要挟的话也不敢再说了, 提着包趁乱逃出了门。
温雪盈又去看低头沉默的廖琴, 略一沉吟,她问:“你这是干什么呢廖女士?你就这么坐着让人羞辱?你怎么不打她啊, 拿出你对付我的劲啊!你打她啊,你就任由她欺负你?!”
廖琴低压着声音, 无地自容一般说:“太难看了,不要闹大,你嚷嚷那么大声,一会儿隔壁都听见了!我在单位怎么混。”
“你就只会窝里横,从小到大。”
温雪盈说:“我真是搞不懂你图什么,你想找个人养老还有我跟雨祯,温哲到底是什么东西给你下了迷魂汤,你还没有意识到吗他根本就不爱你,他早就不爱你了!今天来挑衅的是这女的,明天还有下一个,你——!”
她话没说完,身子被踉踉跄跄往外推,哽了一下,声音就断了。
很快,她被温雨祯推到门口。
紧接着,诊室的门被“砰”一声关上。
“……”
低温的走廊只剩下姐妹两个。
温雨祯拍拍她安抚:“好了好了,姐你先冷静一下。”
见温雪盈别到一旁的眼睛红了红,温雨祯抚她的动作稍稍停滞,她愣了片刻:“那个、你现在开不了车了吧,要不我让姐夫过来接你,我跟妈打车回去。”
温雪盈转过脸来瞪她:“不许给他打电话。”
“好好我不打。”温雨祯默默收回手机,“我不打我不打,你消消气……”
温雪盈甩了她的手往前走。
温雨祯没跟上,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温雪盈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声音碎碎的:“你把她送回去,再有人来找茬来告诉我。”
温雨祯:“要不你别管这事了吧。”
温雪盈扬声:“我不管谁管?三个窝囊废,半夜家门让人踹了都放不出一个屁。”
“好好好,别激动,”被牵连了,温雨祯默默望天吐槽,“阿门,我的心好累……”
温雪盈回到车上,天已经黑了,她开了一路车,还算平静。
只不过在路口的时候,她想了想接下来要去哪里。
温雪盈以前碰到不开心的事情会立刻去酒吧,一醉解千愁,但她今天犹豫了片刻。
她现在只想回家。
回到她自己的家。
车速加快了一些,温雪盈披星戴月地赶回家里。
陈谦梵在家。
厨房里有香气,她一进门就闻到了,但很松软甜腻,不像是晚餐的烟火味。
听见外面有动静,他走出来看了一眼。
温雪盈在玄关换了鞋,余光瞥见修长的人影,他没有系围裙,穿了单薄的毛衣。
总得说点什么吧。
她有点想搭话,但是下一秒鼻腔一酸,开不了口。
她稍稍背过身,用指腹揉了揉发酸的眼角,确保那里是干涸的,没有残留什么痕迹。
再一转身,她往前走了两步,挤出一点勉强的笑,正要出声:“你吃了什——”
下一秒,就重心往前一栽,不由自主地落入他的怀抱。
陈谦梵揽住她的肩膀,用手掌摸着她的后脑勺。
温雪盈皱了眉,再难忍住酸涩。
她已经哽咽,但脸上难看的笑还在端着,试图挽回局面,竭力地平复心情:“我可没有说我不开心……”
陈谦梵就这么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臂环着她的腰,把人密不透风地拢入怀中。他的身上好暖,正在一点一点地消融掉她带回来的冰雪气息。
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平心静气地告诉她:“是我想抱你了。”
他一说完这句话,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不受控制的。
他是如此的敏锐,洞察到她微妙的不安和脆弱。
委屈、动容、痛楚,交织在了一瞬间。
“陈谦梵……”温雪盈声音轻微地颤抖着。
“我在。”
她抬手,回抱住他的腰:“我明明都已经好很多了,为什么还要被这些破事折磨得呼吸不过来,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卷土重来。”
“我明明都快好了……”
“对不起,我也不想总是带给你负面的心情,我也不想总是让你为我疗伤,可是我……”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真的好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每一个人都那么无动于衷,只有我想要改变这一切。”
“可我根本改变不了。”
陈谦梵没问她发生什么事,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给她一点依靠。
过了会儿,听她没有再出声,他才说:“你只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是你的错。”
他的毛衣湿了很大一块,沾满她的眼泪。
温雪盈哭到抽噎,不能自已。
她环住他的手臂紧紧地收着,“怎么办,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解决问题了……”
陈谦梵说:“解决不了就先放着,总有落地的时候,千万不要钻在里面。”
温雪盈没有说话,她不是很想交流今天发生的事,也觉得,没有太大必要说了。
一出烂戏来来回回地唱还不到大结局,到底谁还稀罕它有没有演完啊。
抱了会儿,等她哭声渐渐平复,陈谦梵用手掌帮她擦一点泪,说:“转移注意力是很有效的办法。我在做小蛋糕,要不要试一试?”
温雪盈从他怀里离开,她低着头擦脸,不置可否,“对不起……”
“不用道歉。”陈谦梵握住她发冷的手,将她掌心暖住,牵她到厨房,“减少内疚。”
盘子里有做好的草莓奥利奥和提拉米苏。
还有做到一半的榴莲千层,材料铺陈在桌上。
陈谦梵带着她的手,去搅和鸡蛋和面粉。
温雪盈站在他的怀中,对她手中的东西心不在焉,尔后,便听见他问:“今天求签的结果怎么样?”
“还行。”话题转换得很快,她还没有从悲愤中脱离出来,于是答得随意。
“还会迷茫吗?”他接着问。
温雪盈想着,说:“菩萨指点了我一下,能不能办成还得我自己拿主意嘛。”
陈谦梵微微颔首:“是这个道理。”
他低着头,下巴稍稍擦在她的太阳穴的部位,青色的颗粒感,弄得温雪盈痒痒的,男人平缓的呼吸掀动了她的睫毛,让她情难自禁地陷入在这摩挲的亲昵之中。
陈谦梵带着她,一层一层去铺平饼皮和奶油。
缓慢轻柔的动作,让她慢慢静下心来。
她没有出丝毫力气,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修长的骨节和青筋蜿蜒的手背。一会儿,一层奶油就被慢条斯理地铺好了。
“陈谦梵,你说得对……你才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人。”她忽然有感而发。
如果他们以后有孩子,孩子也有孩子的路要走。
爱人的分量在一个人的命中显得多重。
陈谦梵笑了,他用手掌贴着她的太阳穴,将她快要低垂下去的脑袋往怀里按了按,看她眼睛,浅浅一声:“傻瓜。”
他的声音在耳侧,低沉而蛊人。用微小的甜蜜盖过她酸胀的心。
温雪盈也往后看他一眼,弯了弯嘴角,“我今天在想办一件大事,不过……说出来你肯定笑我。”
她声音弱下去。
“我什么时候笑话过你。”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温雪盈还是接着说下去:“我当初学这个专业是因为,我想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陈谦梵问:“怎么执行?”
“我想开那种社会福利机构,安顿老年人的晚年。就像我外婆去世的时候待的那个养护中心,不过后来我去打听了一下,他们因为盈利不好倒闭了。”
陈谦梵的视线从饼皮重新聚焦到她的眼睛上:“化爱心为晚霞的光辉。”
“嗯,”温雪盈微微一笑,又显得沮丧,“不过我感觉好难搞啊,还不知道能不能做起来呢,我是不是太理想了?”
他说:“与人为善的工作是很好的,先不想困不困难,如果你下定决心去做,怎么样都能走得通。”
这一晚的甜品进了她的肚子,还有一些没有吃完的被放进冰箱。
陈谦梵躺在书房的单人椅上看月亮,他最近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处理工作,偶尔走神。
温雪盈跟他挤到一起,很窄的躺椅,她非要躺进来,他伸手将她揽住。
陈谦梵用指腹擦她热热的眼尾,温雪盈闭上眼,已经看不出泪痕。
温雪盈不想接收任何消息,选择把手机关机,他便也跟着关了。
她对上他下落的视线,凛冽得像下过一场雪。
“你说,人生有没有过不去的坎?”温雪盈问他。
“小的时候总觉得迈不过的坎,考个60分就想跳楼了,”陈谦梵说话语速不紧不慢,“但现在再去看,什么都不是,对不对?”
温雪盈感到豁然地点一点头。
他说:“除了你的想法,你的意识,客观来看,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她常常对他三言两语的点拨感到钦佩。
“他们都嫌你年纪大。”温雪盈笑眯眯地把下巴垫在他胸口,“不过都被我怼回去了,我很帮你说话的,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啊。”
陈谦梵声音微冷:“到底是谁在说?”
她想了想,“说实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当时让我给你一个不再见的理由,其实我就想说:你太老啦!我不喜欢上年纪的男——嗷。”
她没说完,脑壳被他敲了一下。
陈谦梵视线清清,但这沉默的注视很是意味深长:皮痒了?
“比你大一点不好吗?”
他不以为然地说下去,“你恐惧的未知我都提前替你体验过。”
“好啊,”温雪盈点头,“那你能不能看到我将来的路会怎么走?”
“每个人情况不一样,不会完全一致,但我可以大体上告诉你。”
陈谦梵说:“即将到来的25岁,我替你经历了,会有一点点浮躁,一点点焦虑,踌躇是继续深造还是进入社会。
“这个阶段会听到很多的声音,鼓励的也好,唱衰的也好,不要太过于向外在的人和事索取,这是由外向内转化的最合适的一个节点,要有探索的自主性。”
他声线很沉稳,像凉凉的碎玉贴在她的心尖尖上:“27岁,很好的年纪,你会慢慢走出困境,去掉身上童稚化的部分,减少对童年和青春期的过度思考,偶尔痛苦,因为还在成人的适应期,但是走下的每一个脚步都是稳固的,扎实的,有效的,不会像在校园里那么悬浮,抓不到重点。
“30岁,我也刚刚过完,会逐渐想明白许多事情,不怎么执着迷茫了,有了经验,也认识到人生的无限可能。”
最后,他说:“你会发现,你不是扎根在过去的石头,是自由往前的风。”
陈谦梵望着她:“现在的我,可以尽我所能帮你减轻负担,十年前的我,做不到这些。”
“十年”这个时间长度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温雪盈佯装不懂,别开了眼。
过一会儿,她笑笑说:“要不我还是叫你陈老师吧。”
又说:“算了,找个年纪大的我也认了,谁让你这么让人崇拜呢。”
陈谦梵纠正她的想法:“你以后会接触到很多有本事的人物,我的吸引力,还有你认为的什么神秘感,对你来说会慢慢黯淡,所以不要搞崇拜,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别人。
“崇拜是最难维持的,也是最容易破裂的。”
他看着她说,无比认真。
温雪盈说:“那你就不怕某一天你对我真的没有吸引力了?我对你的喜欢还能靠什么支撑?”
“还是留一点温度吧。”他换了一个说法,“可以互相取暖,还能互诉衷肠的夫妻。”
就像现在这样抱在一起,交换着体温。无视外在和心理上的差距,是足够平衡的关系。
温雪盈笑:“好了,我现在彻底被你哄好了。”
她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凑近了一些:“还差一个kiss。”
陈谦梵端着她的下巴,慢慢地亲过来。
她很喜欢这个晚上,也很喜欢他。
静谧的,安宁的夜晚,只是抱着他就足够满足了,就让她心口汹涌不平的波涛变成缓缓流淌的小溪。
他未必能给她所要的一切,他也不过是凡人。
但他的陪伴能够支撑她走很远的路。
最后,陈谦梵斟酌着,还是插了一句嘴:“你的家事我没有立场掺和,如果有什么我帮得到的忙,你不拿我当外人的话,不要有顾虑,开口就好。”
他用弯折的指骨蹭她嘴角的水汽。
温雪盈抿了抿被他吻过的暖暖的嘴唇,说:“好。”
她深谙,他帮不了太多,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温雪盈抱着他,闭上眼:“一会儿我睡着了你抱我回去。”
陈谦梵:“嗯。”
她又笑了:“但你别睡着,我可抱不动你。”
“我不会在你前面睡着。”他笃定地说。
温雪盈想,如果陈谦梵今天不在家,她大概率又要去喝酒了。选择麻痹,选择逃避。
没想到,原来不靠酒,也可以熬过漫漫的时间。
温和的、静水深流的夜,所有人都在他们的小家之外。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状态可以持续到地老天荒。
最后她真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被温雨祯的电话呼醒。
温雪盈一看到家里人就觉得有点不耐烦了,不好的语气波及到妹妹,她皱起眉,声音还没醒,沙沙的:“又出什么事了?”
温雨祯说:“没,不过昨天妈妈找爸爸谈话了,他们聊了很久,听她的意思……好像是想分居了。”
温雪盈沉默下来,她徐徐地睁开眼,往窗外看。
陈谦梵已经不在卧室了,他掀开一点窗帘,橙色的晨光被屋檐切成有棱有角的形状,落在窗台上。
“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准备划掉夜里传过来的几条新闻推送。
在清除键上稍作逗留,尹裕辉这个名字让温雪盈猛然清醒,关于他离世的新闻标题,用了“巨星陨落”这四个字。
认识尹老师的人并不多,还远不到上头条的地步,点进去,有热心的网友表达了悼念之情。
“几号寒假?”陈谦梵走进来,声音平平地问她。
温雪盈把手机往枕头底下塞,回答说:“快了,还有一门论文没写好,双学位那个。”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嘴角翘起来一点,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眼睛肿了,没感觉到?”
温雪盈揉揉发胀的眼皮,“唔……”
陈谦梵带了冰块回来,很小的两块,贴在她的眼睛上,来回滚了两圈。
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替她冰敷,随后问:“凉吗?”
“一点点。”
室内开了空调,挺暖和的,她并不觉得冷。
陈谦梵:“稍微敷一下。”
温雪盈乖乖点头:“嗯。”
陈谦梵把没有化完的冰块扔了,又替她擦眼睛上的水液,低低地问:“明天有没有时间?”
温雪盈点头:“有。”
陈谦梵问:“和我去一趟北京,愿意吗?”
她继续点头,表示坚定:“愿意的。”
他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傻了一样。
陈谦梵看着她,嘴角弯起一个不太有力的弧度。他看起来面色有一些苍白,憔悴还算不上,但有些微疲倦。
温雪盈穿毛衣,他就看着她穿。
她的眼睛有点累,昨天哭多了,也可能是困的,总之懒得睁开,衣服的正反也不分,低一边的领子被穿到后面,毫无知觉。
陈谦梵握着她的手腕,打断她的动作:“还是我来吧。”
她现在迷迷糊糊的样子看起来不超过五岁。
温雪盈也不推辞,松了手,等他帮自己穿衣服。
穿好衣服,还有裤子。
雪后的气温降得很快,他做主,给她添了一条线裤。
温雪盈抗拒地蹬开,被他握紧脚踝。
陈谦梵看她一眼,手劲没松,眼神隐隐压迫。
感觉有点熟悉。
像无数次发力前的动作,恰到好处的掌控感,让她条件反射地瑟缩。
温雪盈弱弱:“不想穿,腿都变粗了……”
他斩钉截铁:“不会。”
抗拒不了“权威”,温雪盈里三层外三层地下了床。
虽然有人伺候着穿衣服,温雪盈终究不太好意思让陈谦梵帮她刷牙的。
刷完牙,她把保湿霜塞到他的手里。
陈谦梵会意,用指端蘸取一点,在手心慢条斯理地匀开。
他的动作很轻,将她巴掌大的一张小脸托着,揉来搓去,掌心递了体温,很快,温雪盈的脸颊就变得热乎乎。
“陈谦梵,”温雪盈眯眼笑着,在他悉心的照料之下恢复了活力,点着他说,“下辈子你当我爸!”
擦完了脸又擦手,陈谦梵动作耐心,语气却很严肃,对她严正声明:“你可以喊我爸爸,但我只能做你的丈夫。”
第 47 章
陈谦梵这样的人适合过日子, 温雪盈这话说的是真心的,要是跟他谈恋爱玩暧昧,没准得吃点儿瘪。
他能带给恋人的热情不算多, 也许引人患得患失。
但是当丈夫就挺好的。
他会帮你把毛衣领口翻折到最漂亮舒适的弧度, 会把你棉毛裤的裤脚一丝不苟地叠好, 再把棉袜拉上来压紧。
他会在你吃早餐之前在你看得到的地方摆好水培的鲜花, 并且确保没有枯萎的部分。
他会保证你在非自愿的情况下不碰家务活。
他会在你疲惫不已懒得动弹的时候为你打点好一切, 甚至包括笨拙但努力地卸妆。
他不会因为自己的精致缜密就指责你的慵懒懈怠。
他会主动拥抱你,在每一次你需要关怀的时候。
他会让你知道, 无论何时你都有退路。
“如果你和别人结婚, 也会这样照顾对方吗?”温雪盈问他这个问题。
他说的是:“没有发生的事,为什么要说如果?”
这回答很陈谦梵。
温雪盈跳脚:“我就想知道啊,你干嘛非得这么一板一眼的?”
二次回答:“我会这么做, 因为你是温雪盈。”
他说着,又看着她不高兴的眼睛, 赔了个笑, 过来亲亲她的眼皮:“对不起,我又死板了。”
他摆出一脸会努力改正的样子,让她的小脾气瞬间熄火。
因为你是温雪盈,不只是因为, 你是我的妻子。
——她姑且这样理解, 嘴角弯出可爱的弧。
“没关系, 死板就死板吧, 你就做你自己也挺好的。”
人一旦进入到足够温和的关系里,就会变得格外豁达, 宽容全世界。
温雪盈第二天开组会的时候偷偷走神,想起和那个女人的冲突。
她不知道她叫什么, 甚至连模样都有些忘了。
她要什么呢?要钱,要地位,或许什么都不要,只是来恶心一下廖琴?
不过她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重要,这个女人只不是一个符号,这一个没了还会有下一个,用来凌驾、制衡、刺痛,她的母亲,她的家庭。
一颗石子硌着她的心脏。
温雪盈说想把温哲一刀捅死也不是开玩笑的。
她很后悔当年没跟他同归于尽。
这世上大概没有哪个当女儿的恨爸爸到这个份上。
他带给她数不尽的痛苦。
自从昨天温雨祯被骂了一顿之后,学乖了很多,主动提出帮温雪盈分担:【我今天再去问问他们两个人的想法,妈看起来不像是轻易提离婚的人,但她也是有点受不了了,到时候我撺掇一下,顺便研究一下中年夫妻怎么离,放心,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温雪盈平静地看着这话,没说什么。
温雨祯:【那女的再来,我抄家伙跟她干[拳头]】
温雪盈轻轻笑了:【很好,那这个家以后就留给你折腾了】
这话颇有培养妹妹独当一面的能力的意思。
温雨祯:【[大哭][大哭][大哭]】
组会之后,刘洋挨个留他们谈话。
温雪盈上回喝多了,冲了他两句,后面再发什么消息,他都没回了。
她本来以为这是彻底把她导得罪了,但刘洋还是例行公事问了问她论文跟就业的事情,温雪盈自然是低眉顺眼连连点头。
她站在刘洋面前假意恭顺的时候,余光看到楼下樱树的枯枝,有人站在树下抽烟,凛冽的冬风刮过男人苍白的面颊,大衣衬得人身姿修长,尤为养眼。
“严肃点,笑什么?”刘洋突然打岔。
温雪盈赶紧收回嘴角那点迷之微笑,急中生智道:“想到老师您日后一定步步高升、鹏程万里、继往开来,我就感觉无比的光荣,作为您的学生,我也跟着沾光,您的光辉让我难忘,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行了,”刘洋打岔,“毕了业别说是我学生,就是对我最大的感恩戴德!”
温雪盈:“好嘞!”
皆大欢喜了这不是?
温雪盈跑下楼的时候,陈谦梵已经坐回了车上。
下课时间人来人往,他不方便在外面路上招摇,温雪盈打开车门,暖烘烘的热气将她包裹。
前面的loopy在可可爱爱晃脑袋。
温雪盈笑眯眯地看看他,陈谦梵没注意到她的开心,也没笑,默默地把车子发动了。
温雪盈便也悄悄地收敛嘴角的笑容,抿了抿嘴唇。
“直接去机场吗?要不要回去收拾东西?”她问。
陈谦梵:“都在后面。”
温雪盈哦了一声,坐坐好。
车里太安静。
虽然平时也安静,但这时的气氛莫名显得低压,她又问:“你现在很不开心吗?”
陈谦梵沉默几秒,在等车过学校闸口的时候揉了下眉心,声音有些低地说:“最近又失眠了。”
温雪盈愣了愣,而后恍然:“所以,你那天去医院……”
是去开药吗?
他看她:“看见我了?”
“嗯。”她问,“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他稍稍推算:“那一次梦见了你之后。”
“不会吧,我有这么大威力。”
陈谦梵淡淡一笑:“不是你的原因。”
“压力大?”
“有一点吧。”
温雪盈顿时觉得很内疚,每天睡在一起的人失眠,而她一无所知,呼呼大睡,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失职,低了头道歉:“对不起啊,我真的有时候太粗神经了,而且、这两天我爸妈的事情搞得我可能没那么……”
没那么多心思分出来管旁人怎么样。
哎,越说越觉得自己做得不合格。
温雪盈惭愧得脸都红了一圈。
陈谦梵手伸过来,捏她脸,笑说:“关你什么事,瞎自责。”
……
落地北京是在下午,陈谦梵直接带她去了尹老师家里。
没去殡仪馆治丧,灵堂设在家中别墅,亲朋好友很多,尹裕辉的爱人蒋老师正在帮忙操办各种事项。
蒋老师还很年轻,头发只是半白,忙碌让她来不及痛苦,一直帮忙招呼友人和学生,很礼貌也很有修养的老人,操劳之中难掩悲切。
陈谦梵带温雪盈去行礼的时候,她看到了棺椁中的尹裕辉。
同样很年轻,面目慈祥的老师,温和可亲的面相。
和她在照片里看到的一样。
院子里的棋盘桌,也是那天在照片里看过的,她见到了实物。
桌子上有一张用毛笔写的礼金名单,她一眼看到了陈谦梵和温雪盈这两个名字并列
在一起,后面附了金额。
围着这个老旧的棋盘桌抽空坐了会儿,等吃饭,温雪盈打量着四周。
陆陆续续很多的人过来。
来的还有不少外国人,有的是学生,有的是学生的家属。
尹老师的学生都很厉害,有一些已经在国外定居了,年长的,年轻的,带孩子的。
很多人鞠完躬出来都在隐隐啜泣。
很快灵堂里挤满了学生,温雪盈静静地扫过这些陌生的脸庞,看他们不远万里赶回来告别。
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具象化的“桃李满天下”。
学生的一段生涯,要拜别多少的老师?老师的一段生涯,又要送走多少的学生?
山水一程,相聚又分散,匆匆又匆匆。
陈谦梵撑着额闭眼,她不知道他是困了还是在难过。
温雪盈想把他叫醒,让他靠着自己睡,但没一会儿有人过来喊了他一声。
“陈谦梵?”
陈谦梵睁开眼,看见面前西装笔挺的两个男人。
“真是你啊,怎么还是这么帅?”唐希过来,笑着打量他,摸摸自己的啤酒肚,“当年还能跟我一较高下,现在直接甩开距离了。”
旁边的杨晓航一笑:“得了吧你。”
陈谦梵没脾气,就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转而给温雪盈介绍,声音压低一些:“我朋友。”
然后又起身,握着温雪盈,对这两个人说:“这是我爱人。”
温雪盈跟他们礼貌地笑笑。
两个男人,一个叫唐希,普林斯顿毕业已经回国,一个叫杨晓航,博士去了南洋理工,现在在新加坡工作。
老同学见面,调侃当然是从新鲜的人开始。
唐希瞧瞧温雪盈,说:“居然都结婚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谈不到对象了,铁树开花啊你这是,什么时候办的婚礼。”
陈谦梵淡声:“还没办呢。”
温雪盈看陈谦梵兴致不高,很积极跟他们聊天搭话。她想想说:“其实也算是没谈成吧,我们俩相亲认识的,也没体会过几天恋爱的快乐就领证了。”
杨晓航扫她一眼,猜测着:“小姑娘年纪不大是吧?”
“24。”
“现在在做什么?”
温雪盈说:“还没毕业。”
她又笑笑,“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的眼神里有一种大学生专属的清澈愚蠢?”
对方被她逗笑。
“硕士?什么专业?”
温雪盈摆手:“毕业拿三千块的粉领子天坑,不提也罢。”
杨晓航见旁边一语不发的陈谦梵:“行啊老陈,老牛吃嫩草。”
温雪盈护犊子:“诶诶诶!我们是成熟男人,可听不得‘老’这个字。”
陈谦梵默默听着,但笑不语。
这俩人还挺喜欢逗她的,温雪盈也是见招拆招,嘴皮子很利索。
去旁边聊了一会儿,她坐回来:“他们跟我说你以前的糗事了。”
陈谦梵:“什么。”
“说你千年铁树爱上一个女孩,追求未果差点寻短见。”
他轻轻勾唇:“挺能编。”
他捏她藏在围巾里面的耳朵,轻声地说:“只喜欢过你一个。”
“……”
他坐在不会再摆上象棋的桌边,前段时间和老师合照的这个位置。身后是不胜数的花圈和挽联,灵堂仍然有哭声溢出,在将晚的天色里,她看着他背后深蓝的天幕,摘下了自己的围巾。
跟他衣服一点也不搭调,温雪盈执意给他围上:“是不是好冷?”
陈谦梵抬手便要摘下来:“我不用,你围着。”
“你别冻出病来,回头还要我开车,更烦!”她理直气壮。
他没再推辞,低眉说:“谢谢。”
“你再跟我这么见外我要生气了。”
“……”
温雪盈揣着手,像个小学生坐得端正,和他说:“老陈,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陈谦梵点头。
“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书里说,每一个人去世之后都会坐着船,经过尼罗河,到了一个叫另界的地方。书里的主人公是一个小女孩,她出了车祸意外去世的时候只有16岁,所以她到另界的时候就是16岁,但是和人间不一样的是,在另界每过一年,就会小一岁,16年以后会变成婴儿,放进尼罗河,再流回人间。大概就是我们说的转世投胎。”
“故事里讲到一个形而上学的问题,人生像一个圆圈,又像一条直线,有人衰老有人年轻,因为不断地更新换代,所以是一个圆圈。有人出生,有人死亡,每一次的生和死都是一个小圆圈,它的总和就是生命。简而言之,对个人而言,逝去的就已经逝去了,所以它又是一条直线。”
温雪盈一边说,一边在棋盘桌上画着圆圈和直线,末了,把自己绕进去:“好吧,有点复杂……”
陈谦梵看着她,笑得浅浅。
她挠挠头:“总之,这个故事让我相信,人的灵魂是不会消散的,离开的人一定会在另界守望着我们,等待着新的轮回。
“书里说,在另界有一个了望平台,过世的人能从那里看到人间,看到我们为他们哭泣,为他们停留。”
温雪盈说着,拍拍他,忽然看天上:“诶你快看,有星星升起来了!”
夜幕中,最亮的星在西南方向。
是金星。
温雪盈指着那颗星说:“也许那里就是另界呢,尹老师在那里看着大家呢。然后呢,他逐渐地想起了所有的事,想起了每一个他教过的学生,他翻开花名册,好,最后一次点名啦!”
陈谦梵随着她往天上看。
“他说:嗯~不错,我的学生都到齐了!陈谦梵也来了,哎,他旁边的小美女是谁呀,有点脸生。哦,是他的太太,非常好,很可爱。”
陈谦梵嘴角带笑,看着天上,睫毛沾一点点湿气,像是深夜的寒露凝结在上面。
温雪盈轻轻抚他的眉心。
北方空气刺骨的冷擦过她的骨节,又划过他的皮肤,可是只要两个人触碰在一起,平静地抚摸,拥抱,寒冷就能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她在想,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人。
你不会想找到他的痛楚去攻略,只想他快乐无忧,只希望他眉心的褶皱快一点被抚平,只希望他早一点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除此之外,就别无所求了。
她说:“巨星陨落了,还会有无数颗小星星升起。”
“陈谦梵,你也是他的星星。”
他早就说过,她是柔软的。
陈谦梵将她揽入怀中。
“你难过吗?”温雪盈问他。
慢慢地,他出声低抑:“嗯。”
然后碰碰她的脑袋,说:“给我唱首歌吧。”
温雪盈说:“没问题,我想想看唱哪个。”
中华小曲库在脑袋里飞速运转,她挑了一首,GALA的《骊歌》最应景。
温雪盈靠在他肩上,轻轻地出声:
“当这一切都结束,请不要失落。”
“我将随烟云消散,别为我难过。”
“人生是一场错过,愿你别蹉跎。”
……
他思考她讲的故事:人死了,会倒着长回去,变成婴儿。
再重新回到人间。
他问她:“重回人间之后,还能找到对方吗?”
“会的。”温雪盈郑重点头,“不过到时候,他就未必是你的老师了,也可能是你的学生,也可能是你爸爸啊,你的儿子,总之,一定会再次相遇的。”
陈谦梵看着她真挚漂亮的眼,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尔后他唇角微弯,点头说:“那你记得,为我点一盏灯。”
有了灯,他才能找到有她的家。
她轻轻愣住。
几秒之后,她出声,用旋律盖过了这份突如其来的煽情。
温雪盈唱到后面不太记得词了,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哼着:“都知欢聚最难得,难奈别离多……”
陈谦梵看着他的昔日同窗,不由地想起和唐希、杨晓航他们做同学的日子。
这几个男孩挺爱喝酒聚会的,陈谦梵去的少,每次拒绝的理由都是要去实验室,也不算是找借口,他是真要去。
他们调侃,说他是无聊的好学生。
无聊的好学生在实验室里听了一天的雨,黄昏的时候打开窗户,仰头就看到了一抹绚丽的彩虹。
那个让他恍惚的场景,他记了很久。
他坐在十年后的灵堂之外,在送别老师的路上,那么多的学生都在,他的存在显得微茫。
看着夜空的流云和云也遮不住的星辰,陈谦梵无端就想起那一天夕阳下的天空。
许多的人书写爱意,总把心上人比作星星月亮。
他不想要星星月亮,他只想把彩虹带回家。
第 48 章
第二天还有出殡和告别仪式, 两人吃完饭就回了酒店。温雪盈刚进门就发现来了例假,赶紧吃了粒药预防疼痛。
陈谦梵疲惫地抱了她一会儿,见温雪盈连打了几个哈欠, 他拍拍她的肩膀, “先去洗澡。”
温雪盈没动弹, 手隔着薄薄衣料碰在他的腹肌上, 虽然很虚, 打不起精神,也不忘揩油的机械动作, “我要再陪陪你。”
陈谦梵提醒:“一会儿我硬了, 你又要手忙脚乱。”
“……”她蹭一下坐起。
他闭着眼笑,不用看也能感受到她沉默之中的小小羞耻:“去吧,今天自己洗。”
陈谦梵听着她进浴室的脚步声。
然后是窸窸窣窣地脱下衣服和首饰。
继而耳边传来水声。
突然水声又停了, 她脑袋伸出来,声音清清脆脆, “看在今天特殊情况, 我可以伺候你洗。”
陈谦梵不紧不慢,“你伺候我,我一样会硬。”
“……”
花洒的水声比刚才更大,好似流露出羞愤。
他很困, 但是睡不着, 只是走神, 心思杂乱, 真的像毛线球,一个一个捋清了也睡不着。
陈谦梵已经挺长一段时间处在这样的状态里了, 这种感觉很折磨人。
就像回到研一的时候。
哪怕陈谦梵已经过了备受煎熬的年纪,不再需要人开解了, 他依然会记得尹老师对他的陪伴。
因为睡眠障碍怕影响室友,有一段时间陈谦梵搬出去住,正好在老师家附近,他在楼下散心的时候看到了导师。尹老师把他喊过去问一些事,譬如为什么最近总是打卡迟到,晚上三点才从图书馆出来。
陈谦梵起初也不愿意多谈,到后来才慢慢地提起他的睡眠障碍,尹老师给了陈谦梵一个任务,就是每天帮他遛狗。
一条陨石边牧,刚刚一岁的小崽子,陪了他三个月。
他说喜欢的话可以带走,他回答,我不必带走。
如今想起恩师,能记得的不是什么长篇大论的心得,只是陪伴。
而给人会心一击的,总是那些只言片语的点拨。
他还记得,老师最喜欢的歌是《沉默是金》,最喜欢的书法是《兰亭集序》,平生爱好就是太极和练字,偶尔下棋。在公园广场,以水为墨,一句倒写的“俯仰之间,已为陈迹”拓在他记忆的滩涂上,永不干涸。
王羲之想的是“向之所欣”,陈谦梵错以为的却是人生憾事。
开悟就在这阴差阳错的领会中。
背后假山上的潺潺流水,清清淌下,有如一段平稳向前的前途。
人到成年,脱离了父母,开始天南海北的求学路。
因缘际会的一生,会与许多人有牵扯,但并没有多少的人值得让你说出一句: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能从萍水相逢的长者身上习得一点谦逊豁达的秉性,这都是缘分的成全。
温雪盈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陈谦梵的手机响了。
他睁开眼,看到是杨晓航打来的电话,对方问他:“明天告别式结束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带上你老婆。”
很热情。
陈谦梵时至今日还是有着游离在人群之外的疏离感:“改天吧,我这两天没睡好,以后还有机会。”
“真不去?”
他说,“等你的婚礼红包,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他正打算抽根烟,温雪盈在身后问:“同学请你吃饭?干嘛拒绝啊。”
陈谦梵回眸看她:“很熟悉的人,少吃两顿饭没什么大碍。”
说的也是。
她应了一声,擦头发。
他又改口:“或者你想去,我把话再圆回来。”
她摇头像拨浪鼓:“我有什么想去的。”
陈谦梵轻轻放下烟盒。
她无所谓说:“你抽呗,我又不嫌弃你。”
温雪盈洗干净了,往床上一跳,趴着玩手机,小腿翘着:“不过你朋友还挺有意思的,都会跟我说你以前的事,你自己都不说。”
虽然嘴巴还没有到噘得挂油瓶的地步,但是这话讲得自然是要人哄的了。
“你想要听什么事?”他又开始一板一眼。
她不说话,晃晃翘起的腿。
陈谦梵把手机递过去,“你看吧,我去洗澡。”
他的手机停留在相册界面。
意思是,给你翻翻我的以前照片,想聊什么就问我。
温雪盈笑笑:“照片有什么好看的,要看就看微信。”
陈谦梵满不在乎:“都行。”
她当然没看微信,翻阅半天,问题多多,“你还学过钢琴啊?”
看着他大学弹琴的照片,看起来像是班级的演出。
“小学学的。”他洗完澡回来。
“怎么不弹给我听。”
陈谦梵:“琴在我奶奶那儿。”
“情人坡的视频你居然还留着?”她又翻到当年在表白墙引起一系列小轰动的视频,别人拍的,距离遥远,居然被他偷偷保存了。
他交代说:“生活里的一点一滴,我都喜欢留着。”
所以跟他有关的视频,顺手就存了。
温雪盈鼻子出气,哼一声:“你应该说:我们的一点一滴,我都留着,真是一点都不会说甜言蜜语。”
陈谦梵摘下眼镜,面容清隽,模样柔和,看着她时满目真诚:“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不是真相,我现在的话就是给你的失望埋下种子,何必为了甜言蜜语搞欺骗?”
“……”温雪盈败退。
一如既往的,冷酷但是诚实。
他笑着,哄她不用言语,用亲吻,舔舐。
手掌轻轻抚她抽疼的小腹。
困,但是还想亲她。
关了灯之后,陈谦梵在黑暗里托着她的脸颊,指腹轻轻碰在她的唇上,眼见他要压过来,温雪盈别了下脸说:“今天好累呀,我先睡好不好。”
“你睡你的。”陈谦梵说话声音还是冷静,但语气倒是莫名有种低头的渴求,“不回应可以,但是别躲我。”
“……”温雪盈腹诽:苍天啊,明天一定要去网上搜索,老公太粘人怎么办?-
第二天告别仪式,殡仪馆来了更多的人,漫长的仪式结束,遗体送去火化。
等候的时候,陈谦梵和温雪盈坐在大厅里,百无聊赖地看着挂在角落的电视机,直到旁边传来婴儿尖锐的哭声。
两人同时往后一排角落看。
一个女人抱着宝宝,要喂奶,不得已地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她看看四周,想找个清净的角落,但是到处都是人,连厕所都在排队。
女人稍微背过身,靠着墙角。
陈谦梵第一时间解开了大衣的扣子,不过作为异性,这种场景怎么开口都很难堪,甚至连往那边多看一眼都尴尬。
温雪盈起了身,“我来吧。”
她把自己的外套脱掉,再把陈谦梵的穿上。
她浅咖色的呢大衣罩在女人的身上。
女人惊讶一抬头:“谢谢啊……”
温雪盈在她旁边坐下:“你是尹老师亲戚吗?”
“我老公是。”
“他人不在?”
“嗯,他跟朋友在外面说话呢。”
“……”温雪盈默了默,不知道说什么好。等孩子喂好奶,她伸出手指头逗了逗粉雕玉琢的小可爱,又跟女人聊了两句,问男孩女孩和小名生辰之类的。
她逗小孩的声音被陈谦梵听见,她坐回去,他便问:“你喜欢孩子?”
温雪盈说:“就那样吧,尬聊一下嘛。”
她说完。
两人都没话了。
这个话题引起尴尬。
不少人问过他们有没有孩子,还有不少莫名其妙的催他们赶紧生一个。
但是温雪盈和陈谦梵都没有正面提过这个话题,两人都不是很执着于孕育新生命的人。
她默了默,问他:“你呢。”
陈谦梵说:“生下来就能十岁的话,我可能会考虑喜欢一下。”
这话戳中她的笑点,加上他的表情太过于一本正经,温雪盈大笑说:“要是生下来就直接考上大学才好,青春期还是太叛逆。”
温雪盈说完,又回头瞄了一眼那个哄孩子的女人。
她丈夫过了会儿才回来,一看就是甩手掌柜的样子,站在旁边抽烟也全然不顾老婆孩子在场,烟熏火燎,被女人不耐地掸了掸。男人全无察觉,靠在墙上玩手机。
这场面真挺让人触目惊心的。
她不是不想看,是不敢再看,速速缩回视线,又正好撞上陈谦梵平静无波的一双眼。
温雪盈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把眼睛低下,脑袋里闪过一些妊娠纹啊,产后抑郁什么的……
又要再次追溯到那天杀的两百万,她喜滋滋拿房的时候哪想过这些啊,不过被推到了某个人生节点上,有些世俗意义上的人生进度就不得不开始推进了。
“我妈……她有点希望我明年生个孩子,说明年龙年嘛,生的小孩好还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温雪盈说得声音很低,头也埋着,嘟嘟哝哝像个小孩。
情绪高不高涨显而易见了。
陈谦梵看穿了她的心思,直言道“他们有他们的期待,我们有我们的节奏。必要的时候会开会讨论,不用提前焦虑。”
他低眸看她,又添一句:“最后结果一定取决于你的意愿。”
温雪盈一愣:“讨论……什么?”
陈谦梵认真地说:“是要一个孩子,还是我——”
在后面的话说出口之前,他余光里走进来一个人。陈谦梵偏眸看过去,然后就顿住了视线。
他没把话说完,起了身,跟温雪盈低低说一句,“认识的人,过去打声招呼。”
“哦……”她讷讷挪眼,看到一个面容儒雅的男人,看起来比陈谦梵年长个几岁。
陈谦梵过去,跟对方握了下手,脸上带点社交笑容。
看起来认识,但算不上熟,然后陈谦梵递了烟。
她见过他跟什么什么董事长们碰面,见过他和老同学社交。
陈谦梵总是淡淡的姿态,虽没有矜傲,但也不表现得多么热情。
不知道他跟学校领导碰面是什么姿态,但温雪盈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笑。
原来他有满分社交技能,懂得跟人热络之道啊,温雪盈默默地想着,又去看那个男人的模样。
对方看起来对他也很尊敬,两人谈了几句,互递了名片。
十分钟之后,蒋老师领完了骨灰。
回去的路上,她问:“刚刚那个是谁呀。”
“一个院长。”说着,陈谦梵把男人的名片轻飘飘地递给温雪盈。
她看到一些字眼:临终关怀医院xx主任,医疗养护、品牌连锁……
温雪盈眼睛一亮,倏然领悟到这场社交的重要性,高兴到结巴:“那,那我是自己联系他吗?还是……我怎么说?要提你吗?”
陈谦梵说:“不用,保管着就行,今晚一个饭局,我先替你去探一探情况。”
必要的时间要留给必要的人,所以不用虚与委蛇的老同学就可是稍微往后靠。
他说男人多,怕她觉得不舒服,所以等改天有机会再带上她。
温雪盈连连点头:“那我等你好消息。”
陈谦梵轻轻一颔首,又看看她,脸上带点温存笑意,很宠爱的目光,说:“以后有什么交际和应酬由我来,你负责赚钱就好。”
温雪盈梗起脖子:“不用啊,我也挺能喝的好不好。”
陈谦梵刮一下她扬起的鼻尖:“能一样吗?”
她喝的那些闲情逸致的酒,和带着目的的碰杯。
当然是不同的。
温雪盈慢慢地笑了:“好吧,你就溺爱我吧。”
陈谦梵低垂着睫毛,看着她五味杂陈的眼,忽然问她:“想活多久?”
“嗯?”温雪盈因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愣一下,然后不假思索说,“当然是越久越好,一百岁!”
陈谦梵微笑,说:“溺爱你到一百岁。”
第 49 章
送骨灰上山, 一路无言。
陈谦梵真正睡着是在回尹家的中巴车上,他没有想太多,也没有做梦, 就这么眯了会儿, 他坐的位置靠后, 窗户斜开一点缝隙, 空气里混杂着冬日灰烬的味道。
醒来时, 身边没有人。
一段平静的睡眠结束,陈谦梵却在清醒之际, 心脏往下一坠, 然后重重地跳。
温雪盈是跟他一起上车的,他确定,因为他刚才是牵着她的手睡着的。
怎么这一会儿就不见了?
陈谦梵环顾一圈, 很快在前面中间位置看到了温雪盈的脑袋。
这才松下一口气。
她不在身边,没有人聊天。
陈谦梵忽然觉得无所事事, 他平时也不爱关注手机, 只默默回忆,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怎么熬时间的?
没有印象了。
撑着额,重新闭上眼。
“我刚才仔细想了想,活一百岁好像有点为难你了, 我活90就好。”
她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抬头看。
温雪盈跟那个哺乳期的女人聊完天, 坐回来, 笑了笑,跟他说, “又交了个朋友~”
陈谦梵并没有接茬,只是说:“以后离开我身边记得说一声。”
温雪盈惊讶:“啊?我就去前面说两句话也要跟你汇报啊。”
意识到他这话说得太小气, 他很快收拾好心情。
“不用。”陈谦梵揉了揉眉心,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抱歉地说,“是我多虑了。”
“刚那个姐姐加我了。”温雪盈置若罔闻,把手抽出来,忙着回应人家的微信消息,“她说想离婚,我在煽风点火。”
她一脸“你先别影响我”的表情,势要把这火给拱大的坚定眼神。
陈谦梵没问为什么,他感知敏锐,注意到了刚才那位做丈夫的漫不经心,孩子哭闹他也不放眼里,这现象叫什么来着?
丧偶式婚姻?
“他们俩恋爱很多年才结的婚,结果现在还一地鸡毛。”温雪盈一边打字,一边说,“恋爱和结婚完全就是两码事,我早就知道了。热恋的时候什么鬼话都能说,一到要操劳的时候,原形毕露,男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陈谦梵略一思忖,附和道:“如果人在婚姻里失去了自我,的确没有硬撑下去的必要。”
“我骂男人你怎么不生气?”温雪盈笑了,偏眸看他。
他很拎得清:“因为我没有觉得被攻击。”
她笑意更深,“还挺稀奇的,你居然不喜欢小孩。”
“算不上不喜欢。”陈谦梵说,“只能说对我来说,养育孩子并不是绝对的事。”
温雪盈说:“那你不会觉得无聊吗?或者就像很多人觉得,要养儿防老?”
“这想法很过时。”
陈谦梵直言,“如果你的内心足够富足有能量,不会总想着用孩子来填补什么。更多的时间可以安排给自己的喜欢的事情。读书、旅行,自我充实,很多很多。”
说完,他又严谨地补充一句:“当然,这毕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所以我说再商量。你现在还在学生阶段,说这些都为时尚早。”
他简简单单告诉她内心想法,没有再谈其他。
要孩子并不是绝对的事。
就像……婚姻对他来说也是一样。
按照陈谦梵的说法,因为被奶奶逼了一回去相亲,遇到了她。
发生了十分懵懂又浅显的一见钟情。
因为不够懂得爱情的组成要素,他只能说一句“应该是”,然后决定走进婚姻的围城。
对谨小慎微的陈谦梵来说,温雪盈算是他的……“意外事故”吗?
葬礼结束,蒋老师在收拾家里的时候,陈谦梵过去跟她聊了会儿天。
陈谦梵晚上去饭局,帮她打探一下医疗行业的一些情况,又怕温雪盈一个人在酒店无聊,找了两个本地的朋友带她玩。
两个女生,他用心很深。
陈谦梵回来时身上有酒气,没有和她说太多,也没有问她去哪儿玩了,因为累了,沾枕就困,但还是腾出手搂住了温雪盈。
他现在不抱着她,即便再困也会睡不着。
温雪盈知道他入睡不易,看陈谦梵闭着眼,她笑了一笑,轻轻地说了句:“看来还是喝酒管用,我以前一不开心就喝酒。”
陈谦梵说:“抽烟喝酒都没有你有用。”
“……”
他手掌抚到她的脸颊上,声音清润又低沉:“宝贝,抱抱我。”
掌心的一部分擦过她的耳廓,能感觉到那里在升温。
温雪盈又被他弄得面红耳赤。
他有时候觉得她不该是这么容易害羞的人,人为什么会害羞呢,是因为特别喜欢吗?似乎也未必,陈谦梵恢复平静的语气,问她:“还不习惯吗?”
温雪盈说:“因为你平时挺正经的,突然这样,我确实是有点不习惯。”
他回忆着:“做的时候喊得多。”
“……”好像是的,但是他说这种话的时候要不要带点表情啊?温雪盈嘀咕,“这不是没做吗?”
陈谦梵:“没做就不能喊了?”
“……”好羞耻。
这样凭空的亲昵会让她觉得很走心,有一点无法言传的违和。
“你喝多了。”温雪盈拍拍他,催促着似的,怕他下一秒就要讲荤话了,就像做的时候那样。
“赶紧睡吧。”
陈谦梵非但没睡,还开启新的话题:“能离得掉吗?”
他嗓音平淡,镜片底下目色清清,很镇定,没有丝毫醉意。
话里没多余的意思,仍然只是表示询问。
“你是说今天那个姐姐还是说我妈?”温雪盈问他。
陈谦梵睁开眼,看一看她:“你都去煽风点火了?”
“这也不能怪我煽风点火吧,过得不爽当然要离啊,我一向劝分不劝和的。”好像是嫌他说得难听,她皱了眉。
她忘记了,“煽风点火”不是陈谦梵的评价,是她自己的用词。
温雪盈说完又笑了,“宁拆十桩婚,不毁一座庙。”
她挑挑眉,看向他,“我这是替天行道,应该不会遭报应吧。”
他沉默不语。
陈谦梵意识到,她父亲对她的影响有多深。
即便到现在,温雪盈对婚姻的想法也不能说是十分热情。她有她的考量,有她的清醒,虽然她总是说他理性,温雪盈自己也不遑多让,她的表现未必是理性,而是消极,消极的尽头是破碎。这样的人看透了规律,所以在感情里可以做到果断率性,敢爱敢恨。
一个消极,一个理性。
爱就成了他们之间难以言说的词汇。
不轻易给出承诺的陈谦梵知道,倘若那一刻来临,他只会比任何人都郑重。
不要草率,要让时间领着自己参悟,去证明,去慢慢地捧出一颗心。
他搂她更紧了一些,浅浅吻她的额头,没有说荤话,说了晚安-
回到洛山,期末周来临,陈谦梵这几天没有课程安排,监考了几场考试,累心劳神。
温雪盈要结课,比他还忙碌。
学校的24小时图书馆,刷夜的人越来越多,半夜的座位还要用抢的。
防止陈谦梵在这里陪她受罪,温雪盈让他先回去,理由很充分:【你等我,让我造成愧疚我更着急,一着急就学不进去,我总想着有人在等我,心浮气躁。】
陈谦梵深谙,即便真的为人父母,过度的管束也会让小孩子觉得厌烦,让她不快乐就是过错。
于是他适当地克制了一下关怀:【快到家给我发消息,夜里开车注意安全,别忘了打灯,不会停车的话喊我下去。雪天路滑,实在开不了我去接你也行。】
温雪盈回:【好的老爸。】
陈谦梵:【?】
温雪盈:【好的老板!打错字了[尴尬流汗]】
陈谦梵:【没事】
温雪盈在电脑上敲了会儿字,旁边有人坐下来,是伏秋小分队的周媛媛,跟她打招呼:“好巧啊雪盈。”
温雪盈抬起迷糊的眼,“昂,困死了,你怎么还有作业?”
周媛媛说:“有节选修的论文没写,你呢?”
温雪盈有点崩溃地伏到桌子上,说:“我也差不多吧,deadline明天中午,到现在才写了个提纲,真是救大命了,也不知道我这个拖延症什么时候能治好。”
周媛媛笑:“我之前看到别人说,有拖延症说明这件事你有信心能做好,不拖延的人是根本不敢拖延。”
温雪盈:“谢谢你给我带来一点苍白的安慰。”
周媛媛坐她旁边,安静地写了会儿东西,忽然想起什么,她问温雪盈:“你真结婚了啊。”
“真结了啊,”她漫不经心地看着文献,“咋了,还想撮合我和小土狗?”
“小土狗?”
“啊,没谁,怎么了吗?”
“你老公做什么的啊?”
周媛媛是她的同门,温雪盈和同门基本不会保持特别密切的关系,倒不是性格不合,纯粹是身份问题,所以没跟她说过很多陈谦梵的事情。
但是因为她之前戴过一段时间婚戒,所以在同学面前也没瞒着。同专业研究生的圈子不大,有什么八卦消息不胫而走。
周媛媛好奇这事儿也不奇怪。
温雪盈说:“老师。”
“你怎么找个三十多岁的老师啊,你俩怎么认识的?”
“相亲认识的。”
周媛媛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而后声音又低了低,“你知道吗,有人在背后说你。”
温雪盈眉心一拧:“说我什么?”
“说你……其实不是结婚了,是被包养了,因为你都没发过你老公的照片,但是动不动秀一秀花啊戒指什么的,而且看起来很有钱。”
“放屁!我有钱是因为我本来就有钱。”
还好图书馆大厅背书的声音很大,没让她这一声太过突兀:“哪个狗东西说的?”
周媛媛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哪个男的传出来的,因为我那天打听了一下,听到说什么是王老师的学生,你想想王老师有哪个学生追过你吗?爱而不得就毁掉也是可能的。”
王老师是院里的年轻教授,刘洋的学生,跟她也算是半个同门,两个老师的学生经常一起给老师干活,做调查,或者聚餐之类的。
有是有的,对她示好的男生不算少,想了半天,温雪盈都不知道要瞄准哪一个。
周媛媛看她电脑一片空白:“诶别想了,你赶紧写吧,怪我多嘴。”
“……”
温雪盈回过神,又快速沉浸到作业里。
默默生气,做美女真难。做一个有钱美女更是难上加难。
怎么就有那么多酸黄瓜呢?
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了,外面果然又飘起雪。
停车仍然是个技术活,但是她没给陈谦梵打电话,因为刚刚给他发了消息,他没有回。
但是回到家里,厨房和餐厅的灯还亮着,只有两个灯泡在发光,所以家里看起来算不上亮堂,但是浅浅的光线很温暖。
温雪盈慢慢地脱了外套,往里面看,做出轻嗅的动作,闻到锅里的香气。
陈谦梵正好做好了夜宵。
温雪盈笑了一下,声线轻柔,问他:“你怎么还没睡啊。”
陈谦梵从浓浓的烟火气中走出来,说道:“我在家等,应该不会影响到你?”
他说,“给你下了一点捞面。”
到她跟前,他接过她的书包,沉甸甸的,里面装着电脑,陈谦梵问:“写完了吗?”
“嗯。”
“辛苦了。”
他抬手轻轻揉她发顶,笑得温柔。
温雪盈想抱他,陈谦梵按了下她的肩膀稍稍制止,把沾了油渍的围裙脱掉,才将她拢入怀中,好好地抱了一会儿。
他掌着她的后脑勺,像给小动物顺毛,一下一下地抚平她的头发。
“累不累?”
“想到明天就解放啦,就还好。”温雪盈笑笑,仰头看他。
这天夜里,温雪盈已经很累了,闭眼就要睡着,但一想到今天周媛媛跟她说的事情,就觉得好莫名其妙:“陈谦梵。”
他合上书本,放下眼镜,“嗯。”
“我脾气好差啊真的,特容易一点就炸。”
“发生什么事了?”
温雪盈说,“就……给你打个比方吧,有人在网上骂我,他要是当我面说什么,我肯定把他头打爆,但是他隔着网线,我就怎么都拿他没办法,他也知道我拿他没办法,就肆无忌惮,我这个美丽女主播呢,还要维护我的形象,只好忍气吞声,其实心里气个半死。”
陈谦梵略一思忖:“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和我说。”
她问:“你会为我跟人言语冲突吗?”
“看情况而定。”陈谦梵应道,“必要的话,当然。”
温雪盈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忍一忍,化解心结。”
“能够沟通的人才有说理的可能,事实上这个社会没有那么多的风度,有些人活一辈子也不懂得教养。以和为贵当然重要,但是不代表要忍让。”
其实听到有人骂她,陈谦梵心里第一反应是惊讶,细细想来这种可能性并不低,紧接着是生气,只不过他没有把想法写在脸上。
温雪盈没有吱声,看了他一会儿,问他:“怎么样才能变成你这样的人?”
“为什么这样想?”陈谦梵反问。
她说:“我不想太情绪化嘛,显得我这个人很急躁,很容易受气……”
“情绪化也有好处。”
他振振有词地说道:“快乐的时候比我感受到双倍快乐,还会感染到身边的人,难过的时候会想办法发泄,流眼泪,或者通过文字找出口,也许写得还不错,引人共鸣,你的生活体验度更高。
“更何况,你比我自在,比我年轻灿烂,为什么要成为我?”
“好有道理。”温雪盈慢慢地笑了,“只是有的时候会觉得有点挣扎嘛。”
“谁都挣扎,这跟情绪化没关系。不是什么毛病,不用硬改。”他形容得轻描淡写,“别丢了自己。”
她要是不快乐,不愤怒,不话多,不抽风了,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温雪盈抱着他的脖子,亲他的脸:“老公,你真好。”
陈谦梵被她突如其来的凑近一抱弄得踉跄,往后仰了一点弧度,然后重新坐直了,手掌托住她细瘦的腰,拿出力气,承受一个人压在怀里。
随后听见她小声说:“好想做.爱,但是我好困啊,你一时半会儿应该结束不了吧。”
想是真的想。
上回来例假之后,就一直在忙结课的事情,温雪盈每天睡不足时长,没什么时间跟他“酝酿感情”。
但是很怀念跟他结合的感觉,超级想要。
“这么累吗?”陈谦梵问。
温雪盈说:“我现在完全不想动,我一躺下,一闭眼我就立马睡着。”
一点迟疑的过程也没有,他用旁边的水杯简单冲了下手指,利落而干脆地探索过来,浅浅曲折,检查她是不是真的想要。
手指手心,比洗过的状态还要夸张。
陈谦梵收了收搂她腰肢的掌心,让温雪盈不受控地前倾,跌落在他怀里。
他贴到她耳垂上,嘴唇微翕,用气音说:“我用嘴,好不好。”
她略感惊讶。
“这样快一点。”
“那、你呢。”
他直言:“你舒服就好。”
温雪盈羞耻地埋了脸:“……嗯。”
第 50 章
最后, 陈谦梵是手和嘴并用的,温雪盈记得一些颤抖的瞬间,但不记得后来。
她真的昏昏地睡着了, 在他绵软的吻和可圈可点的技巧里, 在身体极点过后的余波之中。
陈谦梵“伺候”完她之后, 很快接到了父母的电话。
他轻轻地关上门, 到外面去打。
电话是陈维加打来的, 父亲开口便温润地问道:“谦梵,今年来申城过年还是在温家?记得提前跟爸妈说一声, 妈妈要包团子饺子, 买年货做些准备。”
陈谦梵简单地应道:“就在这过,初一初二回去一趟。”
陈维加说:“好的,过年见。”
“嗯。”
陈谦梵挂掉电话, 看着仅仅维持了12秒的通话界面,又翻了翻过往的记录时间, 和爸妈的都有, 也都不长,没有超过一分钟的。
陈谦梵有时候反思自己的疏淡。
他跟父母亲之间很少有十分密切的关照,有亲情,但没有无微不至。
从小如此, 所以他比同龄人先独立。
倒不是说他的家庭有多么破碎难抑, 父母该给的爱护和关怀从来都不会比别人少。
高中, 他不在父母的身边, 他们联络他的班主任很频繁。
不关心成绩,只关心儿子的身体和心理健康。
到了大学, 陈维加正好认识他的导师尹裕辉,不算熟, 但为了陈谦梵也混熟了。
所以他在北方读书的时候,陈维加常常会打电话去问问他的各方面情况,知道了他的心情不太好,夫妻两个也立刻请了假去学校陪他。
但除此之外,没有更多了。
没有像温雪盈的母亲那样歇斯底里的控制欲,更不会歇斯底里完了,还要痛苦地流着泪说句:妈妈都是为你好。
他妈偶尔唠叨,但绝不会过多干涉他的生活起居,乃至学业就业。
陈谦梵和父母之间,温淡如水的感情,没有特别多值得他挣扎回忆的场面。
这是好事,自然是好事。
只是有时候,他遗传到的,家庭成员里习以为常的“独善其身”姿态,会让他比别人更迟一些领悟什么叫深刻。
爱得深刻,或者恨得深刻?
都没有。
所以温雪盈为母亲的事情痛苦时,他能够想到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就是割席。
的确算不上一种锐利精准的解决策略,不能把矛盾根源连根拔起。但逃避的计策,在他看来一定是有用的。
究其痛苦的根源,人一定要拎得清自我,不要纠缠在一起。
否则的话,不痛苦才怪。
他从前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
一觉醒来,温雪盈在温暖的床中央,睡得四仰八叉,很是舒服。
人不在卧室。
她光着脚下床,踩在软软的地毯上,攀在门框,脑袋往外一够。
就看到了慵懒享受闲暇清晨的男人。
情绪化的人呢,看到喜欢的人就会不经意地小鹿乱撞,控制不住心跳,她开心地一笑,露出八颗牙,然后回去穿上鞋,蹑足过去。
陈谦梵背身坐在露台上,手里拿了一份看起来像论文的纸质稿正在翻阅,修长的双腿交叠,纸稿摆在膝头,深色的衣服即便只是睡衣也被他穿出斐然的气质。
他另一只手夹了一根烟在抽。
温雪盈拉开门的时候,他稍稍偏了偏眼睛,脑袋没怎么转,就从旁边的浴缸玻璃里看见倒映的人。
“我今天吃什么呀。”温雪盈一边说,一边绑头发。
陈谦梵说:“桌上。”
他给她做了鸡蛋饼,又买了油条和甜豆浆。
温雪盈没太大胃口,什么也没吃,端了豆浆到他面前喝。
她蹲下来看了会儿养得漂亮的太阳花,看起来就像蹲在他的脚边。
陈谦梵看文献的眼神越发心不在焉,从用余光看她,慢慢地正视向她。
“我放寒假了,你呢老板。”她背着身,蹲下的时候长发几乎覆满脊背。
他把烟蒂浸入旁边的水中,烟只抽了小半根。
“还有两周。”
而后,不等温雪盈再开口,陈谦梵望着她,视线无波,语气云淡风轻地说:“不好意思,昨天浪费了你一条内裤。”
“啊?!!”温雪盈愣住,回头看他,眼神迟钝,过会儿,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你你、你用它……?”
他没说话,也没点头摇头,表示默认,视线回到英文文献上。
她呆了好一会儿,低低地问:“哪条啊。”
陈谦梵:“用蝴蝶结绑的。”
“哦。”最羞耻的那条。
温雪盈没想太多,吸一口豆浆,旋即大度地说,“算了没事,洗一下就行啦。”
他却旋即说:“不建议。”
“……”
瞬间意识到是什么意思,豆浆变得有点烫嘴,温雪盈瞬间觉得脸上也跟着烫了烫。
看来是不能用了。
陈谦梵抬眸,不轻不重地看她一眼,告知:“我给你重新买了。”
愣了愣,温雪盈好笑又好气,“你也不问我喜不喜欢?”
他仍然轻描淡写:“我喜欢就行。”
可恶可恶。
今天是霸道总裁。
“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昨天委屈你了啊。”她莫名愧疚,对他笑笑。
陈谦梵说:“客气了,有的是机会补偿。”
“……”
早该知道,她就多余道歉。
陈谦梵最近的睡眠好了一些,一方面是工作量减轻了,前几天发了篇文章,一方面,只要温雪盈在身边抱抱他,比吃药管用许多。
他从没有觉得,人是如此的需要陪伴。
浇完了花草,温雪盈想找地方坐,露台上只有他的独椅,她生硬且毫无风度地硬生生推开他的两边膝盖,然后一屁股坐下,在他腿上,心满意足地捧着豆浆杯,咕噜咕噜灌几口,“不会打扰到你吧。”
她扬起笑眼看他,没半点心虚。
陈谦梵扶一下眼镜,视线上抬,看着她,无奈莞尔:“你就是打扰,我又能拿你怎么样?”
温雪盈调皮地吐吐舌头。
她调出刚刚早上一则聊天记录,是她和一个叫宋斌的男人的对话框,看了看。
宋斌就是前几天给陈谦梵递名片的那个北京医生。
寥寥两条消息她反复刷了几下,温雪盈问,“你那天跟宋院长说什么了呀,你还没告诉我呢。”
陈谦梵觉得这事不着急,沉静地安抚她道:“你先休息几天,等我放假,给你认真捋一捋头绪。”
温雪盈说:“我有点急呢。”
“急什么?”他问。
“我同学都找工作实习了,我到现在都还自由散漫的,上回还被导师批评了。”
“追着别人走,是打算追多久?四五十岁也看你同学怎么过,然后依葫芦画瓢?”
“……”她被说懵了一下。
陈谦梵拍拍她的腰,还是那句沉稳又从容的:“定定心。”
温雪盈点点头,又看向手机,说:“嗯,我加宋医生微信了,不知道怎么聊。”
他问:“说了什么。”
她不吝啬把手机屏幕给他看:“他就说:你好呀,陈太太。然后我说你好,宋医生。没了,史诗级尬聊。”
陈谦梵看了看两人的对话,笑了笑:“那就想办法纠正一下。”
“纠正什么。”
“首先,告诉他你叫什么,”他认真地说,“不要因为和我结婚,就被剥夺了姓名。”
温雪盈稍稍一愣,他的切入点总是很清奇。
她说:“我也想,但是我不认识他呀,说我自己的名字会不会太突兀?人家也觉得我奇怪吧,而且,我总觉得表现得很有野心的样子,怪怪的,给人观感不好。”
他说:“不要怕暴露野心。”
陈谦梵发觉,温雪盈的思维还是过于委婉,她在意一些看法,情有可原,因为还在试图获得外界认同的年纪,没有经过人情社会的磋磨,没有见识过手腕与狠厉。
简单的说,聪明和能力都有,但也单纯,不够自私圆滑。
他给她解释:“把一个人看成他人的附属品,实际上是一种轻视,甚至你都察觉不到,为什么呢?因为自古以来,夫妻就被捆绑在一起,这种附属就成了陈规。”
总之,捏捏她的脸:“想成事的话,胆大一点,让别人感受到你自己的力量。”
温雪盈听得略受触动,她弯了弯嘴角,说:“可我现在不是还要靠你嘛,给我介绍这个介绍那个,我又没有那么强的力量。”
嘴上谦虚着,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陈谦梵语气肯定地说:“但是你要知道,你的领域会有你的立足之地,是我干预不了的。我今天给你架一座桥,那也只是桥,只是疏通脉络的媒介,你的终点是你走出来的。”
他告诉她:“早晚你也会有让我崇拜的一面。”
温雪盈动容地点头回应,“会的。”
“打破陈规。”他轻轻地说下去,对她抱有信心,“然后走在时代的前面。”
陈谦梵想说的尚有很多。
因为没有被磋磨,所以还有勇气,还有热情,还有向上的生命力。
这个社会固然不那么好,至少还有学生。
那些最可爱的,一腔热忱的青年人。他们有号角,他们会歌唱,他们敢抗衡。
理想主义的光辉深深镌刻,在象牙塔永不磨灭的丰碑。
今天外面仍然很凉,但是在他怀里就觉得万事可爱,温雪盈好喜欢这样的家的感觉。
低头就能亲到想亲的人。
温雪盈捧着他的脸,在他嘴唇上浅浅地印了几下,动情地辗转来回,与他交换体温。
陈谦梵也闭着眼回应。
一片雪飘来,沾在她的发梢。
“陈谦梵。”
“嗯?”
她吞咽一下口水,又抿唇,不无紧张,凑到他耳边,轻而短促地说了一声:“好喜欢你。”
陈谦梵的嘴角勾起一个明显而稍显得意的弧。
“什么。”他明知故问。
坏死了!
老狐狸!
温雪盈从他身上一下坐起来,红着脸,跑到盥洗室,因为局促到手抖,不小心挤了一大坨牙膏,一股脑塞进嘴里,然后飞快刷牙。
酷嗤酷嗤。
酷嗤酷嗤。
声音巨大,试图掩盖一些……
嗯,掩盖不了。
因为某人已经靠在门框,手抄兜里,眉眼含情,悠闲散漫地看着她笑。
“不是刷过了?”
温雪盈一愣。
是、是吗。
她含着牙刷,紧张地翘起三根手指头,口齿不清地说:“我、我超爱刷牙的,我一天找(早)上刷商(三)斥(次)!”
陈谦梵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也是。”他说。
说实话,蛮惊讶的。温雪盈从镜子里看他:“啊?你也刷商(三)斥(次)吗?”
陈谦梵从后面抱住她,亲一亲她耳后的柔软皮肤,让温雪盈浅浅一瑟缩,往他怀里贴。
他声音很低,说着:“我也特别喜欢你。”
温雪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他吻住的耳朵就这么肉眼可见的红了。紧接着是脸,再然后是脖子。
特别喜欢的人,说着特别喜欢她0v0,还一直亲她,温温软软的……
老天呀,就让她溺死在这个早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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