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他造孽娶了我 > 18、昏嫁(三)
    曲漱玉擦了擦已经些许红肿的眼眶,颤着身子争辩,委屈简直如大水冲了龙王庙。


    “你已落得好处,自然对我嗤之以鼻,表哥生性周全,最听姨母教诲,却为你屡屡破例,日后若真出了什么顽固事,便是误了他。”


    抽泣几声后,紧紧盯着杨灵籁的眸子,似是想要极力说服。


    “若你说的真情便是误己误人,岂非本末倒置。”


    她自认这么多年已然十分懂得表哥心中所想,且事事为他考虑,无论出于何种角度,错的都不会是她,只会是这个明明不合时宜出现的人。


    “她是在道德绑架我吗?”


    盈月第一次从自家姑娘眼神里读到了无语,想来是真的不懂这位漱玉姑娘到底所求为何,便是她看来,也是过于强买强卖了些,仿佛姑爷只有跟她在一起,才不会耽误一般。


    可这自古姻缘之事本就多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亦或是情深几许、相伴终生,可唯独没有这只有和谁绑在一起才能活下去的说法。


    此番解释,过于强买强卖了些。


    杨灵籁头疼地给自己捏了捏眉,瞧着这个满嘴情情爱爱的人,真不知该如何下嘴,恋爱脑这种东西自古以来都有,古人尤其多,且尤其难治。


    而这时远在天边的吕献之已然走到了房屋门前,屠襄上前轻扣几声,得了招呼便推开门,自己则退了下去。


    盈月是盼着这位新姑爷能帮帮忙处理了这位哭哭啼啼的表小姐,今日是姑娘的大喜之日,偏偏在这时候添晦气,可她高估了吕献之这个万事不管的大爷性格。


    吕献之最先看见的便是坐在床边稳稳当当却目露愁绪的杨灵籁,她今日画着极重的晕红妆,金身螺髻,玉毫绀目,比之平日多了几分娇艳,便像是他在中衡书院求学时常在窗外瞧着的野花,虽说不出名字,却又一种稀罕美。


    曲漱玉自他进来起,便没将目光放在别处过,眼神里的哀怨溢满,随时随地都能泣出声来,可那人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对于她的所有视若无睹。


    这种忽视比之不回应,还要叫人崩溃,在这红绸满满的屋子里,她是一个外人,可原本该坐在那里是人是她才对。


    “表哥。”


    两个字道出九曲回肠,叫杨灵籁险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给自己搓了搓。


    任何谁都能听清这其中的绵绵情意,可某个绝缘体颔首之后便为自己在床帐内寻了个位置坐下,甚至险些挤倒在一旁安安分分的杨灵籁。


    因为嫁衣冗长,衣摆垂在床榻,榻上也扑满一层,一不小心在旁边用力扯动,便会叫人身形不稳。


    好在盈月眼疾手快,避免了大庭广众之下二人倒在一块的场面。


    杨灵籁微微伸着腰想要坐起时正巧与吕献之四目相对,二人短暂停留些许,她已经能稍稍闻到对方脖颈处的皂角香,甚至还有一种书卷气,并不浓郁,泛着淡淡的清香。


    霎时的心猿意马之后,就是冷淡如冰。


    那双澄澈的眼里明明就映着她,可对方呼吸未乱,便是在下意识的动作上都冷冷清清的,丝毫不受所谓暧昧裹挟。


    也是,这人就跟个木头似的无趣,干什么都是旁人拉了才动,支一支动一动,说的就是他。


    这时,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喜嬷嬷突然敲开了门,她身后跟着几位侍女,前两位手里端着一缠丝玛瑙盘,里面摆着四色干果,有红枣、栗子、桂圆等,这些都是撒帐要用的物什,微微俯身朝着几位姑娘请示,也算是提醒。


    “已是到了吉时,还烦请各位姑奶奶们,撒帐添喜。”


    十一妹不愿,刚想要拒绝,谁知下一刹那,几乎所有的人都主动抓了一把,呼吸间便已经洒在了二人身后的帐子里。


    大喜之日,她们便是敢闹,也不敢去触了王夫人的眉头。


    喜嬷嬷嘴里随之说着吉祥话,倒显得屋子里异常热闹起来,而原本站在一处的曲漱玉,早已不见人影。


    送走了一群来闹事的姊妹们,这新婚流程便也愈发顺了起来。


    二人各执一杯,合卺而酳;随后便用饭,讲究要先吃黄米,再饮肉汤。


    饿了几乎一整日的杨灵籁已然忘记自己刚才在气什么,虽那嬷嬷在旁一直说够了够了,但那肉汤却是一点没剩全都进了肚子里。


    喜嬷嬷瞧着空碗心中惶恐,只是也不敢在这多呆,忙去寻了这项脊轩的管事婆子来。


    杨灵籁一开始是不知这老婆子是要做什么的,待先是盈月被吩咐给她去了吉服,后又被按在桌前抹了一堆的东西,之后便是洗漱一条龙。


    她清晰的看见吕献之想往斋室走,想来是想独坐一会儿,可却在老嬷嬷的吩咐下被簇拥去了后屋连通处的浴堂。


    吕献之长到如此年纪,这屋中的任何事竟还由不得他独自做主。


    杨灵籁换好中衣,按着这嬷嬷的规矩,躺在了床外侧,而里侧自然是留给吕献之的。


    待盈月等一众侍女都被吩咐下去,留下微微一点烛光,整个屋子里便只能听清些许凌乱的呼吸声。


    两人各自规规矩矩的躺在自己的位置,不越界半分,被子也是各有各的。


    床幔落下来,更显得榻上模糊不清。


    良久,门扇外响起几声催促的叩门声,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杨灵籁不太想动,今日忙活了一整日,偏偏还只用了一碗肉汤,就这些还是从那喜嬷嬷的手里抠出来的,若非是精力不够,单这人敢半夜敲门,她就能上去给人呼一巴掌。


    可她不动,明显吕献之那个二愣子更不会,心里不知叹了几口气,有气无力的问了句。


    “你行吗?”


    男人不能问行与不行,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道理,所以她想用这个法子刺激一下这位仿佛魂丢了的吕公子。


    谁知又是一连串的默声,她有些绝望,破罐子破摔地便从被里伸出两只胳膊来,往左一搭,整个人带着被子翻身,便直接压在了人身上。


    两只手撑在两侧,距离甚至能清晰的看见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杨灵籁很是精准的捕捉到了他眼神中一瞬的涣散,随即他就像是强制反射一般捂住了自己的胸膛,冷淡的模样散去,多了几分慌张,就像是一张白纸上多了丁点不同的底色。


    她扫了扫自己的姿势,又看了看对方牢牢保住自己胸膛的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愿意?”


    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抱胸的姿势越发紧张了。


    杨灵籁正色,“说好了,我不是惦记你的美色,是那嬷嬷催命似的。”


    随即又添了几分不耐,“况且我也问了,是你不说反而磨磨唧唧的,浪费时间,下次不喜欢就张嘴,没人能当你肚子里的蛔虫。”


    或许是嫌弃的意味太过刺挠,吕献之难得皱了皱眉,不适应的往里凑了凑,已经要贴到墙跟上。


    杨灵籁不屑的抽了抽嘴角,到底谁才是良家妇女,大着动作转头便朝着外侧睡了起来。


    这一夜,吕献止不知多少次偷偷去看身旁熟睡的人,眼神里带着些许琢磨,心中不断重复着“杨灵籁”这个名字。


    灵籁,喻指风,放在她这,时而是濛濛细雨,时而又是淅沥小雨,最多却是狂风暴雨。


    只可惜,这国公府内吃人的妖怪多,会躲妖怪的人却少。


    她变,也只会是迟早的事……


    除了吕献之,这一夜难以安睡的还有被侍女强拉出去的曲漱玉,她早早便被王氏敲打这大喜之日宅中纷乱该是莫要出才好,其实便是不想叫她生事。


    她早年丧父丧母,投奔了姨母王氏,也做了这镇国公府的表小姐,比之一些小门小户的小姐终究还是要强上些许,只是寄人篱下,哪有不忐忑难安的。


    曲漱玉更是杞人忧天的佼佼者。


    王氏怜她孤苦无依,也算时常牵挂着,其实也曾提过给她找护好人家,只是这一颗心很早便丢给了表哥,自此从未变过。


    从始至终这九娘子的位置就没有留给她过,从前她还能勉强安慰自己,若是表哥娶妻之后,自己也便寻个好人家嫁了,可偏偏怎么就是一个小官庶女。


    比之杨氏三娘,她自认分毫不差,甚至略胜一筹。


    为何就不能是她,为何老天爷便要斩了她这最后的慰藉。


    琳琅院与项脊轩隔了不知多少路,她却好像隐隐约约瞧见了那挂在檐下的红灯笼,是那么刺目,那么灼人。


    常侍奉一旁的婢女取了凉茶来,“姑娘,喝了这茶,您该睡了。”


    曲漱玉垂了垂眼睫回头幽幽问道,“翠釉,你说,这世间男子这般多,为何唯九表哥叫人见之难忘。”


    翠釉倒了盏凉茶递去,满眼心疼,“九公子秉性良善,又进取,上京城不知多少人欢喜,可如今既成了婚,姑娘便也放下吧。”


    曲漱玉端了茶,像往常般小口小口的喝着,却少了个中滋味,言语中带的荒凉叫人心惊。


    “若是放不下,是否也真该像杨三娘说的那般,去削了发做姑子。”


    翠釉不知为何姑娘会有这般想法,惊呼出声,“姑娘莫要一时想不开,九娘子出身卑微,所读书定也是甚少,这才会胡言乱语,您是国公府的表小姐,日后便是要嫁也是正头夫人的,这以后的时日还长着呢,未必您就再寻不得欢喜之人。”


    可曲漱玉摇了摇头,却不想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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