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山真司追着血箭奔向厂房的时候,乙骨忧太便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准备跟上去帮忙。
可他到底慢了一步,被一头突然出现的怪物给拦在了地面上。
那怪物长得高大,也特别奇怪。它的头颅、四肢,甚至是背脊骨,像是从不同个体上拆了一部分下来,然后再进行组装,就这样随随便便拼出了个四不像,外观看起来格外不协调。
如果观察细致些,的确也能从它脖颈及四肢连接处,发现不少手术缝合的痕迹。
——说不定还真是胡乱拼凑而成的。
乙骨忧太这么想。
这怪物力气非常大,一拳砸下来,能在夯实的地面砸出一个深凹的坑。筋肉结实得犹如铜铸,乙骨忧太的刀砍在它的身上,甚至能听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一刀下去,也只留下个浅浅的白印子。防御力之恐怖,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除此之外,那怪物给乙骨忧太的感觉很奇特。尽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咒力,但不知为何,正面迎上那怪物时,他总觉得有种难以形容的违和感。好像这玩意儿,并非单纯的诅咒。
只是怪物的攻势来得凶猛,稍不注意挨上一拳,怕是浑身的骨头都能被碾碎。而乙骨忧太又担心栗山真司那边会遇到的状况,于是便将多余的想法抛到脑后,专心致志应付起眼前的敌人来。
好在,怪物的攻击力大、防御力高,它的速度却是不快,动作也不够灵活。这让乙骨忧太有了喘息之机,也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试探怪物的弱点。
你来我往纠缠了一会儿,乙骨忧太很快便发现,怪物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正是它头颅与四肢的缝合处。只有砍在那处,能让怪物见血。
照着怪物脖颈上的缝合线用力一刀砍下去,怪物轰然倒地,身首分离。
乙骨忧太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惊悚地发现,那怪物的无头躯干,竟然摸索着爬了起来,再次朝他发动了进攻!
这是让乙骨忧太万万没想到的。
直到他将怪物的四肢全都砍下来,剖开它的背脊,从后心给了它结结实实的一刀,这只怪物才算真正地死去。
被折腾得满头大汗,乙骨忧太稍微站在原地喘了口气。只是这个时候,他盯着盯着被四分五裂的怪物,又发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
为什么这怪物的尸体……不像他以前祓除过的咒灵那样,消失在空气中?
*
厂房地下。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双方碰面后不久,手下的咒灵就被祓除了大半。诅咒师满脸惊惧,额上布满了冷汗,更是无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刚刚不过看了那小子两眼,立刻就被后者察觉。隐隐泛着血色的金瞳横来一眼,带着满满的肃杀之气。
视线像两把利箭,将他牢牢钉在原地。冰冷刺骨的寒意自脚底向上蔓延,冰封了他的身体与行动,也冻住了他的呼吸和思考能力。
时间好像过去了半个世纪,又好像只过去一秒不到。
一只体型不小的咒灵被少年单手抡了过来,狠狠地砸在僵在原地的诅咒师身上,轻飘飘落下一句:“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嘭!”
诅咒师被巨大的冲击力掼到墙上,撞得头昏眼花,几欲吐血。
转眼,被他带来的咒灵已经不剩下几只。
不行,他不能死在这里!
虽然前路被阻断,但这个地下仓库其实不止一个出口。而他知道的另外一条路,可以通往他们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打造的实验室!在那里……有他们这些天来研制出的特殊武器……尽管“那东西”的情况不太稳定,最多只能在培养仓外待五分钟,但“那东西”的力量是毋庸置疑的强!放出来杀掉眼前这个小子,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想到这儿,诅咒师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可能老天都在帮他,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楼下突然传来一道巨大的爆破声。霎时间,地动山摇,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颤抖。
天花板上的粉尘伴着细小的石子,扑簌簌地落下。尘埃很快在空气中扩散,眨眼便淹没了半条走廊,严重干扰了视野。
诅咒师阴鸷的眼里骤然爆发出一团精光,像是点燃了一簇生命之火。
——可不是嘛,这样一来,他就有从栗山真司手下逃脱的机会了。
他咬咬牙,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咒灵,指挥他给自己打掩护,自己则压低身子,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他离开的方向,既不是来时的路,也不是被栗山真司堵住的,通往地面的路。
这个秘密建造的地下仓库四通八达,一条走廊上嵌了无数道金属门。铁门之后是什么样的房间,又连接了多少未知的路?除了这里的负责人外,没有人能知道。
被“药晕”了带进来的太宰治,虽然只知道来时的那条路,可他也算出了这个地下仓库的坐标,还将消息送到了外界。
拿着他给的情报,国木田独步果断将队伍拆开,兵分两路行动。
而诅咒师这边,同样利用了对基地的熟悉,哪怕被烟尘阻碍了视线,他也依旧顺利拐进某道金属门里,消失在了走廊上。
“咳!”
栗山真司拧着眉,被不小心吸入的粉尘呛住。
身后劲风袭来,他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刀!
“噗嗤。”像极了刀子扎进西瓜里的声音。
锋利的爪子在距离他脑袋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下,被太刀扎穿脑袋的咒灵,身体迅速粉碎瓦解,最终与它的同伴们一样,消失在了漫天飞舞的粉尘中。
阻碍视线的烟尘尚未散去,栗山真司便仗着敏锐的听觉和对气流的感知,将最后一只咒灵祓除了。
刚刚抬起脚,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他就听到了些许动静,耳朵微微一动。
“哒、哒、哒……”
皮鞋后跟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一道影子自逐渐散开的烟尘中出现,距离他越来越近,身影越发清晰。
栗山真司面无表情地握紧刀,刚准备戴上兜帽,然而比他更快一步的,却是一道清脆的“咔嚓”声。
错不了,那是快门的声音。
栗山真司身体一僵。
“哎呀,拍到了不错的照片呢~”熟悉的、欠揍的语气在走廊上响起,某个无良监护人一手插兜,一手握着手机,用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歪斜身体,咔嚓咔嚓连拍数张照片。
“苹果头很适合你哦,小真司,超可爱的~”说着,他还冲栗山真司竖起了大拇指,笑得格外不怀好意。看起来随时都会以“删掉照片”为代价,换取他喜欢的蟹肉罐头——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栗山真司眉头一皱脸一鼓,瞧着就很不高兴。他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太宰治却突然“啊”了一声,好像想起了什么。
“正好可以发给织田作看看,几个小时前,他还打电话和我说起你呢。”
栗山真司将原本想说的话咽回肚子,握刀的手不自觉背到身后,像个做了坏事的小孩子,条件反射地将“作案工具”藏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耳朵悄悄竖起,只是面上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似不在意地问:“说我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在人精监护人面前,栗山真司那点小想法简直无所遁形。太宰治暗笑一声,五指灵活地把玩着手机,慢条斯理地说:“还能说什么,不就是老一套,问我你的近况啊,比如有没有交到新朋友什么的。”
栗山真司一噎,立马闭嘴不说话了。
“看来是没有啦。”太宰治似真似假地叹了口气,低头飞快地手机打字,“幸助、克己他们就不必说啦,就连刚刚开始念小学的小咲乐也交到不少朋友,这让织田作爸爸非常高兴,感动得差点哭出来呢。如今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不在身边的大儿子了。”
“……”之前还为太宰治拍他照片的事情不高兴,如今被掐住软肋,栗山真司瞬间就蔫了下来。
织田作之助会哭……不必说,肯定是这人胡乱编排的。但有一点太宰治没说错,一直以来,几个孩子中最让织田作之助担心的,确实是年纪最大的栗山真司。
少年沉默片刻,好半晌才跟蚊子哼哼似的挤出一句:“我、我也交了朋友来着……”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游移,就是不敢去看太宰治,心虚得简直不要太明显。
可太宰治却像没看到一样,配合他将这出戏演了下去,惊喜地说:“真的吗?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栗山真司突然被问住,大脑一片空白,急得满头大汗,根本扯不出个像样的、能搪塞过去的名字。
“唉!”太宰治非常夸张地表达了自己的失望,“看来……”
也不知道该说巧还是不巧。
伴着一声“栗山同学你还好吗”的问候,从天花板上的破洞,跳下来一个少年,白上衣黑长裤,年纪看起来和栗山真司差不多大。
就在太宰治不着痕迹打量对方的同时,栗山真司做出了一个十分令人意外的举动来。
他躲到了白衣少年身后,心虚得不敢面对监护人的视线,仅仅露出一只手,指着乙骨忧太说:“喏,乙骨同学就是我的朋友。”
乙骨忧太:“……”诶?
太宰治:“……”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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