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晴想要起来,被许凤洲一把掐住腰。


    他低喘一声,“不许动。”


    她顿时不敢再动,浓黑卷翘的睫毛盈着泪珠,乌黑的眼珠浸润在水里。


    许凤洲不知怎么就想起幼时养过的一只小狗。


    那只小狗被他训得听话的不得了,很是有趣。


    他骨子里深藏的劣根性被酒意彻底催发出来,捏住她的下颌贴近自己,鼻尖几乎贴着她的鼻尖,“昨夜,你又说梦话,你说,我该如何罚你?”


    云晴顿时睁大眼睛,结巴起来,“我,我,我又说了?”


    前两日,他非说她夜里说梦话,拿着笔在她额头上画了一只小乌龟,还不许她擦掉。


    后来她把额头都搓红了,才勉强洗干净。


    他“嗯”了一声,“你,你,又说了。”


    云晴见他学自己说话,心想他这个人真是坏透了,性子也十分恶劣。


    她只好道:“那,那我去,去榻上睡——”


    他横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怎么,你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还敢嫌弃主子!”


    她解释,“不,不敢。”


    “嘴上不敢,”他轻抚着她嫣红的唇,“你定是在心里偷偷骂我,以为我不知。”


    他吃醉酒,同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完全不同。


    云晴不习惯他这样的亲昵,偏过脸去,细白修长的脖颈绷得直直的,全身都红透了,睫毛也颤个不停。


    他强行掰过来,“啧”了一声,“说话,不然收拾你!”


    她根本不敢看他,小声道:“不,不嫌弃。”


    其实,她是真不嫌弃,甚至还很喜欢被他抱在怀里睡。


    她觉得很温暖,很安心。


    可她又不能保证自己说梦话。


    也不知这回她说梦话,他又要如何罚她。


    她越想越怕,想要起身,又被他摁了回去。


    他扶着她的腰蹭动着,微眯着眼睛,看人的眼神就如同看待猎物一般,像是要将她撕碎。


    她身上轻薄的寝衣此刻湿了水,薄若无物,灼人的可怕。


    一股难言的感觉从心中升起,云晴只觉得整个人都烧着了,既害怕又紧张,抬手遮住眼睛。


    上一回她中了药,昏昏沉沉地,倒也不觉得怕。


    可眼下她清醒着,那样骇人的东西……不得疼死。


    光是想想都害怕。


    谁知他坏得很,强行将她的手拉下来,逼迫她看着他。


    她湿漉漉的漆眼眸几乎淌出泪来,嫣红的唇微启着,露出一截粉嫩的舌尖。


    他借着温热的水一寸寸欺入,修长的指骨拨弄着她湿滑的舌,蛊惑:“自己来,若是做不好,我会罚你……”


    已经三更天了,外头万籁寂静,显得船舱内的异动格外地清晰。


    桶里的水溅得到处都是,地板都被泡在水里。


    很快地,她便没了力气,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哥哥……”


    “不许乱叫!”


    他从水里站起来,让她背对着自己,拍了她一下,命令,“趴好。”


    翌日。


    云晴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许凤洲早已不在身侧。


    云晴稍稍动了一下疲乏的身子,昨夜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她把滚烫的面颊埋进被窝里,待到热度终于降下去,才拖着疲乏的身子起床。


    原以为许凤洲出门去了,谁知一出内室,就瞧见书案后一袭月白色家常直裰,面白若玉的俊美郎君。


    他一手拿着一本书卷,一手轻轻叩击着檀木桌面。


    神情闲适而慵懒,与昨夜判若两人。


    见她出来,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平日里她只要比他起得晚了,他总要凶她没规矩。


    云晴有些忐忑不安地走过去。


    他一把将她抱坐在腿上,轻抚着她微微有些破损的嘴角,温声道:“身子还疼吗?”


    这样的温柔,云晴简直受宠若惊。


    她乖顺地窝在他怀里,任由他抚弄着自己的头,声若蚊呐,“尚可。”


    刚开始确实有些不适。


    后来,挺好……


    就是他时间实在太久,她有些受不住,昏了过去。


    许凤洲指向书案,“那是你的月钱。”


    “我,我还有月钱?”


    云晴果然瞧见桌上搁着一锭银子,还有一个极为精致的檀木小匣子。


    她忙从许凤洲怀里起身,把那锭银子搁在掌心,眼睛里写满了惊奇。


    许凤洲见她看也未看那个匣子,有些不满,“没见过钱?”


    云晴颔首。


    她的确没见过。


    七岁以前,她年纪太小,用不着钱。


    七岁以后,她被关在一间舱房里,没有机会见到钱。


    许凤洲不由地多看她一眼。


    她笑得极为腼腆,将那锭银子拿在手中反复研究,询问:“每个月,都有吗?等我攒够了钱,就能赎回卖身契吗?”


    那么一点儿钱就是攒上十辈子,也攒不够她的身价钱。


    可她那副模样实在太招人喜欢。


    许凤洲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把她抱坐在怀里,把玩着她的耳垂。


    昨夜他虽说吃了酒,有些冲动。


    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了也就做了,以后留在身旁做个通房婢女就是。


    而且已经太久没有人或物能够取悦自己了。


    她什么都不懂更好,他可将她驯养调/教成自己喜欢的模样,这样才更有意思。


    云晴的心思全被月钱吸引,眼里一直盈着笑意。


    她问:“这么多钱,藏在哪儿好呢?”


    许凤洲被她傻乎乎的模样给逗乐了,道:“既是藏钱,怎好让外人知晓?”


    她咬了咬唇,偷偷觑他一眼,“公子,不是外人。”


    许凤洲心里一动,问:“那我是什么人?”


    她脸红了,低下头不作声。


    许凤洲勾起她的下巴,对上她闪躲的眼,“说话。”


    她眼睫颤个不停,“是,是主子。”


    许凤洲不知为何,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轻“啧”一声,“你乖乖听话,过几日我带你去城里玩。”


    “城里,玩?”她羽睫湿润地望着他,“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许凤洲把匣子里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拿出来替她戴上,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人,要乖,知道吗?”


    话音刚落,她一把抱住他的腰,哽咽,“谢谢,公子!”


    许凤洲没想到她竟然高兴成这样,心里十分受用,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怪不得都喜欢养人,养起来还怪有意思的。


    接下来半个月,云晴每日围着许凤洲转,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揉肩捏腿,很是殷勤。


    她平日里极懒,他不叫她,她绝不会主动上前服侍他。


    许凤洲觉得自己好似养了一只会说话,会暖床的猫,简直不能再舒心了。


    作为一个赏罚分明的饲主,他特地抽出一日时间带她出城。


    车直接从甲板直接驶上岸,然后通往城内。


    一路上,云晴紧张地拨弄着身上的雪白狐裘,本就瓷白的脸颊透白,唯有唇珠一抹嫣红给她增添几分艳色。


    许凤洲微微蹙眉,“多久没出过门了?”


    她回过神来,喃喃,“很久了。”


    许凤洲并未在意她的很久是多久。


    在他看来能有多久,最多几个月而已。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在街口停下。


    许凤洲率先下了马车,将手递给她。


    云晴盯着那只洁白如玉的大手,直到他催促,她才把自己的手递到他掌心,被他一把抱下马车。


    当她的脚踩在金陵城瓷实的土地上时,一道刺眼的光直射下来,感到一阵眩晕。


    她仿佛从被关的八年岁月,一脚踏回了七岁那一年。


    周围的人不断地与她擦肩而过,她举目四望,早已不见血肉至亲。


    这世上,唯有她孤身一人。


    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把眸光转向许凤洲。


    他披了一件墨狐裘,眉眼清贵,丰神如玉,耀眼无比。


    她心里一暖,至少,她暂时还有他。


    许凤洲正在与人说话,一只柔软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他的手指。


    许凤洲转头,对上一对清澈无垢的眼睛,一时之间竟忘了甩开她的手。


    她眼含期待,“公子今日,给我当阿耶,好不好?”


    许凤洲斜她一眼,“我有那么老?”


    她咬了咬唇,迟疑,“那,哥哥呢?”


    他道:“我有妹妹。”


    她折中,羽睫湿润地望着他,“那,许二叔,好吗?就一日。”


    许凤洲不理解她为何有此癖好。


    有时他在床上弄得狠了,她也是哭着“哥哥”“阿耶”的求饶,害得他……


    他轻哼,“没规矩!”


    云晴跟他久了,知晓他并不是真的生气,笑眯眯地叫了一声“许二叔”。


    许凤洲轻“啧”一声,表示对于她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嗤之以鼻。


    她浑然不在意,亦步亦趋地牵着他的手,看什么都稀奇,看什么都有趣。


    从不陪人逛街的许凤洲竟没觉得烦,任由她牵着。


    行至一卖糖葫芦的摊位,云晴盯着红娇艳欲滴的糖葫芦走不动道了。


    许凤洲见她那副馋猫的模样,逗她,“你不是有钱吗?”


    她像是得到大人的许可的孩子,羞涩而又腼腆地从袖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锭银子,道:“我要,这个。”


    那卖糖葫芦的少年望着面前美得不像话的少女怔愣片刻,脸倏地红了,忙挑了一串最大的递给她,“这串就送给娘子了。”


    云晴惊喜,“送给我?”


    现在的人都这么好吗?


    这时,一只洁白的大手突然伸到那少年面前,丢给他一锭银子,冷冷道:“不用找了!”


    少年见眼前丰神如玉,贵不可言的俊美郎君沉着一张脸,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把糖葫芦递给他。


    许凤洲拿着糖葫芦牵着云晴就走。


    行至无人处,他不满,“你认识他吗?给东西就要!”


    云晴也不知他好端端地为何不高兴,忙道:“我下回,不要了。”


    许凤洲面色稍霁,“除了我,谁给的东西都不能要,懂吗?”


    她问:“为何?”


    许凤洲脱口而出,“因为你是我的。”


    她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里流露出羞赧,“我是,许二叔的。”


    许凤洲瞧着她羞哒哒的模样,头一回觉得这称呼顺耳,嘱咐,“我有些事情要办,南边有个书斋,就前面几步,你去那儿等我。待我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言罢把糖葫芦塞到她手里,转身走了。


    他走得极快,等到云晴想要叫住他时,他已经汇入人流。


    天色阴沉沉的,不多时的功夫天上飘起雪花。


    云晴冻得瑟瑟发抖,又不敢走远,举着糖葫芦无措茫然地环顾四周。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远远地瞧见一抹墨色的高大身影自雪幕中急匆匆走来。


    许二叔!


    她心里一喜,赶紧迎上前去,还未开口,面色阴沉的许凤洲开口骂道:“你是傻子吗?叫你去南边的书斋等我,你留在这儿干嘛!”


    他忙完后去那儿寻她,谁知等了快半个时辰都没等到人,还以为她走丢了,命人将整条街都寻了一遍,却没想到她竟然还留在原地。


    她嘴唇颤抖得厉害,那对漂亮清澈的眼睛像是下了雨。


    “许二叔,我,我分不清!分不清了!”她哭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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