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书此时就像陷入两面逼近的困境中。


    师兄在后面强忍着怒火,而眼前的人,却还在不紧不慢的替他涂抹药物,动作间的强势不容他反抗。


    戚矢臣涂抹完毕后,他把药放在了虞书的手心,看着对方慌乱的眼睛叮嘱道。


    “洗完澡,自己可以再擦一遍,不要去抓,会留下印子的。”


    戚矢臣说完后,他站起身,与虞书身后的燕则安对上视线。


    虞书的师兄,不论何时何地都把人看得很紧,就如同怀揣着珍宝,想占为己有的人。


    戚矢臣对于燕则安的行为嗤笑了一声。


    他们都抱着同样的心思,但又不一样。


    戚矢臣弯下腰和虞书说话。


    “不用谢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先走了。”


    戚矢臣给自己的行为作出了一个解释。


    他走时,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犹豫。


    虞书看着手中的药,药全是英文字母,涂抹后效果很好,至少现在他没有被蚊虫叮咬了。


    燕则安走了过来,他站在虞书面前,脸色十分难堪,就像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一般。


    “虞书,你怎么能让他给你涂药,为什么不保持距离?你不是最不喜欢陌生人接近你的吗?”


    其实燕则安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在虞书面前一直是温文尔雅的师兄模样,他谦和有礼进退有度,他同虞书认识了十多年。


    从他开窍后,他就一直守在虞书身边,严防死守,他花了很长的时间让虞书父母接受了自己。


    虞书的父亲是古板的教授,他看不起商人的铜臭,天知道他为了迎合对方,去学了很多东西。


    虞书的母亲则是温婉的,她听从虞父的话,只要搞定了虞父,虞母也就没多大意见了。


    他为了让虞父发现并同意他的心思,他前前后后花了三年时间,三年!


    他背后所做的这一切,虞书都不知道。


    守到如今,他想借这趟旅行和虞书表明心思,他一直都觉得胜券在握,因为虞书的世界里除父母和他外,再无旁人。


    可是偏偏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那人明明有女朋友,为什么还要来接近虞书?


    这大少爷简直是厚脸又滥情,人渣。


    燕则安接受不了快临门一脚的时候,有人来夺取他的胜利果实,所以他的耐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消失。


    他也不想这样的,但是他忍受不了。


    虞书听到师兄的质问后,他目光看了一眼四周,周围排队等洗漱的人都看向他们。


    像是看八卦新闻。


    “师兄,我先去洗漱,你冷静一下。”


    虞书拿着换洗衣物站起来,转身往洗漱间走了,燕则安想伸手拉住他,让虞书给个回复,但周围人多,他到底是没动手。


    虞书进了洗漱间,他用发带缠好头发,缠好后,他换下衣物,打开了热水。


    等热水的过程中,虞书大脑也在思考。


    因为他封闭不接触外物太久了,他不知道对方给他涂抹药物这一举动,到底是真的出于朋友缘故,还是另有心思。


    可要说另有心思,人家却是有女友的。


    朋友到底是怎么相处的,虞书没有参照物做对比,这些年来他的朋友只有师兄。


    热水来了,虞书甩开大脑里的思绪,安心洗漱。


    洗漱完后,虞书换好衣服,在淋浴间给自己把药抹了,涂抹的时候,虞书想到他白天对师兄说的那些话,看来师兄是没有听明白的。


    又或许听明白了,但不想明白。


    这一趟旅行,自己不该来的。


    可是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得太迟了。


    该怎样处理,他也不知道。


    若是旁人的话,他把话说明白一点也并无不可,因为旁人与他无关,他不会关心别人听到他的话后,会不会伤心难过。


    可是师兄不一样,他们认识了十年。


    从十二岁到二十二岁。


    师兄对他照顾良多,他不能因此就与对方闹僵,可是…………。


    虞书把药涂抹完后,洗了手出来。


    燕则安在外面冷静下来了,他认为是自己这段时间频频失态,导致虞书对他有了逆反心理。


    燕则安从未想过虞书会不接受不喜欢他这件事,因为他在他眼里,虞书对情爱是不开窍的,虞书的世界被他守得很好,没有任何外人来打扰。


    十年时间,从年少到成年,他们是竹马。


    虞书就算一时不接受,没有转变过来这个身份,但天长日久,虞书除了他没有第二选择。


    淋浴间是在石屋的背后,挨着厨房的地方,而这背后就是山壁,山壁上面是树林,风吹动树林发出哗哗的声响。


    石屋的屋檐下挂着的是老式灯泡,灯泡照亮的范围有限,除他们这一处,其余四周都是黑暗的。


    有人在虞书出来后,进了淋浴间。


    燕则安站在屋檐下等他。


    虞书身上披着外套,向燕则安走近,走近时,虞书身上淡淡的清香也向燕则安袭来。


    “师兄,我们回帐篷吧。”


    虞书避开刚刚的不愉快,像往常那样,做无事发生的状态。


    燕则安知道,道歉如眼泪一般,不能常说常流。


    次数多了,便不值价了。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跟在虞书身后,两人分开回帐篷的时候,虞书叫住了燕则安。


    “师兄,晚安。”


    燕则安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虞书给他的台阶。


    “晚安。”


    虞书拉开帐篷,躺到被褥上,他把电热毯打开,调了时间,到时间后电热毯会自动关闭。


    说明书上写了,电热毯不能长时间使用,否则会对人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


    虞书起身把帐篷顶的拉链打开了,打开后上面是透明的篷布,可以从这一小块透明篷布看清天上的景色。


    深秋时节,天上的繁星两三颗。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起床后,导游让大家吃完早餐,就启程去这次的景点。


    今日的早餐是面条,味道说不上多好,但也不是太难吃。


    吃完后,一队人陆续上车,开始出发。


    车子绕着山下去,虞书坐在后排座位,看见对面山上的人,有几个人在攀登。


    这两座山隔得不远,所以看得很清楚,他们刚刚攀爬了一小段距离。


    难怪今日吃早餐时,只看见那几位女生。


    景点离俱乐部有些距离,车子行驶了很久才到。


    这一次的景点是溶洞,他们坐船只进去的,溶洞内部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漆黑,内部的石壁上嵌了灯,小船慢慢的划进去,船头船尾都有撑船的人。


    船夫边撑船边给他们讲解溶洞的历史。


    从溶洞出来后,导游带领他们到一处山庄吃饭,山庄外面有几个老年人在马路边摆着柑橘贩卖。


    柑橘卖相不怎么好,但还是有游客停下来照顾生意。


    山庄里的饭菜,比俱乐部的饭菜要精致很多,摆盘也讲究,离回去还有一段时间,吃完午饭后,导游就放大家自由活动了。


    虞书和燕则安顺着马路散步,往下走。


    走了约莫半小时,他们走到了镇上,到了下午镇上冷清清的,只有几家小卖部还开着。


    燕则安去小卖部去买了两瓶水,结账时他多问了一句老板,询问老板这镇上有药房没有。


    “没有药房,你顺着门市走拢底,有家诊所。”


    老板说着方言回答他,好在并不难理解。


    燕则安带着虞书按老板给的指示,找到了诊所。


    一进诊所,就看见诊所靠墙那一面坐着三个输液的人,而医生正坐在柜台里,津津有味的看老式电视放的宫斗剧。


    “医生,有驱蚊用的药吗?”


    燕则安走到医生身边询问。


    医生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两个穿着不俗的外地客,他转过身子,推开身后的玻璃柜门,从里面拿出一支药膏,丢到了柜台上。


    “39.9。”


    燕则安把药膏拿起来,认真的读了一下说明,说明书上写着各种适用症状,还写了被蚊虫叮咬后可以涂抹。


    但不是提前预防,而是被叮咬后才用的。


    “医生,有驱蚊的吗?”


    医生看着这两个年轻人,一看就知道是大城市来的,没受过蚊虫叮咬的苦。


    “去小卖部买瓶花露水喷,要不然多点两盘蚊香,可以驱哈,但是这个季节正是蚊子多的时候,你点啥都起不到好大作用。”


    医生说完又问了句。


    “药要不要,要的话,39.9一支。”


    燕则安拿着药膏,想付钱时,虞书却先他一步把钱付了,付完后,医生给虞书拿了个小塑料袋装药膏。


    “师兄,走吧。”


    虞书拿上袋子说道。


    从诊所出来,两人一起去小卖部里买了医生说的花露水和蚊香,买完后又一路往回走。


    走到前面一处门面时,虞书看见有两个老婆婆,两人拄着拐杖,穿着打扮很整齐,深色衣服很新,新得上面还有折痕。


    她们一路有说有笑,看样子应该是相知多年的好友。


    虞书看见她们走到一家简陋的摄影店门前,店门前的老板正悠闲的躺在摇椅上,脸上搭了一本杂志。


    “老板,我们拍单人照,好多钱照一张哦。”


    老婆婆把老板叫醒后,询问价格。


    “58一张,要相框不,带相框的108。”


    虞书不知道小城市的物价,但以他的认知来说,这价格就是在大城市里也算是贵得离谱的了。


    快要走过摄影店时,虞书脚步停顿了一会儿,他回头看那两个老婆婆,见她们同意了老板说的价格。


    老板立马进去门市,搬来一张塑料凳,放在门市里面靠墙的那一面,随后老板爬上凳子在墙顶上解开了细绳,随后一张黑色的布垂落下来。


    布落下后,老板从凳子上下来,随手用衣袖擦拭了两下凳子,询问老婆婆她们谁先来。


    其中一个老婆婆颤颤微微的拄着拐走进去,坐在凳子上,她的神情肃穆,如同做一件十分郑重的事情。


    虞书看见那黑色布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钉住了,他的心灵被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有的人不知道人生的意义,而有的人已经从容的走向余生的终点,接受人终将是会死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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