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春色

    “什么?”

    戚矢臣见虞书拿着土豆, 掰开咬了一口里面的芯,戚矢臣微微皱眉,把剩下的从虞书手中夺了过来, 不让他吃了。

    戚矢臣态度强硬,拉着虞书直接就往回走,进里屋时, 把那个糊掉的土豆,扔进了妇人用来装垃圾的簸箕里。

    “怎么了这是?”

    妇人洗完碗出来,就见两人似有争执。

    “没事。”

    虞书回了一句,戚矢臣拉着他去厨房舀了水把两人的手洗了,洗完后进了睡觉的屋子,进去后他让戚矢臣把手松开。

    戚矢臣照做后,虞书给戚矢臣解释了前因后果,虞书不觉得那个小孩子会害他。

    食物对那个小孩子来说, 是珍贵的。

    他悄悄的放下就跑,很有可能是留下给虞书的,因为白天的行为,给虞书道歉。

    戚矢臣听了虞书的解释后,脸色缓和了些,但还是叮嘱了虞书一句,孤身在外时, 任何食物都要观察一下,确认安全再吃。

    虞书点点头, 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余光悄悄看了一眼戚矢臣的神色,戚矢臣眉头依然皱着未舒展开, 似还有担忧。

    人在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戚矢臣察觉到身侧的目光, 于是他偏头与虞书的目光对上。

    戚矢臣是敏锐的,虞书知道,但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悄悄看了几秒就被发现了。

    虞书见过戚矢臣各不相同的眼神,有温柔的,有恶劣的,强势带有攻击性的,现在他又多见识了一种。

    下意识的为他担忧和皱眉。

    爱情是怎样的,虞书没有参照物,身边也没有成功案例让他做对比,虞书时今二十二岁,刚从学校出来不久。

    对于社会这门学科,他才刚刚入门。

    对于爱情,他站在迷雾里,连门都没有找到,但有人跟在他身后,耐心的等他回头。

    既然戚矢臣说顺心而为,虞书便什么也没想,就随心的伸出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戚矢臣的眉头。

    “戚先生,我下次会注意的,不要皱眉了。”

    虞书这样说道。

    戚矢臣目光沉沉的盯着虞书的动作,眼神似是要把虞书整个人都缠绕住拖进黑暗。

    戚矢臣抬手握住虞书的手指,大拇指轻轻摩挲着虞书的手指。

    虞书的手很光-滑-柔软,像是在触摸一匹上好的绸缎。

    “虞书。”

    戚矢臣压低声音叫了他一声。

    声音充满磁性,带着诱-人的荷尔蒙。

    虞书觉得戚矢臣叫他的这声名字,与往日的都不同,戚矢臣在展现他的魅力。

    就像戚矢臣自己说的那样,他在引诱自己。

    戚矢臣的声音如同塞壬一般,在不经意间就勾住了他的神智,不然自己怎么会移不动脚步,失了神一般的站在原地呢。

    等他回过神时,是被戚矢臣的呼吸声惊醒过来的,戚矢臣在不知不觉间离他很近,近到只要低头就能吻-上自己。

    “虞书,可以吻你吗?”

    戚矢臣的呼吸略显急促,但他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理智强忍着,礼貌询问虞书的意见。

    昏暗又破败的屋内,只有他们两人,虞书甚至能听见正厅内,妇人走来走去忙碌的声音。

    虞书心在不停的颤抖,尤其是戚矢臣的呼吸洒在他的耳侧,能清晰感受到,眼前笼罩着他的人心情急切。

    思绪在来回拉扯,虞书的眼睫毛不停的眨,像一只飞舞的蝴蝶,来回扇动翅膀。

    最后虞书轻轻闭上眼,他没有回答。

    但戚矢臣却是知道了虞书什么意思。

    他之前告诉过虞书,若是不出声阻止,那自己就会把虞书的行为,当作无声的默认。

    闭上眼的虞书,睫毛轻簌簌的抖动。

    似害怕前路的未知,但又顺着自己的心意迈出了那一小步。

    戚矢臣低下头吻-住虞书,一只手紧紧搂住虞书的腰,另一手扣在虞书的后脑勺。

    对于他们的第一次亲吻,戚矢臣很温柔。

    他怕自己太过莽撞,吓跑了这只好不容易停留在他掌心的蝴蝶,所以轻柔的对待他。

    戚矢臣浅浅的吻了一下虞书,更深的就没有做了,他离开虞书后,腰上的手却未松。

    虞书感觉像是被一片云轻轻触碰了。

    他踩在云层里,分不清东南西北。

    虞书睁开眼,与戚矢臣的目光对上。

    他的唇-上还残存着对方留下来的温度。

    “虞书,别怕,我喜欢你,喜欢得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你,你永远是我们这场关系的主导者。”

    戚矢臣用指腹轻轻擦了一下虞书的唇,替他拭去,随后他低头在虞书头顶的发丝上,虚虚的轻-吻了一下。

    虞书脸上泛着淡淡的粉,耳朵也红了一点,偏过头避开戚矢臣看他的目光。

    戚矢臣的目光太炙-热了。

    为了让虞书自己缓缓,戚矢臣出去找女主人打晚上洗脸洗脚用的热水了。

    戚矢臣很贴心的给虞书留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他才带着蜡烛、热水壶和两个盆进来,洗脸的帕子搭在他手臂上。

    虞书坐在床边,见戚矢臣进来,他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但是又希望看见他这个人。

    害怕紧张但又想见。

    戚矢臣蜡烛固定在窗棱上,然后走过来把盆放在离床不远的距离,他从热水壶里倒了热水出来,他把帕子丢进去揉搓拧干后,率先把帕子递给了虞书。

    虞书接过帕子擦了脸,擦完后还给戚矢臣,戚矢臣接过帕子,自己把脸洗了,把壶里剩下的热水都倒了出来。

    这次虞书没有和戚矢臣一起洗脚,而是等他洗完了才洗的,这种行为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虞书刚刚迈出第一小步,还做不到泰然自若,戚矢臣没有强求他,自是虞书想怎样便怎样。

    他现在什么都依着虞书,怕自己哪一步做得不好,让虞书又怯生生的退回这一小步。

    洗完脚,虞书端着盆出去把水倒了,倒掉后,他把盆放在屋外进了屋子。

    进去后,戚矢臣正在整理床铺,整理好后,他起身走到放蜡烛的地方,把蜡烛取了下来。

    虞书知道戚矢臣是在等自己上床后,就吹灭蜡烛,所以他自己走过去脱掉鞋躺到里侧。

    戚矢臣举着蜡烛走过来,他坐在床沿,脱掉塑料拖鞋后,他把蜡烛吹灭放在床单下方。

    两人合盖一张被子。

    之前虞书倒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睡不好纯粹是因为床和环境的原因,现在他闭眼睡不着,是因为身边这个人。

    虞书就像情窦初开,刚刚生出对人的喜欢和好感,和对方偷偷尝试了一点点美好。

    这感觉像他喝的桃子味汽水一般,清新淡雅的甜,忍不住追寻味蕾中的甜味时,又想再悄悄喝上一口。

    这一夜虞书同样是很晚才睡。

    前一夜因为戚矢臣,今夜也是。

    戚矢臣一直听着虞书小幅度的翻身,他也没有睡着,两人晚上第一次接吻,戚矢臣怎么可能睡得着。

    虞书一直翻到下半夜才睡着,戚矢臣则是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就起床了,起来的时候,虞书还在沉沉的睡着。

    戚矢臣同主人家一起用过早饭后,他和女主人说了一声,他出去走一走,让她在虞书醒后告知自己的去向。

    虞书在戚矢臣出去后没多久就醒了。

    醒来后,虞书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的天色,今日倒是天晴了,太阳也快出来了。

    虞书起身出了房门,洗漱完后,他吃了女主人给他留着的早餐,吃完后虞书在院子内走了走。

    院子边缘系着晾衣绳,虞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衣服还是润的,没怎么干,不知道今天这个太阳出来后,能不能把衣服晒干。

    虞书和戚矢臣这两天都没有换衣服,因为虞书也看出来了,这家男主人的衣服没有几件,不够他们替换,而且衣服洗了遇上天气不好,好几天都干不了。

    昨天戚矢臣说他去问过村里的老人,也去看过河边的涨水情况,若是后面两三日不下雨,河边的水便会慢慢退下去。

    应该那时候他们就能离开这里,去镇上找个地方打电话了。

    戚矢臣只要打一个电话,就会有人来接他,替他置办好所有东西,而虞书在这场灾难中,所有的东西都丢失了,他身边只有一只被水泡过坏掉的手机。

    他的身份证,银行卡,行李一概都没有,若是要补办,是需要家里人给他寄户口本的,又或者说是回家去。

    虞书知道,他这一回去,肯定就出不来了,没有证件的他,寸步难行,父母也不会让他出去了的。

    虞书想着到时候拜托戚矢臣一下,让他带自己回一趟家,他回家偷偷把户口本拿出来,去补办所有证件。

    父母出门的时间虞书都清楚,所以避开他们在家的时间,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不知道母亲平日里,把这些东西收在什么地方,虞书以前在家从不在意这些小事的,看来得回家找找了。

    虞书正思索着具体细节时,忽的听见远处传来小孩子的欢声笑语。

    远处的田埂边,戚矢臣身边一前一后的跟着小孩子,小孩子各拿着一朵野花,他们远远的看见虞书后,高兴得跳起来冲虞书挥手。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这片贫穷又落后的山间,清晨的微风轻轻拂过,岁月静好的模样。

    戚矢臣的手上拿着一大捧野花,他手上的花被细心整理过,花的下半截只有枝杆,没有叶子。

    很快一大人两小孩就走近了。

    两个小孩子率先跑过来,把花献给虞书。

    “哥哥,这是我和弟弟去摘的最漂亮的花,送给你。”

    小孩子手高高的举起花朵,把最真诚最美好的东西,送给了虞书。

    戚矢臣则迎着晨光走到虞书跟前,他把手中的花束递到虞书跟前,他什么话都没说,但行动却表达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其实戚矢臣不擅长色彩搭配,他的审美水平在虞书看来,是大部分男人通常的水平。

    一大捧花里,什么颜色的花都有。

    色彩杂乱。

    但虞书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

    好像提前把春天摘下,送给了他。

    春色无边,人亦是。

    第52章 交友

    虞书收下这束花, 他把花放回屋内。

    戚矢臣在院子里教小孩子们玩游戏,虞书在屋内手轻轻触碰着花束。

    虞书从进入青春期以来,有人喜欢过他, 也有人追过他,但无一例外,都被虞书的冷漠所吓退了。

    师兄也替他拦了不少, 坚持得最长的人坚持了一年,直到最后那人放弃了。

    他对别人说,虞书是没有心的。

    人怎么会没有心呢,只是时机未到。

    有的人或早或晚,差了时机和缘分都是不成的,每个人每个阶段的思想和想法也是不同的。

    不过最终的因素,是看自己的心选择了什么。

    到了下午,吃过午饭后, 虞书让小朋友把村里其他小朋友也一起叫来上课,一下午的时间,虞书都在教小朋友,戚矢臣则在一旁坐靠着墙,闭眼晒太阳。

    像只打盹休憩的老虎。

    一直教到下午五点左右,虞书放小孩子们回去了,戚矢臣在虞书说下课后, 他就睁开眼了。

    小孩子们欢欣鼓舞的往家跑,戚矢臣则跟在那些小孩子身后, 把所有孩子都送回了家。

    他就像个尽职尽责的保镖,护着虞书教的所有小朋友。

    换作以前, 戚矢臣是不会管这些的。

    他没有同情心,并不是说说而已。

    虞书把书本放回屋内, 他让两个小朋友去洗手,一会儿要吃晚饭了,今日天气好,得了一天的好阳光。

    虞书走到晾衣服的地方,摸了一下他们的衣服,衣服晒得快干了,收下来也可以,但最好还是再晒晒,摸上去还是有一点点的润。

    虞书转身准备进去时,发现房屋侧边的后面,还有一个小孩子,他手上拿着一截短树枝,在地上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

    虞书脚步放轻,无声无息的走到小孩子身边,他走近了才看清,小孩子是用树枝在地面上写字,写的内容还是他今天下午教的。

    虞书不知道小朋友什么时候来的,他认真的样子让虞书很是动容,小孩子的字写的并不好,但他还是在努力的思考虞书教的字该怎么写。

    虞书在小朋友面前蹲下来,小朋友看面前的地面突然多了一片阴影,于是猛的抬头看。

    他看的那一瞬间,眼神防备,像一只瘦弱的小狼崽,见眼前的人是那个漂亮又会读书认字的小哥哥,他的防备瞬间放下,反而是捏着树枝,手足无措的把地面上写的字全部划花。

    他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在偷学。

    虞书等小朋友做完这些举动后,他才温柔的开口。

    “你好,小朋友,我叫虞书。”

    “你想听课的话,哥哥可以教你哦。”

    虞书把手伸到小朋友面前,想和他握手表示友好,他想打消这个小朋友的戒心。

    小朋友看着眼前这个温柔得像神仙一般的哥哥,他说话声音是那么好听,他的手也是那样干净漂亮。

    他自己就像臭水沟里的垃圾,他从头到脚都是脏的臭的。

    “谁要你教了。”

    小朋友恶狠狠的瞪了虞书一眼,起身跑开了。

    虞书被小孩子凶了,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这个小朋友会讨厌他。

    这个小孩子明明很热爱学习的,他主动提出想教对方,他以为小孩子会很高兴的。

    虞书内心有一点点被小朋友凶后的委屈。

    戚矢臣回来后,见虞书情绪有一点低落,他等吃完晚饭后,回屋子时,询问起虞书。

    “怎么不开心了?”

    戚矢臣走到虞书身边,手搭在虞书的肩上,让他整个人面向自己。

    虞书没想到戚矢臣对他的情绪这么敏感。

    虞书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寻求戚矢臣的意见,但他仔细想了想后,摇了摇头,没有同戚矢臣说出原因。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让戚矢臣对那个小孩子产生不好的印象。

    虞书不想那个小孩子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又多了一个人对他的不喜欢,他心里是心疼那个小孩子的。

    戚矢臣揽住人的肩,把人搂在怀里。

    虞书被他整个人笼在怀里,戚矢臣的下巴抵在对方虞书的头顶,扑面而来的安全感包围住虞书。

    “虞书,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开心了?”

    “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告诉我。”

    戚矢臣抱着人,轻声细语的哄他。

    “没有。”

    虞书第一时间反驳了,表示不是戚矢臣的原因。

    戚矢臣听到虞书的回答,心里多半有底了,虞书在意的无非就那么几件事。

    要么是他的进度太快,惹的人适应不了,要么是那些小孩子了。

    不是他自己的原因的话,那应该是小孩了。

    虞书被抱了两三分钟后,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伸手想推开戚矢臣,两个人保持点距离。

    戚矢臣这时候却没有顺着虞书的力道松手,反而是从虞书头顶的发丝,一直亲-吻到虞书的额头。

    之前戚矢臣未经允许亲他时,都是拿捏好距离和分寸的,都是虚虚的亲着头顶的发丝,不会让虞书反感。

    这一次的亲吻,却是实打实的。

    最后戚矢臣的亲-吻落在虞书的额头上。

    额头上传来清晰的触感。

    “若是有什么不高兴,或者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的。”

    “不要觉得这是在麻烦我,而是我想渗入你的生活,想知道你的一点一滴,哪怕是一件小事。”

    “我非常乐意为你效劳,这是我的荣幸。”

    戚矢臣如是说道。

    虞书听了戚矢臣的话,心里很是触动,但他却没有依着对方的话,把那一件小事说出口。

    晚上两人很早就洗漱了,虞书连续几天没睡好,今天熬不住早早的就睡了,他不知道自己睡着后,戚矢臣在黑暗中盯着他看。

    戚矢臣坐靠在墙面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黑暗中,戚矢臣舌尖-舔-了-舔锋利的牙齿。

    对于虞书有所隐瞒,连一小事都不肯告诉他,戚矢臣内心是难以言喻的,他的掌控欲很强,虞书的一点一滴,哪怕是小事他都想知道。

    戚矢臣自知他就是耐心的猎人,他认定了虞书,自然去他-妈的什么狗屁缘分天定,交给天意。

    他这话只是为了让虞书听后,不那么排斥他接近而已。

    戚矢臣冷血连同情心都没有,怎么可能真的会就此放手,他想要虞书和他情投意合,身心都心甘情愿的和他在一起。

    他认定了,自然是不会松手的。

    戚矢臣弯下腰,身子撑在虞书上方。

    戚矢臣在黑暗中用目光描绘着虞书的眉眼,他内心在感叹,怎么会有人能这样得他的喜欢,喜欢得他想把人一口一口的吃下肚子。

    戚矢臣凑到虞书唇边,轻轻的舔了-舔虞书的唇-缝,随后他支起身子,把被子给虞书掖好后,躺回自己的位置。

    晚安,我的小王子。

    戚矢臣内心同他的珍宝道了晚安,而后他闭上眼休息。

    一觉睡到天亮,虞书起来得晚一点,他这一觉把之前未休息好的睡眠,都补了回来。

    起来后,戚矢臣照常出去了。

    虞书不知道他每天都出去几个小时是做什么的,虞书早上让小孩子们复读一遍昨天教的内容,随后让几个小朋友相互抽背。

    一上午的课内容比较简单,虞书让他们先记牢,相互帮助。

    虞书自己则在附近走了走,他主要是想试试,能不能遇见那个叫杨三的小朋友。

    顺着田埂没走多远,虞书看见那个小孩子在别人的田里挖东西,虞书没有出声制止他的行为,反而是保持沉默。

    小孩子挖完东西就跑,连头也不回,虞书不近不远的跟上他,只见小孩子跑回到木屋边。

    回到木屋后,小孩子进去了木屋一趟后,他又拿着一根棍子出来了,他走到了木屋背后的树林里。

    虞书悄悄跟上他。

    虞书发现那个小孩子,在一座小土包边停了下来,土包垒得有半人高,虞书看见小孩子在土包旁边用棍子刨着什么。

    他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虞书见他刨了一会儿后,就停下来歇歇,歇完后,那个小孩子他躺在那个坑内,似乎是在比尺寸。

    虞书以为小孩子贪玩,没往其他方向想。

    小孩子挖了一会儿就累了,他准备明天在挖,他起身回头得突然,虞书还没来得及躲藏好,就被发现了。

    虞书被小朋友抓包了,面露尴尬。

    “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虞书手撑在树干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和小朋友说话,这个小孩子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他想了解对方。

    发自内心的那种。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小朋友没有排斥他,反而是听到他的话后,瞪大了双眼,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的眼神。

    虞书很心疼小孩子露出这样的神色。

    于是他向小孩子走了过去,走到他的跟前,他再一次伸出自己的右手。

    “你好,我叫虞书,我想和你交朋友,可以吗?”

    虞书这一次十分郑重的,和小朋友发出交友邀请。

    小孩子眼眶微红,想把手伸出去和虞书握手,但他刚刚挖过泥土,手上很脏,他伸到一半的手,又退缩回来。

    虞书看见了,然后他快速的把手伸过去,握住小孩子的手,和他完成交友仪式。

    握完手后,虞书又把小孩子的手拿起来,让自己的小拇指和对方的小拇指一起拉钩。

    “唔,我看别的小朋友都是这样做的,说定了,要拉钩的。”

    “那我们是好朋友了,要拉钩的。”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虞书做完这些后,还特别认真的让两人的大拇指按在一起,盖了一个章。

    虞书白净的手上被泥土弄得很脏,但他却丝毫不在意,他的这一系列举动,比眼前这个小孩子都还要幼稚。

    “你真无聊。”

    杨三和他说了交友后的第一句话。

    第53章 离别

    虞书新交了朋友后, 陪着小朋友一起玩了一会儿,又教了他课本上的知识。

    陪着他一起待了一个小时,虞书才跟小朋友告别, 他的其他小朋友还在等他回去检查背诵情况呢。

    “我明天早上来这里找你,我单独给你一个人讲课哦,这是你作为我朋友的特权, 是我们的秘密,不能告诉其他人的。”

    虞书临走前,很郑重的同小朋友说悄悄话。

    其实这林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就算虞书说大声一点也不会有别人听到的,但虞书觉得,和小孩子交朋友,就要以小孩子的方式来。

    杨三听到漂亮哥哥说只有他一个人有,让他忍不住的高兴, 露出虞书见他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笑容。

    “好。”

    杨三也学着虞书的样子,严肃的点点头。

    在虞书走后,杨三走到那座土包面前坐下,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了不少话,他很高兴。

    虞书回去时,小朋友们都玩了起来, 许是见他久不回来,没有人管着就乱了。

    “小朋友们背得怎么样, 等下我可是要抽背的,背不出来的, 可是要被罚的哦。”

    虞书想了想,罚什么好呢。

    “那就罚背不出来的小朋友, 罚他静坐十分钟,而且得像木头人一样不能动。”

    虞书想出一个温和的方式。

    虞书让小朋友们一个一个排着队,他抽查结果如何,小孩子们没进行过正式的学习,所以只有一两个是全部过关了的,其他小朋友背的时候,都磕磕巴巴的。

    虞书耐心的给小孩子们提示,又给他们放水,让小朋友们的第一次背诵,全部都过关了,虞书毫不吝啬的表扬了他们。

    小孩子们得到表扬,兴奋异常,学习的劲头比之前更甚。

    一连三天,虞书早上让小孩们复习头一天的内容,然后他自己去找叫杨三的小朋友,单独给他教课,下午虞书就教其他小朋友新的课程。

    戚矢臣没有发现虞书背着他有了小秘密,一是虞书没有告诉他,二则是虞书特意趁戚矢臣早上出去时,去找的那个小朋友。

    第四天的时候,戚矢臣发现了,因为他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

    河边的水退了很多,虽然供人走的石桥还是在水里的,但戚矢臣用木棍试了一下水位,水位现在只有膝盖这么高了,大人完全可以通行了。

    察觉到这一发现后,戚矢臣返回来找虞书,回到主人家的院子时,戚矢臣只看见几个小朋友在背课文,小孩子两两相互抽背。

    虞书则是不见踪影。

    戚矢臣以为虞书在屋内,还在屋内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他走到小朋友身边询问小朋友,那个漂亮的大哥哥去哪儿了。

    “不知道。”

    小朋友摇摇头,只说老师出去了,往那个方向走了,不过老师说了,他是怕自己站着这里,小孩子们会紧张,所以等大家背熟了就会回来的。

    戚矢臣一听就知道这是虞书找的借口。

    应该是为了让小孩子们乖乖听话。

    戚矢臣顺着小孩子指的路线一路找了过去,戚矢臣不知道虞书在这个落后的山村里,有什么秘密值得需要瞒住他,并且不告诉他。

    找了约莫半个小时,戚矢臣在一片林子里找到了虞书,虞书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他坐在一块石头上,他身前还有一个脏得不行的孩子。

    虞书正在用木棍一笔一画的教小孩子写字,小孩子写得不好时,虞书还会上手教他怎么书写。

    戚矢臣站在林中看了虞书半个多小时。

    没人知道这半个小时,他在想什么。

    虞书教完杨三认字和书写后,他预估了一下时间,该回去了,他照例和小朋友告别。

    “我该回去了,你自己要记得勤加练习哦,明天我可是会检查的,你作为我的朋友,可不能给我丢脸。”

    虞书临走前叮嘱了他一句。

    “知道了,啰嗦鬼。”

    杨三冲虞书做了个鬼脸,丑极了。

    虞书被他的举动逗笑了,和他做了再见后开始往回走。

    虞书回到院子时,戚矢臣正在院子边缘站着,他在收晾晒在绳子上的衣服。

    “虞书,你去哪里了?”

    戚矢臣背对着虞书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虞书听着戚矢臣的话,感觉到一点点心虚,但他又转念一想,戚矢臣和他都不是正式的恋爱关系,戚矢臣现在只是在追他的阶段,那自己有点小秘密也很正常吧。

    不知道什么,虞书有一种直觉,他觉得戚矢臣不会喜欢那个小孩子的。

    他不希望那个小孩子多一个人的不喜欢。

    不得不说,虞书有时候直觉是很对的。

    戚矢臣的确是很讨厌那个脏兮兮的小鬼头,又脏又臭,而且重点是虞书格外在意他。

    给了对方偏爱。

    虞书对小孩子们很会端水,都是平等的,不会特别偏向谁,但这个小鬼头,打破了虞书的原则。

    “我四处走了走。”

    虞书找了个借口,打算糊弄过去。

    戚矢臣把他们的衣服收下来,抱着衣服进里屋叠好,他等虞书上完早上的课程,把那些小孩子送回家后,回来跟坐在院子里的虞书说了河边退水的事。

    “虞书,河边的水退了,我们吃过午饭,下午就可以去镇上打电话了。”

    “打完电话,快的话,我的人今天晚上就能来接我们。”

    戚矢臣同虞书说道。

    虞书正翻开课本,手上捏着一支不过拇指长的铅笔,他在备课做标注,准备下午的新课程,听到戚矢臣的话后,他手中的铅笔猛的滑了一条长线。

    虞书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么快?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他很不习惯这个村子的落后,生活的不便利,还有多得恼人的蚊虫。

    “虞书,你怎么了?”

    戚矢臣见虞书发愣,于是出声询问他。

    虞书把铅笔紧紧捏在手心,摇摇头示意没什么。

    “那我们下午让男主人带我们去镇上,打完电话后,我们就在镇上等来接应的人吧,等我的人来了,我让人给这家的主人一笔酬金,感谢他这段时间收留我们。”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戚家的人应该在一直找我们,我们得回去一趟,而且我们的东西都没有了,许多东西得回去才能置办,虞书你跟我一起回去置办,好吗?”

    戚矢臣说着他的后续安排,说完后他询问虞书的意见。

    “好。”

    虞书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跟着戚矢臣一起,他别无选择,只能先去把东西置办齐全再说其他的。

    中午吃饭时,戚矢臣在饭桌间说了这件事,女主人早料到他们会走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好,下午吃了饭,我让我男人领你们去镇上。”

    女主人跟戚矢臣说话。

    两个小孩子得知漂亮大哥哥要走了,在桌上就哭闹了起来,嘴巴瘪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哥哥,你能不能就一直在我们家住着。”

    “哥哥,你不要走。”

    小孩子们一边哭一边说话。

    “哥哥,也要回家的,你们俩不要闹了。”

    女主人先试图给儿子讲道理,但是行不通,最后妇人把俩儿子拎到门外站着,什么时候哭够了,再进来吃午饭。

    虞书端着饭碗,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外面。

    他内心也很不舍这些小孩子。

    下午那些孩子来上课,虞书告知小孩子们他要离开的消息,这消息一出,小孩子们都纷纷围着虞书,拉着他不想让他走。

    最后是妇人出面拿了一筲箕烧土豆,给每个小孩子都分了一个,哄着小孩子们说,哥哥要回家一趟,以后还会来看大家的。

    妇人也是希望虞书回去后,如果有时间,他能回来看看的。

    她这话不止说给小孩子听的,也是说给虞书听的。

    那些小孩子们,眼泪将干未干,手里拿着土豆,眼巴巴的望着虞书,虞书怎么忍心拒绝这些小孩子,于是顺着妇人的话,答应了小孩子们。

    小孩子们得到漂亮哥哥的约定,才停止伤心难过,被妇人领着往外去玩儿了。

    小孩子们都走后,虞书和戚矢臣进去换衣服,男主人在门外等他们,等他们换好后就出村子去镇上。

    戚矢臣在正厅门背后换衣服,虞书在里屋换衣服,换衣服时,虞书一直在想还没跟杨三告别的,自己就这样走了,明天杨三会不会等他很久。

    作为朋友他应该要告别的。

    虞书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事,他在想等下该怎么找借口出去一趟,可是男主人已经在外面等他了,戚矢臣也在等他换好衣服出发。

    戚矢臣早就换好衣服在等虞书,等虞书换好衣服后出来,戚矢臣就迈出正厅门槛,准备跟男主人一起离开村子。

    虞书跟着他们走了两步,还没走出院子,他停下了,他叫住前面的两人。

    “你们能不能等等我,我出去一个小时,很快就回来了,很抱歉耽误你们的时间,但我有一件事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虞书鼓起勇气说了这些话,说完后他面露歉意,再三说了抱歉。

    说完后,虞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男主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对方要去做什么,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戚先生。

    只见这位戚先生,神色平静,目光一直盯着远去的虞书,最后他收回目光,转身和男主人说了一声,再等一个小时出发。

    虞书到破木屋边找了一趟,在林子的土包边也找了一圈,他不知道杨三白天都在做些什么,这几天他都是早上来树林找杨三的,每次他去,杨三就在那里等着了。

    虞书心里有些焦急,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了,心急之下,虞书脚下没注意看路,踩空了,掉到下方的田里。

    虞书正想起身从田里攀上田埂时,他的上方忽然出现一个人影,虞书抬头望去,见是他正在找的人,杨三小朋友。

    “你在这里做什么?”

    杨三怀里抱着一捆大大小小的树枝,他疑惑的看着虞书,不明白虞书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他听村里其他小孩子说过,虞书下午都是在教课的。

    杨三把树枝放在田埂边,他蹲下身子,把手递给虞书,想把人给拉上来。

    虞书站起身,抓着杨三的手借了一点力,攀了上来,幸好田坎不是很高,他很轻轻松的就上来了。

    见虞书上来后,杨三抱着那捆木柴往回走,走了两步见虞书没有跟上,他便回头看虞书。

    杨三认为虞书这时候来,肯定是来找他授课的,杨三歪了歪头,神色有些骄傲和他说话。

    “你早上教我的,我都记下来了,不用明天检查,你现在就可以抽查。”

    虞书看着前方的小孩子,他脸上的神色,是那样神采飞扬,歪头看他的样子,才让虞书感觉到,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行为。

    不知道为什么,虞书嘴里道别的话,迟迟说不出口。

    “好。”

    虞书道别的话,换成了好。

    他跟着杨三回了破木屋,杨三把木枝放回屋内,虞书在屋外没有跟进去,他知道小朋友都是有自尊心的,杨三没有邀请他,他就不会进去看的。

    杨三放好木枝后,带着虞书进了林子,去了那座土包边,杨三拿着木棍把虞书上午教的所有内容,都一一复述加默写出来。

    写完后,他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虞书。

    他的新朋友,从回来这一路都很少说话。

    杨三写完字后,他把木棍丢在一边,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的手脏得怎么都洗不干净了,黑黢黢的,指甲缝里全是泥,用木签掏过还是那样。

    他其实是有三件衣服的,但是都被划破了,后面衣服口子越来越大,他没有缝补的针线,所以仅剩下最后这一件好的衣服。

    这些天,他一直穿着这件完好的衣服。

    谁说小孩子看不懂大人的神色呢?

    在田埂边,他说完那些话后,虞书欲言又止的时候,杨三就看懂了,只是他想让时间多停留一会儿罢了。

    他是小孩子,他怎么能不贪心呢?

    “虞书,下次来看我的时候,能带一束花给我吗?”

    杨三抬起头,同蹲在他身边的虞书。

    先一步说了离别话。

    第54章 回头

    虞书没想到一直说不出口的道别, 被杨三看了出来,他甚至很平静的接受了离别这件事。

    “好。”

    虞书心中酸涩,眼眶微润。

    得到这句回答后, 杨三起身往木屋的方向迈了一步,他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同虞书告别。

    “我要回去劈柴了,天色不早了, 你早点走吧,出村都得两个多小时,我就不送你了。毕竟我是小孩子,天黑了不安全。”

    杨三说这话时,是井井有条的,并无不舍,如果忽略他红红的眼眶的话。

    虞书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虞书转身往回走了, 走的时候他不敢回头看,虞书觉得心脏酸得难受,他从未体会过的难受,眼泪在不知不觉间掉落了下来。

    等温热的泪珠落到手背上时,虞书才发现自己哭了,虞书在离妇人家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他调整自己的情绪, 拭干泪珠。

    虞书望着这座贫穷的山村看了良久。

    虞书在回想他过去的生活,他感觉过去的自己无比陌生, 如今的自己也同样陌生。

    他像从玫瑰花房,走到了淤泥遍地的沼泽地, 他的脚下沾满了脏污,如今戚矢臣说他们要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会难过呢?

    心脏处持续发酸, 虞书抬手捂住心脏,体会着这种陌生的感受,这里的风好似也知道虞书要离开了,临别前送来一阵清风。

    风吹干了虞书脸侧的泪痕。

    调整好情绪后,虞书回了妇人家。

    戚矢臣在院子边缘站着,男主人在院子里坐着摘菜,见他回来后,男主人把菜撂下,把家里大门锁上。

    “走吧。”

    戚矢臣见虞书回来,他看见了虞书异常的模样,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跟男主人说了一句出发了。

    男主人在前面带路,虞书和戚矢臣跟在他身后,三人一同往村外走去。

    他们是从后山绕下去的,走了约两小时,他们走到了那条河边,男主人把裤脚挽得很高,虞书他做不到这样,打算直接踩着河水走过去。

    戚矢臣第二个下河,他脚踩到河里后,他回身把手递向虞书,在河水里走,虞书没有经验,很容易摔倒。

    虞书把手放在戚矢臣手里,由对方牵着他过河,戚矢臣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会回头看一眼虞书。

    男主人走得快,他先上岸,他在岸上等了好一会儿,这两人才安全的上岸。

    上岸后,男主人把裤腿放下来。

    戚矢臣和虞书则是下半-身都是湿漉漉的,每走一步裤腿都在往下滴水。

    过河后,又走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才走到镇上,这里说是一个镇,人并不多。

    男主人带他们到一个小卖部前,他从上衣里侧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袋子缠了好几圈,里面装的是零零散散的纸钞。

    他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张十块钱,把钱给了小卖部的老板,他买了一袋盐,随后在老板补钱时,询问老板他能不能打一个电话。

    老板抬头撇了一眼,把柜台下方的老式手机拿了出来,然后从补的零钱中抽回两块。

    “打电话两分钟以内两块钱一次,超过额外收费。”

    老板讲清楚价钱后,他捏着零钱,没有先补给眼前的人,打算等人把电话打完后再给。

    男主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戚先生,他把位置让出来,戚矢臣走到玻璃柜台前,拿起那个老式手机,拨出了一串电话。

    老式手机都是扩音,电话铃声特别响,电话那头在响了二十几秒后,接听起来。

    “您好,这里是戚总秘书处。”

    “我是戚矢臣,派人来接我们。”

    戚矢臣话刚说完,电话那头传出咚的一声,能从手机里听到那头的兵荒马乱,几秒后,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声音。

    秘书在询问大少爷的位置,说立马派附近搜寻的人赶往大少爷所在的位置。

    戚矢臣拿开电话,询问老板这里的位置叫什么名字,老板感觉自己像遇到电视里的大人物一般,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听到询问后,赶紧告知了对方这里的位置,他把手里拽着的零钱找补给了男主人,也不计较打电话的这个男人,打电话是否超过两分钟。

    戚矢臣跟电话那头交代了很多,等了五六分钟后,秘书把电话拿给了戚征鸣。

    戚征鸣先是询问儿子是否安全,身上是否带伤,得到安全无伤的回答后,戚征鸣把电话交给秘书,他自己继续开会去了。

    挂断电话后,戚矢臣把电话还给老板。

    “他们看了一下离我们最近的人,他们过来最快需要两个小时。”

    戚矢臣同虞书说话。

    “好。”

    随后戚矢臣带着虞书,在小卖部门口等着,男主人蹲在对面的台阶上,陪着他们一起等。

    他们刚刚出来,小卖部的老板端了三个塑料凳,很热情的请他们坐着等。

    虞书看了一眼那塑料凳都是新的,上面还贴着指甲盖那么大的价签,价签上写着3元。

    对于老板的热情,虞书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看了一眼戚矢臣,只见戚矢臣把凳子接了过来,同老板说了一声谢谢。

    戚矢臣把凳子一人分了一个,坐着等。

    虞书坐在凳子上静静的出神,他的长发垂在脸侧,许是很久没有良好的洗护条件,虞书的发丝失去了光泽。

    他就像不经意间跌落到凡尘里。

    虞书从这一路出来,他都在发愣。

    戚矢臣的余光一直都注意着虞书,他知道虞书舍不得离开,他对那几个孩子有了感情,尤其是那个小鬼头。

    戚矢臣起身到身后的店铺里,找老板拿了一包烟,他拿着烟走出一段距离,才点燃烟支。

    戚矢这个人,无论落魄到什么地步,他骨子里的一举一动都是带着贵不可言的气质。

    黄昏中,戚矢臣站在台阶上,指尖夹着烟,吐出一口烟雾后,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虞书。

    太阳快下山了,太阳的光线被屋顶遮住大半部分,剩下没遮住的地方,投射到了这座狭窄的巷子内。

    那束光照在虞书身侧,他似这座小巷内最光彩夺目的人,让那些偶然路过的人,都移不开眼。

    虞书他却一直都没有动,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那些人看他的目光,他盯着对面的墙壁在发呆。

    小卖部老板从店铺出来,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人家走路的步伐和说话的语气都不是一般人能模仿出来的。

    他也没见过,漂亮得模糊了性别的男子。

    这时候巷子的尽头传来一阵喧闹声,敲锣打鼓的哀乐,很远都能听见,虞书被这声音打断了思绪。

    他顺着声音看去,没多久就见那头有几个人往他们这边走,那些人袖子上别着白花。

    小卖部老板见这阵仗,嘴里骂了一句晦气,随后立马回店铺,把门给关上。

    生死离别人都是要经历的,虞书不理解老板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他就没有离去的那一天吗?

    送葬队伍从他们面前走过,走过后,老板才又把门打开,他打开门后,往走远了的送葬队伍瞧了瞧。

    “这女娃年纪轻轻的,没结婚就死了,可惜。”

    老板一改刚才说晦气的态度,又惋惜了起来。

    虞书不明白老板的情绪为何反复这么快,他更关心的是,老板怎么知道死的是未婚女性。

    虞书把疑惑问了出来。

    老板见虞书主动和他搭话,脸上挂起笑容同虞书说他知道的。

    “我们这里女人是晚上上山,如果是结婚的妇人去世,前面端灵位的是小辈儿,一般是家里的儿子或者女儿,结婚没有孩子的,那就从夫家里找关系近一点的小辈来端,没结婚的女生,没有后辈,父母不能给子女端灵位的,所以只能请专门做丧事的人来端,刚刚前面端牌的人我认识,就是我们这里做丧事的人。”

    “父母家里的小辈们也不行吗?”

    虞书问了老板一句。

    “那怎么行,女人长大了就是别人家的,怎么能找娘家的人来端灵位,会坏了娘家的气运的。”

    老板说的时候,连连摇头,随后又道。

    “男的是早上埋,流程是一样的,没结婚的可以由家中近一点的小辈替他端灵位,男子属阳,女子属阴,没长大成年的孩子属于夭折,不管男女都不办丧事,直接埋地里垒个小土包就行了。”

    虞书听后,内心难以评价这些封-建习俗,难道就因为是女子,她便不是父母的心头肉了吗?

    人死灯灭,还要为了外人的说法,不能送自己孩子最后一程路。

    等了没多久,来接应戚矢臣的人到了,领头的人一身西装,提着一个很大的公文包,穿着打扮严肃,他身后跟着四五个同样穿西装的人,领头的人能让人一眼看出,他是这一行人中的负责人。

    跟在最后方的是十来个搜救人员,搜救人员都穿着统一的服饰。

    领头的西装男子走到戚矢臣身边。

    “大少爷,车已经准备好了,镇上车子不好进来,我们都停在镇外的,搜救的直升机在五公里以外的空地停着,可以直接乘直升机回去。”

    西装男子是总助下面的助理之一,这次是由他负责此次的搜救行动。

    说罢,西装男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交给大少爷,墨绿色的文件袋鼓鼓囊囊的,里面都是现金。

    戚矢臣拿着文件袋向那个男主人走去。

    “感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这是一点心意,望你收下。”

    戚矢臣把文件袋给了那个男主人。

    男主人拿着文件袋自觉有些烫手,他只是想陪他们,等到接应的人就走的,他和自家媳妇儿都没打算收取报酬的。

    何况另一位小哥也教了他们孩子好几天。

    “收下吧。”

    戚矢臣知道对方的心思,他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往虞书的方向走。

    虞书看着戚矢臣向他走来,那些接应他的人,就毕恭毕敬的站在不远处等候。

    戚矢臣从泥潭里,回到了他佩金带紫的身份,这一程只是他人生的一小段路,一个意外,他本就是身份尊贵的人。

    “走吧。”

    这个人和他这样说。

    虞书起身准备同戚矢臣一起离去时,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座小土包,杨三大多数时间都是和他在小土包面前见面的。

    直接埋地里垒个小土包就完事了。

    虞书脑海中回想起,刚刚小卖部老板说过的话,虞书毫无征兆的转身进了店铺。

    “老板,你们这里办丧事都是直接埋地里垒座土包吗,没有牌位的吗?”

    店铺老板正喜滋滋的数着手里的一叠百元大钞,内心感叹着,有钱人就是大方,今个儿他发大财了。

    他没想到这位漂亮小哥会突然进来,看见他数钱,老板嗖的一下把钱放到柜台下方。

    等反应过来小哥问的话后,赶紧点头回答。

    “是的,都是下葬后,把坟墓垒成一座土包的,大多数人都是找石匠买石头刻墓碑的,不过也有那种没钱的人,直接连碑也不刻,埋了就完事的。”

    虞书一瞬间忽然想明白了,杨三为什么总是在那座土包面前玩,在那座土包面前和他见面。

    妇人说杨三母亲去世得早,那很有可能那座土包是杨三母亲的坟墓。

    那杨三在土包边挖坑挖的是什么?

    虞书不信杨三会挖着玩儿。

    一个念头猛的浮现在虞书的脑海里。

    他的新朋友是在给自己挖坟墓,挖在他母亲身边的。

    那么临别前,杨三说让虞书下次来看他的时候,带一束花给他,为什么是花?

    花这种东西对小孩子来说并不实用,为什么不是课本纸笔、糖果,又或者说是其他物品。

    为什么偏偏是一束花。

    虞书从店里出来,不顾所有人的目光,转身往回走。

    戚矢臣上前两步,动作十分快的拉住了虞书的手,他目光深沉的看着虞书。

    “虞书。”

    戚矢臣喊住了他。

    虞书惊谔的回头看着戚矢臣,他想让戚矢臣松手,但戚矢臣把他的手握得很紧。

    虞书对上戚矢臣目光那一刻,虞书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知道戚矢臣同样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这一路戚矢臣都不曾问过。

    因为他什么都知道。

    就连虞书自以为的秘密也是。

    第55章 成蝶

    “戚先生, 你这是做什么?”

    虞书定了定心,疑惑不解,语气甚至是有些急切。

    戚矢臣迎上虞书的目光, 没有任何退意,他松开手,让虞书先冷静下来, 听自己说话。

    “虞书,我不拦你,但你去之前,我想和你说一些话。”

    他知道虞书要回去做什么,虞书决心要去的话,戚矢臣不会阻拦,他也阻拦不了,他只是想在虞书去之前, 想给虞书说一下现实。

    让他想想清楚。

    虞书缓了神色,但眼神中还是透露着焦急。

    戚矢臣走到身后的那些人中,他拿来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走到虞书跟前,他在本子上涂涂画画好一阵。

    “虞书,这是那座山村的地势图,是我这些天早上出去勘测的, 经过我的调查,修公路出去不适用, 最好的方式是建一座桥,位置从这里到这里。”

    戚矢臣在纸上标注出地点。

    “这座桥我会以戚家企业的名义投资修建, 这样那些村里的小孩子们,以后上学便不在有任何困难。”

    戚矢臣说着自己的计划, 从他来到那座山村的第三天他心里就有了这个计划。

    戚家是每年都会做慈善的,这一次他受那家主人的恩惠,所以他把今年的慈善名额给了这座村,既还了收留之恩,又替戚家博得一个好名声。

    其实按照做慈善的标准来说,那个村子并不符合条件,因为那座村子里的人太少,修一座桥在那里,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力,这并不符合戚矢臣利益最大化的标准。

    如果不是因为那家主人收留了他们,虞书又格外喜欢那些孩子,戚矢臣是绝对不会做这门亏本生意的。

    虞书看着纸上标注的那一条线,那是戚矢臣画出的桥,他准备给这座山村修建的桥。

    虞书很清楚的知道,戚矢臣修建的桥会惠及这里所有的村民,他知道戚矢臣提前告知他这件事,是想让虞书放心,让他不用担心那些孩子以后的读书情况。

    但大桥修建是需要时间的,一年还是两年?而且更重要的是,虞书还担忧另一件事。

    “虞书,孟母三迁的故事你听过吗?”

    戚矢臣忽然提起这件事。

    虞书不明所以,点点头,这个故事耳熟能详,很多人都知道。

    “下雨了知道房子漏了,饿了才知道食物没了,孩子读不了书,才知道地势不便了。”

    “孩子不知道,难道这些大人还不知道吗?说句难听的话,他们不会为了孩子读书便利,搬到镇上来吗?有手有脚的,就算是捡垃圾卖,也不会饿死人吧,那座村子为什么那么少的人?因为有先见的父母早早就为孩子做好了打算。”

    戚矢臣话说得刻薄又直白。

    但不可否认的是,戚矢臣说的都是对的。

    “所以困住他们的从来不是这座悬崖,而是他们自己封闭又矇昧的心,你帮不了所有人,虽说人各有命,但他们连试都没有试,就安于现状,这一次他们遇见我,那么下一次呢?难道等着上天什么时候看到他们的苦难,派下救世主来拯救他们吗?”

    “你就算回头去看那个小孩子又怎么样,你能带走他吗?他的父亲虽然跑了,但至少人还在,你带不走他的,你给了人家一束光,而后又消失不见,这难道不是一种另类的残忍吗?”

    戚矢臣话语步步紧逼,他要虞书看清楚事情的真相。

    芸芸众生,谁都有苦难。

    他们谁都做不了救世主,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本身,所以他才会那么喜欢虞书,喜欢虞书的灵魂。

    不是所有人都会自我觉醒。

    戚矢臣走近虞书,他轻轻牵起虞书的手,带着人往外走,虞书被戚矢臣说得没办法反驳。

    不对的,不对的。

    虞书内心这样说,可是他就是找不出什么话去反驳,戚矢臣的大手握着虞书,带着他离去。

    来接应的其他人都看到了刚刚那一幕,但谁都不敢出声发表意见,都跟在戚矢臣身后走着。

    走到镇外,天已经黑下来了。

    黑色越野车停了七辆,戚矢臣走到其中一辆越野车边,他拉开后座车门,准备让虞书先上去时,虞书停下脚步了。

    虞书停下后,迟迟不肯上车。

    戚矢臣看向虞书。

    “戚先生,我很感谢你替村民修建那座桥,我不知道是否因为,有你喜欢我的因素掺杂在里面,致使你做出这个决定,但是我真的很感谢你。”

    “戚先生,到现在我依旧想不出话来反驳你,或许你说的都对,你的阅历和眼界比他们都丰富,但他们只是村民,就算他们不作为,可是那些孩子又有什么错。”

    “这些孩子的人生没有试错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你说的很对,我给了那个小孩子一束光,又收走了,的确很残忍。”

    “所以,我想好了,我决定留在这里。”

    虞书说这话时,眼神很是坚定,不容动摇,他的心在此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戚矢臣把车门关上,他倚靠在车门上。

    “虞书,你不去寻找自我了吗?你的画画不要了吗?”

    “你留在这里教那些小孩子?你甚至连一个正式教-师的名份都没有,值得吗?”

    “大桥修通后,那些孩子也用不上你了,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戚矢臣话语直指重点。

    “画画哪里都可以画,并不是得有指定的地方,我热爱画画和我留在这里并不冲突。”

    “戚先生,你做的事情,那是你替那些村民和孩子做的,现在我要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我的人生路程,终将不会只是这一程,你不能每一程都陪在我身边,也没有人能够替代我去走我的路,我会教到大桥修建成的那一天,那一天后我会继续启程去新的地方。”

    “至于值不值得,我并不需要任何人来认同我的行为,包括你,这一切的缘由只是因为我看见了我想去做,仅此而已。”

    “我翻过我的山,走过我的路,无需任何人评价,只求问心无愧,这就是我要找的自我。”

    虞书语气十分郑重,振聋发聩,在这一刻他是破茧而出的蝴蝶,他终于明白了他想要的自我,找寻的自我是什么。

    自我是虞书,也是他的心。

    夜色中,虞书的眼神明亮而坚毅。

    戚矢臣被虞书深深震撼,他知道自己是恶劣的商人,冷血又无情,他的思想是比不上虞书的。

    他喜欢上了世界上最好的虞书。

    戚矢臣伸手把虞书紧紧搂住,这是他喜欢的人,是那样的美好和干净。

    “虞书,恭喜你找到自我。”

    戚矢臣祝贺了他,同时这句话也表明他不会再劝阻虞书了。

    芸芸众生,来来往往见过的人太多了,而他戚矢臣的这颗心,永远为虞书所心动。

    何其有幸,能够遇见。

    第56章 昏头

    天色太晚, 戚矢臣没让虞书晚上回村子,打算第二天白日再回去,虞书看一眼天色, 虽然他心中也有急切想做的事,但自身安全还是得重视的。

    不然出了三长两短,什么也做不成。

    戚矢臣让助理开车找地方吃饭, 助理开车领着大少爷他们去了附近的县城,县城不近不远,开车开了一个小时。

    秘书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炒菜馆子,一行人坐进去后,把饭馆子的桌子都坐满了,助理给了几倍的钱,让老板在他们吃饭期间不要接待其他客人了,等他们走了在接。

    老板乐得合不拢嘴, 让服务员把桌子板凳都擦干净一点,他自己则进后厨房亲自抡炒锅了。

    戚矢臣和虞书两人单独坐一张桌子,戚矢臣手里拿着菜单在点菜,他一眼扫下来后,看到几个还行的菜。

    “粉蒸排骨,肉末蒸蛋,清炒虾仁, 番茄牛肉粥…………”

    戚矢臣报了一些清淡的菜,这么晚了, 吃油荤太大的菜,容易拉肚子, 尤其是他们在村民家里吃得很清淡,大部分都是粗粮。

    听到戚矢臣报菜名, 虞书觉得自己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虞书默不作声的在背地里咽了一口口水。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没谈过戚矢臣的眼睛。

    小馋猫。

    于是戚矢臣他把刚刚报的菜名都勾了,并且还加了两个菜,他们两个人共点了十个菜。

    勾完菜单后,戚矢臣把菜单拿给了服务员,服务员拿着菜单进厨房,让厨师先做菜了。

    助理他们一行人也点了不少菜,不过助理特意等大少爷勾完菜单交给服务员后,隔了五分钟才把菜单交给服务员的。

    后厨房先上的戚矢臣他们的菜,粥是熬好的,很快就端出来了,戚矢臣用开水给两人的碗筷烫了一下消毒。

    烫过后,他拿勺子给虞书舀了一碗粥。

    虞书接过碗,用小勺子舀了一点,吹凉后尝了一口,粥带着一点点番茄的酸味,以及牛肉的滑嫩。

    这组合挺奇怪的,但意外的虞书觉得口味还行,虞书吃了小半碗后,戚矢臣拦住了他。

    “等下吃不下其他菜了。”

    戚矢臣点那么多菜,就是为了让虞书每样菜都尝一点。

    虞书听话的把碗放下了,乖乖的坐着等其它菜上来,虞书这幅模样,倒还真看不出前不久他那样坚定寻找自我的样子。

    戚矢臣真的很想把虞书吃下肚子,太可爱了。

    后面的菜上来了,虞书每道菜都尝了几口,尝下来后,虞书感觉自己饱得不行。

    他从未这样不节制过,不管在家还是在俱乐部游玩,他晚饭都是吃七分饱的。

    看来在村里待了几天给馋坏了。

    虞书都馋成这样,戚矢臣自然也不例外,上的一桌子菜,虞书从一开始安静的看戚矢臣吃,到中间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吃,吃到最后虞书都是用怀疑的目光看他。

    虞书在怀疑这一桌子菜装哪里去了?

    戚矢臣的胃简直像一个黑洞。

    虞书甚至想没礼貌的,上手去摸摸戚矢臣的胃,看看那些菜是不是真的在他肚子里。

    见虞书盯着自己很久了,戚矢臣放下碗筷,他直接拉过虞书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想摸就摸。”

    戚矢臣笑着调侃他。

    虞书手指曲起,赶紧把手收了回来,他的两只耳朵红得厉害。

    菜倒是没摸到,倒是摸到了戚矢臣的腹肌。

    虞书心想,戚矢臣肯定是故意的。

    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勾引自己。

    吃完饭,戚矢臣领着虞书在附近不远处走了走,消消食,等他们两人回来时,助理和其他人都已经吃好了。

    吃好后,助理在县城里找了一家大一点的住宿,但是由于他们人太多了,两人一间都住不下。

    所以大家都是三到四人一间挤着住,虞书则和戚矢臣一间房。

    说是酒店其实就是那种不正规的住宿,床头柜边摆放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的乱七八糟的收费用品,还有男人吃的药。

    虞书是坐在床头边打算等戚矢臣洗完后,他再进去洗澡的时候,发现的这些用品,虞书从小到大连片子都没看过,更别提这些东西了。

    他还好奇的把东西拿起来看了一下说明,等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后,像丢烫手的山芋一样把东西丢回盒子里。

    虞书脸红得不行,于是转移目光看其他地方,头顶简直都快冒烟了。

    戚矢臣从淋浴间出来,穿着助理给他带来的衣服,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出来就看见虞书脸红得厉害。

    戚矢臣大步走过来,皱着眉的伸出手,去探虞书额头的温度,他以为虞书生病了。

    下午他们从河里过,裤子浸了河水,又湿漉漉的等了那么久,有极大的可能会感冒生病。

    虞书被戚矢臣的手探了个正着,眼睛慌得四处乱看,就是不敢抬头看戚矢臣。

    “生病了?”

    戚矢臣关心的询问虞书。

    虞书着急忙慌的推开戚矢臣的手,拿起换洗衣物就落荒而逃的去了淋浴间。

    戚矢臣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一时之间还有些惊讶,虞书明明现在已经不会排斥他的一些肢体接触了,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戚矢臣站在床边,仔细回想自己今天做过的事情,他在想是自己哪里惹到虞书不高兴了吗?

    思考的时候,戚矢臣余光看到床头柜上的盒子,盒子里的东西已经被翻乱了,他刚进门时,他就把房间东西的摆放情况在心里过了一遍。

    戚矢臣走过去,手指拿起盒内的东西,看清是什么后,他把东西又放回去。

    好了,罪魁祸首找到了。

    虞书在淋浴间洗了很久,洗完后他出来时,房间内的灯已经关掉了,只有床尾墙上的电视还开着。

    戚矢臣手上拿着手机在处理事情。

    助理准备的很齐全,拿了新手机给戚矢臣,同样也给虞书准备了,戚矢臣的手机上是有电话卡的,虞书的没有。

    虞书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擦到头皮干了不滴水时,虞书就准备躺到自己的床上睡觉了。

    他们这间房是标准间,各睡一张床。

    “不把头发吹干就睡觉,当心老了以后头疼。”

    戚矢臣说完这句话后,把手机放下,他起身下床在电视柜的抽屉里找到吹风机,随后他把吹风机插上电,示意虞书过来。

    虞书听到戚矢臣类似长辈一般的发言,还有些诧异,走过去的同时,认真的把戚矢臣重新打量了一遍。

    戚矢臣见虞书这样,笑着解释。

    “我家有一位中医,据说祖上是给宫里人看病的御医,父亲花钱把人请到戚家老宅来养老。”

    他父亲年纪大了,中医也看,西医也看。

    外出的时候,都是有西医陪同,在家时,就是中医开方子熬药保养身体,戚矢臣每次回家一趟,中医就会给他把脉看看身体。

    他父亲这个年纪了,于他自己而言,活得更久,便能创造更多价值,所以格外注重保养。

    虞书没看过中医,他从小到大都被母亲养得精细,除了小时候爱生病经常往医院去,后来长大了就不怎么生病了。

    虞书在家时是会吹头发的,但出来这么久了,条件跟不上,很多次都是把头发擦到不滴水就可以了,所以一时之间还没改过来这个习惯。

    但虞书想,以后留在村里,怕是没有这个条件吹头发吧,毕竟村里连电都没有。

    虞书坐在床尾,戚矢臣站在他身侧,他拿着吹风机,把风调到中档,温热的风吹着不伤头发。

    戚矢臣手捞起虞书的发丝,动作轻柔的替他吹风发。

    “虞书这次回去后,我陪你去找村里掌事的老人,租一间空屋住吧,你不要住那些村民家里了。”

    戚矢臣替虞书出主意。

    耳边的吹风机发出呼呼的声响,虞书听到戚矢臣的话后,没有先回答,反而是想起来另一件事。

    他在村里生活也是需要用钱的。

    他如今什么都没有,就算租房子也是需要用钱的,虞书知道,戚矢臣很有可能会贴心的替他安排好一切。

    但虞书自己是不愿意的。

    无关其他,只因为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没有明确下来,他们之间甚至没有恋人的名分。

    虞书现在是喜欢戚矢臣的,如果按照之前的节奏来,长久的接触下去,虞书很有可能会同意和戚矢臣在一起。

    但现在虞书需要慎重考虑了,因为他要留在这座村子里一两年,所以虞书不能这么自私。

    “在想什么?”

    戚矢臣见虞书不回话,轻轻的碰了一下虞书的侧脸,唤醒他的注意力。

    “我们之前的物品,有被打捞到吗?”

    虞书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打捞到了,不过都泡水了,衣服生活用品都不能用了吧?”

    戚矢臣不知道虞书问这件事做什么。

    虞书听说打捞到了,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证件还在就行,他可以去补办一张电话卡,登陆软件,他把钱转给戚矢臣,让他换现金给自己。

    “那些东西放在哪里呢?能帮我把证件送过来吗?”

    虞书偏过头望向戚矢臣。

    戚矢臣听到虞书询问后,他才反应过来,虞书到底是想做什么了。

    虞书很独立,一直是这样。

    “快的话,明天早上。”

    戚矢臣给他说了一个预估的时间。

    等下他睡前就吩咐人,带着证件往这边赶。

    “谢谢。”

    话刚说完,虞书的头发也吹干了,戚矢臣把吹风机收回抽屉,然后蹲在虞书跟前。

    “虞书,帮了你的忙,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回答我几个问题。”

    戚矢臣两只手放在虞书的身侧,虞书的膝盖抵着他的胸-膛,离得很近。

    这个姿势占有欲的意味很强,不仅离得很近,而且还可以在一瞬间跃起,扑上去把猎物快速制住。

    虞书只觉得戚矢臣离得近了一点,其余的没有多想,毕竟前一刻他们聊天的话题都中规中矩很正常。

    也并未想到,不论在村里还是在镇上,他们处的环境,都是属于人多的地方。

    村民家里连门都不能锁上,也不是很隔音,白天也是因为人多,所以戚矢臣才安分守己得很。

    “你问。”

    虞书悄悄把身子往后仰了一点。

    戚矢臣看见虞书的小动作,他眯了眯眼睛,把想要问的问题,都一一问出来。

    “虞书,你刚刚在脸红什么?”

    “晚上摸到我的腹-肌,你觉得感受如何?”

    “要不要再仔细摸摸看。”

    戚矢臣面不改色,语气十分平静。

    虞书这一瞬间,甚至还以为自己昏头,听错了。

    第57章 俗人

    虞书反应了几秒后, 他看戚矢臣漆黑的眼珠静静的盯着他,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人喜欢他。

    而且他们现在又是单独相处,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虞书手指轻轻抓了一下被单, 身子往后稍稍退,试图趁戚矢臣不注意,退出他的守护范围。

    虞书退了一小段距离, 打算脚也上床,往床头的方向退去,但这时候,戚氏臣却伸手握住虞书两条腿的小腿肚。

    “你还没回答问题呢,跑什么?”

    戚氏臣拉住人后,又松了手,起身撑在虞书上方,他的两只手撑在虞书身侧。

    虞书穿着白色的睡衣, 睡衣是和他同一个款式的,只是尺码不一样,有时候戚矢臣觉得父亲手下的秘书,简直是人精。

    办事面面俱到,也能揣摩出他的喜好。

    虞书的头发散乱着,除了害羞和紧张外,还有一丝害怕和迷茫在的, 他的情绪太好懂了,戚矢臣一眼就看明白了。

    “怕什么?”

    戚矢臣猛的卸了力, 扑-倒虞书,压在他身上, 像个无赖一样,两只手把人腰给扣住了。

    虞书两只手去推戚矢臣的肩膀, 可惜纹丝不动,戚矢臣的呼吸都洒在他的颈侧,气息温热又明显。

    睡衣都是真丝的,戚矢臣的手掌心太热了,虞书觉得他的手掌心都要把衣服给烫化了。

    “戚矢臣。”

    虞书小声的叫了他一声,他很不习惯这样,戚矢臣现在的样子让他有些害怕。

    虞书对于爱情,他的观念是风花雪月,是患难真情,也是日久生情,但这些过后他便想象不出来了,因为他的性-教育很匮乏。

    他太单纯了,学校无人同他玩,也没有人约着他讨论,父亲更像一个严肃的学者,他不会引着虞书去学这些,母亲身为女人,更不会提醒这些。

    他就像无人之境的雪,没有人会拿这些同他讨论,好像虞书这个人本就不该沾染尘世间的欲-望一般。

    虞书他的恋爱观是精神上的,他以为最多的是两人亲-吻和抱在一起。

    两个男人具体该怎样,更深的他便不知道了,同样他也不知道,爱情背后交织着爱-欲,爱在前欲-望在后。

    戚矢臣从小见的多,因为他身处的那个圈子就不会意味着有多干净,步入青春期时,父亲就丢给他一些教育材料,让他自己看。

    等他十八岁大了,父亲就带他见识那些酒肉-池林,见识人最低劣不堪的一幕。

    父亲说,他这样做,并不是让戚矢臣往糜-烂生活的方向走,而是告诉他,人性的另一面是怎样的,与其日后头昏中别人的圈套,不如他这个父亲来带他见识。

    见识后,就不会有好奇,若是不够,那就带他一直看。

    戚矢臣刚刚满十八岁,最初父亲带他在一旁见识的时候,他是好奇的,毕竟他年轻,也会有反应,父亲也不会嘲笑他定力低,只是让他坐着一直看。

    直到后来,看得多了,戚矢臣甚至是,可以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的,看着那些人现场表演,后面父亲便不在插手他的私生活了。

    十八岁那年,父亲花了半年时间,教会了戚矢臣定力。

    父亲的教育也不能说全无坏处,至少到现在戚矢臣很警醒,在遇到虞书之前,他一直就像个清心寡欲的和尚,那些给他设套的人,戚矢臣都一一笑着接下,然后不动神色的把人给打发走。

    不过也有一点坏处。

    就是戚矢臣直到现在都没有过伴侣,没有过性-生活,因为他觉得不管是任何人都配不上他,他甚至觉得滚-上-床,看着白花花的肉-ti很恶心。

    好像脏污会沾染到他身上来。

    有时候他觉得父亲会不会矫枉过正,要是他这一辈子都找不到对象那怎么办?

    戚矢臣偶然间问起过父亲这个问题,戚征鸣平静的听完儿子的困扰后,笑了一声,笑他天真,然后同他说了一句。

    男人本色,你要是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你就算是当了和尚,你都会违背戒律清规还俗的。

    戚矢臣那时候对父亲的话,是不在意的。

    但现在戚矢臣觉得,戚征鸣不亏是他父亲。

    戚矢臣现在就觉得,自己像是个迫不及待想还俗的和尚,脑袋里的什么戒律清规都不想要了。

    在他见虞书的第一眼,他就喜欢虞书,想和他见面,说话,也想同他一起做坏事。

    那些他觉得恶心脏污的东西,要是换成虞书,戚矢臣就觉得心跳加速,浑身的血直往头上涌。

    “戚矢臣。”

    虞书声音又大了一点的叫他。

    戚矢臣从虞书身上翻下来,他偏头去看虞书,虞书也在偏头看他。

    两人的目光对上。

    戚矢臣在这一刻,他觉得他真的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自制力,他能感受到虞书也喜欢着他。

    虞书情绪太好懂了。

    但同样虞书也没有做好准备,戚矢臣不能吓着他,虞书这样的人,必定是得同他有了明确的关系后,喜欢到了时机时,才会同意的。

    他和虞书的感情是不对等的。

    虞书只是刚刚喜欢上他,而戚矢臣是喜欢得恨不得把人变小揣在身上,喜欢得恨不得把人一口吃掉。

    “我去其他房间睡。”

    戚矢臣在这一刻,他也不敢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了,如果他真的没控制住,虞书是反抗不了他的。

    就像把猛虎和兔子关在一间屋子里,猛虎饿起来了,那可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戚矢臣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太年轻了,他永远也赶不上父亲,他的父亲不管在何时何地都有着,无人能比又近乎变态的自制力。

    但戚矢臣又庆幸自己不似父亲那样,因为他真的很喜欢虞书,如果不是他回头去救了虞书。

    他的爱人或许早已不在了。

    他只会变得比他的父亲还可怜。

    戚矢臣想到这里,他停下脚步,他本来都走到大门口了,然后他又转身回来走到虞书身边。

    戚矢臣弯下腰抱紧虞书。

    “虞书,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已经不是戚矢臣了,我现在变成了一个只知情爱的俗人。”

    被戚矢臣抱着的这一刻,虞书感知到了戚矢臣强烈的爱意,虞书瞬间就不再害怕刚刚那样的戚矢臣了。

    没有人能从情爱中全身而退。

    虞书他也不例外。

    虞书把手轻轻搭在戚矢臣的后背,轻轻回抱着他,然后把头靠在戚矢臣的肩膀上。

    戚矢臣被虞书这样的小动作,瞬间安抚了所有的欲-望,他的心像变成了一汪温水。

    两人抱在一起,抱了很久。

    最后虞书困了,轻轻的打了一个呵欠。

    戚矢臣松开虞书,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后,他扶着虞书躺下,给他盖好被子后,出去了。

    虞书听见房门轻声的关上,随后闭上眼睛,闭上后,虞书在回想刚刚戚矢臣和他说的那句话。

    他说他已经不是戚矢臣了。

    虞书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一夜好梦,第二天虞书醒来后,换好衣服出房门时,就看见戚矢臣站在走廊里,站在他房间不远处的地方。

    戚矢臣手里把玩着烟支,没有点燃,见虞书出来后,他把烟支丢进了垃圾桶,向虞书走过来。

    “这里不含早,我们出去吃吧。”

    戚矢臣说完后,把手里提着的一个小袋子交给了虞书,虞书接过来打开看了,里面都是他的证件和重要物品。

    虞书把东西拿好,跟戚矢臣一起出去吃早餐了,两人吃完早餐后,戚矢臣陪着他去办了电话卡,买了生活用品和衣物。

    虞书还买了不少的纸笔和本子,还有一块小一点的黑板和粉笔,最后虞书还买了一束花。

    戚矢臣还以为虞书开窍了,所以一直默不作声的跟着虞书,替他提东西,提不下的都由秘书和其他人提着,除了那束花以外。

    那束花由虞书抱着的。

    直到回村后,戚矢臣也没见虞书把花送给他,戚矢臣内心焦躁又期待,但还是忍住了。

    回村后,两人把东西都放到车上,戚矢臣陪着虞书去找了村里的老人,租了一间空屋,空屋有些年头了,虞书给了钱,老人找了村里人,帮他把屋子打扫干净了。

    忙碌了一上午,东西也搬进去放好,大家伙在老人家里吃了一顿午饭,给了辛苦钱。

    吃完饭,虞书就抱着那束花出去了。

    连戚矢臣也没带。

    戚矢臣看着虞书抱着那束花独自出去,就知道那束花不是给他的了,戚矢臣脸色很不好看的,站在虞书新住处的院子里。

    秘书跟其他人在替虞书打扫屋子,有些细节没弄好,秘书拿着大扫把在扫庭院,他看见了他们大少爷阴沉的脸色。

    秘书于是背过身扫地,尽量保持不笑,面无表情,他之前就听他上司说过,他们这个大少爷,看着虎父无犬子,其实只要接触的时间多了,就知道大少爷其实挺有人情味的。

    秘书把庭院扫干净后,就去外面走了走。

    虞书带着花去找了杨三,他在林中的小土包面前找到了杨三,此时的杨三穿着破破烂烂,不过一天未见,杨三真就变成流浪汉的模样了,头发也是脏得满是泥。

    “你不是说,下次来看你,要带一束花给你吗?”

    “我带了。”

    虞书走过去,蹲下身把花递给杨三。

    杨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简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得老大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你……你……。”

    杨三想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虞书把花塞到他怀里,然后也不在乎杨三身上的脏污,把人抱住了。

    “杨三,我希望你能好好长大。”

    虞书说道。

    第58章 勿忘

    杨三一直以为他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因为他完好的衣服仅剩一件, 他睡的破木屋也已倒塌一大半,挡不住这山里严寒的冬天。

    他现在晚上睡觉都浑身发冷,更别提到冬天了, 他捡再多的木柴都没有用,因为屋子破了,就算燃起火堆, 晚上也会被风吹灭。

    除非他一晚上不睡,守着火堆添柴。

    他捡的柴,太少太少了,还得省着用。

    杨三也很饿,他每天都很饿。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杨三每天都特别饿,他从别人家地里偷的东西,根本吃不饱, 他的肚里也没有油水,更加的馋。

    他也不敢偷多了,不然村民肯定不会饶了他的,他有时候翻着书时,他注意力特别集中,也不会觉得饿。

    他真的很喜欢看书,也喜欢认字。

    他比那几个小鬼头要聪明一点, 去年过年时,有一个大姐姐回家过年, 看他可怜教过他一点。

    杨三便牢牢的记住了。

    村里那些小孩子都没他厉害,那些小孩子拿着书本, 追在他身边,让自己教他们的那一刻。

    杨三内心开心极了。

    可是后来又出现了一个讨厌鬼, 抢走了所有小朋友的羡慕,那些小孩子不再围着他转了。

    杨三讨厌他,但又忍不住去接近他。

    后面他和虞书成为了朋友,他在虞书那里有优先权,虞书是单独给他授课的,虞书待他很好。

    可是这样好的人,终究是要离开的。

    杨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这位新朋友,也许永远也见不到了,他连这个冬天能不能活过去也说不准。

    杨三不希望他的新朋友,在见到他的坟墓时手足无措,于是他让虞书下次来见自己时,带一束花来。

    那束花,刚好能用得上。

    放在他的坟墓前,祭奠他。

    这束花没有在他死后的坟前收到,而是在他活着的时候收到的,他的新朋友说希望他好好长大。

    大人的脑袋就是好使,杨三觉得他的新朋友也许是猜出来他的意图了,所以回来看他了。

    那好吧,我就努努力,争取活过这个冬天。

    杨三被抱着的时候,是这样想的,他以为虞书还是要走的,因为虞书就不像他们这个世界里的人。

    虞书松开杨三后,看着杨三的眼睛。

    小朋友的眼睛是那样可爱。

    “杨三,我会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以后我会教你读书认字,但你得替我干家务活,得给我煮饭。”

    虞书很认真的跟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说这些要求,好像丝毫不担心自己要求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干这些,对方能不能干得下来。

    杨三张着嘴巴,听到虞书说要留下来,虞书话里的意思,不仅是要留下来,还要收留他,教他读书认字。

    杨三就像被幸运之神眷顾了一样,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于是张着嘴,好半天才问出一句话。

    “为什么?”

    杨三想问虞书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虞书以为杨三是在问,为什么要让他干这些事情和家务,于是很真诚的同他解释了一句。

    “因为我都不会做。”

    虞书这样说道,说完后又补了一句。

    “杨三,没有人能不劳而获,就算你是我朋友,你也不能这样。”

    虞书认真的教他做人道理。

    杨三听着虞书的话,哭了起来,他这才敢相信,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杨三哭起来很丑,鼻涕眼泪都是,虞书这时候才像是有洁癖一般,他皱着眉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帕,给人擦干净眼泪鼻涕后,把手帕给了杨三。

    “要记得替我洗干净。”

    虞书叮嘱他道。

    杨三看着脏兮兮的手帕,没忍住破涕而笑。

    虞书牵起杨三的手,准备把人带回他的新住处,杨三跟着虞书走了两步,他突然松开虞书的手,转身跑到那座小土包面前跪下。

    杨三在母亲坟墓面前磕了三个头,然后他把虞书带给他的那束花,放在了母亲的坟前。

    “妈妈,我想老了再来陪你。”

    “现在,我要好好长大。”

    杨三同他母亲约定着。

    做完这些后,杨三跑到虞书身边,主动牵起了他的手,两人一起离开这座林子。

    带着人回去的途中,虞书遇到了秘书,秘书手里拿着几朵花,他看见虞书后,就把这几朵花交给了虞书。

    “虞先生,这几朵花,你把它送给大少爷吧,我想他会很高兴的。”

    秘书提点对方道。

    虞书一手牵着杨三,一手拿着花。

    他一头雾水,不明白秘书为什么这么说。

    不过听到说戚矢臣会高兴,虞书还是接过了花,拿着花往回走,走到院子边时,虞书看见了戚矢臣。

    戚矢臣见虞书不仅把花送给了小鬼头,还把脏兮兮的小鬼头领了回来,脸色更加阴沉。

    杨三被戚矢臣的眼神盯得不爽,于是呲牙冲戚矢臣做了鬼脸。

    虞书知道这俩人会合不来,没想到现在就杠上了,虞书拍了拍杨三的背。

    “你进屋去。”

    虞书把杨三支开。

    杨三走后,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人,虞书走到戚矢臣身边,他凑近看了一眼戚矢臣的神色。

    “这几支花给你,秘书说,把花给你,你会高兴一点。”

    虞书不喜欢夺人功劳,于是把实话都说了出来。

    戚矢臣看着那几支花,心里呕得想吐血,连秘书都看出来了,他觉得这几支花就是来嘲笑他的。

    戚矢臣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把花收下了。

    正转身往屋里走的时候,虞书好像感知到了戚矢臣的不高兴,他把人拉住了。

    “戚先生,你生气了?”

    “为什么?”

    虞书真诚的发问。

    戚矢臣总不可能说自己吃一个小孩子的醋,那样太丢人了,于是定了定情绪,说没有。

    虞书却不信戚矢臣说的,戚矢臣虽然面上表现得很正常,但虞书就是感知到了他的不高兴。

    虞书抓着戚矢臣的手,垫着脚,闭眼凑上去亲了一下戚矢臣的侧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那一瞬间他觉得,戚矢臣很需要他的安抚。

    戚矢臣瞳孔放大,两手反握抓住了虞书。

    这可是虞书第一次主动亲他。

    这一认知让戚矢臣心动不已。

    正当戚矢臣想趁此机会,把虞书搂过来亲-吻的时候,门背后幽幽的传来小孩子的声音。

    “你们是相好的关系吗?男人和男人也能在一起吗?”

    杨三早就看出来虞书和这个男人很亲密了,但他一直没往这方面想,小山村封闭,这种事基本上没有过。

    虞书被小孩子看到,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和戚矢臣保持距离。

    戚矢臣只觉牙根痒痒,想把这个臭小孩,拎过来揍屁股,打一顿,打得他鬼哭狼嚎。

    “杨三,爱情无分性别,男女只是每个人的身体构造之分,所以相爱的人,不分男女,都可以在一起。”

    虞书转过身认真的教育着杨三。

    戚矢臣看着虞书的背影,听到虞书承认他们的感情,承认他们的相互喜欢。

    那一瞬间,他所有不满的情绪,都消失不见,甚至还有些感谢这个小鬼头,让虞书明面上说出他的心里话。

    杨三像被雷劈一样,恍恍惚惚的看着他们两人,世界观冲击得比较厉害,于是独自进屋去消化这个巨大的消息了。

    戚矢臣正想接着和虞书说几句话时,这时杨三又猛得从屋里冲出来,对着他们俩人大喊。

    “你们相好,老了以后无儿无女咋办,先说好,老了以后我只会照顾你,我可不照顾他这个糟老头子。”

    杨三鼓足勇气吼完这句话后,就又进屋了,杨三年岁小,被山村里固有的传宗接代思想所传染。

    现在虞书和一个男人鬼混在一起,老了没有儿女照顾怎么办。

    于是杨三再三想了想,到时候自己长大了,有能力了,他可以照顾虞书,但他可不会照顾另一个,想到这里,他立马跑出来吼了这句话。

    虞书听到这话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戚矢臣脸色黑得难看,把刚刚想感谢小鬼头的念头收了回来,这小鬼头就是欠揍。

    秘书站在房屋背后,这一切他都听得很清楚,他没有出来打扰他们,安静的做着工具人。

    他给自己的上司汇报了工作,告知了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而这些信息最终会被呈现在戚征鸣的案桌上。

    下午时分,虞书让杨三自己烧水把澡洗了,怕他不会烧,虞书还特意在旁边守着看了一会儿,若是不会得找个人教他。

    见杨三没问题后,虞书就自己出去了。

    虞书知道让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做家务煮饭是很勉强,但虞书还是要让他做。

    一是,他要让杨三明白,没有人可以不劳而获,想要什么,都要自己努力付出才能得到。

    二则是,大桥修通后,虞书会离开这里,他会给杨三留下一笔钱,到时候杨三一个人独自生活,这些生存技能都是必须要学会的。

    虞书家境殷实,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他有很多试错的机会,他虽然于家务只知皮毛,但他可以用其他方式生存下去,他是大人,他的路有很多条。

    杨三是不同的,他是小孩子,他没有后路,他得自己学会生存。

    一下午,虞书交代杨三的只有两件事,让他洗澡,洗完后到了晚上煮面条吃。

    虞书挑选了一个最简单的晚饭。

    杨三在烧水时,进自己的房间看了无数次他的新衣服,虞书给他买了好几套新衣服新鞋子,从头到脚都给他准备了。

    下午虞书从后山,一路送戚矢臣他们到了河边,在河边时,戚矢臣没有让虞书送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戚矢臣也不例外,他失踪这么久,得回去处理他的事情,也要回去同他父亲见一面。

    更重要的是,他还没处理那个推虞书的人,如果不是对方推了一把虞书,虞书也不会滚下山去。

    他相信父亲是不会帮他处理这件事的,因为父亲只会留着等他回来处理,就像是丢猎物给幼崽锻炼生存技能一般。

    河边的水声潺潺,秘书带着其他人过了河,先行离去,去看不见的地方等大少爷。

    虞书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戚矢臣穿着一身冲锋衣,他的头发是在早上自己起来前,找时间剃的,头发剃得很短,又恢复了初见时留着寸头的模样。

    戚矢臣的面相硬朗,留着寸头的他很野性,同样也充满雄性荷尔蒙。

    戚矢臣伸手抱住了虞书,低沉的嗓音在虞书耳边响起。

    “虞书,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看世界,虽然你选择在这里停留下来,但我却不能不履行我的诺言。”

    “在桥修建的这段时间内,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同时我也会走遍世界所有的美景,做你的眼睛,代你去看,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给你寄照片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不要怕,不管身处何地,我都是带着对你的爱意的,桥成之后,我会来接你离开这里。”

    “希望那时候,你能看清我的决心和爱意。”

    戚矢臣这句话的另一句潜台词,就是希望虞书那时候能看清楚他的真心,希望虞书能答应同他在一起。

    虞书回抱住戚矢臣,给了他回应。

    “君行千万里,勿忘他乡人。”

    第59章 无愧

    大桥修建是需要时间的, 这座山村的桥规模不是很大,但也修建了一年多接近两年,已经进入后期收尾阶段了。

    预计能在规定的两年时间内完成。

    能修得这么快的原因, 都有赖于戚矢臣很上心,让人把进度抓得很紧。

    虞书正站在院子里教小朋友,他身侧放了一个架子, 可以放置黑板的,这是戚矢臣离去后没几天让人给他送来的。

    后面陆陆续续,戚矢臣送来很多东西。

    虞书在快近两年的时间,只见过戚矢臣五次,并不是戚矢臣失诺了,而是戚矢臣回去后没隔多久,戚矢臣的父亲病倒了,年纪大了, 彻底不能主事了,于是退居幕后养老,让儿子接手了他的担子。

    戚矢臣接过担子,忙得满世界飞,但同时他也没忘对虞书的承诺,几乎是挤出时间去旅行。

    他知道承诺是很重要的,他不想对虞书失诺, 哪怕虞书中途已经停留下来,找到他想要做的事。

    短暂的分别, 只是为了他们以后的日夜相见,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虞书, 但他也知道,男子汉大丈夫, 一诺千金,他想要改变虞书对他初见时不好的印象。

    他想让虞书知道,他是很认真的。

    用真心去喜欢虞书。

    虞书教完小朋友后,已经是下午时分。

    落日云霞在天边,虞书把院子里的凳子和木架收到屋檐下,收好后,虞书进了自己的屋子,他拿起戚矢臣最近给他寄的照片观看。

    照片上是雪山,戚矢臣穿着厚厚的登山服,带着雪镜,手上拿着登山杖,诺大的雪山之巅只有他一个人。

    照片背后有一行字。

    雪山像你,又不像你。

    戚矢臣的字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变化,字如其人,他的字变得锋芒毕露,像是一把已经开了刃的冷兵器,大杀四方。

    杨三手上拿着单词卡,边走边背,每天除正式上课外,他都会利用碎片时间背英语单词。

    他没有户口本,他父亲连户口都没给他上,没有其它证件,他上不了学,所以一直是虞书在教他。

    这些一年多时间内,虞书想办法联系了以前的老师,拿来了幼儿园小学初中的所有课本,还请教了最新的教学方法。

    另外虞书还托村里的老人,想办法找村里的负责人开证明,想去派出-所给杨三重新办一个户口,只是□□件不是这么简单的。

    需要的材料和证件要很多,而且杨三并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父亲还在,只是跑了。

    所以阻拦更大。

    这些事,虞书都没有让杨三知道,他想成功后再告诉杨三,不想小朋友有了希望后又失望。

    杨三比虞书想象中的聪明,他学东西特别快,加上虞书单独辅导,他请教的教学经验都是顶尖的老师,所以快两年的时间里,杨三已经学完小学到初二的课程,马上学初三的课程了。

    虞书也会时不时的让人给他寄市内的试卷让杨三做,他怕杨三以后赶不上城里的教学进度。

    虞书在授课时很严厉,丝毫不讲情面,每天教课时间也长。

    好在杨三很争气,虽然算不上天才,但他特别努力,回回考试都能考到146左右,有时候是满分,就是英语方面差一点,每次考试都只能考一百分左右。

    虞书换了很多方法,后面就时常用英语和杨三交流,坚持了一段时间后,杨三英语成绩才提上来。

    杨三学英语没有从小学起,说话还带着口音,虞书纠正他的口音都纠正了好长时间。

    为了加快他的进程,虞书用手机给他放国外的电影,只有英文字幕的,并且日常交流用英语。

    这样坚持了半年时间,杨三感觉自己要走火入魔了,实在受不了天天说英文,就询问了虞书,能不能白天用英语交流,到下午那些孩子下课后,就正常交流。

    让他喘口气儿。

    这是杨三第一次开口要求他,平日里这孩子,不管学习多苦多累都是咬牙坚持,从不吭声的,可见是真的快受不了,就答应了。

    虞书也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逼太紧了,于是调整了一下教学方式。

    于是改成上午用英语交流,下午不用。

    夏天炎热,虞书让那些小孩们上午早上来学两个小时,下午晚点没那么热的时候又过来学一个小时,只教幼儿园和一二年级的内容。

    为的是让那些孩子赶上进度,后面的内容,大桥修通后会有镇上的老师教他们。

    杨三做完虞书布置的作业后,去了林子一趟,他每天得空就会去母亲的坟墓边看看,这是他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

    这个天正值暑假,有几户村里人从县城里回老家住,回来的还有他们的孩子。

    杨三回来手里拿着单词卡,被其中一个小孩撞了一下,小孩子撞了他就跑了。

    不再挨饿后,杨三身高开始蹭蹭的长,现在已经有一米五五了,身高超过了同龄人,像根疯长的竹子,除了瘦以外,没有任何问题。

    他回到院子时,没有看见虞书,倒是看见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往他们院子走,看样子想直接进屋去。

    屋子正厅大门是开着的,证明虞书是在家的。

    杨三快速跑到大门口,拦住了妇人。

    “大娘,有什么事?”

    杨三语气有些凶,虞书授课这近两年的时间,也并不是那么顺风顺水,有的孩子笨,学得不怎么好,那些大人就以为是虞书教得不好,又或者是不是对他家孩子有偏见藏私了,要求虞书单独给他家孩子开小灶。

    虞书脾气温和,好声好气的同对方家长解释,但乡下人哪管你这些,撒泼打滚的闹,杨三正在屋里学习,听见这动静后,直接从厨房抄起扁担,挡在虞书身前,凶狠得像一条狼崽子。

    从那以后,这样的事便少了些,但也不是没有,大多数都是杨三把人给赶走。

    妇人专门挑这臭小子不在的时间来的,她这段时间都摸清楚了,杨三这小子什么时间出门。

    没想到还是被拦了。

    妇人笑着和杨三说话。

    “娃,我就同虞老师说几句话而已,你看你这,也太见外了,都是一个村的乡亲。”

    杨三依旧堵着大门口不让进,警惕着。

    妇人见这死崽子就是不肯让,心里也火起来了,一个孤儿,也这么横。

    “虞老师,虞老师。”

    妇人直接大声嚷了起来。

    虞书正在屋内翻看照片,每一张照片后面都有戚矢臣写的字,虞书都一一保存的很好,时不时的拿出来看看。

    听见动静,虞书把照片收好放回抽屉里。

    虞书的头发系着绸带,这里的夏天很热,所以虞书把头发都用绸带系起来了,绸带是戚矢臣给他挑的,给他送了好几条。

    虞书从屋内出来,走到正厅时,看见杨三在大门口堵着,于是站在杨三身后,询问他。

    “怎么了?”

    杨三见虞书被这妇人喊出来了,恨虞书不长记性,不是都说好了,遇上大人带着孩子来的,都不要出来,他解决就可以了。

    虞书看见杨三脸上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笑了笑,他知道杨三是怕他受妇人的胡搅蛮缠,怕对方提出什么无理要求。

    但杨三也只不过是刚刚满十二岁的孩子,虞书怎么可能真的放心让他独自面对。

    虞书伸手拍了拍杨三的肩,示意她让自己出来。

    杨三不情不愿的让开了,虞书走到外面院子里,他回头吩咐杨三从屋檐下端两根凳子给他们坐。

    妇人见虞书这样客气有礼,便以为等下她想说的事,十有八九能成。

    杨三再不情愿,还是照虞书的吩咐做了,他端了两根木凳到院子里,给那两人坐。

    妇人拉着孩子坐下后,虞书便询问他们的来意。

    妇人也不藏着掖着,又拉着自己的孩子站起来,把孩子推到他们中间。

    “虞老师,我这孩子下学期马上上初中了,他的数学成绩实在是差得厉害,要是还提不起来,他初中简直是读不走。”

    “我听说,你都教完杨三小学的课程了,都在学初中的课程了,那能不能一个孩子也是教,两个孩子也一起教了吧。”

    妇人说到这里后,又拍了拍胸-脯保证。

    “我家孩子很聪明的,就是数学没找到窍门,要是跟着虞老师学习,肯定会事半功倍的。”

    “虞老师,你放心,到时候该给的辛苦钱,我一定不会少给的,不会让你白教一场。”

    妇人提到酬谢时,是理直气壮的,她觉得自己不是村里其他那些占便宜的人,村里的其他小孩子在虞老师这里听课,都是没给过一分钱的。

    虞书看了一眼妇人说的孩子,然后摇头拒绝了,妇人以为自己好处没说到位,于是着急忙慌的想上手扒拉虞书,杨三见状赶紧冲过来挡在虞书跟前。

    “虞老师,要是觉得价钱不合适,你开个价,只要我们能满足的,都答应,只要你教孩子。”

    虞书站在杨三身后,问了对方一句。

    “既然肯付钱补课,那为什么不去专业的补课老师那里?我并不专业,恐怕会耽误孩子。”

    妇人听到虞老师这样问,面露一丝尴尬,她就是觉得县城里的补课费太贵了,她听村里其他人说,这个虞老师在教杨三初中课程,于是她便想来试试。

    花点钱让老师给补补课,这虞老师教其他孩子都不收费,而且都是在乡下,乡里乡亲的,就算收费能贵到哪里去?

    “哎呀,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况虞老师我这不是照顾你嘛,都是乡里乡亲的。”

    杨三见妇人那虚伪的笑容,都快要把脸笑烂了,没忍住哼了一声,鬼才信她说的话。

    “很抱歉,我只教这里没有条件上学的孩子,而且只根据每个孩子的情况授课,至多教到二年级,因为不久后大桥快修成了,那些孩子可以直接去镇上入学了,我教他们只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融入学校。”

    虞书解释道。

    因为有总比无好,这些孩子因为交通不便上学晚,所以他留在这里教课,等大桥修通了,那些孩子就由学校的老师授课了。

    “虞老师,杨三你都教到初中了,教下我家孩子怎么了?”

    妇人有些埋冤,说话语气阴阳怪气的。

    什么只教到二年级,眼前这个不就是学到初中了吗?她还听其他妇人说过,小孩子回来时告诉她们大人的。

    虞老师还会给杨三哥哥拿卷子做。

    那些卷子他们见都没见过,卷子上面标着B市**学校,大人虽然不懂卷子的事儿,但是国内有名的城市名是知道的。

    “杨三是我弟弟,我做哥哥的怎么教他都是应该的。”

    虞书神色冷了下来,说了一句话后,把挡在他面前的杨三拉到一边,他走到那个妇人面前。

    虞书冷漠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吓人的,妇人被他的神色震慑得后退两步。

    “你……你……做什么?”

    妇人把孩子护在身后,虚张声势。

    “我只是一个半路出家的人,并不专业,孩子若是不懂,可以去请教那些专业有经验的老师,孩子学习上只要尽心尽力,问心无愧便可,若是真的于学习不行,既成事实,那做家长的就应该学会接受。”

    虞书说完后,目光看向孩子的眼睛,温柔的和眼前这个半大的少年说话。

    “学习只要问心无愧便可。”

    这孩子一路都不吭声,他真的厌烦了父母的逼迫,成天叨叨他学习,他真的很尽力了,可是他的成绩还是那样差。

    听到眼前的这位老师,说如果真的尽力了,做家长的要学会接受时,他抬头与老师的目光对上。

    他多么希望妈妈能听进去老师这句话。

    妇人听到虞书说,不行就让家长接受现实,那怎么能行,他们苦了一辈子,就盼着孩子成绩好有出息,哪里能接受。

    于是妇人骂骂咧咧的带着孩子走了。

    一路上都在骂虞书果然不是当老师的料,会点东西就扯个台子唱起戏来。

    虞书见人走后,他回头看向杨三,教育对方。

    “这句话同样也于你适用,一切尽力便好,所以不要觉得你成绩不好了,我就不在意你了。”

    杨三听到这句话后,比起这句话,令他更在意的是虞书说的另外一句话。

    杨三期期艾艾的,动作扭扭捏捏,翁声翁起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丝毫不复刚刚堵门时的样子。

    “虞书,你说我是你弟弟,是真的吗?”

    虞书摸着杨三的脑袋,手停顿了一下。

    其实一开始他的打算只是想照顾杨三一段时间,让他学会生存技能后,留下一笔钱给他。

    但随着两人的接触,感情日益深厚,加上杨三次次有事都冲在他面前,让虞书心里怎么能不动容,早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了。

    前不久,戚矢臣打电话告诉他,派出去找杨三父亲的人,打听到的消息是对方已经过世了,等戚矢臣的人,想办法拿到对方的死亡证明,杨三就可以办理户口了。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虞书想的是他要把杨三带走。

    带他出这个小山村,送他去大城市里上学。

    桥通之后,除了答应和戚矢臣在一起外,他还要回家一趟,回家安排送杨三上学的事,然后再回家见父母,和他们商谈一次。

    “是。”

    虞书重重的揉了揉,杨三小朋友的头发。

    第60章 发带

    高层的玻璃窗边, 放着一张红木办公桌。

    男人正翻着手上的资料,他身着暗灰色西装,未系领带, 里穿的白色衬衫未系最上方的两颗纽扣。

    西装本是让人产生彬彬有礼的印象的。

    但红木桌边的男人,身型过于高大,且头发剃得太短是寸头, 他的身材完美的撑起了西装,宽肩长腿。

    一身匪气的西装暴徒。

    戚矢臣把资料看完后,在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笔尖快速,笔锋锋利。

    看完所有文件后,戚矢臣把签字和不通过的分开堆放,堆放后,他拨了内线电话。

    没多久, 秘书进来拿走戚总的文件。

    戚矢臣等秘书拿走所有文件出门后,他也跟着出了办公室,办公室的大门自动关上。

    办公室大门上的指纹锁滴的一声,自动反锁,没有人觉得这一场景很奇怪,都习以为常。

    戚矢臣乘专用电梯下楼,下去后司机已经等在车库了, 在戚矢臣出办公室的那一刻,秘书就安排了司机侯着。

    甚至都不用戚矢臣特意去说, 效率高得吓人。

    戚矢臣走到黑色宾利车子边,拉开后车门上车, 戚矢臣只说了一句回戚家老宅。

    司机听后回复了一句:好的,戚总。

    随后司机便安静的, 开车前往戚家老宅。

    从戚矢臣接受父亲的担子上位后,戚征鸣只留了一些核心的老人给戚矢臣,剩下的空位都让戚矢臣自己择人选名单补上。

    一朝天子一朝臣。

    大多数企业有一个很大的弊端,就是公司老人,依仗自己的功劳,欺压新主。

    戚征鸣是要历练儿子没错,但戚矢臣同样也是他的亲儿子,他不会留下真正的祸患让儿子花漫长的时间去解决。

    没必要,也浪费时间。

    所以他卸任前已经替儿子扫平所有障碍。

    新的猛虎接班人已经上位,整个戚氏企业在新掌权人上位后大换血,除核心人物外,都被换得七七八八。

    这其中被换掉的人中,不乏有在戚氏工作了不少年的员工,这些员工们联合起来,向戚老先生递信儿。

    他们都认为新上任的戚总,刚愎自用,简直是草率,企业就如同是一个搭积木的过程,戚总抽掉了七七八八的木条,难道就不担心戚氏出现问题吗?

    戚征鸣收到这些员工的联名信时,正在院子里同老中医下棋,听到秘书汇报的这些消息后,戚征鸣只是让秘书给那些人捎去一句话。

    “我已经退位了,有任何意见可以去找戚矢臣,如今他才是戚氏的掌舵人。”

    戚征鸣说完这句话后,又继续下棋了。

    秘书知道先生的态度后,就离开去回复那些人了。

    “你不管?那些人联合起来去闹你儿子怎么办?”

    老中医把棋盘上的兵向前移了一步。

    戚征鸣用车吃掉老中医的炮,在对方吹胡子瞪眼的眼神中,把那颗棋子收了起来。

    “一山不容二虎,我已经替他清扫了大部分障碍,如果他连这些闹山的猴子都处理不了,那就是真的德不配位,也不配做我戚征鸣的儿子。”

    果真戚老先生的话递出去没多久后,那些人的矛头直指戚矢臣,戚氏臣以雷霆手段解决了他们。

    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戚矢臣接手的担子并非那么容易,人脉资源这个东西,公是公,私是私。

    合作时都是有高和低的。

    怎么能拿到最大的利益,这就是一门学问了,合作是合作的,但合作的资金金额,除企业以外,多多少少都会掺杂着企业掌权人的人格魅力里面。

    司机一路开车到戚家老宅,车子停在停车位上,戚矢臣从车里下车,径直穿过庭院往侧后方的花园走。

    戚征鸣正拿着剪刀在修剪花草,听见动静后,往后方看去。

    “父亲。”

    戚矢臣走到父亲身边,看了一眼父亲侍弄的花草,他从父亲手里拿过剪刀,接替他修剪花草。

    “前几天,老杨和老张约我去钓鱼,钓鱼闲聊时,说起了他们家的孙女,打探我的意思。”

    戚征鸣闲谈起这个话题。

    戚矢臣把花枝多余的枝桠剪掉,以免侧枝会和主枝抢养分,听到父亲的话后,戚矢臣并不意外。

    再过几个月他就年满三十了。

    家族和家族联姻是常态,戚矢臣在工作中也遇到过不少给他暗示的人。

    甚至父亲前面那位妻子的家族,都暗地里在做打算,找了人来探他身边人的口风。

    戚氏这艘巨轮,利益之大,谁都想借着联姻来捆绑,顺风又顺水,不论风雨都有戚家做靠山。

    “父亲,你怎么回两位世叔的。”

    戚矢臣没有先回父亲的话,反而问起了父亲当时是怎么回他们的。

    戚征鸣看了一眼比他高出不少的儿子,戚矢臣刚刚出生的时候,不过那么小一点的婴儿,到如今长成戚家新一代的掌权人。

    “那时候我的鱼上钩了,没时间回话。”

    戚征鸣这样说道。

    说完后,戚征鸣用手指了一下旁边的那一块花圃,让戚矢臣不要去动它,就让它们自由生长便是。

    随后,戚征鸣转身走了。

    戚矢臣看着那一片长得快跟人一样高的花圃,和他手下修剪得规规矩矩的花圃,行成鲜明的对比。

    野蛮生长和精心侍候。

    父亲虽未明说,但戚矢臣也能知道父亲的意思,父亲的意思是他不表态也不拒绝。

    不管那些人对联姻是费劲心思也好,还是望而却步都好,戚征鸣一律不管。

    他让戚矢臣自己应对。

    戚矢臣低着头笑了一声,说了一句,老狐狸,然后又继续修剪花草。

    在老宅吃过午饭后,戚征鸣去了公司,工作到晚上,戚矢臣受邀参加了一场慈善晚宴。

    晚宴前戚矢臣换了一身黑色西装,换上西装后他带着秘书前往宴会场地。

    宴会的主人是周老的孙子,二十来岁的年纪,年轻人赶潮流,宴会布置得非常西式,所有的服务生都穿着燕尾服,戴着黑色的羽毛面具。

    戚矢臣踩着时间进去的,宴会上的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见戚矢臣进来,还是引起了一波小型的喧哗。

    在未接手戚家时,戚矢臣很少正式亮相这种宴会,他常年的时间,不是在山里就是在国外。

    戚征鸣也由着他,还给他配备了整个救援部门,这一豪横的举动惊呆了不少人。

    眼下这一场宴会,算是戚矢臣接手戚家后的第一次亮相,有些见过戚矢臣的人,见他亮相倒不是那么诧异,惊讶的是未见过戚矢臣的那一批人。

    戚矢臣从大门进来的那一刻,他身高腿长身着西装,目光波澜无惊,淡淡的扫了会场上的所有人。

    那是一种上位者的气息。

    匪气与矜贵的结合,睥睨一切。

    戚矢臣去跟宴会主人打了招呼,打完招呼后,他去跟认识的几位世叔交谈。

    这场宴会不止有年轻人,也有长者。

    和世叔交谈时,其中有一位借故把不远处的孙女叫来了,其他几位老人也知趣的找借口离开,把地方留给年轻人。

    “戚先生你好。”

    女士落落大方的伸手同对方示好。

    “你好。”

    戚矢臣伸出右手和对方浅握了一下。

    戚矢臣伸手时,西装袖子上移,露出他的手腕,他的右手手腕上系着一条绸带,绸带绕了好几圈,最后成一个活结。

    戚矢臣的长相硬朗,肤色深,他这样的男人是不适合在腕间缠这样的装饰品的,犹如猛虎爪子缠上了玉兰花。

    宴会的穿着都是精心搭配的,不会出现多余又怪异的饰物,宴会虽然没有规定参与人的着装,但上流圈子都是存在一套暗规则的。

    这位戚先生从头到脚挑不出一丝毛病,唯一令人奇怪的就是他腕间的丝带了,不仅配色不搭,而且还是系在右手上的。

    右手是人的惯用手,不管对方做什么,别人都会看到那条丝带。

    “戚先生,能冒昧问一下,这条丝带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女士略带好奇的询问。

    戚矢臣听到对方提起这个话题,把手收回身侧,衣袖遮挡住了他手腕上的丝带。

    “是我爱人系发的丝带,他平日里总是丢三落四,所以我习惯备一条给他。”

    秘书就站在他们不远处,他听到他们戚总面不改色半真半假的说话。

    那条绸带是虞先生用过的不错,但那条绸带是虞先生替换下来的,被戚总拿过来了,保存得很好。

    他们戚总这近两年来,每天都忙到深夜,都是挤出时间去看虞先生的,还得挤出时间去世界各地旅游,拍照片给虞先生。

    哪里来的平日,说得好像他们住在一起一样,何况虞先生也并不丢三落四。

    女士听到戚矢臣的话,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因为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戚矢臣有对象了。

    一点迹象都没有。

    要么是戚矢臣找借口婉拒那些人,要么是戚矢臣把人护得很好,没有让人发现。

    不过对方都这样说了,那就证明戚矢臣对自己没意思了,女士也不纠缠,祝福了几句就离开了。

    秘书跟在他们戚总身边,看那些来主动搭讪的人一个个的被婉拒。

    秘书心想,果然戚总不会无缘无故的浪费时间,来参加这一场年轻人举办的宴会,还特意把保存好的发带缠在手腕上。

    没见过俩人八字还没一撇的,就自己先斩所有桃花的,看来戚总是非那位画家不可了。

    戚矢臣只在宴会待了一个多小时,就同主人告辞离去,出了宴会大门,秘书陪同他一起等司机把车从车库开出来。

    司机动作很快,两分钟不到的时间,车子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了。

    “戚先生。”

    戚矢臣迈开长腿,下了两层台阶,听见有人叫他,他回头看去。

    只见是一个穿粉蓝色晚礼服的女士,她年纪不大,约莫刚刚二十左右。

    女孩子有些紧张的看他,同他说话。

    “戚先生,你好,我叫柳云,我是柳三叔的孙女,刚刚我的司机打电话给我,说车坏了,能不能麻烦你载我一程。”

    柳这个姓在他们圈子里不常见,只有父亲前妻的家族人员大多姓柳,之前对方找人打谈过,但对方只要没有做出任何实质举动,戚矢臣一概当作不知道。

    眼下这个女生,应该是对方派出来的投路石。

    戚矢臣抬起右手,亮了一下他手腕上的发带。

    “这个意思该明白了吧。”

    说罢戚矢臣转身继续下台阶。

    “戚先生,我能问一下是哪家的千金吗?这样我也好回去交差。”

    女孩子还在读大学,她也是第一次被家里人安排出来和人交际,所以一两句话就把自己的底儿给漏了。

    戚矢臣没有回头,上车后吩咐司机开车离开了,他没必要回答所有人,他今天来只是给他们透露一个消息而已。

    他身边有人了。

    被人发现,和他主动公布的意义是不一样的,被人发现,那些人或许会以为他只是玩玩,最终还会联姻结婚。

    若是他自己主动公布,那就是告诉那些人,戚矢臣自己的态度。

    不用白费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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