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 第71章
◎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幻觉, 这都是幻觉。
喻凛怎么会可怜?他有权有势,有什么可怜的。
“我让阿婆给你拿把伞, 你回去罢。”
“等雨停了我再走。”他回得很快。
甚至开始催促她,“眠眠快去歇息,雨水虽然大了一些,应当不可能会下一整夜,你不用管我,你的身子弱,若是染上了风寒, 那可怎么是好?”
方幼眠再次缄默,“”
虽然喻凛的话很是妥帖挑不出一点错,甚至还可以说透着些许卑微。
但莫名之间, 方幼眠听出的意味是,下这样大的狂风骤雨,即便伞很大,就算是回到喻家, 浑身也要被浇个湿透。
况且瀛京的夜雨最爱下一整晚,基本上转小了也不会停。
喻凛好歹是个铮铮男儿, 淋点雨回家也没什么的罢?
可眼下的他把大氅给了她,面色又苍白, 神色还有些颓靡,让方幼眠无端想起他受伤被人抬回来的那一次,他发起了高热, 险些就死了。
喻凛即便再厉害, 到底是血肉之躯。
她叹一口气, 还是做不到冷心硬肠, 何况喻凛只是胡搅蛮缠, 他又没有做错什么,方幼眠微微侧身。
“你进来罢。”
她松口了。
男人余光偷窥身前姑娘的神色。
她的表面看起来依旧是不怎么愿意收留他的。
漂亮的黛眉略蹙,粉唇轻抿着。
只侧了侧身子,一副不得不让他进来的样子。
他的大氅是成衣铺子量身订做的,在她的身上套着,显得尤其大,下摆已经拖到了地上。
尽管已经给她围着系得很紧,可她无法拢到了另外一边,垂首之时,后颈那块玉肤还是露了出来,看起来又嫰又白。
那地方,回回交.颈而握,耳鬓厮磨之时,他都忍不住亲一亲。
有时候留了痕迹,就因为位置隐蔽,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小丫鬟们怕她羞赧,会用脂粉给她遮一遮。
“我还是不进去了,眠眠允许我在外面守着就好。”
他是想进去,可若是不推脱一下,未免显得他别有心机。
都督大人混迹官场那么多年,自然清楚什么叫做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从前只想着感情事,赤忱热心就好,可他的眠眠太过于机灵,若是不活络活络心思,只怕是哄不好她。
“你真要在外面站着?”方幼眠觉得他有些故意,都已经让步了,还不进来,这跟往常的他可不一样。
尤其是在床榻之上,见缝就插针
“怕惹你不高兴。”喻凛表达了他想进去又不想进去的意愿。
他倒是承认得快。
方幼眠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越发往后退了一些,给他让路。
喻凛看着她鼓起来的侧脸,若是再玩欲擒故纵,只怕她越发恼了。
于是都督大人抬脚,长腿一迈就进去了。
他甚至贴心给方幼眠关上了门。
宅子安静,屋檐角的红灯笼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四处晃荡。
方幼眠看着守门的婆子,也不知她去什么地方了。
因为雨水被风吹斜着,方幼眠原本在外面走,雨水打进来,濯湿她的裙角和绣花小靴。
喻凛落后半步,侧身一迈,他走到了外面。
方幼眠措不及防就被他给带到了里侧,雨水不仅打不到她,有喻凛这样挡着,加上他的大氅披着,连风都吹不到她了。
她余光看过去,似乎是为了隔开距离,中间的位置空得有些宽,他在外面,风雨打进来,很快他肩骨那一块就被打湿了。
方幼眠蹙眉,“”
往日她想要保持距离,没见喻凛这样守着规矩,平时他恨不得黏过来,一见面就要牵她的手。
“你过来些”男人侧边的袖摆也湿了,方幼眠怎么好视而不见。
都叫他过来了,他还是不动。
方幼眠侧脸抬眼看过去。
身侧不动的男人在她的注视之下,总算是挪进来了。
两人挨着里侧走。
方幼眠眼下有了新的难题。
她买的这一处宅子虽然宽敞,隔开的院房也算是多,拢共有几处,可都住满了呀。
正厅书房厨房,另外五间厢房。
姐弟妹三人一人一处,另外的两间给了婆子和小丫鬟们,哪里还有空的地方。
她一时心软把喻凛给叫了进来,眼下要叫他住什么地方?
虽说两人还没有和离,但已经正式提出了和离,摆到了明面上,在方幼眠心里已经是划了界线,她不要再和喻凛有过多的亲密。
可世事就是那么难料。
好不容易绕过了长廊,到了正厅,方幼眠低声喊来小丫鬟去烧热水,这里没有喻凛的衣衫,幸而他之前给方闻洲送过许多新衣衫,虽说衣衫的尺寸不对,到底能够凑合凑合。
方幼眠轻手轻脚给他找了一身天青色的出来递给他,等喻凛沐浴净身之后,她站在他的面前也不看他,带着他入房内。
看着里面的床榻,方幼眠抿唇,“你就在这里歇息罢,我去跟缇儿睡。”
“眠眠”他还是忍不住拉住她的手。
“你真的要走吗?”面上跟眼前的姑娘说着话转移注意力。
另外一只大掌从身后绕到门栓那地方,悄声把拴给放了下来。
他的余光扫向外面,藏在暗处留意自家主子的暗卫,自然是懂了喻凛的意思,悄声从外面把门给扣上了。
黑影从窗桕处一晃而过,示意做好了这件事情。
方幼眠以为是被风吹拂而动的树影,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息罢,还有我白日里与你说的事情你也好生想一想。”
冷静了一整日,她还是要和离。
喻凛心里翻涌了一整日的苦涩越发加浓不少。
“我走了。”方幼眠放下灯盏,随后离开。
“这个拴怎么落下来了?”她觉得有些奇怪。
扣得比较紧,她还有些打不开。
方幼眠两只手都用了,想要将这个门栓给拉起来,可她使用了很大的力气还是打不开。
喻凛轻声,“我来吧,眠眠。”
他用了一点巧劲,立马就打开了。
见到她一脸疑问,喻凛解释说,“我在边关那几年习惯了进房扣门,怕有敌袭,下意识的动作,你别怪我。”
那倒是说得通了,她就说方才她没有落栓。
“早点歇息。”方幼眠丢下这一句。
可她发现门打不开了。
推也推不开。
“这”
“怎么回事?”方幼眠又看向他。
喻凛佯装不明所以,皱眉,“我看看。”
他凑过来,弯腰眯起一只眼睛透过门缝往外瞧,“许是方才弄门栓,力道带起外面的门环,给扣上了。”
“什么?”方幼眠觉得很不可置信。
“这怎么会这样?”她觉得巧合得有些不可能。
抬头看着喻凛,直言不讳,“不会是你动的手脚罢?”
“眠眠,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吗?”男人露出受伤的神色。
低声喃喃,“原来我在眠眠心里这样的差劲。”
“我是想跟眠眠独处多呆一会,可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我怎么会做?”
战场之上,最讲究兵不厌诈,不狡猾怎么打得赢胜仗?
两厢对视之下,方幼眠,“”
喻凛的样子摆得太好了。
方幼眠保持狐疑的态度看了一会,实在看不出什么差别来。
她的确是怀疑喻凛在门锁上面动了一些手脚,甚至开口就问了,可见他这样被冤枉似的委屈情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喻凛一个冰清玉洁,美名在外的京城序首,应当不屑于玩弄喻家几房妯娌那种装模作样的心计。
可能真的是她误会了。
“不是就不是罢。”或许真的就是方才动门栓的时候,动到了外面所以扣上了。
“我是可以打开的。”喻凛这样说。
方幼眠苦恼的脸色稍解,“那你快打开。”
“只怕弄坏了门房,吵醒妻弟妻妹。”
方幼眠脸上才浮现起来的笑意瞬间消退,夜深人静,砸门砸墙算了。
“要不把人给叫来?”喻凛又提议。
方幼眠皱眉看着他,摇头。
把人叫来和砸门砸墙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五十步的一百步。
怎么会这样?
她打开窗桕往外面看了一眼,想看看那两个丫鬟还在不在,可大雨还在下,青石檐瓦滴落的雨水连成了长线,泼墨似的,哪里见什么丫鬟的影子。
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没事,我知道眠眠不想与我同榻,能进来避雨守着你已经很好很好了,你上榻睡罢,我在旁边坐着,挨一夜就好。”
方幼眠犹豫片刻还真的就上榻了,她总不能给都督大人打地铺罢?
再者说这里存放的被褥不够,都在外面。
喻凛也坐到了椅子上,就这样看着她。
即便是闭上了眼睛,她也能够感受到来自男人的注视。
这让她怎么睡?尝试入眠,却比方才还要清醒。
小半柱香过后,方幼眠掀开身侧的被褥,闷声闷气,“你上来罢。”
都督大人在心里暗暗挑了挑眉。
面上却犹豫,“眠眠何必对我这样好。”
面对他略显得多余的话语,方幼眠沉默,只平静看着他。
他最后还是上了榻。
这里的床榻没有玉棠阁的拔步床大。
喻凛身量本就高大,他上来之后,床榻瞬间显得拥挤逼仄。
方幼眠想要拉开些许距离,可是她睡里侧,根本就不能挪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就跟不要命一样,好似要将整个京城都给淹没。
旁边的男人身骨温热,很快就把被褥给捂得暖烘烘。
不知道是不是多了一个人的缘故,还是因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彻底没了法子,方幼眠心里松了下来,她竟然有些睡意了。
“眠眠”身侧的男人薄唇轻启,忽然叫她。
方幼眠眼睫一动,抬眼看向他,无声询问有什么事。
“今日你走了之后,我去找祖母,把程家的姑娘连夜送回禹南”
所以,因为这个,喻老太太把他给赶出来?
程书鸢算是喻老太太的娘家人了,喻凛这样下面子,对方又是一个姑娘家,喻老太太的确是会勃然大怒,但把喻凛赶出喻家,让他流落街头,到这里求助。
现在细细想来,还是很牵强。
人也叫进来了,再让他出去也不可能。
方幼眠不说话。
“眠眠,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你再给我一个考量我的机会好不好?”
他往里面蹭,挨近她。
在喻凛的鼻尖凑到她鼻尖之前,方幼眠拉起被褥隔绝在两人的中间。
察觉到她抗拒的意味,怕营造好的开局被打碎,喻凛顿在原地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今日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她看着喻凛的眼睛,“不想再废口舌重复”
前头一句还带着强硬,忽而她又软了声,夸他。
“夫君如今位列朝臣,又是个通情达理,处事明白之人,种种因果缘由,定然心中有数,你一定晓得我的苦楚,知道家里长辈的顾虑,我们之间的差距”
喻凛看着她漂亮的脸蛋,看着她的粉唇翕动,一张一合之间,偶尔能够窥见里面粉色小小的香软。
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妇人……
怎么可以温声细语喊着他夫君夸他好,哄他和离!
上一次她说的是什么?她说他风光霁月,举世无双,能得他这样的才俊为夫郎,眼里断然容不下旁人
说的真是好听,现在他回想起来依旧受用不止,神清气爽,肉浮骨酥。
可她呢,转眼就忘怀了。
若是现在问她,多半她也是记不得了。
往常同僚说女人善变,一会一个样子,他不信,眼下栽了才明白,句句是良言。
喻凛表面不动声色,回想之前她用的糖衣炮弹,自己可是浑然不觉就被带进去了。
他的心里瞬间升起警惕,“”
方幼眠的话的确有一些讨好卖乖的成分在,可她也是发自肺腑。
从喻凛刚回来的时候,方幼眠便察觉到了他本性不错的。
喻凛那时候对她没有感情,处理府上各类吵闹纠缠,一直都是公公正正。
不论是管家查账,还是纳妾,亦或是给她蜀地方家送礼。
包括发觉她隐瞒下来的那些事情,他也没有气急败坏拿她质问处罚。
喻凛的态度一直宽和,有时候认真来算,家中长辈与她之间,他甚至算是实打实偏袒护着她了。
回想过去,认真来算,喻凛似乎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一句重话。
只是有时候总没个正经,不顾场合低声逗弄她,让人脸红,他也不怕被听见。
“是,我都明白。”
他接过方幼眠的话,“可关乎你,我没有办法,做不到理智去思量事情,所以眠眠不要把我夸得太好了。”
听了会心软坍塌的,他可不能再继续听她唬人了,再掉到糖蜜罐子里,晕叨叨签了和离书,她要是跟人跑了,他跟谁哭去?
喻凛虽然是要打断她,跟她适才一样的,所言所想都是发自内心。
但凡关于她的事情,不论大小,他总容易失控。
方幼眠这三个字,这个人不知从何时开始深深扎入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等他察觉的时候,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
这棵树的根从四面八方穿透了他的心,紧紧笼罩着他的心,焊入了他的血肉。
她引着他坠入情.爱的深海。
给他数不清,道不明的喜怒哀乐,她的一举一动牵引着他的情绪心绪,让他变得渐渐不再像他自己。
如今她抽身要离开,不正是要将他心里的那棵树连根拔起,疼痛自然不必说,一个人没有心,不过就是行尸走肉而已。
所以她不能走,他不会让她走。
“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母亲的委屈,我现在再说一句,不会让你受家里任何人的委屈,但凡我做不到,必然由着你教训我。”
教训喻凛?她怎么教训他?
喻凛的确是一言九鼎,自从上次以后,崔氏收敛了,再来找事,都不用她费口舌,喻凛纷纷堵了回去。
可
“我不仅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今日都跟你说了,我想去过过自己的日子。”
为什么喻凛还要来这里和她绕呢?
油盐不进的样子,他说着话的时候,长臂一伸压住了被褥的边角,就像是要越过隔绝在两人中间的被褥过来了。
他的指骨虚虚描摹着她的侧脸边沿,磁沉的嗓音低着,还带一些可怜兮兮的哀求。
“眠眠,你要走,把我也带走。”他看着她。
方幼眠,“”
走什么走,她又不离开瀛京。
“你肩上不仅担着整个喻家,还有辅佐太子读书,守卫皇城安危,保护天下万民的重任,你怎么跟我走?”
“我的位置自然也可以有人做,那我辞官就是了?”他说道,家主的位置也让给别人。
“你你辞什么官?”方幼眠眼皮心神一跳。
她的瞌睡都被他这两个字给吓走了。
喻凛真要是辞官了,旁人知道缘由,那她不成了红颜祸水了?到时候还想过安生的日子?不可能。
届时围绕在她身上的流言蜚语,只会比今日更多,说不定还有唾沫星子!
“喻凛,你是国之栋梁,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宁王野心日渐壮大,虎视眈眈,他要是抽身,那太子怎么办?
太子虽然出色,却很依赖喻凛,且他羽翼不丰,看起来还不能够独自挑起大梁。
“国之栋梁有什么用,眠眠又看不上我。”
“我没有看不上你。”她说。
“你骗我。”他声音闷闷的,俊逸的眉眼幽怨看着她。
“我骗你做什么?”
“你要是真的看得上我,就不会执意与我和离了。”
“眠眠,你的心里对我就没有一点喜爱吗?”他再一次问回了那日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我们一起相处了那么多的日子,也算经历了不少事情,同吃同住,你就没有一点点为我心动?”
有时候她也会看着他失神,甚至是偷偷地看他。
还会因为他的亲吻脸红,甜甜蜜蜜喊他夫君,与他在马车内亲吻,夜里让他不要这样用力。
又主动亲过他,每次他出门不得不住在官署之时,她都关怀备至准备各种东西细软让人送去。
如果这些都不算是喜爱,不是因为喜爱,那算是什么?是因为什么?
方幼眠不明白他为何非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若是她知道喻凛心里的想法,定然会告知他,不过都是出于妻子的本分而已。
她顿了一会,喻凛凝盯着她,看着她脸上有细微的反应,看啊,她不是毫无触动,应该是有的罢?
很快,喻凛就得到了答案,方幼眠微微叹一口气,她听着外面的雨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也不想隐瞒,对于夫君我是有些喜爱。”
即便只是有一些,已经足够喻凛喜上眉梢了,可他没有高兴过一瞬,方幼眠便道,“可人这一生有很多事情要做,也会遇到很多情意”
后面都是保不齐的事情,尤其喻凛身处这样的地位,方幼眠放不下心,她无法完全信任他。
喻凛不明了她的心意,他在想她后面一句话,什么叫做也会遇到很多情意?
她是不是嫌弃他腻味了,对别人有了兴趣。
“男女情爱这种东西实在太虚无缥缈了,我不想把我自己一辈子交托,陷入其中,迷失自我。”
她是喜爱喻凛,但更喜爱自己一些。
“我的前半生身不由己,不能做选择,后面的日子,想随心随性一些过,你就成全我罢”
“好不好”
听着她的声调,是不是又要开始撒娇对付他了!
喻凛打断,再问,“留在我的身边不能够让你随心随性吗?我到底什么地方令你不愉悦?”
“我向着上苍发誓,绝不会束缚你,也不会让任何人束缚你,眠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不好?”他也学了她的语调,对付她。
方幼眠比喻凛心狠些,径直道,“不好。”
喻凛,“”回绝得这样快?
他看着她,看了好一会。
忍不住思忖,她那么甜软的一个姑娘,怎么能说出这么令人心上刺痛的话。
沉默了一会,方幼眠以为喻凛不会再有话讲,毕竟她把他的话全都给堵了回去。
可他话锋一转,居然问。
“是不是我榻上的功夫活不够好,你不满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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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 第72章
◎烈女怕缠郎,缠她呐…◎
此话一出, 方幼眠整个人忍不住咳嗽起来,全然是被他给吓到所以呛着了。
好好交谈着, 他怎么忽然扯到这件事情?说这样的浑话。
什么叫做榻上功夫不够好,不叫她满意?
喻凛要起身去给她倒茶水,方幼眠拽拉住他,摇头示意不用。
她用了好一会才缓和过来,只是脸色还红着。
不知道是收到惊吓咳的,还是因为羞赧。
总之见她反应强烈,并非沉默寡言毫无触动, 喻凛心里就松快。
他就喜欢看她形色变化,无论哪一种。
不只要不哭,哭也是可以的, 在榻上低低抽泣的那种哭倒是好的,亦或是因为听到了想要听的消息喜极而泣。
否则,他不想见到她哭。
“眠眠只咳嗽脸红不说话,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喻凛还问。
方幼眠抬眸看着他, 用眼神瞅着他,警示他不要总是乱讲话。
“不能说吗?”一向玲珑剔透的都督大人好似没有看懂她眼里的意思。
方幼眠不相信, 喻凛必然是看懂了的。
她不要回答这样的问题,他既然明知她不好也不想回答, 还要接着问,她也要回绝不理他的话。
方幼眠径直背过了身,她背过身去, 用后脑勺以及乌鸦鸦的云鬓对着喻凛。
她整张小脸都埋在了被褥当中, 从喻凛的视线看过去, 只看到她半遮半露的小耳朵, 还有吸引人的后颈, 因为乌发的缠绕,黑与白的对比,越发的强烈。
他忍不住伸出手帮她把“乱七八糟”的乌发全都给归拢到另外一边去。
男人的指腹划过姑娘的后颈。
方幼眠还没有彻底熟睡过去,自然能够察觉到他的动作。
尤其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厚茧摩挲而过之时。
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方幼眠攥着被褥往里钻的那会子,若非被褥够大,又怕惹她生气,喻凛险些都要随着她的力道和动作过去了。
此时此刻,定然是离得更近了。
她裹得像个蚕蛹,侧身过来,只露出一张白玉般漂亮的小脸,防备看着他。
“不做什么。”看着她防狼一般戒备的动作和眼神,都督大人抬起手指以起誓。
方幼眠却不怎么相信他,喻凛在床榻之上水磨的功夫可是厉害。
这几个月下来,她已经见识过了。
那叫一个软硬兼施。
“若是夫君不睡,就起来。”她又出言警告一遍。
喻凛没有了法子,只无奈道,“好。”
“睡。”
说是睡,静谧维持不够小半柱香,他又开始问了。
“眠眠真的不能回答我么?”
她都不明白为何喻凛如此执着要一个答案,还是那么令人羞赧的事情。
什么好不好,他自己心里没有一点数么
“睡觉罢。”方幼眠二次提醒。
“哦”男人的尾音拖得很长。
应了又没有完全应。
“眠眠不说,我睡不着。”
方幼眠简直受不了,她再能够压抑自己的心绪,还是忍不住,“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这样问。”
方才到底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了,让他生出乱七八糟的念头,还问出这样的话来。
不说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纵然夜深人静,好歹也知道礼义廉耻罢,当心隔墙有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可喻凛对着外人的确是端方君子,一到她面前,简直就是不加收敛,活像撕下了温润公子的皮相。
不说露出另外一面,方幼眠觉得这就是他本来不为人知的面目。
她总不能跟人说他在外面那些都是唬人的,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样!
说出去没人相信不说,何况这怎么好张扬。
喻凛眼下是她的夫婿,到底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见她的眉目泛着不解,男人轻启薄唇解释道,“是听同僚说的”
同僚?
说什么了?
难不成昨日她提出和离,喻凛与外人说了么?他还跟朝廷上的人说了?
“你、你跟别人说了,我们要和离?还聊到了这些?”
“没有。”喻凛连忙给出答案。
方幼眠松了一口气,这都还没有和离成功,届时闹得满城风云可就糟糕了,她只想安静离开喻家。
后面再怎么闹,她好歹能窝在家中一阵,终归不出门谁说什么她也听不见,久而久之,事态便能平稳了。
可喻凛要是没有说,“那你的同僚怎么会知道?”
“我只是想到他们说的话。”
看方幼眠有些着急,喻凛跟她解释清楚原委,之前也有朝廷的官员夫人闹和离。
就是那礼部尚书,他跟他夫人自幼便是青梅竹马,两人婚后甜蜜,生有好几个孩子,一直过得顺风顺水,夫妻和美,在官员乃至整个京城都是广为流传的。
可有一段时日,户部尚书去官署的时候心不在焉,还弄出了不少的差错,甚至受到了陛下的责罚。
底下人嚼舌根,倒是没有说他夫人如何,只讲户部尚书榻上功夫不好了,让他夫人不满意,这才闹出来是非。
喻凛坐镇督查司,行走于各部,礼部尚书看似他的上司,实则也要受他监管,就因为户部尚书出了差错,喻凛过去户部的时候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也听到了一耳朵。
是户部尚书的下属说,他一直派遣委托人去给他找壮.阳.重振雄风之物,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他床榻功夫活不好了,这才让夫人不满意。
就为着这事,官署当初闹得沸沸扬扬,众人都在议论,喻凛只听不掺和,都被卷了进去。
他年轻出色,他的小夫人又生得绝色,众人可不是喜欢议论呢,只不过不敢当着喻凛的面说。
经此一事,喻凛记下了一些,若是榻上的功夫活不好,也是要闹的,会被嫌弃的。
那会,他跟方幼眠已经圆过房了。
想到她在床榻之上总是抗拒瑟缩,喻凛不禁想是不是他做得不好,凡事总得有个章程。
这类的书也不是没有,只是正经的书塾里面的那些都是些循规蹈矩的,讲究是讲究,终究循规蹈矩。
这一类的书籍,风月青楼里面门道比较多,当然了,喻凛是不可能去烟花之地的,好在这一类地方鱼龙混杂,刑部联系督查司,包括大理寺年年都走访勘察,缴获了不少东西,喻凛当时便找了一个巡查刺客线索的名头去看了看。
谁能想到风光霁月,一本正经的大都督手里握着卷宗,翻看书册,根本就不是在找线索,而是为了学习房中术,取悦他的小夫人。
跟在后面的下属只见他满脸肃穆,眉头紧皱。
还以为案子错综复杂,令他一愁莫展。
谁又知道长身玉立散漫倚靠在博古架上的都督大人,脑子里是在反思回想那样的事。
他之前果然是做得不好。
他倒是愉悦了,他的小夫人不怎么愉悦。
方幼眠听着听着,想到那个场景脸再一次红了,喻凛真的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是因为他往日里装的样子太好了,以至于整个朝廷的人,乃至京城,全天下,听到喻凛大都督的旗号,都说他玉姿卓绝,清冷自持。
谁敢相信,他在看那些书,还在想那些事
方幼眠后知后觉,当时她屡次被他弄得失控,根本没有办法抗拒,狼狈软得像一滩水,原来是因为他特地去找书看了学过内容。
“”
“所以我想问眠眠,是不是我不好,叫你不满意了。”
“没有。”方幼眠避重就轻搪塞叫他闭嘴。
喻凛不欲叫她含糊其辞过去,穷追不舍,“没有的意思,是没有满意,还是满意了?”
“差强人意罢。”方幼眠烦得有些恼,丢给他五个字。
喻凛听了直蹙眉,差强人意,不也还是不满意么?
“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他挨进去一些,“眠眠跟我说了,我好扬长避短。”
他他他他还要怎么扬长避短?
是不是不叫人活路了。
等等,方幼眠很快反应过来,她怎么顺着喻凛的思绪往下想了。
反正那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我困了。”她拢着长发全埋到了被褥当中,确保喻凛碰不到一个边角。
“眠眠快睡。”喻凛顺坡下驴,倒是不闹了。
他很清楚,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一点一点来就是。
终归,他有的是耐心和手段。
外面的雨果真一夜都没有停,翌日醒来,廊下的红灯笼都被刮坏了,有一些还砸落到了地上,就剩下光秃秃的灯笼架和穗子在角落里。
婆子早起,见到方幼眠从窗桕那地方呼唤,她去给两人开门。
随后去收拾着四处,小丫鬟们分了一个出去帮忙扫积雨,做早膳。
另外一个伺候着方时缇梳洗,她本来还在睡,听丫鬟说起昨日喻凛夜里登门的事情。
方时缇瞬间醒了,她眼珠子一转,今日还是不要出去了。
那位公子说姐夫帮着姐姐查访了他家里,这倒是不怕查,只是姐姐管得严,万一被姐姐知道,必然不再允许她出去玩,还要把她身边的人全都给换掉。
“眠眠昨日出来,身边怎么没有带人?”
“我想清净清净,便只叫了马车,到这边后,就把人给遣回去了。”
方幼眠起床梳洗,因为这边人手不够,方幼眠凡事亲力亲为,结果全都被他给抢了,起灶火热水,拧帕子擦脸,还要帮她梳头发。
方幼眠通过铜镜看到男人忙碌的身影,事情不算多,可他要抢在她前面做,忙得晃来晃去,方幼眠根本就抢不过他,索性就由着他去了。
挂在他窄腰玉带上的香囊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晃动,带出飘逸的弧影。
男子的腰间多佩玉,喻凛也是一样的,自从她给他送了一个香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佩玉了,一直戴着她送的香囊,细看之下,香囊边角已经有些起毛毛了。
方幼眠的目光投向旁边,喻凛正给她挂擦脸的巾帕。
寻常男子哪里肯沾内务,都嫌做起来不体面。
今日见喻凛忙碌,许是他脸生得好,身段也好,方幼眠没窥觉什么不体面,只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赏心悦目。
“”
过来用早膳时,方闻洲看到了喻凛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方幼眠。
见自家长姐神色古怪,跟他解释说什么昨夜雨大,他过来避雨
话茬漏洞百出,想来内情不止于此。
怕方幼眠越发尴尬,方闻洲没继续追问。
他循着礼数给喻凛做揖礼问安好,这才落座。
“眠眠,这边人手不够,我给添置一些罢?”
他本来想直接塞过来,可又怕方幼眠生气,毕竟上一次她就闹了,不许他做事再先斩后奏,他也答应过她的。
虽然他是有一些怕她不接受的,所以故意先斩后奏,可他做事一向如此,不喜欢说了不做,多数做了再说,实则多数时候做了也不一定说。
这一点,喻老太太就讲过,喻凛很像他的父亲喻将军,喻将军就是一个闷葫芦,话少沉闷。
“一会再说。”当着弟弟妹妹的面,方幼眠不想提起这些。
何况,方时缇还不知道两人要和离。
“好。”喻凛颔首,用公筷一直给方幼眠夹菜,他自己都没有怎么吃。
方幼眠看他两眼,示意他不要夹了,自己吃。
可喻凛好似听不懂她的眼神,就是一直伺候她用饭。
见状,方时缇又是一阵羡慕,她还埋头偷偷笑,方闻洲喊了一声小妹,给她夹了个笋干鸡翅,警示让她不要闹。
方时缇连忙坐直了身子。
用过了早膳,方幼眠带着喻凛去了后院。
见两人有话要说,弟妹两人没跟上去,方闻洲也要出去忙了,他再三叮嘱方时缇不要闹两人,在家要乖些。
方时缇反问,“长姐和姐夫是不是吵架了呀?”
“你打听问这些做什么?”方闻洲抱臂。
“自然是关心长姐啊。”
“阿姐做事心中有数,她和姐夫没有吵架,只不过有琐事谈不拢,这才纠结为难上了。”
“哦。”方时缇被搪塞过去没有问了。
只是目光一直跟着后院,方闻洲不放心她,把她带着出门去,让方时缇去书塾看书玩。
她一直就想去书塾,可是方闻洲不让,这会子松口,方时缇欢欢喜喜跟在他后面。
方闻洲一心全想着要给方幼眠把“麻烦”带走,忘记了他也有个麻烦。
到书塾门口的时候,那死缠烂打的秦家小姐早就到了,还给他带了一些糕食,说是御赐的,她入宫做了妃子的姐姐赏赐下来的,味道很好,想让他也尝尝。
一看到跟在方闻洲后面的姑娘,愣神问,“你是?”
她生得比那日来找方闻洲的姑娘还要像方闻洲一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我是他的妹妹。”方时缇歪着脑袋。
“缇儿。”方闻洲把身边不安分的妹妹给抓到后面去。
客套疏离对着秦嘉善道,“多谢姑娘好意,还是不用了。”
“哎味道很不错的,我又不收你钱。”
方闻洲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方时缇往里走。
他把人安置到方幼眠之前落座的地方,给她找了一册话本子,之前她总卧病在床时总爱看的奇闻异事,知道她想吃糕点,也给放了一份。
起初的时候还好好的,方闻洲不过是上楼给人找个策论的功夫。
小半柱香,下来的时候秦嘉善已经挤到了方时缇的面前,让她吃糕点。
因为对方自报了家门,又径直表明了来意,言辞恳切,可可怜怜。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两人年龄相若,很快就挨到一处低声叽叽喳喳了。
他上前两步提醒两人不要在书斋之地玩笑嬉闹,两个小姑娘坐直了身子,连连点头,等他走了之后,又忍不住低声说起来,方闻洲再眼神威慑一二。
方时缇着着实实不敢再嘀咕了,秦嘉善让她身边的人找了笔墨花笺,便以花笺交流。
方闻洲见状,“”
宅子这边气氛凝固,因为方幼眠表明了不要人过来伺候,又把昨日罗列好的“欠条”递给了喻凛。
他看了一下,真的是每一笔他给的东西,方幼眠都记了下来,不论大大小小,有些他都忘了,可方幼眠却还记得。
“眠眠与我分得这样清楚?”
难怪他给的朱钗首饰绫罗绸缎她从来不用不穿戴,原来早就在心里划分了界线,是为了今日。
倘若不是因为妻弟妻妹来了京城,许多事情身不由己,恐怕她还真的能够划得一个干干净净。
喻凛看着她娟秀小巧的字迹,气得反而有些想笑。
“我有件事情想问你。”他心里已经明了,可还是抱有一丝幻想,或许不是呢。
“什么事?”喻凛看到这份欠条之后,脸色几经变化,从蹙眉到拧眉到眉宇含霜,如今完全冷了下来。
方幼眠料想过他不会愉悦,没想到脸色会那么难看。
“当时妻弟妻妹来京城,你隐瞒不说,不让两人去喻家,被我发觉也不让我见,是真的如你当时所说那些,还是另有内情?”
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方幼眠直言不讳,“婆母不喜欢我家中的人,所以我隐瞒了下来。”
喻凛最想听的还是,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想让他接触她亲密的人?
下一息,他想听的也得到了答案,因为方幼眠说道,“我也不想你太过于接触”
“为什么?我就这样拿不出手吗?”他克制不住了,声色渐渐拔高了些。
方幼眠这样说,就是想惹他生气,喻凛一气之下,说不定就把和离书给签了呢?
她一直想着好聚好散,不要闹得太难堪了,喻家在京城根深蒂固,喻凛权倾朝野,过几日放榜,弟弟若是中了榜,入朝为官,定然是要跟喻凛接触的。
因而她不想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何至于此。
喻凛生起气来,果然是骇人的。
能够看得出来他已经竭力在隐忍了,可还是吓人。
察觉到方幼眠略是紧张的神色,喻凛又收敛了外放的心气。
迅速道歉,“都是我做得不好,不怪你,适才我说话不中听了,眠眠不要往心里去。”
方幼眠,“”
她宁愿喻凛与她闹气,却不想他这样快递反思卑微认错。
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主要是吵不起来……
男人说完,唰的一声,他把怒气发泄到了那张欠条上面,撕得那叫一个粉碎,几乎成为粉末了,再也无法拼凑。
“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你不要与我计较太多,这些银钱来路周正,都是我的私产,你不必担心用了会怎么样。”
“我”她可没有这样认为。
只是觉得无功不受禄而已。
“眠眠,你到底是在算账,还是在伤我的心?”
方幼眠摇头,“我的本意并非如此。”
不过是在蜀地的时候见到那些和离的男女们闹到府衙去。
在门口吵吵嚷嚷,谁花了多少,又挣了多少月钱,都想多分一些,恨不得将过往给掰扯清楚。
尽管她知道喻凛有钱有势,不在乎这些,可他家里的人,总是会在乎的。
“你是我的夫人,花我一点钱怎么了?”他略是气恼,又不想对着她冷脸,侧过身子。
方幼眠站在他旁边看,能够感觉到他很气。
“夫君今日不去忙公务么?”扯不清楚便罢,等他冷静下来再说。
喻凛本来非常生气,听到她喊了一声夫君。
心里那团无比恼怒的郁气,顺着她这句前缀的称呼,又开始往外跑了。
他好没出息啊。
方幼眠都没有哄他一字半句,不过喊了他一声,他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喻凛捏了捏眉心,修长如玉的手指挡在他的额面前,不想让方幼眠看到他的松软狼狈。
低声,“要去,但不想去。”
“朝廷的事情重要,还是去忙罢。”
她就说嘛,不过就是一日的功夫而已,朝廷的事情必然还没有忙完,他定然没有闲暇功夫在这里跟着她纠缠。
“让千岭去做,我没有心思去御前。”她都要跟他和离了,还有什么心思去忙。
“你”方幼眠从来不知道喻凛还有意气用事的一面。
看着他冷着一张俊脸,就在这里跟她僵持着。
像个孩子似的,就等着人去哄。
让她觉得莫名好笑。
她刚跟喻凛打照面的时候,可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怕喻凛僵到底,耽误了朝廷的事宜,方幼眠纵然不想哄,还是软了声气,“夫君有什么话,等忙完再说?”
她朝着喻凛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男人起初只是余光看着她。
看了一会,整个人的视线都转过来,不仅如此,他的身体也渐渐转过来,垂眸一动不动看着她脸上的笑。
喻凛不说话,方幼眠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定定看着她,有些愣……
好一会,喻凛居然说,“眠眠还没有进过宫罢?不如跟我去看看?”
“我?进宫?”她摆手加摇头,“今日有事要做。”
“做什么事?”他问。
本来没什么事,为了敷衍喻凛,她只能说,“跟芍宁约了打牌。”
“你要去祝家?”
“嗯。”前三个月还没有过,岳芍宁的胎象没有彻底坐稳,基本日日都在家。
“我送你去。”他不放心,男人的语调看似商量,内里可是不容置喙。
“行”
两人同坐马车,谁都没有话讲。
喻凛心里想着,不知祝应浔在不在家,或许可以曲线救国,让他找他的夫人帮忙哄一哄她。
只可惜,喻凛的算盘落空了。
祝应浔得封荫官之后,也很忙,眼下根本就不在家。
岳芍宁听到下人通传,连忙出来迎接她,欢欢喜喜拉着方幼眠的手。
喻凛在旁边看着,眉宇微凝。
本来还想跟她多说两句话,可两人邀约进府,祝应浔不在,方幼眠不留他,根本没有留下的借口。
喻凛只好离开了,临走之时,又忍不住看了看她洒脱的背影。
之前他离开的时候,她总是目送他远离,即便是走远了,回身一看,都能看到姑娘家娇小的身影,凝聚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曾几何时啊,提出和离之后,她都不看他一眼。
即便是装也不装一下。
喻凛把暗卫留下了不少,悄悄埋伏在祝府的周围。
一进入祝府,岳芍宁挽着方幼眠的手腕,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
“什么?”
“我消息和眼里可都灵光着呢,快说,你和都督大人怎么了?”
方幼眠犹豫片刻和盘托出。
“什么?!”岳芍宁惊诧不已,“这是为什么?”
到了花厅坐下,小丫鬟们摆上了茶盏,方幼眠边吃边和她说原委。
岳芍宁心疼她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佩服。
“若我是你,只怕我做不到这样。”
她一向是家里最小的,方幼眠从前过的日子,她都不敢想,说句难听的,甚至不如她们家府上的一等丫鬟,实在是太苦了。
“可都督大人不同意和离,你要怎么办?”若是不知方家那边,岳芍宁定然支持她和离。
可这么一来,她不免为方幼眠担忧,“我总觉得,籍户的事情,你算是摆了你嫡母和父亲一道,将来东窗事发,消息传到蜀地去,指不定怎么为难你呢。”
“泱泱皇城,天子脚下,他能如何?”她的心里早便做好了准备,自是不怕。
岳芍宁叹一口气,“还有喻家那边,你婆母和那老太太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你要是和离了,清净是清净,万一在仕途上为难你弟弟,岂不是”
“不会的,皇城律法严肃,闻洲做事稳妥,这说破了天,也逃不过理字,只要不犯错,喻家纵然要报复,又能如何。”
“我看着都督大人对你很眷顾,他也不像是眠花宿柳的性子,否则也不可能守身如玉那么多年了罢?不如就这样过下去?总归他不是已经搬挪你们的东西出去了,而且也说了不要孩子。”
说真的,放眼整个京城,谁家内宅都没有喻凛的内宅干净了。
她也是高门贵女出身,多少知道些,祝应浔也算是干净的了,即便干净,他也有几个晓事的通房丫头,虽然眼下是打发了,但不也是沾染过的。
喻凛就不一样了,什么通房丫头,连小丫鬟都近得不他的身。
“搬出去了?”方幼眠出去之后,就没有回喻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啊,你不知道吗?这两日高门大户都听到了一些风声呢,不过,不是说你们和离。”
见方幼眠怔愣,岳芍宁不可置信地笑,“你还真不知道啊?”
“我嫂子来看我的时候说的,喻家长房大公子带着他夫人搬出了喻家呢,那东西细软搬了好几马车,乌泱泱往外送,有不少围观的百姓也看到了。”
“至于喻家内里的事情我就不大清楚了。”怕流言蜚语闹得满城风雨,想来喻老太太暗中打点过了。
“他是不错,可我还是不想”方幼眠照旧是摇头。
岳芍宁也不劝她,只道,“我的前话是这么说,但咱们处这一场,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一边,或有我能够帮上忙的,你便告知我,我定会帮你。”
“好。”方幼眠轻声笑。
又看了看她的肚子,问她近来好不好,瞧着岳芍宁的肚子,是比之前看起来大了一些,看起来稍微有些弧度了,但整体看下来还是苗条纤瘦。
岳芍宁说是还好,只不过最近开始害喜了,吃什么都想吐……
方幼眠在祝家待了许久,直到用了晚膳,喻凛跟着祝应浔过来了,说是来接她回去。
目送两人上了马车,祝应浔搀扶着岳芍宁回府,先问了她的身子,又过问今日两人聊了些什么。
岳芍宁觑了他一眼,“你这是替人打探消息来了?”
祝应浔挑眉,“夫人聪慧,未卜先知啊。”
“喻云瞻让我求你帮他给少夫人说说好话,别真闹和离了,事成必有重谢。”
“这是人家的私房事,我怎么管得了。”
“为夫也是这么说啊,但你也知道喻云瞻,他真是万年铁树开花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万分喜爱的姑娘,往日里看着捧着护着”
“去官署的时候魂不守舍的,他从来没有求过我什么事,第一次开口,我总不能不帮罢?”
何况,让喻凛欠人情可不容易。
岳芍宁将今日的事情告知了祝应浔,反问他这要怎么下手帮?“好话我也是说了的。”
抛开别的不说,喻凛出色,倒是够格给方幼眠做夫郎。
只是喻家水深
“所以我也没有法子,别问我。”
祝应浔皱着眉头,低头提醒她小心门槛。
本来还想提一嘴祝绾妤的事情,她想问如今祝应浔可知道她为何不喜欢他妹妹了,但见他神色凝着,到底没有开口。
“话说回来,夫君就没有给都督大人出个什么主意?”
祝应浔眉梢一样,“给了。”
“怎么说?”岳芍宁好奇。
“我告诉他,正所谓烈女怕缠郎,最好的法子就是缠她呐”
“话是这么说,我看着那都督大人未必能拉下脸。”
“这可就不好说了,瞧他还要不要夫人。”
“嗯”岳芍宁点头。
马车之内,本来端端正正坐得好好的,到了熙攘的玄武大街,不知怎么的。
明明是平稳的路,马车颠簸剧烈。
得了授意要“好生”赶马的亲卫,将马缰绳一拽。
方幼眠措手不及就被甩到了喻凛所在的角落,男人张开臂膀,她就扑到他的怀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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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 第73章
◎父凭子贵。◎
即便是有喻凛护着, 方幼眠还是被甩得晕头转向。
喻凛虽然满意亲卫的小动作,可他未免也太大力气了, 这要不是他出手够快,摔坏了他的眠眠可怎么是好?
埋怨归埋怨,却也知道,这样的措不及防才最真实。
因为方幼眠明显被甩得脑袋晕晕,两只小手牢牢攀抓着他的衣襟,整个人攀在他的怀里,还没有回过神。
喻凛将人给护在怀中, 顺理成章揽着她的腰肢,厉声质问外面赶马的亲卫,“怎么回事?!”
亲卫陪着喻凛作戏, 愧疚赔罪道,“大人息怒,适才有一顽劣小儿不看来路的马车横冲直撞,属下迫不得已调转马头。”
不明内情的方幼眠害怕喻凛当街发难问责, 届时被周遭的百姓围观看戏,连忙将人给安抚下来。
“没事”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低, 小脸都皱到了一处。
喻凛掐着她的腰身将她给提起来,整个人抱到了腿上, 方幼眠下意识直觉这样的亲密很不对劲。
可方才晃得太厉害了,脑子还有些嗡鸣。
喻凛出于人道好心,护着她不说, 温热的长指给她揉捏着太阳穴, 令她舒展不少。
“好些了吗?”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 喻凛问道。
“好了。”她已经彻底回过神。
“夫”方幼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转了口风, “你放我下来罢。”
她居然开始不叫夫君了,明明前一个字已经脱口而出。
喻凛不想放她下去,大掌托着她的后腰,“玄武大街这两日不宵禁,人多得要命,还是仔细些。”
方幼眠启唇要说话,喻凛仿佛未卜先知,率先一步开口,“我知道眠眠铁了心思要与我拉开距离,不产生亲密,可防患于未然,只怕适才的事情又发生,届时摔伤了你可怎么好?”
“这段路程不会太远,我护着你过去,到了安静处便放你下来。”
“你放心。”男人语调低沉温和,“在此期间,我绝不会做什么,我只是想护着你而已。”
方幼眠,“”
喻凛把她的后路都给堵死了,他已经这样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尤其是他后面那句话,她若是再说些什么,岂不是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尤其是她仰头的时候见到男人的面庞,且不夸喻凛侧脸如玉,眉眼如画,就说他神色淡淡,一派清冷,配合着他的语调,仿佛在明晃晃告诉她,他坐怀不乱,让她不要担心。
她心里还记挂着喻凛表象会骗人的事情,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借口,“”
等到方幼眠的思绪绕过这一茬,绕了回来,她才忍不住问,“我记得回宅子是过文轩大街,不必绕到这条路来的?”
玄武大街热闹,是瀛京商铺的主街道路之一,这里人多,马车基本都会绕开。
喻凛心下一紧,他的眠眠果然警惕力远超寻常姑娘。
都已经被他给揽到了怀里,适才好不容易堵了她的话,安静不过小半刻,她立马就发觉不对了。
只可惜,小狐狸面对的是千年的老狐狸。
小狐狸幼年游走于街坊,面对的都是一些市井泼皮,她的确能够游刃有余应付。
可喻凛打小便跟着他的祖父行走于六部,混迹官场,人情世故,往来应对自如,不及弱冠便被喻老将军给放到了刑部历练,与死刑犯打交道,可最考验人的细微反应。
方幼眠的疑问很快便被他给拨弄了过去,他并没有自己回答,而是跟她一般疑问,把难题甩给了赶马的亲卫。
喻凛自然不担心亲卫应付不过来,这都是他的心腹,很会察言观色,这不立马就答上来了。
“回大人,少夫人的话,今夜文轩大街有庙会,那边人比这边更多,适才过来接夫人的时候,官府的人已经过去开路了,属下猜测这会子已经封了起来,恐怕是走不了,才绕到玄武大街。”
方幼眠还是不相信,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即便是要绕路,也不至于到玄武大街吧?
周遭有那么多的路可以走,即便是绕了一些,可也不至于到玄武路,这边那么堵。
亲卫都忍不住汗颜,少夫人的回旋镖可真是一镖接着一镖的,这可不是寻常女子,难怪大人被她给拿下了,攥在手里捏得死死的。
“寻常的街巷的确可以走,只是马车乘四驾,又赶上热闹时候,也是一样的堵。”
听罢,里面的主子可算是不问了,亲卫随之松了一口气。
大人都被少夫人捏住了,可是个厉害人物,跟她说话得提起十二分的心提防,不要坏了大人的谋算。
方幼眠倒是不着急,只是不想跟喻凛一道待着,他磨人的功夫太厉害了,回回钻得你都无法反驳,让她没法子应对。
“怎么还慢下来了?”
方幼眠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当真是赶上热闹时候了,围得水泄不通,这一眼看去,处处都是人头,看着都拥挤。
马车到后面动也不动了。
喻凛先问她,“眠眠要去逛逛么?”
方幼眠适才是有那么一点念头,她打算逛着回去,到了空闲处,再找个马车。
可就这样,真要是下了马车,恐怕要被挤得满身都是汗,况且这样的场面,小毛贼最是多了,趁着热闹浑水摸鱼。
方幼眠以前在蜀地的时候还被偷过银子,虽说银钱不多,报了官府不理,可她心疼得要命,即便是想得开,也连着好几日睡不着觉。
“不去。”
“我要下去。”她说的是从他的腿上。
如今马车不颠簸,自然是留不住她,不过,能将她给困在方寸之地,也算是不错了。
他特意嘱咐过底下的人,一会什么地方拥挤就往什么地方赶马车。
嗯,办得不错。
方幼眠的珠钗乱了,喻凛弯腰给她整理,方幼眠不要,说是她自己来,又指了指喻凛的衣襟,暗示他的也乱了。
“眠眠不帮我吗?”他问。
“这是眠眠捏皱的。”
方幼眠,“”喻凛这样说了,她只能快速整理好她的裙摆和头发,伸手过去给喻凛整理衣衫,
方才用的力气大,捏得皱巴巴的,她抚了好几下,才勉强给顺了下去。
幸而还顺得下去,否则方幼眠怀疑,喻凛会顺着衣衫的褶皱往上爬,又让她做什么。
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退到另外一边,想到在祝家听到的事情,便问了他搬家的事。
“搬了,眠眠的东西我已经挪了过去。”
“明日我叫人去取。”
她本来是想着喻凛同意和离,再上喻家的门去取包袱箱笼,谁知道他竟然就把东西给搬出去了。
“眠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了么?”他又又又来了。
方幼眠不理他,脑袋转朝另外一边去,掀开帘子往外看。
喻凛看着她的后脑勺,“”
“眠眠就不能收留我几日么?”
“你已经有了住处,不便收留。”
“可是宅子那边还在熏香,处处都是修缮的泥瓦味道,很不好闻。”
“眠眠收容我几日,我保证夜里一定乖乖歇息,绝不越雷池半步。”
方幼眠索性不回答,她才不相信喻凛呢,说得这么可怜,她很清楚喻凛还有好多私宅,哪里不可以睡?
看着她半点不松口的样子,喻凛脑中闪过祝应浔跟他说的法子。
祝应浔其实给了他两句话,第二句便是父凭子贵。
往常那些逼宫的外室,郎君已经有些厌倦了,妇人为了挽留郎君的心意便想方设法要孩子,好能够凭借孩子,维系两人之间的关系,长长久久留在郎君的身边。
虽说逆行倒施,喻凛是个男人,不能怀有孩子挽留他的夫人,但也可以让他的夫人怀孕啊。
母凭子贵和父凭子贵的道理是一样的。
喻凛倒也不是没有在心里转着主意。
若是方幼眠有了孩子,那他就不必担心许多了,他在她心里的位置说不定就能随着孩子的到来而攀升,在她身边的地位也随之加重。
只是这个法子太过于铤而走险了,且不说他吃了那么久的避子药丸,一两次的话,恐怕有不了孩子罢?
再者说,方幼眠不想要孩子,万一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得知了真相,可就适得其反了。
她对要孩子的抗拒程度,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喻凛甚至觉得,即便是有了这个孩子,方幼眠说不定会狠心给打掉,要是到了这个地步,定然伤她的身子。
真真是荒唐上头,喻凛有一瞬间很是愤懑,忍不住想,若是他能生,那就好了。
但他是男子,生不了。
“对了,我安排了一些人在你身侧。”他坦白直言。
“为什么?”难怪她去什么地方,喻凛都知道。
等等,那她做什么不都是在喻凛的眼皮子底下了?
喻凛跟她的坦白的目的,就是怕她日后知道了,心生不悦来找他算账。
他亲身经历,直到被人蒙在鼓里是什么滋味,自然不愿意叫她感受一遍。
索性就将话给告知她了,不过他的目的自然要说的大义凛然些,最好叫她找不到借口推脱。
于是打着小九九心思的俊逸男人,一本正经跟身侧的姑娘讲道,“宁王的动作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想来不日便要动手了。”
方幼眠听到动手两个字,忍不住心神一跳,是要发生宫变了吗?
事情关乎朝政,她也不敢贸贸然的开口询问。
只不过神思和脸不自觉已经全都转朝喻凛那一边去了,凝神后等着喻凛说下言。
“太医们尽力,陛下的身子虽说是好了一些,可到底撑不过多久,前几日宁王打着给陛下祈福的名义,带了不少人进宫。”
“皇城虽在我监管之下,但每日进城的人众多,保不齐里面有没有宁王的细作人手”
喻凛跟她说起朝政,后面话茬转到她的身上。
“陛下若是驾崩,太子身为储君,定然会即位,若是我没有猜错,他会在此之前动手,这期间要剪断太子的羽翼,第一要对付的人定然是我。”
宁王的确是已经在动手了,喻凛每一次出朝廷的公差任务,基本上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了。
她记得,喻凛说他刚从边关班师回朝的那一会子,遇上便遇到了刺杀,正因为身上有伤,所以不能够与她圆房,怕事情传扬出去多变,这才没有声张,故而喻家的人都不知道。
“我倒是不怕宁王,只担心他会从我身边的人下手,这两日你离开了喻家,所以我才派人暗中跟着保护你。”
原来是这样,既然是为了人身安全,方幼眠自然不能多说什么。
“当然,不瞒眠眠说,我也有些私心。”
他直言不讳跟方幼眠坦白,“把人放在你身边,我想随时知道你做了什么,跟谁见面。”
“有没有一些可疑的男人,若是真的有,好防患于未然。”
“什么男人?”方幼眠很是无言他这句话。
“谁知道有什么男人。”喻凛还回了一句嘴。
方幼眠不想说了,他反而来劲,“毕竟眠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好几位哥哥。”
“你怎么又提?”
方幼眠不想忍他坡是酸里酸气的言语,分明是无理的指控,“我和吕吕公子,小陆大人清清白白。”
“我知道你们之间清白,可你叫他们哥哥。”
说不通了,方幼眠索性不再提起。
喻凛见她无言以对,心里即便是醋得不行,也忍了下去,怕她恼怒。
方幼眠静下来之后,忽而想到一事,“那闻洲缇儿那边”
“眠眠放心,我派了人去盯着,若是有异常必然会来告诉我。”
只是派过去妻弟妻妹身边的人不如守在她身边的,整日要事无巨细跟他回禀她的言行举止。
“哦,那我就放心了……多谢你。”
话说了好一会,马车还是没有怎么挪动。
方幼眠嘀咕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就和离,大家都干净,你也不必耗费人手。”
“即便是和离了,也得有人守着啊。”
“为什么?”只要和离了,她和喻家,和喻凛没有关系了,宁王还能怎么着?
“因为我看重眠眠,他自然清楚你是我的软肋,不论和不和离,都没有差别。”
喻凛的言下之意就是,为了她的安危,即便两人和离了,他也得派着人跟着她。
“那我离开京城行吗?”
她居然还有离开京城的念头。
“眠眠想去什么地方?”
“回蜀地吗?”
她才不去蜀地,若是回了蜀地,嫡母和父亲指不定要怎么磋磨她。
但去什么地方,她还没有想好。
思来想去,方幼眠想了一句,“去宁王殿下鞭长莫及的地方,总会安全了罢?”
“这可说不准。”
“怎么说不准?”方幼眠不懂。
“宁王扎根朝廷多年,党羽众多,但凡梁夏之地或都有他的人,眠眠若是离开京城,我才是真的鞭长莫及。”
“因为我的人手差不离都在京城,若你离开,为了你的安危,我只能跟着你去了。”
关键的时候,喻凛怎么可以离开京城?
方幼眠不免叹息一口。
见她总算是歇了要走的心思,老狐狸几不可查挑了挑眉。
幸而又唬住了。
看来,刑部所用的威慑恐吓对他的小夫人还是有用的。
她是想和离,但也爱及自身的安危。
“眠眠,我们不要和离好不好,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不管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听着喻凛的口气,不论做什么,喻凛都给她兜底?
方幼眠眼皮一撩,“杀人放火也可以吗?”
“倒也不是不行?”都督大人色令智昏,噙着笑意看她。
方幼眠没心思跟他笑,催促马车夫可不可以快一些,就这样堵在这里,要到什么时候啊。
“对了,有一件事情颇为头疼,我得提前告知于你。”
“什么事?”又有什么事了?
“程书鸢没有离开京城,但已经被我给赶出了家中。”
许是他上次去碧波斋,把老太太给气狠了。
为了压制他,老太太动用了府上的人跟他手底下的人动手,愣是不让程书鸢离开京城,甚至放话给喻凛,若是他把程书鸢给送走,就触柱撞死,让他高兴。
喻凛自然是不受人胁迫,执意要送走,他很清楚,老太太嘴上说说,她可舍不得死。
但谁都没想到,最后触柱撞墙的人变成了程书鸢,幸而被人给及时拉了下来,这才保住了性命。
方幼眠没有想到,短短两日而已,喻家居然闹得那么天翻地覆。
程书鸢不比前面那两位,毕竟是喻老太太的外孙女,喻凛的表妹,跟喻家算是有亲戚关系的。
所以,喻凛再强硬也不能将人捆了丢回禹南,到底是亲戚间的脸面。
“祖母和母亲将她安置在了外面休养。”
“眠眠听了不要生气,总归我与她不可能有什么干系,日后我话也不会同她说一句,更不会纳了她。”
“这辈子我除了你,我再不会有旁人。”他神情真挚,无比专注凝视着她。
眼前的男人剑眉星目,被他这样看着,极少有人不心动的罢?
方幼眠想要挪开视线却又忍不住被他吸引。
“若是我做不到,你便给我下砒霜,毒死我算了。”
方幼眠,“”毒死喻凛她还有什么后路,不得一命赔一命?
“眠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不叫你赔偿。”
方幼眠想笑,他倒是很体贴。
“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不会食言的。”
说到一言九鼎,方幼眠想到一事,她问喻凛。
“夫君可还记得当时你带着我玩牌,答应过我什么?”
【📢作者有话说】
喻凛:???什么!这么早我就给自己挖过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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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 第74章
◎“眠眠分明在玩弄我。”◎
玩牌。
他记得他只带过方幼眠玩过一次牌。
那次是她跟着二房婶婶还有嫂嫂出去应天府打牌, 回来之后,他想起之前母亲说带着她出去, 她回回都给人输钱。
正巧有空,便教她一些玩牌的要领,后面他的确说过一番话。
她该不会是,想要
“记不得了。”男人淡淡回。
“大丈夫不可以耍赖!”方幼眠有些急了。
喻凛蹙眉,“”总不能说他不是大丈夫吧,索性就不接话。
“夫君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吗,若是想不起来, 我可以提醒夫君一两句。”
听出她话语里面的调侃,又开始夫君上了。
喻凛盯着姑娘的脸蛋,似笑非笑, 间接承认。
“原来在这么早,眠眠便已经算计上我了。”
她的确是有那么一些引导喻凛自己给自己挖坑的嫌疑在,但,“是夫君自己说的呀。”
“我若想要什么, 必定竭尽所能,满足我所要。”
说完这句话, 她又绕回前面那一句,“适才夫君自己不也讲了, 大丈夫一言九鼎,不会食我一个小女子的言。”
她这连环扣着实厉害,若是他食言, 那前面说的那一句表白, 她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看着她垂睫都敛藏不住的狡黠, 语调柔软绵绵, 听着还有些撒娇的楚楚意味, 叫他怎么都奈何不得。
被她计中计给套到了,喻凛拿她没有办法,说不得打不得,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颊。
他用了一点力气,方幼眠吃痛啊呀一声,用手肘隔开他的大掌。
“做什么……”她捂着半边脸幽怨看他。
喻凛咬牙切齿,“疼了?”
他“凶狠狠”道,“你夫君我比你更疼。”
她是理亏,但不能认了。
只道,“夫君是三军统帅,行军打仗,自然明白兵不厌诈这个道理。”
男人又被她惹笑,方幼眠听着他重复,“兵不厌诈?”
“原来眠眠还看兵书。”
看来,日后对付他的小夫人,还得再留些心思了。
方幼眠,“偶尔也看看吧”
是因为要给阿弟买书,这才有所了解,虽然不曾仔细深学,到底还是看过了一些皮毛。
“你不要打岔,之前明明答应了我的。”
喻凛敲打在膝下的指骨一顿,“不错,我是答应过。”
“可我当时是问眠眠有什么金银器物想要,眠眠说暂时没有想到,日后想到便告知于我,可不曾提起什么和离一事。”
“你你当时又没有特指金银财物。”
方幼眠听出他的意思了,喻凛也要跟她耍赖。
“眠眠也没有事先说明是要和离一事啊,分明是在玩弄我。”
这要是说出来,喻凛能够答应么?
还有,什么叫玩弄……
方幼眠还在酝酿措辞,“你这是诡辩。”
喻凛温声笑,“兵不厌诈。”
“”好一个兵不厌诈。
当时埋下的线,拿出来居然用不了,方幼眠有些不甘心,可她又找不到什么好的陈词来套喻凛。
真真要深究起来,说不定喻凛会翻旧账,毕竟那一日是她唬他藏避子药丸的日子。
到了后面,索性也不跟喻凛说话了。
没多久,马车终于动了。
绕过了玄武大街,很快便到了宅子那地方。
期间谁也没有说话。
喻凛比方幼眠先下去,周围的人不动,没有了台阶凳能够踩着下来,她只能攀着喻凛的肩膀,给他抱下来。
落地之后,方幼眠没有让喻凛上宅门的台阶。
“今日外面天色好,不能容都督大人避雨了。”
听听,都来听听呐,在车上的时候还夫君,而今又开始都督大人了。
“那我今夜在门口守着罢。”他的意思就是不走。
喻凛说完这句话,他的亲卫十分有眼力见赶着马车走了,只留下喻凛一个人在这边。
方幼眠看着马车走掉,她叫都叫不住。
“今夜没有雨,我在外面也好些,定然不会有事的,眠眠进去罢。”
他苦肉计用上瘾了啊。
方幼眠仰头看着男人俊朗的神色无言一瞬,她打定主意,这一次说什么都不会再心软了。
“你既然喜欢在外面,那就站在外面罢。”反正身子是他的。
方幼眠说完就进去了,让婆子给关上了门。
她不能总是心软,否则真要被喻凛给吃定了。
等过些时日,他必然就会走了。
只是方幼眠没有想到,喻凛居然真的在外面站了一夜,翌日她醒过来,外面的婆子说喻凛就在外面守了一夜。
方闻洲看向方幼眠没说话,即便是隐瞒得再好,方时缇已经发觉了异常,她忍不住问,“阿姐,你与姐夫是不是闹别扭了?”
“没有。”方幼眠还没有想好借口搪塞,方闻洲已经帮她接了话过去,“之前不是跟你说了,你怎么还问。”
方闻洲的眼神带有警告,方时缇哦了一声。
本以为喻凛坚持一两日就会离开,没想到他坚持了小半个月。
方幼眠不想见到他,有小半个月没出门了,一直在家窝着。
吕沁宜来信问她近况,方幼眠给她回了话,并在信里跟吕沁宜说,她想去做生意,只是没有想好去做什么。
方幼眠什么活都会一些,但要说起很擅长的,也没有特别擅长的,所以她没有头绪,若是再做以前的营生,又觉得太零散琐碎,未免繁累。
此外,她还跟吕沁宜提了一嘴,她想要与喻凛和离的事。
信寄出去的第二日,终于放榜了,方幼眠起了一个赶早,姐弟妹三人一道出去。
谁知刚出门就遇到了喻凛。
小半月没见,他消瘦了不少,湛蓝色的锦袍穿在他的身上,越发显得宽松飘逸。
方时缇和方闻洲就跟往常一样上前问喻凛安好,见喻凛的视线一直落在后面的方幼眠身上,两人十分识趣先上了马车。
方幼眠还没想好说什么,喻凛上前一步,“眠”话没有说尽,他居然往下倒去!
方幼眠吓了一跳,再也顾不上许多,伸手将人给接住,喻凛顺势搭抱着她。
“你你怎么样了?”
方闻洲和方时缇都听到了声响,连忙出来帮忙。
喻凛的亲卫不在,他又不喜欢女人近身,倒下之后便抱着方幼眠不撒手,只能方闻洲搭把手,帮喻凛给搀扶进去。
婆子去请了郎中过来。
怕耽误了时辰,方幼眠让方闻洲和方时缇先去看榜,家里有她看顾着。
“姐夫这要怎么办?”
她估摸着喻凛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多半还是装的,只是当着人前不好戳破,方幼眠浅笑,“没事,一会郎中就来了。”
“你们先过去看榜,若有事我让人传信。”
方闻洲犹豫了一会,方幼眠朝他示意没事,点头叫他快去。
“那我快去快回。”
方时缇本想留下,也被方幼眠支走了。
人差不离都走后,方幼眠看着床榻上的俊美男人。
“别装了。”
第一声没有反应,她又喊了一声,谁知道还是没有反应,方幼眠俯身凑近,真的晕了吗?
居然那么巧,她出去的第一天,喻凛就晕了。
很快,婆子带着郎中折返,把了脉,说喻凛这是操劳过度,亏空疲倦,又忽而欣喜上头,这才导致的晕厥。
方幼眠整个听下来的意思就是,喻凛见到她高兴过头,所以气血翻涌激动晕了么?
听着怎么还有些荒谬……
郎中先开了方子让婆子抓方开药,随后又给喻凛扎了针,帮助回稳他的气血。
方幼眠站在旁边看着,他果真是消瘦了不少,冷白色腕骨上面的青筋比之前还要凸出明显。
本就轮廓分明的脸庞更看出眉高眼深,他的长睫垂落出一片睑影,盖住了眼底淡淡的青色。
他这段时日都没有好好休憩么,跟在他身边的随从亲卫都去什么地方了?
方幼眠蹙眉,视线一直凝在喻凛的身上,等郎中将针给拔了出去看药,他还是没有醒。
她坐在塌边等着,给喻凛掩了掩被褥的边角。
好一会,在婆子把药给端上来之前,喻凛可算是醒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动了一下,随后睫羽颤动,方幼眠喊了他一声,男人眉心微动,随后便睁开了眼睛。
“眠眠”他虚弱喊她。
大掌顺着床沿伸过去,碰到她的手,顺着指缝就钻了进去,与她十指相扣。
方幼眠垂眸,看到男人不断收紧的大掌。
他不仅捏着她的手,还蹭上来,额头挨着她的手,就像是大狗狗那样蹭着她的手背,因为挨蹭到了她,所以薄唇微勾,“”
在此期间谁都没有说话,婆子端着熬好的药上来了,只因为还烫,所以暂时搁到了旁边等着晾凉下来。
婆子不好待在这里,悄然退了出去。
方幼眠问他,“你用膳了没有?”
男人摇头,示意没有。
方幼眠蹙眉,却没有过问细则,她起身要去给他拿些小食过来,但喻凛拉着她不松手,没有办法,方幼眠只能喊婆子去厨房。
很快婆子就拿了一些清淡的小粥,配着各类精致小菜,全用小碟子装着的。
又把搁在小几上给放到榻的边沿,随后再次退出去了。
方幼眠把喻凛给扶起来,她事无巨细,温柔有余,一度让喻凛以为回到了在玉棠阁,他受伤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照顾他。
抱着他的腰助力他起身,又在他背后塞了一个软枕,给他喂饭喂菜。
等用了一些饭菜,缓了一会,药都凉了,方幼眠说拿下去再煨一下,喻凛却端过去了,仰头一口闷到了底。
方幼眠皱眉看着他豪爽的动作,不知道这个郎中开的什么药方。
熬出来颜色不怎么深,但味道十分难闻,喻凛却喝得面不改色。
方幼眠给他倒了一盏茶净口,缓解口中的药味。
等做好一切,两人再次相对无言。
是喻凛先开的口,他告诉方幼眠,“阿洲中了,第三名。”
方幼眠震惊,“是探花吗?”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第三名就是探花。
“是。”喻凛看着她笑。
见她展颜,他也跟着笑了。
“你怎么会知道?”
“今日吏部尚书去张贴榜单,我率先看了。”
“这才一早过来给你报喜。”
后面就是话没说两句,就晕倒了。
“你最近没有好好休息么?”方幼眠问。
“你不见我,我没心思用膳歇息。”他倒是直言,脸色略带委屈看着她,说话的语调也虚弱无力。
“少说鬼话,我才不信。”喻凛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为情.爱要死要活的人。
“我如今说什么都是鬼话,眠眠再也不会信我了。”
虽然他的确是故意这样折腾自己,想要博取她的同情,让她怜惜,但也实打实没时辰用膳,没怎么歇息。
他根本就不得空处,白日里要进宫去忙碌事宜,人手分散了出去,盯着宁王,盯着朝廷,还要看着方幼眠这边。
陛下的病稳住没有两日,又开始恶化了,如今是越来越重了,龙床都下不来。
太医说陛下已经不宜再操劳,陛下命了太子暂代理政,喻凛要辅佐帮忙太子,帮他看顾着。
此次科举选拔人才,也忙得不可开交,宁王真是迫不及待了,科举的名次还没有出来,他便让人去调查科举的考生,提前做拉拢收买。
幸而被喻凛发觉,全都暗中阻拦搅黄他的局。
方幼眠看他神色寥落,“”
她叹出一口气,“何必这样闹呢。”
“就和离罢”她又说了。
油盐不进的喻大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还把脸转了过去,好似生气了。
见状,方幼眠越发无言。
方闻洲很快便带着消息回来了,方时缇跟在他的身侧,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去打架了,跑得气喘吁吁。
方时缇叽叽喳喳跟方幼眠说,有人在榜下捉女婿,方闻洲差点就被人给抢走了,幸好她拉着他跑得够快。
“还能这样?”方幼眠觉得新奇。
“是啊,可惜姐姐没见到!”
“不过姐夫当年中状元,有没有人打姐夫的主意?”喻凛这样出众,肯定会被围得水泄不通?
喻凛看向方幼眠,“有。”
她怎么神色毫无变化,听了就跟没听一样,他预备好的腹稿都不能脱口而出,不好卖弄了。
方幼眠不说话,其余的人更不好说话,气氛有些许尴尬。
方闻洲清咳一声打破僵局,又郑重其事谢了喻凛一次,若是没有他的指导,他或许就得进士,不可能会考到探花。
喻凛并不邀功,只道他没有帮上什么。
等缓过来了,他跟方闻洲说,为帮他庆祝,今夜去醉江月用膳。
方闻洲受喻凛的恩惠,不敢麻烦,他起先推辞,可喻凛执意如此,又不好再三拒绝,便看向了方幼眠。
不仅方闻洲看着方幼眠,就连方时缇也在看着,喻凛更是视线基本上没从她身上下来过。
方幼眠被看得起毛,“行吧,不过得由我来做东。”算是正儿八经答谢喻凛给阿弟帮忙了。
“好。”
能去就好,付钱的事情到时候再说了,喻凛在心里暗暗挑眉。
略微收拾了会便要出门,临走之时,婆子来报,说是门口有客人来。
方幼眠过去一看,竟然是宁妈妈带着小丫鬟。
多日不见,她如常笑着给方幼眠请安,“少夫人,老太太得知了好消息,特让老奴来此。”
“请少夫人带着方公子和方小姐去府上用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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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 第75章
◎要不要给他奖励些什么?◎
放榜不过半日, 喻家的人居然已经得到了信。
还派了人过来请,这打的什么主意?
分明之前她就已经说了和离, 自那之后就离开了喻家,且再没有回去了。
喻凛翌日又去老太太那边闹得不可开交,这掐头去尾的,过去差不离要一月了,期间,喻家的人一次都没有来过。
外人或许不知,方幼眠不相信喻家的人不知道她和喻凛的一些近况, 喻家人闻风不动,或许是想着她这样闹,就等着她与喻凛和离了也好。
只是喻凛强势, 老太太都被气病了,喻家也没有人敢与他作对,这才没有来烦恼她。
却不想阿洲会忽然考上探花罢?倒是一个很好上门的借口。
方幼眠思忖了片刻,柔声笑着回, “祖母好意设宴请家弟本不应辞,只是夫君早就在醉江月订了席面, 这”
喻家的人忌惮喻凛,只好把他给搬出来应对了。
宁妈妈神色微凝, 想来喻凛的名字是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她暂时没有想好要接的话,就站在原地。
没一会, 换上笑脸道, “大公子又不是外人, 不如让小丫鬟跑一趟醉江月, 让掌柜的把席面给退了, 一家子到府上吃饭?夫人今日也得了信,很高兴呢,还说要亲自下厨,少夫人还没有尝过夫人的手艺罢?”
的确是没有尝过,她做儿媳妇的,哪里敢尝婆母的手艺?
宁妈妈的话说得十分好听,甚至说崔氏主动下厨了,方幼眠乍然受宠若惊,都不好找话去搪塞。
她转念道,“夫君就在”刚要说喻凛在里面,不如问他的意思?
话就起了一个头,眼前的宁妈妈领着小丫鬟已经行礼问安了,嘴里喊的大公子,方幼眠回头一看,不是喻凛还能有谁。
一到人前,他又恢复了冷情的模样,神色淡漠,不威自怒,让人不敢在他的面前造次。
方幼眠站在台阶下,喻凛下来牵她,他给她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方幼眠敛睫往他的身侧后站去,那就全交给他处理。
“宁妈妈过来,有什么事?”喻凛问。
后者把适才对着方幼眠说的话又讲了一遍,不过,语气之间更斟酌,更仔细了一些,细听之下,还有些忐忑。
方幼眠默默听着,莫不是喻凛上次在碧波斋闹得过分,连宁妈妈都怕他了。
思及此,她抬眸瞧了男人一眼。
他侧脸如玉,半敛目垂下,淡淡听着。
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看着上门的丫鬟婆子,周身萦绕的上位者气息又来了,无形当中给人不尽的压迫。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的余光看过来。
撞见男人眼底的戏谑,仿佛问她在偷看什么。
方幼眠幽幽挪开了眼,“”
等宁妈妈说完,喻凛淡淡唔了一声,“你回去告诉母亲,往日怎么来,今日就怎么来,不必费心操持了。”
这话说得怪,还有些打崔氏的脸,表面听着没什么意思,内里却好似在讲她,寻常不见你邀约,如今又来做什么戏。
宁妈妈显然也是听出来,老脸上有些挂不住,辩驳道,“老太太的病一直不好,夫人管着家里,实在是没有空,今儿好不容易”
喻凛却不给面子,“母亲和祖母既然忙,那就更不必说了,回去吧。”
“大公子”宁妈妈还要再说几句。
喻凛长眸一眯,嘴角微挑,面上像是在笑,眼底却是凌然冷意,宁妈妈也不敢再造次为难,旋即便朝两人请安离开了。
人走了之后,喻凛收起身上的戾气,转朝方幼眠才是真的温升笑着,“眠眠不怕,都打发了。”
方幼眠看着他,微提着裙摆上台阶,喻凛跟在她后面,听见她讲,“都督大人日理万机,怎么可能随时随地跟着我,今日是打发了,明日只怕还要来呢。”
“你往日总是三两头顾着,自己个都累得晕了,不如就一劳永逸,我们和离,你的家里人就再也不会找上门来了。”
“眠眠怎么可以一逮到了机会就甩我。”
男人的嗓音转为委屈,还有些控诉。“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否则……”
“否则什么?”
“我只当做耳旁风,你说了我也不听。”
方幼眠,“”
没见过这样耍浑的人。
一行人到了醉江月,方幼眠可算是见到了喻凛的亲卫随从,想是得了信,提前过来这边打点。
最常跟在他身边的千岭没见踪影,方幼眠猜测或许是在宫内,大内的局势紧张,喻凛却天天在她的跟前,他定然把千岭给派过去了。
因为喻凛在的缘故,醉江月的掌柜亲自过来接待,卑躬屈膝请几人点菜。
等点了菜色出去,又上了很多时兴的糕点瓜果以及茶水,屏风隔开的地方有伶人抱着琵琶等乐器过来,跑堂的上了戏本子,询问喻凛要听什么?
他把戏本子递给方幼眠,“眠眠看一看。”
方幼眠翻看了一下,没拿定主意,倒是凑过来一起看的方时缇点了一个戏,“长姐要这个《点绛唇》罢?我听人说,醉江月伶娘唱的《点绛唇》最是好听了,旁的都比不上呢,我倒是要听听有什么不一样。”
“好。”她合上话本子,回味方时缇的话觉得不对劲,“你还去哪里听过《点绛唇》?”
崔氏就喜欢听戏,方幼眠早几年跟着她出去,耳濡目染也听过不少,这难些的戏,很是考验唱戏的功底,寻常的酒楼和街头瓦巷的人唱不来,她总不能在瓦巷里听的罢?
方时缇心里一咯噔,居然说漏嘴了。
她支支吾吾好一会,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搪塞的借口,推到了方闻洲的身上,“是喜欢哥哥的那位秦小姐带我去听的,我也是从她的口中知道醉江月的伶娘唱得好听。”
提起这位秦小姐,方闻洲十分苦恼,“让你少与她往来。”
“哥哥不喜欢秦小姐,我喜欢啊,我觉得她人不错,做个朋友也不成么?”方时缇忍不住犟嘴。
方闻洲无法可说,他的确没有办法管教方时缇交的朋友。
见弟弟为难,他明显不喜欢那位秦小姐,方幼眠说了两句,她告知方时缇交朋友可以,但不要做令方闻洲为难的事。
方时缇点头保证绝对不会。
“秦家小姐?”一直默默听着姐弟妹三人说话的喻凛在这时候开口疑问。
“是哪位秦家小姐?”
方时缇看过去,“姐夫也知道秦小姐么?”
喻凛解释道,“据我所知,秦家的姑娘差不离都许人了,只有一位秦小姐待字闺中,可她并非是秦夫人所出。”
“啊?”方时缇不解,“既然不是秦夫人所出,那是谁的?”
“哦,对了!她的名字叫做秦嘉善。”
喻凛点头,“是秦夫人的至交好友潘夫人所出。”
潘夫人,方幼眠略有耳闻,也是武将人家,潘家满门忠义,战死沙场,潘夫人后面病死了。
当时喻凛不曾归家,上喻家门的贵妇跟方幼眠提过潘家的事情。
没想到两人还有个女儿?
“潘夫人难产,生下一个女儿便撒手人寰,陛下之前要将潘小姐交给潘家的旁支亲戚去养育,因为秦夫人放心不下,所以就带到了身边,陛下与皇后娘娘疼惜,还给她赐了一个安定郡主的称号。”
“秦小姐居然是郡主?”方时缇觉得很不可思议,她和哥哥都没有听秦小姐说过,她只说她姓秦。
当今陛下有不少公主,郡主也有几位,不过这些都是皇家的事,方幼眠不曾留心。
说话的间隙,开始上菜了。
话茬说到这里,除却方时缇,方幼眠和方闻洲都不怎么感兴趣。
还没动筷,方闻洲给喻凛斟了一盏酒,端端正正给他道了谢。
喻凛摇头失笑,也端起酒盏吃尽了,放下盏子道,“阿洲何必如此客气,你是我的妻弟,我自当全力扶持你。”
他看了一眼方幼眠,即便喻凛没有说,可方幼眠还是在他这一眼当中感受到他的用意。
是为了给她扶持地位么?就像是那个诰命,喻凛说过不会让人轻视她,他在尽他所能抬高她的位置。
他说过么?方幼眠咀嚼着食物,想不起来了,好像是说过罢?
或许没有说过,但喻凛一直在行动,他在身体力行给她博体面,让旁人知道,她为他妻妇,不容人随意轻践。
即便她从来不自轻自贱,但世人的眼光总是伴随着礼仪尊卑,她从姨娘肚子里钻出来的那一刻,就被打上了庶出的烙印,就好像注定低人一等,连亲生的父亲都看不上她,更不用说旁人了。
女子的一生困于后宅,即便她见过的很多人都出色并不输于男子,就比如盛小娘,她不仅生得美,学东西快,还很坚韧,反观她的丈夫,不过一次失利,从此一蹶不振,还自诩什么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女儿的荣耀地位,抛却容貌礼仪,没出嫁之前,多半来自于家族父兄,出嫁后就要看她的夫郎了。
他扶持弟弟,是为她。
思及此,方幼眠想到科考之前,喻凛忙于朝廷的公务,要抓暗杀的黑手,不得归家,但他一直耐心批阅弟弟的策论试题。
她也曾翻看过,他落笔的字迹专注认真没有一点敷衍,还找了不少的书册给他看,都是一些京城都找不到的策论,想来也是废功夫的。
方幼眠的心中泛起些许波澜,“……”
喻凛却不防她心中思绪,见她咀嚼的速度放慢了,还以为她方才夹入口的酸菜鱼不好吃,给她倒了一盏茶放在手边。
“醉江月的酸菜鱼里面喜欢放糖,吃不惯的人觉得难受,眠眠若是不喜欢,吐在我手心。”
他也不嫌脏,伸手把掌心放在她的嘴边。
方幼眠噎下,“味道还好。”
喻凛笑着伸回了手,“喜欢就好。”
方时缇见状又是羡慕,若是日后她能找到姐夫这样的郎君就好了。
在外威风凛凛,在内温柔体贴。
脑中又不禁想到那位公子,有些时日没见了,他倒是经常差人捎带东西过来。
瞬间觉得桌上味道鲜美的膳食都索然无味起来,不过,这个点绛唇倒是真的弹唱得不错,回头定要说给他听。
喻凛叮嘱方闻洲,“过不了几日,朝廷的钦旨便会下来,日后入了官场,可不比之前了,凡事要多留心眼,多加小心,不可轻易信人。”
“若有事,便来寻我。”
方闻洲和方幼眠都在听着喻凛的叮嘱,喻凛说到后面一句时,方幼眠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让闻洲有事情去找他,可对于他家里的手足兄弟,可没有这样的好心气。
就说喻秉那件事情罢,喻凛收了他的礼却不办事,一点门路都没有帮他走,喻初在外面闹了事情,他也不帮,若是喻初来找他哭,他没个好脸色,甚至会数落他。
方闻洲道,“姐夫所说我都用心记下了。”
他没有拂却喻凛的好意,不过即便是有什么,他也不会真的去找喻凛,这不单是给喻凛惹麻烦,也是给阿姐惹麻烦。
本来现在阿姐和喻家就僵持着。
阿姐有自己的选择,有想走的路,他不能帮上阿姐什么,也不想碍了阿姐。
在醉江月用过膳食,各人要去忙事。
说是方幼眠做东,等她下去的时候,掌柜的说,这一顿饭菜所需的银钱已经从喻凛的账上划了。
就跟上次吕迟叙的说辞一模一样,“”
方闻洲要去书塾忙碌交接辞工的事宜,顺便把他放在那边的物件东西给拿回来,方时缇说去帮忙,蹦蹦跳跳跟着他去了,就只剩下喻凛和方幼眠。
他也不去忙,方幼眠催促了一二,喻凛却说想在她身边多待一会,“怕眠眠不出门,我又见不到你了。”
“其实你不必要这样做,何苦累了你自己。”她的语调不算温柔,眉头皱着,她知道喻凛平日里很忙。
喻凛听了她的语气却高兴,反而问道,“眠眠这是数落我,还是关心我?”
“不是数落,也不是关心,是提醒。”
“若你的身子垮了,太子殿下要怎么办?朝廷还有许多公务等着你。”
“我还当眠眠是关心我。”他语气微丧,神色也随之低落下来。
方幼眠,“”他这么一到她面前就这样的神色语气。
“若你觉得是关心,便是关心罢”
她抿唇来了那么一句,随之加快了脚步,错过他的身侧。
喻凛却忍不住拉着她,“眠眠不要走太快,陪我说说话。”
方幼眠被他给拽住,想到方才他的体贴,她最后还是顿了一下,没有过多抗拒。
喻凛见她松神,忍不住勾唇。
只是小手没牵两下,方幼眠便挣脱了他的束缚。
掌心的柔软才停留多久啊,他不自觉往里攥了攥。
“”
回味感受绵软柔夷残留的触感。
她的手小小的不说,纤细嫩滑,柔弱无骨,牵着她的时候都不敢怎么用力,生怕不小心给她牵疼了。
想到之前受伤那次的碰触,喻凛的心下微紧。
上一次她给他弄得着实太舒服了,怎么都出不来。
正因为是第一次诓得她松口帮忙,又不好牵着她的手腕太用力猛然,只怕是真的吓坏了她。
他恨不得领着她冲刺,最后还是怕太.操之过急,又忍了回去。
他的眠眠心软,见他伤势,不忍心看他去冲凉水,换了一个位置帮他。
回忆起那个场景,其中滋味,至今喉咙发紧。
她上一次诓人,倒是柔情蜜意地喊夫君,好几个难些的位置姿势,也陪着他一道做了。
下了床榻就翻脸,日后不知到什么时候才会有下一次。
“”
方幼眠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见他的脸上挂着笑,似乎很愉悦。
方才还冷着脸呢,眼下又笑了,不知道在笑什么,果真是喜怒无常。
她陪着喻凛走了一会,到了宅门外面,正要说话,却见到喻家的马车。
旁边跟着宁妈妈,怕不是喻老太太来了?
方幼眠眉头微皱,喻凛也留意到了不远处的人。
他下意识迈步大了一些,在方幼眠的前面,将她护在身后。
本以为是喻老太太过来了,不成想,居然是崔氏。
一到门口,身侧的小丫鬟踮脚靠近马车帘传信,崔氏便下来了。
方幼眠依着规矩给她行礼问安。
崔氏看了她好几眼,多日不见,方家女养得越是水灵了,瞧她的气色,好得能够掐出水来,站在喻凛的身侧就像一个小姑娘一般。
可恨她这个儿子,竟也是个色令智昏的。
竟然栽在蜀地小门户出身的方家女身上,被她迷得团团转,整日里跟在她屁股后面走,把她当成了活宝贝,好似怕她跟人跑了,或者有人将她给偷走。
甚至不惜跟家里作对,不过就是纳个平妻繁衍后嗣,那程书鸢生得又不差。
他一向敬重老太太,而今却为了方家女跟老太太顶撞,生生把人给气病了,至今汤药不离身呢。
这些时日,两人搬出来了,谁都没有回去过。
崔氏一来就对着她不住打量,什么话也不说,方幼眠已经习惯了崔氏这样的眼神,索性就由着她看。
只是没有看几眼,喻凛就站到了她的前面,将崔氏的目光给挡住了,崔氏一碰上喻凛,更是无话可说。
她挪开目光,打量起这座宅子,绕着看了一会,随后问。
“晨起没多久,老太太听说你弟弟中了榜,特地让厨房做了一桌子好菜,请人过去相见用饭,怎么说没有空。”
喻凛挡在方幼眠的前面,崔氏这番话是看着他,说给方幼眠听的。
方幼眠还没有回些个什么,喻凛便已经讲了回去,“儿子不是已经说了为何,怎么,宁妈妈没有给母亲祖母传达意思么?”
宁妈妈跟在身边,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讲没说罢?这不是办事不利么?讲说了,崔氏何至于又来这一遭。
主子们闹性,下人们夹在中间难做。
“说是说了,你祖母想不清明白为什么,说要亲自来问问你们,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还在闹气,奈何身子不好,你母亲这不就过来了。”
“祖母既然身子不好,这席面更没有摆的必要了。”
“凛哥儿如今是怎么了,说话句句带着刺儿?”
她的目光侧了看向后面,这些日子,方家女没少给他灌迷魂汤罢,如今连老太太他都不关心了。
“儿子哪句话带着刺?”他还反问崔氏了。
“我不跟你说。”崔氏讲不过他,硬来更是别想了,就连他爹都硬不过他。
崔氏错开了一步,绕到后面,对着默不作声的方幼眠。
“你祖母婆母都上门来请三两趟了,你即便是不去,好歹也亲自去回个话罢?”她本来还想训斥三两句,问她是怎么给人当媳妇的。
拐了爷们出去,便再也不上门了,当真是气死个人。
“母亲,她有事情要忙,您少平白无故找她的错,祖母那边,儿子也已经打发人去过了。”
崔氏忍了又忍,“”他嘴上说得好听,什么时候打发人去过了?
“你祖母病了,你表妹的身子也没有好,你做孙子,又是表哥的,好歹去看看罢?”
“儿子有公事要忙,不得空。”
“什么公事?”她可是听说了,这两日他总跟着方家女。
“儿子大不敬说一句,母亲既然管家不得空,这些琐事还是不要瞎掺和了,于您自身无益。”
喻凛话里的警告意味,崔氏哪里听不出来。
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到之前闹得不可开交,看了方幼眠一会,对方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崔氏找不到台阶下,白来这一趟,最后也只能领着人拂袖而去。
人走之后,喻凛又安抚了方幼眠几句,他告诉她不要怕。
“这两日我忙碌不得空处在时,即便母亲和祖母派人来,你也不要怕,我留下的人会出来搪塞。”
他做事越来越周全了,方幼眠没吭声,许久才淡淡一声,“哦。”
见她小脸漂亮柔美,喻凛脑中的情景还不曾散去,他微微俯身,凑到她耳畔。
磁沉的嗓音压得低,半是讨巧半带诱哄,
“眠眠若觉得我贴心,要不要给我奖励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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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 第76章
◎偷亲◎
奖励?
她没有听错罢, 喻凛跟她要奖励?
他这样的身份要什么没有,居然来和她要奖励, 方幼眠眉心微蹙,微抬起眼睫。
因为喻凛俯身低头,所以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
他能窥见她眼底的不解,她也能够感受到喻凛说话之时的呼吸,悉数打在她的脸上。
清冽的气息悉数萦绕在她的脸侧,莫名令人感受到缠绵,想到和他亲吻的滋味。
等方幼眠失神, 再看之时,窥见男人眼底的深色,她总算是有些反应过来了。
原来喻凛是这个意思, 这就是他要的奖励。
不是为何好端端说着话,他又是怎么起来了兴致。
方幼眠撇过脸,不想与他说了。
喻凛越靠越近,在他的鼻尖触碰上她鼻尖的那会子, 方幼眠撇开了脸蛋。
男人高挺的鼻梁触划过她的侧脸,引起一阵莫名的颤粟。
方幼眠睫羽颤动, 在喻凛伸手要牵她过去之前,她率先绕走, 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漂亮的姑娘居然预判他的动作,犹如一条滑不溜手的鱼,错开了他。
鼻端掠过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等回过味来, 人已经远离了。
“都督大人位极人臣, 要什么没有, 何必来问我”她跟他装傻, 假装不懂他的意思。
喻凛没有接她这句话,而是反问,“眠眠这样说,是间接肯定我方才贴心了?”
方幼眠,“”
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喻凛这样能言善辩,她居然说不过他,完全说不过他。
“今夜眠眠可不可以让我在门口守着。”他又开始问了。
说什么在门口守着,只怕他内里的意思,根本就不是想在门口守着,而是要进去。
若真是要在门口守着,往日怎么不见他问可不可以,不都是一直在门口么。
“不可以。”方幼眠拒绝道。
她也不跟喻凛纠缠了,只道,“你去忙罢,若是下次再不顾自己的身子,晕倒在门口我可不管你了。”
“真的不管我了吗?”
方幼眠不想重复第二遍,她抬脚就要往里面走。
只是她每挪动一步,身后男人的视线始终跟随着他,无比的幽怨。
想到今日所见他眼底的淡淡乌青,以及他在酒楼里面说的那些话,方幼眠心下有些犹豫。
但心软归心软,她很清楚,这场和喻凛“打”的焦灼僵持的“仗”,若是她退了步,迷失在喻凛的软磨硬泡当中,与他回去了,再不提和离之事。
日后他骤然抽身,那她的下场就和盛小娘,以及花娘差不多了,说不定,她会比她们还要惨。
不能心软,喻凛现在或许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她贸然提出和离,男人总是要面子的,但喻凛又不跟她提和离,总是粘着她。
许就是一时的兴致,所以才来和她纠缠不休,他的耐心未必有那么多,说不定过一段时日就冷下来。
即便是他不着急,喻家长房为了子嗣,定然也会来磋磨喻凛。
总归她不与喻凛同床亲密,不可能有孩子,就这样拖着,看谁最先沉不住气。
没想到,她竟然一步不回头,往里走了不算,还让婆子把门给关上了。
喻凛看着朱红的大门叹息,没关系,等她熟睡了过去,今夜再翻墙就是。
他在门口站等了一会,门是真的不开了。
今日宫内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喻凛只能先行离开,方幼眠回去之后,做了一会针线活,等不到方时缇和方闻洲回来,旋即梳洗躺下睡觉。
太子虽然出色,到底还是青涩。
很多政事都不能周全安排处置,喻凛要帮他一一过目,要紧的政事由内官告知陛下,最后进行决断。
这两日吏部在给中榜的考生分派官任,差不离的吏部已经分好了,太子过目之后递给喻凛。
他正看时,太子顿住笔看向喻凛,“老师,孤听说,此次中榜的探花郎是您的妻弟?”
喻凛正好看到方闻洲的任职,吏部将他调到了翰林院做编修。在他之上的状元,榜眼,分别拨去了监察御史,国子监司业。
此三职当中,国子监司业较为远离朝中纷争,其次是翰林编修,再到监察御史。
吏部的人想来是知道了方闻洲与他的关系,所以给了他一个择中的官职,不过分择外,又兼顾于朝堂。
“是。”喻凛视线掠过,又翻看剩下进士的任选。
“老师觉得这个官职给他合适么?要不要调来御前。”
喻凛动作一顿,看向太子,“殿下如何知道臣的妻弟是谁?”
他分明隐瞒了方闻洲的身份,即便那日跟着方幼眠去贡院外面接过他。
到底不是放榜的日子,纵然引起了注意,却没有停留太久,加上他派人去打点过。
“是皇叔说的。”
宁王
这两日喻凛多数派千岭进宫,没像之前一般守在太子的身侧,听千岭说,宁王多番和太子接触,想来与他说了不少消息。
喻凛并不细细过问都说了什么,只颔首示意他听见了。
他虽然没问,但太子接着往下讲道,“皇叔还说老师这些事时日忙着哄枕边人追妻,所以不能时常进宫来了。”
太子好奇,“不知老师和师母生了什么龃龉呢?”
“老师不妨说说,孤或许能够帮上忙。”
喻凛合上看完的奏折,温声对着太子笑,答非所问,“前些时日陛下醒来跟臣提起殿下的婚事,让臣来过问陛下可有喜欢的姑娘了?”
“选定了人,让钦天监择一个好日子,再叫由礼部去办这件事情,正巧给陛下冲冲喜。”
方才还好奇喻凛私事的太子殿下,立马正襟危坐,他的脑子闪过一抹倩影,想到对方的抗拒,闷闷说,“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反正人家又不喜欢他,只当他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这两日连宫里都不曾来了。
思及此,太子的目光看向喻凛递过来的奏折,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一会,“”
他略有失神,喃喃问喻凛,“老师,若她不喜欢孤,强娶了她留在身边,只会令她更厌恶孤罢?”
“孤不想要她厌恶孤,所以是不是不能娶她了?”
此话一出,俊美男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喻凛忙完宫里的事出来了,驾轻就熟翻墙过去。
方幼眠虽说反扣住了门栓,可喻凛是什么人,只用了一把匕首便打开了,门闩被撬起来之时。
他察觉到异常,垂眸看去,忍不住勾唇失笑,他的眠眠居然在门下拉了一根细微不易察觉到银线,若是他没有猜错,银线的末端定然还栓了铃铛。
若是他贸然闯入,必然会引起铃铛震动,从而惊醒她。
那不就被抓了一个正着了?
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喻凛抬头一看,门上果然也置放了东西,不是水,而是香粉。
他认得出来这种香,若是沾染到了身上,经久不散。
他躲过了铃铛,不察觉,身上也会沾染香粉,届时她闻出来,又是一番好辩驳。
还是那一句话,他的小夫人不去做细作,真是可惜了。
老狐狸用处刑部的法子,竖起长指,朝铃铛射.去银针,把她的铃铛给闷了声,又取了东西刑部专制的手套子,将她的香料给取下来,放到另外一处。
喻凛又细细检查了一遍,屋内可还有什么陷阱。
除却门防,还有窗桕下她也放了一些东西。
他轻声走到床榻的边沿坐下,隔着幔帐感受到她的熟悉平稳,确认已经是睡着了,喻凛才撩开水雾色的幔帐,露出一张令他朝思暮想的恬静睡颜。
她睡相很好,两只手交叠置放于锦被之上,平躺着睡,规规矩矩,一动不动。
原来她喜欢这样睡,往常在家的时候,总是背对着他,就给一个后脑勺。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她倒是睡得安稳,还用这些招数防备着他。
又没有和离,却三番五次将他拒之门外,狠心得要命,说不见面就半个月不见他。
说她没良心,不如说他自个没出息。
早就过了弱冠之年,又经历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对付什么都游刃有余,就没有什么他做不定拿不准主意的,说一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都不为过。
唯独在与她的情.爱欢.好之上,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好似一个毛头小子,总被她的一颦一笑,一字一句牵着走。
但凡靠近她一些,就忍不住欣然愉悦,分明她什么话都没有跟他说,对他总是冷然不见。
她就这样,他都爱跟着她。
若是跟他多说上三言两语,像上次一样撒娇,喻凛甚至觉得,把命攥给她在手里捏着也很好,做她手里的风筝,只要她愿意牵着他,捏着他。
男人看了好一会,视线凝在熟睡了的姑娘,抹了口脂而显得晶亮饱满的粉唇上。
整个幔帐里都是她的馥郁芬芳,坐下来的那一刻他便闻到了,味道入了他的鼻息,心里那些郁闷憋屈正被驱散。
他给她掩被角的时候缓缓俯下身去,靠近她,近距离看她的睡颜。
垂眸看着她的粉唇,最终还是没有忍得住,覆吻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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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第77章
◎偷香窃玉险些被发现◎
睡梦当中的方幼眠察觉到有一条狡猾的小鱼一直在粘着她。
勾着她与之嬉闹, 她困得厉害,本来不想理会。
可那鱼着实厉害, 怎么都找不到踪影,你看不见它,但能够感知到它的存在,因为它就在你的周围。
一直在她的地盘之内搅动风云,非要叫她一起玩,还想继续深入她不允许人接触的地界。
她蹙眉,“”
察觉到亲得有些狠了, 因为许久不曾触碰她的柔软,便有些控制不住,怕她骤然转醒, 喻凛纵然亲得有些意浮兴奋,到底不敢过分造次,顿了一下。
等到睡梦当中的人松了眉头,又过了一会, 他才敢接着亲。
方幼眠休息不过一会,那条恼人的小鱼的又来了。
适才她想要捉住它, 可顿了一下,那条小鱼销声匿迹了, 也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总归找不到,她又放心睡去。
可没多久, 小鱼又来了。
这一次的小鱼没有上次那么恼人, 它没有强制性的非要带着她和它一起玩, 一起嬉戏。
但也很烦, 因为它就仗着她困倦, 没有力气,在她的地盘四处探寻,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什么地方都想看看,什么地方都想碰碰。
方幼眠忍无可忍了,她受不了这样的挑.逗,发誓必须要将这条狡猾的小鱼给缉拿归案,将它赶出去。
可它真的太滑溜了,两相交锋下来,居然弄不过它,被它压着欺负,甚至还咬人。
方幼眠技不如人,节节败退。
“打斗”当时,有水声在四溅,发出了声音,传入她的耳畔当中,方幼眠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许不对劲,怎么奇奇怪怪的?
这是什么声音,令她感觉到不对劲的陌生之外,她又隐隐约约觉得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等方幼眠不敌对手,停下来“休息”的那一会,她终于知道这个声音为什么熟悉了。
哪里有什么小鱼嬉闹,分明就是
她眉心一动,瞬间睁开眼睛。
所见之处,是水雾色的幔帐。
不知是不是她睁眼睁得太快了,她察觉到水雾色的幔帐在晃动,可细看之下,又没有在动,似乎就是她的错觉。
等她定神下来,只感受到一片静谧。
方幼眠觉得不大真实,因为方才听到的声音太过于清晰,何况垂眸,见到自己的唇有些肿了。
是错觉么?
不仅感受到唇肿了,甚至能够感觉到舌头有些酸了。
等她呼吸平稳,拉开幔帐往外看去,室内一派静谧,根本就没有什么吵闹的声音。
夜深人静什么都没有。
为了确保不是她的错觉,方幼眠还起身去看了看。
藏身在隐秘角落里的男人看着被他亲醒的姑娘下榻查看。
果然,方才控制不住太用力,把人亲醒了不算,甚至引起了她的怀疑。
幸而适才他足够警惕,把她的陷阱都给恢复了原样。
方幼眠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她又在室内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旋即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她多虑了。
转回床榻之上,方幼眠有些失眠,是一场梦么?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思来想去,定然是因为喻凛白日里在门口骤然靠近她,鼻尖蹭过她的侧脸,引起的颤粟所导致的。
让她夜里做这样不着调的梦,以至于出现了不该出现的反应。
可这个梦未免太真实了。
她真是被喻凛给带坏了。
天色还没有彻底沉下来,他便用那样要将人拆吃入腹的危险眼神看着她,以至于她夜里会做这样羞赧的梦。
方幼眠抿了抿唇,果真是有些肿了,必然是她做出了一定的反应,所以才会这样,“”
藏在暗处的男人默声听着床榻之内姑娘的反应。
她的呼吸不再平稳。
她也乱了么?
想来看那些杂书还是有些用处的,想到方才她“剧烈”的反应,这可是在她清醒之时没有的。
不止是她的唇肿了,就连他的唇角也被她咬了一口,抬手触碰之下,能够感觉到有一个小小的牙印。
若是白日里,定然会被人给看见。
男人俊朗的眉眼泛起愉悦,虽说不甚光彩,好歹是能触碰芬芳了。
不知道方才她有没有感受到愉悦?应当是有些许的罢?她到现在都没有平复呼吸。
过去了小半柱香,方幼眠翻身朝里侧,才勉强睡着。
她不知道等她睡着之后,藏身在暗处的男人又出现在她的身侧。
他比方才更小心,撩开幔帐,随后又坐到她的身侧,看着她的背影。
还是转过去了,看不见她的小脸了。
男人伸手用指腹轻柔碰了碰她的侧脸,“”
怕她明日醒来起疑问,喻凛把随身携带的药膏给拿出来,给她擦了擦粉唇。
幸而药性不错,明日应当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否则,被她起疑心可就不好了。
喻凛猜得没有错,方幼眠翌日醒过来没有忘记昨日的事情,她对着铜镜照了好一会,见嘴巴上没有什么痕迹,这才放下心。
看来昨日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喻凛往日亲人就亲得凶猛,若是被他给亲了,一整日都消不下来肿胀,必要用胭脂给遮掩才好。
要是肿得厉害,那就证明,昨日不是一场梦。
虽然到处都检查了,方幼眠还是放心不喜爱,毕竟喻凛有本事,他闯过她的陷阱不被发现是极其有可能的,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可眼下看到她的唇没有问题,总算是彻底放下心了。
不过就是一场梦而已,“”
用早膳的时候,方幼眠往外瞧了一眼,方时缇似乎知道她在看什么,告诉她方才喻凛已经来过了,还带了一些糕点瓜果,桌上摆着的就是。
方闻洲啧了一声,“小妹,你少多嘴。”
“好吧我以为阿姐想知道姐夫的动向呢。”
方幼眠没有吭声,视线不动声色掠过喻凛让人拿来的糕点。
用过了早膳,方闻洲跟方幼眠请辞,说是他在贡院当中结识的同窗知道他高中了,邀约他一道出去吃酒。
方幼眠很高兴他能结识朋友,让他兀自去,又给他拿了一些银钱,方闻洲说他的身上有,不用拿。
方闻洲走后,方时缇也待不住,她已经有很多日没有出门去了,那位公子日日都在画舫等她……
找了一个由头,告知方幼眠,她也有约,想要出去,晓得她待不住,方幼眠点了点头,不过她细细嘱咐了很多。
方时缇不满意翘起唇,“阿姐对哥哥就没有这样嘱咐得厉害。”
“因为缇儿是姑娘家啊,阿姐自然放心不下。”
方时缇在她怀里赖了好一会,随后便出门了,方幼眠给她拿了一些银钱,她接了过去,连连保证她一定会很快回来。
人都走了,家里十分的清静。
方幼眠帮着婆子和小丫鬟收拾了一下宅内,说是帮忙,实际上也用不上她做什么,因为家里的活计并不如在喻家的那么多。
等收拾干净了,方幼眠打算出去走走,好看看瀛京的街市,结合情况斟酌她日后要做什么,信笺已经寄出去了,吕沁宜还没有回信,不知还需要几日。
可她才收拾好,预备要出门,婆子匆匆赶来,说是门口有人找。
莫不是喻家的人又来了。
方幼眠下意识蹙眉,问她是不是前两日过来的人?
婆子说不是,“对方自称是夫人的母亲。”
“母亲?”
方幼眠心下大惊失色,莫不是方家的嫡母?
她出去之时,并没有见到方家的嫡母,虽说没有见到人,可方幼眠看到了常年跟在她嫡母身边的丫鬟拈花。
嫡母竟然来了京城,方幼眠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对方恭恭敬敬给她行了一个礼,笑着道,“姑娘,夫人得知小公子科考,前些时日上京了,如今正落脚喻家,特派奴婢过来请姑娘前去相见团聚。”
方幼眠默不作声看着拈花,“”
从蜀地到瀛京需要至少半个月的脚程,不过就是科考而已,嫡母怎么可能会上心到进京来呢。
即便是知道了阿洲考中探花,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上来,这才几日的功夫啊。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是喻家的人在中间动的手脚。
只是,不知道是喻老太太还是崔氏了?
应当是喻老太太罢?崔氏看不上方家,不大可能会向下结交,即便是要拿捏对付她,她也不屑联系方家,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是喻老太太
仔细算一算日子,距离喻凛跟喻老太太闹僵的时日,过去刚好够嫡母进京城。
没想到,喻老太太居然让方家的人来对付她。
只是,她恐怕还不知道籍户一事。
“姑娘可不要令奴婢难做。”等不到方幼眠说话应声,方家嫡母的丫鬟拈花,又开口来了那么一句。
方幼眠还是不搭理,她又接着道,“夫人说了,若是姑娘不过去,那她只好亲自来找您了。”
“稍等。”方幼眠折返。
“奴婢在外恭候姑娘。”拈花并没要求进入宅子。
方幼眠回去换了一身衣衫。
嫡母来得正好,毕竟要过户部和离,不如趁此机会说明白,即便这一趟是鸿门宴,喻家的人总不可能将她生吞活剥了罢?
方幼眠便跟着过去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出宅子的时候,门口出现了几个暗卫,她认出来是喻凛留下的人。
拈花等丫鬟不识,还以为是方幼眠请来看家护院的。
方幼眠坐上了马车,没想到还是要过去喻家走这么一遭,只是这一趟有嫡母在,只怕不好应付。
她撩开车帘子往外看去,见到了喻凛留下的人正跟着,也不知为何,忽想到他昨日怼得崔氏拂袖而去的样子,心下莫名松快了一些,“……”
喻凛今日不在,或许是进宫忙碌去了罢?
半个时辰过去,马车停在了喻家的府门外面。
方幼眠下马车之时,抬头看了一眼喻家的匾额,还跟她离开那日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
拈花当真是跟在嫡母身边久了,趾高气昂也随她一些,分明是喻府,方幼眠这位正头的少夫人都还没有说什么,她就跟到了自家的主人府上一般,恭手请她进去。
一进正门,便碰上了等候在内,焦急得团团转的雯歌,“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说起来,方幼眠管家权没有丢之前,从老太太拨了宁妈妈过来帮着管事以后,方幼眠便时常将雯歌留在了玉棠阁帮忙。
后面不管家了,方幼眠出去也不带着她,只带别的小丫鬟,现在更是好,上一次离开喻家,连个丫鬟都不带,一去不复返了。
喻凛看出她不喜欢这个伺候的陪嫁贴身丫头,也没有将雯歌给拨走,将她留在了喻家内。
这一次方家嫡母上来,对着雯歌好一顿训斥,说她胳膊肘往外拐,瀛京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往家里去个信。
雯歌被骂得委屈,又不敢顶嘴,她怎么知道方幼眠心里在盘算些什么,她一向都是个有主意的。
何况做下人的,怎么好置喙主子们的事情,从前她倒是可以在旁边帮忙在方幼眠耳边说上一两句,催着她要孩子,给自己谋地位。
如今大人疼爱姑娘,她的地位不愁了,另外…谁让姑娘有个不痛快,全都要被发落,别说是下人,就连喻家夫人,老夫人,欺到姑娘的头上,都挨大人呛声训话,就这样的情景,谁敢多嘴舌,那是不要命了。
“夫人来了。”雯歌暗暗提醒道。
方幼眠淡淡嗯了一声。
雯歌见到跟在方幼眠后面的喻凛的亲卫们,瞬间噤声,领着小丫鬟们一道随着她去正厅。
还没有到正厅,方幼眠便听到了自家嫡母的笑声。
她敛睫走进去。
果真是一场鸿门宴,顶头上坐着喻老太太,她多年不见的嫡母,风光艳丽在老太太左边坐着,右边是崔氏,下首还有几房的婶婶妯娌们。
方幼眠一进来,众人笑闹说话的声音降了下来,目光纷纷落到她的身上。
喻老太太和崔氏见到她身后跟着的侍卫,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
特意挑的日子,晓得喻凛不在,进宫去了,没想到还有人跟着方幼眠。
想想也是正常,喻凛看她就跟眼珠子似的,自然要派人在身边跟着了,就怕谁欺负她。
方幼眠无视众人打量的目光,不卑不亢给在场的诸位亲眷见了礼数。
喻老太太笑着叫她来手边坐,方幼眠依言走了过去,在她的手边坐下。
在此期间,方家的嫡母就一直看着方幼眠,没想到,多年不见那个贱人生的女儿越发貌美可人了。
一看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得跟个世家大小姐似的样子,真是让人憎恨。
再瞧瞧她身上的料子,可都是上等的货色,不过是来一趟而已,身后跟着那么多伺候的人,成日里呼奴唤婢,这样的好日子本该是属于她女儿的,倒叫这个贱人生的货色捡了便宜。
方家嫡母面上笑着,眼底满是怨恨。
当年陶氏那个小贱人凭着一张好脸抢了她男人的宠爱,一口气生了三个孩子,而今她的女儿又来抢她女儿的姻缘,真是一样的令人厌恶。
好在,她的女儿生不出来,又不得婆家喜爱。
不过,她生的这三个赔钱货都很争气,大的蛊惑了爷们神魂颠倒,小的那两个,一人考中了探花,眼看着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另外一个的身子也渐渐好转了,保不齐能够在京城攀附到什么好的婚事呢。
“多日不见,瞧着幼眠是瘦了一些”喻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左右看来看去。
方幼眠温顺由着喻老太太牵手,任她打量,并没有接茬。
方家嫡母在旁边哎了一声。
“老太太说的什么话,她哪里是瘦了,我看着气色正好呢,倒是老太太您清瘦不少,想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女儿让您操.劳费心了罢?”
说完这一句,方家嫡母冷了脸看向方幼眠,“长辈与你说话,你怎么都不应个声,往日在家是没有教过你规矩么?”
底下的崔氏坐着看好戏,看着方幼眠的嫡母为难她。
喻老太太叫人来本就是为了敲打方幼眠,好叫她听话些,听出方家嫡母字句里面的为难,她拉着方幼眠的手,也没帮她圆场子。
谁知方幼眠十分沉得住气,面对自家嫡母的苛责,她还是像个小哑巴,一句话都不说。
方家嫡母没想到放幼眠这样不给面子,就把她晾在这,话也不曾接,让她平白讨了个没趣,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气得就要再开腔训斥,二房赶在火气蔓延之前跳出来,“哎呀这什么瘦不瘦的,待会子让大嫂嫂吩咐厨房多做几个时兴小菜,好生补一补就是了。”
二房上前坐过来,“凛哥儿媳妇好不容易回来,这亲家母又上了京城,一会子凛哥儿也要来的罢?对了,凛哥儿媳妇的弟弟妹妹呢,一道叫了来,咱们热热闹闹吃个团圆饭。”
“多在一处用几顿饭,也就养回来了。”
他家秉哥儿投了军,往后就是在喻凛的帐下当差,日后必要依仗着他的庇护照看,否则战场上刀剑无眼,可不是危险,二房自然要讨好喻凛。
何况,她早就看明白了。
这个家虽然是崔氏管着,喻老太太最贵重,可说到底家主是喻凛,他才是说一不二,手里握着重权的人,靠着他总是没错的。
喻凛不近人情,难得套他的近乎走门路,不如就护着方幼眠,曲线救国,说不定能够讨得一些好处来。
“母亲您说是不是?”二房对着喻老太太笑,还给她捏腿。
她给众人递了一个台阶,与此同时也暗中提醒道,好不容易把人给请回来,可别又闹了气再把人给赶走了。
何况,方幼眠背后有喻凛呢,那位大公子可是个护妻上头不认人的主儿。
此外还有一则,此次科举结束了,方幼眠的弟弟可是一举中了探花郎,日后说不定能爬到什么位置,她现在可不是从前那不独不孤,毫无依仗的方幼眠了。
喻家的子弟也去科考,此次就没一个中的,尤其是三房的喻昭,三房的人背地去寻了主考官,想问问是欠缺在什么地方,提起喻昭的文章,吏部的人直摇头,说是再回去练练罢,这都算是好听的话了。
崔氏看不上二房的谄媚样子,没好气哼了一声。
不就是一个探花郎,还不是个毛头小子,跟她家凛哥儿比起来还不是差得远了?
二房真是什么都想捡热乎的吃,这就开始巴结上了?瞧瞧她那副嘴脸,真是够恶心的。
喻老太太接了二房递过来的台阶,顺着下去道,“我这二儿媳妇说得对,今儿好不容易回来,得吃个团圆饭呢。”
“方夫人不要责备训斥幼眠,她嫁进我们喻家有几年了,往日里都是极其孝顺体贴的,总在我跟前孝敬慰问着,这两日出去啊,都是因为凛哥儿那孩子闹的,宫内事多忙不迭往家跑,那宅子离着大内近些,幼眠这才跟着过去伺候。”
方幼眠只是浅浅勾唇笑,喻老太太的嘴真是厉害,生了龃龉分家都被她说得如此周全体面。
“老太太就是宽宥,我这个女儿在家就是没规矩惯了,家里嫡姐姐们都让着她,她父亲也疼惜,平日重话不多说她两句,嫁到这边来,全凭着老太太和夫人们看顾,这才让她过得好。”
“她要是说不好做不对什么,老太太和夫人们只管训责管教就是,您们肯赐教啊,也算是她的福分了。”
方家嫡母阳奉阴违说了一大堆讨好喻家人的话,方幼眠听着都厌恶。
喻老太太叫她上京,到底是怎么跟她说得,知不知道她要和离的事?
崔氏听着这番话,忍不住挑眉搭腔,“方夫人说得对,您这女儿啊,的确是该好生管教管教。”
方家嫡母自知崔氏看不上她家,被她这么阴阳怪气一呛,面上有些挂不住。
尴尬笑着应声,暗里憎了方幼眠一眼。
方幼眠懒得在这里听她们唱大戏了,从老太太手中抽回她的手,柔声笑问。
“嫡母忽而上京,是已经得知女儿要和离的消息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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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 第78章
◎“好,那便和离。”◎
虽说二房圆了圆场子, 但方幼眠的正头婆母不买账,方才又呛了那么一句, 她的嫡母正尴尬着呢,场面也不太好看。
她张口第一句就问和离的事情,在坐的人纷纷震惊住了,越发静默看着她,“”
比适才她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还要安静,简直针落可闻。
众位亲长都在,她谁的面子都不给, 径直就提了,这
方家嫡母最先反应过来,面色巨变, 脸彻底冷下来,也不顾喻家的人在场,拍了桌子。
“你胡说什么?!”
“嫡母是着急上京赶路赶晕乎了,没有听清女儿的话吗?”面对方家嫡母的怒容, 方幼眠语气平和再次重复问了一遍。
这一次,在末尾坐着抱小孩的妯娌都听清了, 方幼眠要和离。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众人想不明白。
除却二房听到了一些风声, 其余几房可不知道这两日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只知道喻凛带着方幼眠搬出去了。
不明内情的妯娌媳妇们还以为是小两口觉得家里吵嚷,出去了过蜜日, 为长房繁衍后嗣做准备, 毕竟崔氏和老太太催着要孩子, 太医上门好多次了, 方幼眠始终没有动静。
可不是, 这一走,两人差不离一月没回来了罢?
多少人羡慕方幼眠的好日子,男人俊朗帅气,又是朝中重臣有头有脸,还给她争得了一个诰命夫人,家里后宅干净,丫鬟都不近身,往日疼她疼得要命,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到底什么不如意非要和离?
今儿方家来人,喻老太太让女眷们到正厅见人陪着说话,方幼眠刚来的时候,众人便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细细想来,的确是不对劲,都闹到和离了。
喻老太太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没有想到,一向柔顺的方幼眠,居然当着这么多人下她的面子,将她之前费力维持的周全一扯而破。
崔氏本来就想喻凛与方幼眠和离,虽说方幼眠这句话很没规矩,但巧打误撞之间合了她的心意。
倒也不跟她计较,她就在旁边坐着,看老太太和方家的怎么收场。
方家嫡母盛怒之余,大为震惊一头雾水。
喻家人去的信中只说邀请她来瀛京做客,没说什么和离不和离的。
当时她还觉得纳闷奇怪呢,喻家门第高,即便是结了亲事,多少年不曾往来,往日有节假也从来不见喻家人送过什么东西,更别说派信了。
要说送东西,就上一次喻凛回来之后,往家里送了很多名贵的物件,那些东西可谓是价值连城,有一些还是贡品呢,寻遍整个蜀地都没有卖的。
让方家在蜀地长了好大的脸面,狠狠打了那些酸言酸语说方家攀附权贵,白赔了一个女儿,又没得什么好的人。
即便是觉得信来得蹊跷,方夫人还是收拾收拾上京城了。
这么些年,她放到方幼眠身边,留在喻家的丫鬟差不离都被她给打发了,就剩下一个雯歌。
好歹剩下来一个人,寻了雯歌问才知道,喻家居然出了那么多的事情。
喻凛带着方幼眠搬出去了,方幼眠自个生不出来,又蛊着爷们不叫纳妾,喻家的人拿她没有办法了,这才叫她上来,或许就是为了说教她。
虽说方家嫡母也不想喻家的人给喻凛纳妾,眼看着方幼眠把喻凛迷得五迷三道的,这有没有孩子必然是早晚的事情,若是劝她大度将人放到了喻凛的屋内,又没有身孕,万一他待方幼眠冷下来,那方家怎么办?
方家就指望着她这门亲事给方家谋取好处了。
方家嫡母就是想做戏,当着喻家人的面好生“敲打敲打”她,谁知道她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吵着要和离。
好不容易攀附上喻家的大树,能和离吗?
方家嫡母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莫不是她敲打过头,把人给敲傻了?
方幼眠油盐不进,方家的嫡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喻老太太给二房递了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再一次出来打圆场。
她亲亲热热拉着方幼眠的手哄她,“凛哥儿媳妇啊,到底什么不如意,这都是一家子,有话好好说么,何至于闹到和离的地步,这种话说出来伤和气,别讲了啊。”
“亲家夫人和大嫂嫂都少说两句。”
二房为着崔氏那句管教的话,又帮着方幼眠给方家的递了一个台阶。
周全补着话说道,“亲家夫人有所不知,大嫂嫂说这话可不是训斥媳妇,是把她当成自家闺女了,就跟初姐儿一样的管着,也像亲家夫人管女儿一样,变相夸着她好呢。”
“别说我一个人讲的话没有信服力,亲家夫人不信,你问问我们这些婶婶妯娌的,谁不说她好,做事麻利勤快,孝敬长辈,又从不耍小性,莫讲喻家,就是在整个京城都有耳闻。”
剩下几房的妯娌媳妇们连连跟着帮腔,“是啊是啊,都说她好呢,之前管家也做得井井有条,没有人不夸的,下人都说她好,宽和大方”
虽说是附和,可这句话是实打实从心里赞扬方幼眠了。
俗话说,管家三年,猫狗都嫌,但她们都不嫌方幼眠。
方幼眠做事稳妥勤快,众人起初是嫉妒喻老太太给她脸,才嫁进来就给她管家的权利。
但对于她管家这几年就没有好说的,因为她实在太周到了,除此之外,任骂任说任栽赃,就没有生出什么事情来。
渐渐的,众人也都服气了。
这喻凛回来之后,方幼眠要兼顾着他,多部分管家的事情她都抽身而去,幸而有宁妈妈掌着,方幼眠也日日过目,倒是跟从前一样的妥帖。
可到崔氏接手管家,就不一样了。
她就像是为了报复一般,处处克扣银钱,面上说得好听,什么顺应大内的旨意节省吃食,不可铺张,她自己倒是穿金戴银,也不看看自己身上,再来对比对比,有没有一点说服力。
这话要是方幼眠来说,喻家众人还觉得可信。
大家都想着方幼眠早点有身孕搬回来呢,她管家才是好,不论尊卑长幼,从来不区别对待,克扣一星半点。
提到管家,崔氏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她的眼睛扫了下去,她们是什么意思?
是说她没有方幼眠管得好么?看来往日里还是给这些人塞太多白食了,吃饱了撑的,也不看看什么话能接,什么话不能接。
方幼眠作为当事人,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看着她的样子并不打算买账,喻老太太不想场面再闹得僵持,警告似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幼眠。”
方幼眠循声看去,在喻老太太的眼里看到了威慑。
“有什么话,咱们私下再说,今儿你家里人来,好生吃一顿饭才是正经。”
“是”方家嫡母也不敢再敲打闹她了,不等方幼眠说话,就忙帮她接茬,“老太太说得对。”
怕真是给人敲出火气来,毕竟她这位庶出的便宜女儿可不是从前那无依无靠的。
如今她诰命加身,若非亲长辈分在这里摆着,她都合该给方幼眠见礼。
这不,都是嫁进来喻家做媳妇的,谁有她的体面?位置做到最前面,连喻家的二房都要帮着老太太靠着她,哄着她。
“话说回来,这一次上京城,我从蜀地带了一些风味的吃食以及首礼,诸位夫人都有份,小小心意,万望不要嫌弃才好。”
方家嫡母一说完,她后面跟着的丫鬟当下就送出去了。
几房的人都接了,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当场拆开,唯独崔氏看也不看,只让丫鬟拿了随意放着。
众人跟方家嫡母道谢,说她有心了,来这一遭不容易,让她多住一些时日。
气氛场面比方才好了许多,只是方幼眠沉默,没有说话,众人皆凝神注意她那边。
喻老太太也怕再闹僵持,摆摆手让大家散了,让崔氏和二房三房给方家嫡母安置住处,带着她在喻府上转一转,吩咐厨房好生备办膳食,又让方幼眠扶着她回去吃药。
众人都晓得,喻老太太这是有话要单独跟方幼眠说。
方家嫡母原本想跟上,却又不能,只看了方幼眠一眼,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软和些,有话好生跟喻老太太说。
也不知她是个什么内情,看也不看。
当真是老鸦挑了高枝飞,长脸色了,方家嫡母心里气,却又不能奈何。
方幼眠跟着喻老太太回碧波斋。
出了正厅,喻老太太遣散了身后跟着的人,让方幼眠过来扶着她,方幼眠给她面子,倒是上来搀着了。
喻凛的那几个侍卫不远不近跟着,显然是得了喻凛的授令,要不远不近跟着,除了方幼眠吩咐,谁的话都不用听。
喻老太太侧眸看她,多日不见,她这个孙媳妇的容色还是那么漂亮清丽。
气色的确是好了一些,人一如前般的恬静,垂着嫩白的颈子,端着柔顺有余的姿态。
方幼眠由着老太太打量,扶着她往碧波斋走。
“先头的事情,幼眠还在心里怪祖母么?”
方幼眠跟她装傻,柔声,“幼眠不明白您的意思。”
“书鸢原本不是我正儿八经的外孙女,她母家是我女儿的姊妹,因为双亲早亡,便抱过去禹南养了。”
“我让人把她给接来,的确是存了一些心思,想让她进门,放在凛哥儿的阁院当中,与你一道伺候凛哥儿,好为长房开枝散叶。”
“可惜凛哥儿不愿意,想来你上次劝了之后反惹了他恼怒,你出门之后他便来碧波斋发难,让人押着书鸢回禹南找婆家。”
“我自然是气得不轻,毕竟他从小孝顺,从未有过忤逆家中的时候,没想到,这一次会闹得那么难堪。”
方幼眠默不作声听着,她暂时听不出来喻老太太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书鸢那个孩子要强,她自幼便喜欢凛哥儿,从小吵着要嫁给她,这一次回去只怕是叫人看笑话了,所以她想不开,触柱寻短见,幸而被人抢救了下来,不过她至今神思不好卧病在床,在外面的宅子里静养着。”
“若你有时间不如去看看她罢,与她说说话,宽慰一两句,说不定她的病就好起来了。”
方幼眠脚步一顿,她的眉心微蹙。
喻老太太自然是留意到了她的反应,定声问,“怎么,你不愿意吗?”
“代替祖母去看看也不行?往日你们在府上一道住着,也算是有些交情了。”喻老太太说道。
方幼眠摇头,径直回绝了喻老太太的指派,“书鸢姑娘的病起于心,我即便去看,她也不会好起来。”
她都想不明白,为何喻老太太要让她去看程书鸢。
她才不要去。
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在家闲着。
况且说句难听的,程书鸢是因为她和喻凛的姻亲才闹出这一场病,真要她去看,喻老太太也不怕她的病加重?
“你怎么知道你去了她的病不会好起来?”喻老太太忽然来了那么一句。
方幼眠眼睫一动,心里有隐隐的预感,她不动声色看向喻老太太,“”
喻老太太也在看着她。
两人静静对视了一瞬,跟在后面的侍卫察觉到不对,凝神提高警惕,可不远处的两人并没有做什么,隔得远听也听不清对话。
“幼眠,你是真的想要和离吗?”喻老太太轻声问。
“是。”
方幼眠没有闪躲,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回道。
她方才在喻老太太的眼神当中看到了成全的意味。
“为什么?”喻老太太问。
“喻家高门大户,多少人挤破头皮要进来,虽说你的婆母是刁钻苛责了一些,几房婶婶妯娌的确是有些不大好相处,可到底有体面有荣华,你还有凛哥儿的宠爱,这样过下去有什么不好?”
“幼眠,世上要求十全十美是不可能的。”她点着方幼眠道,“人生这一世,谁不得受一点委屈。”
方幼眠并没有松口,“您的话没有说错,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
姨娘,弟弟妹妹,家族……一直受到各种牵连,迫不得已被操控着,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
“只要你生一个孩子,给长房留个后,日后我不会再让你婆母往凛哥儿的后院塞人,随你们怎么过,适当的时候我也会帮衬着你。”
这算是她的让步了,哪个世家公子的后院如此干净的?
况且她在告知方幼眠,她已经调查清楚了,知道怀不上孩子的缘由,是出在她的身上。
“若我生下的是个姑娘呢?”反问。
下一任的家主,喻老太太想从长房挑选培养,方幼眠知道。
喻老太太微愕,她差点忘记了,于是又补了一句,“得是个男孩。”
方幼眠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讽刺一笑。
“多谢您的让步,恕幼眠辜负了。”
即便喻老太太如此说,有了她的承诺,是定了定神。
可日后谁说不会有变故,万一喻凛爱上了别人,他说一不二,长房的人能压着他不给喜欢么?谁能控制他的心意。
“你想清楚了?”喻老太太又再次问了一遍。
方幼眠这一次还是没有停顿犹豫,颔首回道,“想清楚了。”
沉顿一瞬,喻老太太笑。
“好,那便和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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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 第79章
◎是逗哄还是抚慰?◎
方幼眠微垂眼睫, 她方才果然没有在喻老太太的眼底窥错意。
“幼眠多谢您的成全。”
她柔声笑着,给喻老太太做了一个礼。
喻凛一直拖着不愿意和离, 若是没有他的首肯,和离的事情只怕是难了。
方幼眠自己也说不准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和离,因为喻凛的热情似乎没有一丝退却,反而日渐纠缠。
她不免想到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虽说她的唇没有肿得太厉害,可舌头依旧很酸。
酸疼的感觉让她不适,总觉得实实在在发生过亲吻一样。
今日有了喻老太太这句话, 方幼眠的心里定了定,说起来也算是周全了,毕竟这门婚事当初也是喻老太太挑的头, 由她来结束,姑且算个有始有终罢。
除却她,也没有人再能够左右这门婚事了,即便是喻凛的父母双亲喻将军和崔氏都不能。
喻老太太看着她柔顺清丽的样子, 受了她的礼,脸上的笑意越发淡了几分。
说实在的, 虽然想敲打方幼眠,可她私心里, 不是很想要两人和离。
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除却子嗣一事,方幼眠实在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她做事周到, 谦逊知礼, 进退合宜, 来往各家人情世故也全得很好。
再有一则, 方幼眠的亲弟弟非常争气, 这才多大的年纪,居然一举高中探花郎,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喻家牵扯这么一个子弟,将来算是长脸了。
若是非要挑出一点错来,那就是喻凛对她的喜爱着实过分了,喻老太太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控过,为了一个女子多番让步退却,又和家里闹翻。
说到闹翻这和离书一签,过了户部,真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当初她在背后操纵,悄不做声背着喻凛给她结了这一门亲事,如今又是密不张扬了结了这门婚事,他想来也是不乐意的。
不过或许过一段时日就好了,毕竟当初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难不成他还能将家里闹个天翻地覆,他终究冠着一个喻家的姓氏,是喻家的子孙,喻家若是闹得不可开交,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话是这么说,想到前几天给喻凛纳妾娶平妻,他闹的那个煞气样子,喻老太太回想起来,始终心有余悸。
她倒出去的话,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今儿算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了规矩。
她又讲了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当真是想清楚了,一定要这么去做吗?”
方幼眠神色微凝,喻老太太不会要反悔罢?
见她眉心微动,喻老太太还以为她是后悔了,谁知,她竟然是怕她反悔。
方幼眠一句您不必再三询问了,我的心意已决脱口而出之时,喻老太太的脸上险些没有挂得住。
她都想不明白,方幼眠为什么执意要和离,喻家的日子就那么难过么?
罢了。
回碧波斋的路上,两人没有再说话,方幼眠照旧还是搀扶着她的,喻老太太脸色不好看,方幼眠的眉目间隐隐约约泛着一些愉悦。
害怕事迟多变,将喻老太太送回碧波斋之后,等她坐定,丫鬟们上了茶来,方幼眠询问何时能够签和离书?
她知道只要签了和离书,剩下的老太太自然会处置,就像当年成亲一样。
喻凛什么都不知道,她便嫁进来了。
她居然这样迫不及待和离。
喻老太太心生烦躁,总觉得她松口有些快了,心里总是泛着一个念头,若是喻凛知道了,又该如何?
“不急,你嫡母尚且在喻家,等用过了晚膳再说罢。”
方幼眠似乎不大愿意一直等,她沉默着不说话,似乎在思忖。
喻老太太多番看她,倒是没听见她再说什么。
想再跟方幼眠分析分析这门亲事延续的好处,可又觉得丢了面子,毕竟方幼眠已经再三回绝了。
不过,方家的人在,就今天在方幼眠在正厅提了和离一事,待两人碰面,她的那位嫡母也会好生“规劝”弹压她的。
约莫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喻老太太时不时向方幼眠问问话,问她这些时日可还好?都在做些什么,吃些什么,期间又多番问起方闻洲和方时缇。
问起方时缇的身体可好了些,要不要请大内的太医来给看看,问起方闻洲,说让他来家里用膳,好歹见见亲长们,等他入了官场,见了面也识得人,总有个照应。
方幼眠一一应付过去,虽是应付,话倒周全。
不知道的人听着话茬必定觉得祖母孙媳和睦,哪里能想到两人已经敲定了和离一事。
老太太跟往常一样,吃了保心丹要歇息,方幼眠从碧波斋出来到垂花门,径直就碰上了方家嫡母,她身边还跟着二房,唯独不见崔氏。
想来崔氏不想应付她,这才把人撂给了二房。
“你母亲说想见你,我们逛了逛院子便过来了。”二房巧舌如簧,“管事媳妇们等着大嫂嫂过去回禀话呢,又要提前预备晚膳的吃食,故而不能一道来了。”
方幼眠颔首浅笑,“劳烦二婶婶。”
“都是一家人,这样外道做什么?”
二房知道方家嫡母寻方幼眠有话要说,也没有过多停留,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只剩下两人在水榭亭子那地方坐着吃茶。
方幼眠端着茶盏摩挲不说话,方家嫡母看着她风轻云淡的侧脸,想骂她两句,又怕闹开了。
毕竟这里是喻家的地盘,届时脸上不好看,所以软了声气,先跟她拉家常,问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女儿过得怎么样,嫡母不是见到了吗?”方幼眠就没有打算好声好气跟她说话。
方家嫡母的眼神凌然一些,“你真是翅膀硬了,如今和嫡母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
她给方幼眠推过来一块糕点,“可别忘记了,是谁提携你到如今这个地位。”
“嫡母是提携吗?”方幼眠讽刺一笑,低头看着嫡母推过来的糕点,是芙蓉糕,上面做成玉兰花的样子。
“难道不是利用?”利用她来结亲,攀附喻家,好给嫡亲的哥哥谋取一个官位。
“即便是利用,不也给你谋取了好处?”
这个小贱人果然是牛气了,居然敢和她呛声,恨得人牙根痒痒,却也不好跟她撕破脸,反而要哄着她。
“如今你诰命加身,男人得脸,在整个京城风光无限,还不够好?”
“我却不想要这样的好。”知道嫡母不会同意她和离,方幼眠并不打算在她面前提起已经和喻老太太敲定的事。
“你还想过从前的苦日子不成?”
方家嫡母也不知道她是哪根筋搭错了,恨铁不成钢,“那喻凛如今便位极人臣,是做太子老师的人,将来太子登基,指不定怎么飞黄腾达,你作为他的夫人,只管等着享清福罢。”
说到这里,方家嫡母觉得必要和方幼眠好生拉近拉近关系,便佯装自责。
“母亲从前是猪油糊了心,对你们三个冷落了些,如今我也觉察到了错,日后多多往来看顾,咱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岂不美好。”
什么往来看顾,不就是为了沾喻家的光,好能够得一些妙益,增福自家。
她往方幼眠这边靠过来,“说到这个,你也该抓紧一些,孩子的事情多上些心思,如今年轻好生养,早怀早生,将来也不败你的颜色,这可都是你母亲我的肺腑之言。”
方幼眠就听着眼前女人的一口一个你母亲我。
她还记得在蜀地的时候,实在吃不上饭了,为了给弟弟妹妹要那么一口,上了方家的门,叫了一声母亲,想要一些吃的。
可嫡母让人把她给赶出去,趾高气昂嗤她,“谁是你母亲,你母亲在地里埋着呢。”
那时候不认她,如今又说是她的母亲了?
“嗯”方幼眠不想和她吵,也不想再说了,索性敷衍应了声。
见她总算是服了软,低了声嗯一句,方家嫡母很高兴,提起孩子还给方幼眠出了一个主意,“我听你二房的婶婶说,已经有太医上门来看过了?”
“看过了。”方幼眠慢吞吞应付着。
大内的太医都看不出她的“不孕”之证,倒是很想听听嫡母有什么馊主意要出。
“不如去找人算一算,看看民间的土方子?说不准就有了呢。”
方幼眠不说话,“”
“你若是乐意点个头应一声,母亲为你去操劳。”有了这个孩子,方家的地位也就稳了,不管将来方幼眠怎么闹,得不得喻凛的宠爱,和离不和离,到底有这么个维系在。
话说回来,方家嫡母看着喻凛后院没有人,还想着不如再挑她一个远房的侄女送来?
方才逛后院的时候,听到二房说起方幼眠十分受宠爱,崔氏几次往喻凛房里塞人都吃了奚落,后两次闹得相当不可开交。
闻言,方家嫡母便歇了这个心思。
喻凛的生身母亲都讨了个没趣味,她就是个名义上的嫡母,还是不要去招惹不快了。
说到底,还是方幼眠有本事,跟她娘一样,很会攥爷们的心,捏在手里,握得牢牢的,这也算是一门本事了。
“嗯。”方幼眠还是简略一声。
由着她去操劳,随便她爱怎么捣鼓就捣鼓,过两日和离书一签,都是白忙活。
勉强算是得了一个和睦,方家嫡母接着跟她说话,起初跟方幼眠说这一趟上来给她带了什么东西,而后居然提到了方闻洲和方时缇的婚事。
她居然想让方闻洲娶她娘家姐姐的女儿,说是亲上加亲。
方幼眠听了想笑,若是放在之前,这门亲事能成么?
还不是因为弟弟中了一个探花。
“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方幼眠径直拒绝,“姨母的女儿身份贵重,又是嫡出,闻洲怎么好高攀?”
“高攀是高攀了些,不过我若是在中间周全,也不是不能成,盼着你点头,让人去跟闻洲说一声,届时再同你父亲讲。”
“闻洲的婚事我虽为长姐却做不得主,母亲自己去问他。”
“他一向听你的,你去说,他怎么会不应?”方闻洲可是探花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先把人给定下来再说。
方幼眠没有搭理了,只喝她的茶水,她不接话,方家嫡母也不好往下。
在水榭当中坐了一会,想要离开却不得脱身。
陪着嫡母说了一会话,几房的婶婶也过来了,明显就是为了拖住她。
临近晚膳时分,喻老太太让方幼眠派人去传信,叫她的弟弟妹妹上门来用膳,谁知方幼眠不肯,说两人有约不得空处。
也不知是真的有约,还是搪塞之言,总归就不是能来,见她执意,喻老太太也不强求了。
倒是方家嫡母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觉得方幼眠这样张狂,丢了她的面子,会让人觉得她不好好管教她。
不过,这个插曲很快便过去了,因为下人欣喜跑进来传信,说喻凛回来了。
消息一出,可不是高兴呢。
崔氏和喻老太太,包括几房的人脸上都展露出了笑颜,喻凛可是好久没回来了。
在场神色最淡的,除却喻将军,就是方幼眠,相比于众人的热情,她几乎没有什么触动。
喻凛风尘仆仆,看着他的样子,许是方才从宫里忙完公务跑马归来的,月白色的锦袍衣袂翻飞,大步流星。
他一进入内厅,视线扫过众人,稳稳落在低眉顺眼的姑娘身上。
见她好好的,没有什么事,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凛哥儿可算是回来了。”喻老太太笑淡笑问。
喻凛淡嗯,视线不曾从方幼眠的身上挪开。
她察觉到了喻凛的目光,微抬眼睫看过来,与他对视上。
男人眉高眼深,眸子幽暗,就像是瞬间锁定了她。
她像是他的猎物一般,看得人心里发紧。
方幼眠,“”
方家嫡母第一次见喻凛,登时觉得眼前一亮,径直愣住不说,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这品貌身量,生得也太好了罢?!
不愧是瀛京第一公子啊!看着比节度使大人的嫡长子还要好,手里的权势也大。
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是人中龙凤啊!
越瞧喻凛越觉得好,心里更是懊悔当娘给她女儿结亲结早了!
真真是错过了,否则今日她就是喻凛正儿八经的岳母,何必要看方幼眠那个小贱人的脸色,看她拿乔装样。
“这是你岳母,才从蜀地上来。”喻老太太在旁边介绍。
听到岳母两个字,喻凛这才勉强收回视线,往旁边看了一眼。
她的生母已经在多年逝世了,这是方家的嫡母。
喻凛让人去调查方幼眠的往事,自然晓得她的嫡母是个什么货色,即便是不喜欢,到底是占着方幼眠嫡母的一个名头,所以他还是给方家嫡母作揖行礼问安。
方家嫡母笑得合不拢嘴,受了喻凛的礼,使劲夸赞他好,将他捧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在此期间,他谦逊应声,视线又时不时看向方幼眠。
见她垂眸不说话,以为她心绪不好。
终于摆脱了方家的嫡母,喻凛落座到方幼眠的身侧。
众人见他直奔方幼眠身边,低头俯身靠近与她说话,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才分开多久,这两人的关系是越发好了。
喻凛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方幼眠侧眸看他,答非所问,“夫君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来的么?”
他的人不是一直都跟着她?
今儿一早,方幼眠过来喻家的确是有人跟他报信,因为对方面生,他留下的侍卫们不好径直将人给驱赶走了,故而现身跟着方幼眠,好给对方一些震慑。
仔细听着话茬是蜀地来的人,这更不好动手,连忙去宫内给喻凛递信。
因为宫内有事,太医在给陛下针灸,又议论到此次科举的事情,宁王也在一侧,喻凛脱不开身,便叫人跟着,不要叫人欺负了她。
忙到现在才得以脱身,他过来的路上问了身边人细则,他不在的下午,可有发生什么事。
侍卫随从们说没出什么事。
既然没出什么事情,为什么看着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丫鬟婆子们忙上菜,方幼眠说完那一句话,便转了过去,她的视线停留在眼前的玉瓷碗上。
喻凛难得回来,旁边的叔叔们拉着他问话,左右周旋打听着朝政,陛下的身子如何。
喻凛打着太极应话,一一都给堵了回去。
忽而,方幼眠搁在膝上的一只手被旁边伸过来的大掌给拉住,包裹到他的掌心去。
方幼眠睫羽一动,视线挪了过去,看到他的侧脸。
他这样的举动,是安抚还是哄慰?
方幼眠斜眼看向旁边男人俊逸无可挑剔的侧颜。
他一本正经回着长辈们的话,面上端着清冷自持,冷淡如水,却在不为人知的膳食桌下拉住她的手。
大掌穿过她的指缝,牢牢牵住她的手。
他的手掌温凉,因为包裹着她,不一会就开始热起来,方幼眠不动声色收回眼。
喻凛的余光扫到她玉白小脸,还是安静沉默。
弯曲了指骨,换了姿势,有一下没一下挠着姑娘的掌心。
像是在逗哄她,又像是要引起她的注意。
毕竟她都没怎么看他一眼。
方幼眠察觉到痒,又挣脱不开喻凛的手,只能转脸去看他,“”
她微抿咬唇,杏眸幽幽,眼底暗含警告。
【📢作者有话说】
女鹅忍不住小声杯杯:……这个sao男人!
(下午还有更新,没什么意外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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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 第80章
◎“夫君…不高兴吗?”◎
喻凛察觉到她的目光自然是回看过去了, 不过,他没有太明显, 而是借着给她夹了一块小黄鱼的名义。
夹过来之前,喻凛仔细把鱼刺都剔除干净了。
靠近她,温声道,“眠眠吃。”
周围的众位亲长女眷本就在暗暗注意着两人。
见状,又是忍不住起哄一两句,尤其是二房的最先憋不住。
“凛哥儿真是会疼惜媳妇啊,处处都为幼眠想着。”
三房也跟着搭腔, “幼眠知礼懂事,谁不疼惜?”这句话就厉害了,无疑就是在告诉方家嫡母和喻凛, 往常长辈们也疼惜她的。
方幼眠不曾应话,倒是方家嫡母接了话茬,本想打压她两句,好做个双簧局面, 奈何喻凛在,她也不敢像白日里那般说方幼眠不好。
“我这个女儿在家里也是极乖巧的, 时常帮着家里做事,家里哥哥姐姐们, 不论老幼尊卑都夸她好。”
几房的媳妇笑着说是,实则在心里讽刺,白日里方家嫡母可不是这样说的, 当着喻凛的面又变成另外一套了。
方幼眠的一只手还是被喻凛给禁锢着。
他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适才挠她的掌心引起她的痒意不算, 还捏着她的手指把玩。
明明知道众人都在看他们, 也不怕被发现。
方幼眠到底是要脸面的, 也不好真的戳破了喻凛,万一闹到台面上,众人才不会说是喻凛的错呢,只会说她勾.引他。
喻凛牵着她的一只手,却十分贴心,一直给她夹菜,就差喂到她的嘴边了。
方幼眠低头慢条斯理吃着。
两人表面上来看一派祥和平静,浓情蜜意。
实际上不想被桎梏的姑娘正在与男人的大掌斗智斗勇。
她几次用巧力想要出其不意,挣脱喻凛的束缚,可他就像是手掌长了眼睛,每次都能准确预判她要做什么,然后抓住她,不许她逃离,将她的手困在他的方寸之地。
方幼眠到后面也有些恼怒了,凭什么她要这样被动,一直由着喻凛摆弄?
趁着喻凛不防备,方幼眠佯装低头吃脆炸鲈鱼,想要用力掐喻凛一下,好给他一点震慑,长长教训。
谁知道她分明没有露出一点破绽,喻凛竟然还是察觉了她的意图,竟然在她下手之前,用了巧劲,准确将她给捏住了,措不及防的人反而成了方幼眠。
因为喻凛捏住了她的手腕,虽然不疼,但她还是啊呀了一声,加起来的鲈鱼都掉回了碗里,众人瞬间朝她看过去。
方幼眠瞬间不自然起来,“……”
喻凛还捏着她的手,摩挲着她的腕骨,他甚至佯装不知情,凑近问她,“是不是不好吃?”
二房说道,“莫不是吃到了鱼刺?”
上菜的婆子道,“不应该啊,丫鬟们再三仔细了的。”
“还是不要吃了,免得戳到了嗓子眼,又受罪。”不仅如此,喻老太太吩咐人把这道菜给撤走了。
坐在下首的几个小媳妇酸得很,方幼眠之前在喻家即便是占着长房媳妇的位置,到底没什么脸面,众人都不讲她给放在眼里,如今倒是好了,成为香饽饽了,人人都要哄着她。
说到底,还是人家男人厉害,自个又得宠爱。
要是方幼眠这两日在家住就好了,生了心思的妯娌媳妇们想去找她取取经,到底是怎么拿捏男人的?
喻凛这样冷淡的人都被她给拿下了,疼得跟心肝肉一样,放眼整个喻家,哪个爷们给媳妇夹菜盛汤的,还给挑鱼刺!不都是娘们做的活?
怕再出事惹得在坐的人惊疑,方幼眠也不闹了,由着他牵手。
等到这顿晚膳结束了。
喻老太太让丫鬟婆子把饭菜给撤走,随后又上了一些时兴的瓜果糕点,众人围在一处聊天,方幼眠又不好贸然提离席,因为她要走也得把和离书带走,绝不能空手而归。
喻凛都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居然那么乖。
眼看着时辰晚了,日暮西垂,她也不着急回去,就这样坐着听长辈说话,有人寻她玩笑,她时不时也会淡笑着附和一两句。
就这样,话了许久的家常,喻老太太才起身,不过她起身之时对着方幼眠讲了一句,让她和喻凛今晚在家住,玉棠阁那边一直是有人看顾收拾的,还是和从前一样。
旁的人看不出什么猫腻,可方幼眠与喻老太太对视,却在她的眼神当中觉察到了她的意思,让她听话,才能给她和离书。
方幼眠即便心中不愉,也不得不按下心绪,总归已经忍了那么久,不急在这一两日。
“好。”她柔声笑着应话。
众人听到这句话才静神,看来老太太带走方幼眠那会,把她给安抚好了,不提和离的事了。
也是,这样好的日子,接着过下去不就是了?何必要闹什么和离呢?
喻凛看着她的侧脸,又看了一眼喻老太太,总觉得奇怪,有什么地方不是很对劲。
主要是,她怎么忽然松口了?还同意留下来住。
莫不是因为她的嫡母来了京城?喻凛只能想到这个借口,其余的他想不到了。
她的转变未免太快了一些,昨前日还十分抗拒,一心和离,今日倒是
喻老太太让喻凛和方幼眠送方家嫡母去厢房,其余各房的人自己散去,早点歇息。
方家嫡母得了很大的脸面,过去厢房庭院的路上,一直在跟喻凛套近乎说话,问起他朝廷上的事,又夸耀他的才学,说他名声好,不单是京城,就连蜀地那边都十分有名呢。
喻凛始终淡声嗯,不过分热情却也不冷落。
方幼眠跟在一侧不说话,方家嫡母时不时要把她给卷进来,就说让她好生跟喻凛过日子,不要如同今日那般娇惯,她指的是喻凛给方幼眠夹菜一事,凡事自个多担待些,别给喻凛添麻烦,喻凛在外面做事已经很累了,让她要
也正是因为方家嫡母说了那么一通,喻凛才第一次开口,“眠眠很好,您不要训她。”
这不过就是规劝,哪里算得上训?
即便是如此,方家嫡母可不敢呛声了,圆过话茬道,“是是是,你们小两口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我们这做岳母岳父的,见你们欢欣和睦,也就放心了。”
本来还想提一提孩子的事情,可一想到在喻家听到的消息,正是因为方幼眠没有孩子,她的正头婆母崔氏才一而再再而三,要往房间里塞人。
闹过好几次了,怕这当口说了惹不快,方家嫡母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到了庭院之后,两人便折返。
过去些许时日,两人又一道走在喻家的抄手游廊下,丫鬟侍卫们隔了一些距离跟在后面。
喻凛来牵她的手,方幼眠想到今天经历应付的事情,她有些累了,便也懒得挣扎,由着他牵。
何况还有一事,喻凛要如何暂且随他心意,别抗拒闹了不愉快,反而坏了她的事情。
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她感觉到如今的喻凛很是敏锐,但凡一些风吹草动极其有可能被他发觉,凡事小心为上,千万不能临到头,砸了她的局。
这可不,她才在心里如此想着,喻凛即刻便问了。
“眠眠今天是怎么了?”他觉得不对劲,俯身靠近。
方幼眠怕多说多错,不曾理会,兀自走着。
喻凛又捏了捏她软绵绵的手,方幼眠还是不理会,他再顺着她的细指揉来揉去,方幼眠实在无奈,转过头去看着他。
“还以为眠眠再也不理我了呢。”喻凛挑眉,“生气了?”他越发低声凑近她的小脸询问。
“若是因为方才的事情不畅快,不如打为夫几下出出气?”他也随之站定。
方幼眠看着男人俊朗的神色。
她就这样看着喻凛,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模样生得俊朗出尘的缘故,看着他的脸,竟觉得心里的不愉都在渐渐消散,甚至翻涌上来一些松快。
然后她顺应喻凛的话,果真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捶了捶他的胸膛,“快松开我的手。”
“好久没牵眠眠,不能让我多牵一会么?”
他垂眸,摩挲着她的手背,她的拳头又小又轻,一点都不疼,反而打得人肉浮骨酥。
方幼眠找不到措辞,索性也不说话了。
很快便到了玉棠阁,阁内果然没有什么变化。
说是没有变化,实际上还是有,因为方幼眠留意到那棵对着窗桕十分显眼的石榴树不见了。
等她入了阁内,下意识看了一眼喻老太太让人送来的东西,送子观音也消失了,还有悬挂在拔步床四角的祈子福袋,紫玉手串同样没有了踪影。
喻凛见她在看,告知她,被他处理了。
方幼眠转过来看了他一眼。
喻凛坐到圆桌边,一拽她的手腕,卷着她的腰身将她给带到了腿上。
身后的雯歌见状,心下放松了一些。
本以为上次的事情会让两人心生龃龉,没想到私底下还是这么浓情蜜意,那就可以彻底放下心来了。
她挥手让小丫鬟们去起灶烧热水,不要停留在内室打搅了两人亲热。
“眠眠怎么突然转变了心意?”
喻凛还是觉得奇怪,他留神着她的举动,想要从她的举动当中,看出她改变注意的原因。
方幼眠看着男人如画俊美的眉眼,先前给喻凛画像的人让她瞧的人,只画出了他七八分的皮相,没有将他画得很好。
“嗯?”他从喉骨中溢出一声磁性的沉调。
方幼眠从他的大掌当中抽出手。
随后揽搭在他的肩膀之上,一反常态笑着问他,“夫君不高兴吗?”
“高兴。”他怎么会不高兴,可他觉得很不对劲。
喻凛的思绪已经在转了,想着她的异常到底是因为什么。
适才绞尽脑汁想不出来一个所以然,就连星点矛头都抓不到,所以这才来探问她。
可一见到怀中姑娘的笑靥,他的思绪又在瞬间变得沉顿缓慢起来。
心里有道声音一直不断在提醒他,可能是陷阱,很大的可能是陷阱。
毕竟她屡次用这招,他已经在上面栽过几次了。
但他的视线怎么都无法从她的脸上挪开。
因为方幼眠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坐在他的腿上对着他笑了。
她生得漂亮就算了,怎么还可以笑得如此好看?
方幼眠缓缓靠近,看到男人深邃幽暗的眸子清晰倒印出她的身影。
他的眉心还泛着试探的防备。
可当她微微敛睫时,却看到男人的薄唇已经在不受控制的上扬了。
【📢作者有话说】
女鹅:美人计百试不爽^_^
喻大人此刻已经听不到女鹅在说什么了,只是看着她的脸嗯嗯嗯感谢在2024-07-09 12:24:08~2024-07-09 21:1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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