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荔红枝。
夜渐深,凉意下行,她坐在竹丛后面沾了满身露水,穿的又是薄透的裙裳,湿润后就往肌肤上贴,微风徐徐,湿湿凉凉,接连打了三四个喷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她坐不住了。
想她荔红枝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遭了这一个多时辰的罪她就明白了,她这是被蒙炎戏耍了。
但她一想到蒙炎的身份地位,就生不起气了,似这样有能耐的大人物,若是似一般庸俗男人那么容易勾到手,她还不稀罕呢。
越是这样自尊自重的,她才欢喜。她也不多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求能借种生下他的孩子,似他这样的人物,只要孩子生下来,她一辈子就能沾光,仗着他的势力,往后行事才能逍遥恣意。
打定主意,荔红枝就带着侍女回了,只要住在府上,再寻机会便是。俗话说的好,女追男隔层纱而已,她荔红枝要美貌有美貌,要身子有身子,一次投怀送抱他忍住了,二次、三次呢,待小妹来月事的时候,十月怀胎的时候,只要是个男人就有忍不住的时候,到那时就是她的机会。
如此想了一路,不知不觉就走回了正院门口。
彼时,院门大开,有两个仆妇正门里门外的站岗。
荔红枝顿时笑道:“小妹竟如此懂事,还给我留了门?”
两个仆妇不理她。
这时侍女牡丹拽了一下她的薄纱袖子。
荔红枝回头一看,就见蒙炎抱着荔水遥大步走到了眼跟前,蒙炎只穿了白缎单衣,敞着胸膛,荔水遥发髻散了,满头青丝披垂。
荔红枝顿怒,高声质问,“好啊,丢下我在那里受冻,你们跑去野合,欺人太甚?!”
蒙炎冷瞥她一眼,径自进了院门。
荔水遥忽的搂上蒙炎的脖颈,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回望荔红枝咯咯笑了出来。
蒙炎立时止了脚步。
荔红枝气的一张妩媚的脸涨的通红,满心里爆鸣,她戏耍我,她算计我,她嘲笑我,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让她遇上了,凭什么连撩拨男人也被比了下去!
“啊,原来阿郎失了三姐的约。”荔水遥脸颊轻贴了一下蒙炎的脖颈。
蒙炎心脏漏跳一拍,嘴角微微上扬,昂首阔步,直奔卧房。
荔红枝捂上脸,也跑回了西厢房,“嘭”的一声把房门摔上了。
一夜无话,正房要了两回水罢了。
天蒙蒙亮,蒙炎穿戴好朝服上朝去了。
荔红枝一夜没睡,睁着一双肿的烂桃似的眼,从门缝里目送那威武昂藏又可恶可敬的男人走出院门,早想出了一个新主意。
她又躲在门后等了等,估摸着蒙炎走出镇国公府的大门了,她即刻拉开房门就冲进了正房。
彼时,九畹已经被叫回卧房,和衣卧在值夜的矮榻上,听到动静立时坐起,靸着鞋把荔红枝挡在了厅堂上,低声道:“三娘子止步,我们娘子还在睡,不方便见客。”
“我是客吗?我是她亲姐姐!”荔红枝猛地一扒拉,“滚一边去。”
九畹不防备踉跄了一步,赶忙追上又挡在床榻前,“已各自婚嫁,三娘子身在镇国公府就是客,没有客人强闯主人卧房的道理,您行止失度了。”
“荔四,你给我起来说清楚!”荔红枝叉腰怒吼。
鹅黄纱帐被纤纤素手挑开,露出一张娇艳纯媚的脸,眸泛春色,唇瓣赤红微肿,仿佛抹了口脂一般。
荔红枝久经风月,一眼便能想到,她昨夜一定是被狠狠疼爱过了,顿时嫉红了眼,“我原本还以为你没长大,不知蒙镇国这样伟男子的好处,经过昨夜我算是明白了,你这臭丫头藏得深啊。”
荔水遥靠着软枕,懒懒道:“这一次三姐出师不利便赖我,我可不认,不如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说着话荔水遥就上下打量她,“阿娘让你来帮我固宠,你却如此不争气,让他又赖在我这里,我真是又累又厌烦。”
荔红枝顺着荔水遥的目光也开始打量自己,可她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是极好的,便昂起脖子,斜眼看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向我炫耀呢。”
荔水遥微露疑惑,“炫耀什么?”
“没什么。”荔红枝心想,看样子这臭丫头还没品出风月之事的好处来。许是被滋润过了的缘故,她承受不来,自然不觉快活,只觉累。
如此想着,她转怒为喜,“既然你没改主意,那就是我多心了,昨夜不是你从中作梗。从今日开始,我要放开手脚去勾他,你不许勾他。”
荔水遥无辜的看着她,“昨夜我去莲湖钓鱼,把正院都空出来了,还不够知趣?你自己不行赖我作甚。”
荔红枝一甩帕子,轻蔑的看着荔水遥,“他现下里稀罕你,不过是因着没尝过我的好处罢了,待蒙镇国下值回来,今夜我们成就好事,你失了宠,有你好受的。”
“巴不得呢,愿三姐旗开得胜吧。”荔水遥懒懒说了一句,放下纱帐,滑入绣被兀自睡去。
荔红枝被九畹请出正房,站在廊檐下看着天色道:“都这个时辰了,她怎么还能睡得着,不用去给阿家请晨安吗?”
“老夫人心善,为人也体贴,知道娘子身子娇弱,便说,早上起得来就去春晖堂一块用早食,若是起不来就多睡一会儿,家里又不用干农活,起早了也是闲坐。”
荔红枝不可置信的瞪住九畹。
九畹微笑。
荔红枝满心嫉妒又心酸,亲姐妹啊,凭什么你有那么多福气和运气,我偏要分一点,越发坚定了要在镇国公府落地生根的想法。
日影从窗台飞掠而过,在屋檐上稍作停留便彻底消失了。
荔水遥自然醒来,洗漱后坐在妆镜台前梳妆,雕花窗打开了,春光争先恐后的就闯了进来,散在她的脂粉盒上,簪环钗钿上,在她纤长白皙的指尖暖暖的跳跃。
“又是一日好春光。”
为着自家娘子和姑爷这扑朔迷离的夫妻关系,兰苕正发愁呢,听得此话,却情不自禁笑了,“娘子既然有如此好心境,奴婢还忧愁什么,有一日算一日吧。”
“正是此话,天塌了我这个做娘子的先替你们顶着,不能枉费了你们忠心服侍我一场。”荔水遥看着镜子里面色红润的自己,心情越发好了,道:“今日贴花钿、描斜红、点面靥,盛装打扮。”
“娘子要出门去吗?”服媚捧着一盅霜糖燕窝过来,带笑询问。
荔水遥透过镜子对她笑笑,没言语。
这时紫翘胳膊上搭着一件兰蝶花卉纹荷花白诃子裙过来询问,“娘子,今日穿这一件可好?”
“不,要圆领大襟对穿薄纱褙子。”
紫翘应声便去换。
“那个领口大,仔细吹了风脖子疼,夏日里再穿吧。”兰苕立马劝道。
荔水遥站起来往梢间去更衣,笑道:“就是领口大才好,裹上一件斗篷便是了。”
在一旁侍立的服媚顿时一喜,她已经确定,今日娘子是准备出门了,至于去哪里,不用猜也知道,呵,到底是思念入骨,忍耐不住了。
春晖堂上,刘氏一边坐着纳鞋底,一边盯着蒙玉珠跟着一个老妈妈学裁剪,蒙玉珠不是剪歪了就是剪多了,心思一点没在这上头。
刘氏看出不对来,气道:“你呀,别糟蹋这上好的绸缎了,回头你学会了,裁剪一身衣裳直接给我带棺材里去吧,真是,什么都指望不上你。”
蒙玉珠把剪子一扔,鼓起勇气凑到刘氏跟前就小声道:“阿娘,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你还有秘密了?”刘氏好奇,把耳朵凑了过去。
蒙玉珠赶忙把昨夜听见的、看见的一口气都说给了刘氏听。
刘氏捏着手里的针顿时停了,没好气的道:“定是你听岔了,你大哥要真是那样的人,他早干嘛去了,快三十了才开窍,一开窍就跟毛头小伙子似的猴急猴急的没出息,自称道家弟子清心寡欲了小三十年,还能一开窍就变色1鬼了?只咱们娘两个,我就和你直说了,你嫂子那个三姐忒轻浮,我都看不上,更何况你大哥。”
“阿娘,我听的真真的,不然,大哥怎么把嫂子欺负的那么狠,嫂子哭的好可怜,我听了都心酸。”
“小姑娘家家的你懂什么,一边玩去。”
这时,荔水遥带了服媚进来,福身行礼,乖顺道:“阿家万福。”
刘氏笑道:“过来坐,吃过早食没有?”
“用了一盅燕窝,谢阿家疼我。”
刘氏便觉得吧,儿媳一进来她这春晖堂都更亮堂了,带了清香进来似的,让人心情也更好了,不成想,这小嘴也是甜的,心里也识好,这样就很好。
“不疼你疼谁呢,你好生养身子,甭管是大孙子还是大孙女,你让阿家抱上了,就记你一大功,在这个家里你怎么舒坦怎么来。”
荔水遥低头,佯装羞涩。
刘氏便笑问,“你是要出门?”
荔水遥点头,望着蒙玉珠欲言又止。
刘氏心里咯噔一下子,“玉珠方才与我说,昨夜听见你和大郎吵架了,为的是什么啊,大郎若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替你打他一顿出气。”
荔水遥撑不住红了眼睛,哽咽道:“阿家,小姑云英未嫁,不适宜听,请阿家让小姑先回避。”
刘氏心头的火顿时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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