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你觊觎蒙镇国,还不许大姨母攀一个东床快婿不成。”荔水遥随口应付她一句,转头就吩咐兰苕,“把《中馈录》拿来。”
隔着窗户不好说话,荔红枝快步走了进来,兀自和荔水遥坐在一张榻上,玉面生恼,“你那千屠万戮的好郎君我无福消受,我早看上鲁王了,咱们才是亲姐妹,你既然肯帮棠静韫牵线搭桥,不如帮我,将来倘若我真成了鲁王妃,咱们姐妹相互扶持,怎么不算振兴门楣呢。”
荔水遥把《中馈录》接在手里,望着荔红枝怔了一下,随即便笑,“三姐,自从你守寡后归家,行止轻浮豪放,以前我十分看不惯,可现在却能理解了,你只不过是选择了一种让自己痛快的方式过日子罢了。”
荔红枝斜睨她,道:“你是想骂我水性杨花吧。”
荔水遥轻轻摇头。
“总之,鲁王是我看中的猎物,不许你把棠静韫弄来和我抢。”
“不行。”荔水遥低头翻书,才不纵着她的霸道。
荔红枝看着荔水遥闲适从容的样子,心里越发窝火,但想着还要用她,少不得忍气吞声,“你忘了棠静韫那腐臭的小贱人是怎么叱骂我的了?当年我才归家,好心去为大姨母贺寿,那小贱人拦在我面前,当着诸多宾客的面骂我无耻淫1妇,是女子中的恶典,不许我踏入棠氏的门,她踩着我扬名,我便发誓和她不共戴天。你是我亲妹妹,焉能不站在我这边!”
荔水遥心想,正是知道你和棠静韫不共戴天,才要把你们凑在一起。
荔水遥折了一个书页,把书递给兰苕就道:“后日荔枝宴就用我折的这一页食单,多添一个珍浑羊殁忽,你抄在一张大花笺上,一会儿我要用。”
“荔四,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荔红枝尖叫。
“听见了。”荔水遥坐直身子,端起茶杯,笑盈盈望她,“我们是亲姐妹,也没妨碍你和阿娘合伙算计我,拿我当梯子使,所以,荔三,你凭什么让我听你的?”
一霎,荔红枝的满腔恼怒被堵在了嗓子眼里,脸皮涨红,噎了噎,梗起脖子就道:“大姨母难道就没拿你当梯子使?你不帮我反而帮她,是因为想讨好棠长陵吧,身子是蒙镇国的,心还落在棠长陵身上,你和我也没甚区别。”
荔水遥浅啜一口香茗,放下茶杯,叹气道:“九畹,西客院收拾出来了吗?”
九畹上前答道:“昨日晚食之前就布置妥帖了,帐子挂了,床褥铺了,把三娘子的箱笼抬过去便可直接入住。”
“待静韫过来,你们住一起吧。”
荔红枝恶心坏了,“腾”的一下站起,“你让我和她住在一个院子里?”
“西客院地方宽敞阔朗,屋子有十多间,再多几个姐妹也容得下,何况,西客院和鲁王住的致远斋中间只隔了一条夹道子,也别说我只帮她不帮你,我把你们放在一起,近水楼台,你们各凭本事,我谁也不偏帮,若还是不满,三姐打道回府便是。”
“凭什么是我走。”
荔水遥一笑,提醒道:“西厢房离致远斋更近,白日里我会叮嘱仆妇把两边角门开着的。”
荔红枝见荔水遥铁了心邀棠静韫赴宴,也不和她硬顶着了,匆匆离去,抢先入住西厢房。
荔水遥拿起小水壶给摆在小几上的兰花浇水,脑海里又浮现前世发生过的事情,前世大萧氏在得知鲁王敬重蒙炎,视他为兄长后,也是让她牵线搭桥,她爱屋及乌,和蒙炎开了口,请他撮合棠静韫和鲁王,蒙炎照做,正逢鲁王想躲开太子秦王两党的拉拢,既是敬重的兄长牵线,他就娶了,棠静韫捡漏成了鲁王妃。
后来,蒙炎身死,她拿了放妻书归家,小萧氏变了嘴脸,要将她嫁给老豪商换聘财,她求到棠静韫头上,棠静韫紧闭王府大门,拒而不见。
今生啊,希望荔红枝争气吧。
既是要钓鱼,就需要鱼饵,鲁王这鱼饵还得蒙炎去请才是。
“小豌豆,你去前头瞧瞧郎主现下在何处。”
小豌豆小冬瓜这两个小客女,在荔水遥身边像是一对很不起眼的插瓶,嘴巴是紧闭着的,耳朵是高高竖起的,眼睛是明亮亮的。
“是。”
小豌豆出列,脚步轻盈,疾步走了出去。
剩下一个小冬瓜独自在花几后面侍立,个子不高,被一盆春兰挡的严严实实。
那一盆开的是翠绿的花,花蕊心里又开出两片紫红,她叫它绿云藏春,冷不丁发现竟有一片叶子尾稍发黄了,她忙忙走过去查看土壤,土壤已是干出一层薄皮来,顿生懊恼,昨日一早出门,又被蒙炎那莽夫折腾到半夜,她昨日忘了浇水。
兰花娇贵,干了不行,湿了也不行,春季要七分干三分湿才最适合它们生长。
待得荔水遥伺候完了她的七盆兰花,小豌豆回来了。
“大娘子,郎主在药庐。”
“知道了。”
荔水遥坐到月牙凳上,对镜理妆,在耳饰匣子里选了一对红玉雕成的樱桃流苏耳坠戴上,透过铜镜瞧见紫翘正坐在矮榻上缝制足衣,便道:“紫翘,你先把手里的活放下,先做一条抹额出来,上头要镶嵌一颗红宝石,要五福献寿的花纹。”
紫翘脑子里即刻就想出了好几种配色,便道:“娘子,那奴婢就做一条五福献寿纹镶红宝石湖绿色云锦缕金抹额?”
“缕金还不够富丽,用片金吧,金灿灿的她才喜欢。”
紫翘算了算日子,立时就明白了,本家夫人的寿辰将至,这条抹额是给本家夫人的寿礼,但往年都是娘子亲手绣制一件寿礼,今年怎么不一样了?
“红宝石哪里来呢?”
荔水遥便道:“后罩房库房里有,你选一颗稍大一点的,但也不用很大。”
“奴婢明白了。”
荔水遥在唇上抹了玫瑰蜜,合上盖子放下,往里间去了。
兰苕九畹跟了进去。
红罗间色裙落地,荔水遥便低声道:“后日家宴所用的食材今日就该准备起来了,一会儿我拿着食单去找郎主,你亲自带着人出去采买,另,再去药铺或药堂寻摸着买一样东西。”
九畹选了一条丝绦拿在手里,闻言一愣,“买什么,娘子哪里不舒服吗?”
“我的身子好着呢。”荔水遥便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两句。
九畹脸色微变,吓的左右乱看,忙忙的压低声音道:“娘子要那个做什么?那可真不是玩的。”
荔水遥望着敞开的衣柜,满柜子的裙裳衫褙,道:“要那件玉色莲纹圆领大襟对穿褙子。”
兰苕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劝也无用,只得纵着,倘若今日违逆郎主的令还要出门,那就带上一件初秋用的斗篷便是。
“不必害怕,我自有道理,也不外出,只是去寻郎主罢了”
荔水遥从九畹手里接过五彩玉珠璎珞丝绦系在腰上,想着此后几天的谋划,叹气道:“我要忙起来了呢,忙完了眼前的,我带你们出门踏青去。”
九畹和兰苕说了,兰苕顿时白了脸,呆呆望着荔水遥。
荔水遥还对她们笑,“去找一架梯子来,郎主既然发话不让我踏出院门,我可得乖乖听他的话,不能损了他在府里的威严。”
九畹:“梯、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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