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这是黎粲第一次给许岁卓上药。
每次想要帮助他上药时,都会被许岁卓婉拒,可今天并没有。
黎粲见状也硬着头皮上了,只不过有好几次,药剂喷雾都偏离了伤处,要么消散在空中,要么洇湿了裤子。
药剂喷雾被捏紧,黎粲的眼神中尽是歉意,抬头看向许岁卓。
出乎意料的是,许岁卓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保持着一副冷漠的样子,相反,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对......对不起,把你裤子弄脏了。”
许岁卓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当许岁卓笑着对他说出这些话时,黎粲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他立刻起身,拉开和许岁卓的距离,视线飘忽,将药剂递回去,“你拿稳。”
“好。”
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不就是许岁卓笑了笑吗,自己紧张个什么劲?
过了片刻,他忽然找到了原因,一定是因为自己没有给其他人处理过伤口,所以面对许岁卓的伤处之时,才会这么紧张。
对,一定是这样。
在许岁卓的注视之下,黎粲见陈奇没再作妖,便回到自己的床位。
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转而看了看空调温度。
嗯,空调温度太高了。
-
原以为陈奇安分了几天,就不会再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黎粲和许岁卓彼此很有默契地远离他,在宿舍中基本没有什么交流,另外的舍友最近也忙着实习,没空回寝室。
但某天晚上训练结束得早,黎粲提前从场地回来,正巧碰上了下楼的许岁卓。
看见许岁卓缓慢下楼的样子,黎粲也顾不上那么多,他有些着急,“你怎么又下来了?是不是那个人又来骚扰你了?你别怕,让我去,你自己回寝室休息。”
看着黎粲着急的样子,许岁卓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有些不习惯这么直白的袒护和关心。
其实脚伤已经好了很多,他现在可以自己走动,只不过上下楼的速度会慢些,不至于让黎粲那么紧张。
他垂头,只说:“没有,上面门开不了,我下来找宿管阿姨拿钥匙。”
“噢,你早说,我有。”
黎粲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把小型的钥匙。
他还是想不通,许岁卓怎么能把自己关在寝室之外,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躺在床上修养。
“你怎么被锁在寝室外了?”
许岁卓说话依然平稳:“刚刚在楼道录作业,回寝室发现门被锁了。”
黎粲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意思是你出来的时候寝室门是开着的,录完作业回寝室就被锁了?”
“嗯。”
许岁卓应着。
黎粲将许岁卓扶住,眉头紧锁,试探地问:“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吗?”
“嗯。”
许岁卓低声应着。
楼道声控灯灭了,周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两人发出的轻微细碎的声音。
很显然,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有陈奇。
黎粲从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这么清醒过。
倒还蹬鼻子上脸了。
黎粲心中有气,扶着许岁卓的手渐渐收紧。
忽地,手背被人轻轻碰了下。
许岁卓低声说:“别冲动。”
有人经过,声控灯应声而亮。
黎粲闷声,“嗯,我有数。”
过了片刻,两人站在寝室门口。
许岁卓正想开门,但黎粲拦住了他。
门被叩响,直到楼道灯熄灭,还是没人开门。
黎粲稍微用了些劲,门被拍得砰砰响。
......依然无人应答。
“咔哒”一声,钥匙插入锁孔,门开了。
外面已经天黑,寝室内也没开灯,似乎真的没人在寝室。
寝室灯光被黎粲开启,整个寝室瞬间亮起来。
“啧。”
陈奇从床位下的椅子起身,冷眼看着来人,在看清来人的脸之后,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他也没想到是黎粲回来了。
黎粲冷冷抱臂,“刚刚拍那么大声是听不见么?”
“没听见,不好意思啊。”陈奇脸上毫无歉意,挤了个不太真诚的笑容。
他没再管黎粲和许岁卓的反应,自顾自地吃起晚饭。
“你——”
许岁卓轻碰他的手。
他自然感受到了,没再说话,闷头靠近许岁卓。
黎粲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许岁卓还要忍下去,要换自己经历这种事,陈奇绝对没有再嚣张的机会。
不过许岁卓没有解释,黎粲也没再问。
回到座位,许岁卓才准备将晚饭打开。
过了这么久,饭早已经冷了。
才被打开的饭盒被一只麦色的手按了回去,许岁卓对上黎粲的视线,用眼神询问。
“冷了,就别吃了吧。”
黎粲不容拒绝地将冷了的饭菜合上。
陈奇不忘在旁边挑衅,“夏天吃点冷的东西怎么了,这么金贵干嘛。”
许岁卓能很明显感觉到黎粲周身的气质不对,他率先抓住了黎粲的手腕,却险些没抓稳,因为他的骨架实在是有些大。
按照身材来看,陈奇完全不是黎粲的对手,更何况,他并不想因为自己而把黎粲拖下水。
黎粲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轻拍,“没关系,等我处理。”
他找了个一次性手套戴上。
随后,在许岁卓的视线之中,黎粲大步迈向陈奇。
陈奇怂了,“干嘛?打人啊!你别想乱来。”
黎粲冷声回复,“打你脏了我的手。”
话音刚落,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
陈奇被黎粲塞了满嘴菜,狠狠呛了口。
然而黎粲手不停,抓着面前的饭就往他嘴里塞,一下接一下,也不管陈奇能不能受得了。
他缓慢地说:“你金贵,那就多吃点,我帮你。”
饭菜香味瞬间溢出,被呛出来的饭洒了满地,油沫溅在陈奇的衣服上,鞋上。
黎粲的力气实在太大,陈奇无法挣脱。
“你——!”
陈奇也没想到黎粲居然会这么大胆,居然敢直接掀翻他的饭,还弄脏了他的限量款球鞋!他气得满身发抖。
他本想站起来理论,却发现矮了黎粲大半个头,气势上就矮了一截,而自己也离地越来越远。
黎粲抓着他的领子提起,轻松得像是提起一只鸡,而陈奇的脚无法找到着力点,在空中乱晃着,狼狈不堪。
“我前两次忍下来是看在许岁卓的面子上,你要是再来招惹,我不敢保证能再卖他面子,”黎粲死盯着面前那人,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忍你很久了,傻逼。”
黎粲很少骂人,家中教育不让他说,然而今天实在忍不了了,陈奇像个狗皮膏药,怎么都甩不掉,不狠一点,他根本不长记性。
在绝对实力面前,不用多说什么,人光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人腿软。
陈奇也不例外,显然被黎粲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唬住了,看样子是来真的。
黎粲稍微一松手,陈奇腿软站不稳,跌坐在地上。
他真的无法打赢黎粲,两人力量悬殊太大。
许岁卓站在原地,就算是常年沉稳的性子,见到这一幕,还是会被冲击到。
他想张嘴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黎粲慢条斯理地将满是油的手套脱下,轻飘飘扔在陈奇身上,随即俯身。
身上肌肉随着他的蹲姿紧绷,整个人就像头蛰伏暗中许久的野狼,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我知道打哪里最疼,还不容易被看出来,”黎粲蹲身,依然俯视着陈奇,“你可以挑战一下我的专长。”
“都是男生,你应该也能看出我脾气不是很好,看不惯的事情可能就直接做了,真发生了什么,我顶多吃个处分,你却是实打实的疼。”
黎粲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陈奇勉强抬着抬头,注视这个新舍友,眼里满是不甘,却偏偏动弹不得。
“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我在这个寝室一天,你就别想找其他人的茬,”黎粲发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你和他什么关系,这么维护他,”陈奇心中发怵,嘴上却依然不肯示弱,“他喜欢男的!你不是恐同吗?你不觉得他恶心?”
黎粲冷冷回复:“我倒是觉得你恶心,人家喜欢男的女的管你屁事,少装什么好人。”
随即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陈奇,毫无诚意地道歉:“而且不好意思,相比恐同来说,我比较恐傻逼。”
许岁卓站在一旁,没有动作。
黎粲撇下正发懵的陈奇,大步迈回许岁卓身边。
许岁卓的视线紧紧跟着他,直到黎粲挡住了他面前的光,降下一片阴影。
随后,手掌处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或许是因为常年打球的缘故,黎粲宽厚的手掌处有一层薄茧,有些硬,存在感很强。
许岁卓的手被黎粲轻易地拢住,直到有些发紧,他张嘴唤了声:“黎粲。”
黎粲心中早已无其他所想,只觉得难受,他不知道许岁卓以前在寝室有没有经历过今天的事,但肯定也不太好过。
想到这里,黎粲手上的力气越发重。
随即,他看向许岁卓,说:“你以后被欺负了要和我说,别再自己忍了。”
“那么包子干嘛,你对人家包容,人家还不领情。”
许岁卓看着他生气的神情,有片刻失神。
随后,他垂下视线,如同平时一样,将情绪隐于眼皮之下。
他不觉得此刻是个解释的好机会。
于是,他低低地应了声,“嗯,知道了。”
黎粲听到想听的答案之后,像是得了某种勇气。
他不容挣脱地拉着许岁卓的手,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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