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宝儿看不透陆盛珂,这人喜怒无常的。
她也不旁观他练剑了,躲回屋里去,连早膳都分开吃。
月萝见不得她这样‘不思进取’,道:“难得住在一处,正是让王爷对娘子改观的好机会,不妨主动一些。”
“我不去。”
琥宝儿背过身去,不听。那人欺负她,她又不能打回来。
主要是打不过。
月萝说了一句,后面不再劝,跟着这样傻乎乎的主子,当真是没有任何盼头。
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大小姐身边。
明面上,所有人皆知她是沈若绯的婢女,好端端的总不能换到‘二小姐’那里去。
月萝心里权衡利弊,琥宝儿一概不知。
才用过早膳,许砚安就过来缠住了陆盛珂,眼下时节正好,不去林子里狩猎,入夏后天气炎热谁还有这心情呢,估摸着要等到秋季去了。
琥宝儿在庭院的另一头支起耳朵偷听,得知陆盛珂被拖着多留一日,立即开始盘算自己要去哪玩。
她没打算跟那群人一起,谁知,临出门前,陆盛珂要把她捎带上。
琥宝儿不想去,摇头道:“我自己玩。”
这个庄子里有好几个巨大的水车,在水力作用下日夜不停的旋转,挺有意思,她都没好生逛逛。
陆盛珂面无表情驳回她的决定:“本王没工夫替你收拾烂摊子。”
言下之意,就是怕她独自待着会闯祸。
比如说,被野狼给勾走。
琥宝儿很不服气:“我才不需要……”
她的意见没有被采纳,桃枝听王爷的,月萝同样认为王妃跟去彰显一下存在感比较好,林家贵女不是也在么?
林家与夜玹王的事情,只是街头巷尾捕风捉影。
但林姑娘秀外慧中,素有美名,旁人都觉得她当夜玹王妃很适合。
陆盛珂让青序去给琥宝儿找来一匹马,昨天那一匹没灵性跑了,今天断然不会如此。
琥宝儿倒没有不情不愿,随他们一起进林子,看看是怎么打猎的,也不是不行。
她翻身上马,驾轻就熟,举止不像是初学者。
一旁的萧阳见了,不由气闷:“敢情以前就在跟本公主装呢,尽是谎言!”
她是在宴席上认识的沈若绯,遇见次数多了,对方有意套近乎,逐渐就拉近了关系。
沈若绯矫揉做作,怕风怕晒也不骑马,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听说还学了几年画画。
如今一失忆,可算是原形毕露了。
琥宝儿眨了眨眼,一夹马腹跑前头去了。
她不记得萧阳,无意与她发生争端,避开最好。
免得毁了外出游玩的心情。
陆盛珂没带弓箭出来,许砚安赶忙把自己的给他,他有备而来,带的可不止一两套。
一行人趁着日头尚未升高,策马进入山脚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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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萝不擅骑马,跟着琥宝儿的是桃枝。
林中有树木遮挡,无法快行,她能够跟上。
许砚安在前边带路,没一会儿就穿过林子,到了山谷中的一个小湖边。
奇峰逶迤,湖泊碧绿,山花烂漫,这就是昨日许砚安他们驻留过的地方。
今天他们带上弓箭,打算在附近打猎,然后就地架起篝火。
萧阳和她的小姐妹不参与打猎,太多人跟着脚步声就会惊走猎物,她们带着婢女随从在此等候,捡些柴枝煮茶喝。
骑射好的几个陆续离开,陆盛珂一马当先,没入林子不见身影。
琥宝儿两边都不沾,下了马在湖边转悠。
那几位蒋氏罗氏贵女,以萧阳公主和林芊蔲马首是瞻,眼角余光留意着琥宝儿,私底下少不得议论几句。
“新婚夜独守空房,全京城只此一人吧?”
“还好意思跟出来,真拿自己当夜玹王妃了?”
她们语气轻慢,言辞都不客气,昨晚同桌吃饭,碍着夜玹王的面,可憋了不少话。
林芊蔲不掺和她们的对话,只安静听着。
几人说得差不多了,她才道:“旁的便罢了,利用萧阳纯善的性子,最是不可原谅。”
提到这点,自然是个个义愤填膺。
萧阳本就一肚子火气,当下便坐不住了:“我非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林芊蔲拦住她:“王爷顾全大局,你切莫冲动。”
“放心吧林姐姐,我自有分寸。”萧阳昨晚追着琥宝儿,她皇兄都没惩治这个女人,就看明白了,明着刁难可不行。
她神神秘秘的,招来个小太监一阵耳语。
小太监没少跟着公主外出,知晓她的脾性,机灵一点头:“殿下请放心。”
他一躬身就下去照办了。
几人见状,又是好奇又是看好戏,嬉笑着询问。
萧阳摆摆手:“她都过门了,我还能如何?”
无非是吓唬吓唬罢了。
琥宝儿蹲在湖边,手里握着根棍子挖蘑菇。
湖畔土壤湿润,晨露又重,生了不少菌子。
她挖出来的给分作两堆,其中一堆是有毒的。
桃枝在一旁不由讶异:“娘子怎会认得这些?”
琥宝儿也不清楚,慢吞吞道:“有人教过我。”
“好厉害……”桃枝一脸钦佩。
琥宝儿揪着眉头想了想:“也不知我的夫子是谁?”
琴棋书画她是想不起半点,这些个‘旁门左道’却知晓不少……
她埋头挖了不少,正沉迷其中,忽然旁边路过一个小太监,不慎绊倒在琥宝儿面前,手里捧着的东西尽数倾洒在她脚边。
琥宝儿和桃枝两人一愣,低头一看:
“啊——”
桃枝放声尖叫,一堆黑乎乎的蚯蚓落在草地上,每一条都乌黑油亮,软趴趴四下蠕动。
它们爬行时能把身躯拉得细长……
桃枝花容失色,整个人蹦了起来,琥宝儿却是被她的叫声给吓一跳。
再看不远处,那几个贵女吃吃笑弯了腰。
这确实是无伤大雅的小作弄,即便传出去了,也只说萧阳公主调皮不懂事罢了。
琥宝儿圆溜溜的葡萄眼望了过去,“她们故意的哦。”
湖泊这么大,小太监能从这里路过?
桃枝回过神,面色都被吓红了,拍着胸口舒出一口气:“娘子快随我离开此处。”
琥宝儿不走,她瞅着这些蚯蚓,怪恶心人的,但是她没有那么怕。
不敢用手抓,拿木棍挑着倒是可以。
琥宝儿当即摘了一片生长在河边的野荷叶,用手里的棍子把蚯蚓都给扒拉进去。
黑黑软软滚了一圈,把桃枝看得头皮发麻。
琥宝儿自己都在强忍着,揪着小眉头,捧着手里的荷叶给她们送过去。
“你们要的东西,可别乱丢了。”
众女眼睛都瞪直了,难以置信,下意识后退两步,眼看着琥宝儿过来,把手里那张大叶子往前一扔——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小姐丫鬟四下逃散,场面一时混乱。
“哎哟!”
还有人不慎摔倒了,差点没哭出来。
胆子大的小厮连忙过来救场,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各位娇客,惊魂未定,只琥宝儿一人最是淡然。
她无疑惹来了众怒。
再一看,林芊蔲跌坐在草地上,小脸煞白,捂住她的脚踝。
她身边小丫鬟焦急道:“我们小姐受伤了!”
萧阳气得很,顾不上跟琥宝儿算账,先去搀扶林芊蔲:“林姐姐没事吧?”
“我无妨……”林芊蔲勉力一笑。
大概是崴了脚脖子,这会儿在外头也不好脱鞋袜查看伤情。
虽说大郇民风开化,年轻小辈可结伴而行,但不意味着能衣衫不整,大庭广众,更应守礼。
萧阳扭头瞪着琥宝儿:“沈若绯,过来给林姐姐赔罪道歉!”
“你们是一伙的。”若是捉弄她的计策林姑娘也有份,那她就不道歉,琥宝儿想了想道:“公主先给我道歉吧。”
她认出来了,那小太监就是公主的人。
“你敢?!”萧阳一手指着她:“你放肆!”
一旁的蒋姑娘冷哼一声:“沈姑娘好大的口气,让公主殿下给你赔罪?”
“什么沈姑娘,过门嫁了人该叫沈娘子,”罗姑娘掩袖嗤笑:“哪怕是有名无实。”
琥宝儿看了她一眼,道:“嫁了人就叫沈娘子,你们怎不尊称王妃?”
她指了指萧阳:“我还是你嫂子呢。”
蒋罗二人不说话了,按理是王妃没错,可没人当回事。
“嫂子?你也配?”萧阳实在太生气了,抬手就去撕扯她:“伤了林姐姐还耀武扬威,看本公主今日不教训你!”
萧阳早就想教训沈若绯了,无奈一直困在宫里。
沈若绯闯祸后闭门不出,说是失忆养伤,任何宴饮不见人,她是全然寻不着机会。
昨晚还想着顾全大局,容忍她一二,可这会儿实在是忍无可忍。
萧阳是个直性子,伸手就打,身旁小太监小宫女劝阻都来不及。
然而琥宝儿反击了,不仅不让着萧阳,她还占据上风打赢了。
坐在人腰上,两手按住了胳膊,叫萧阳彻底翻不了身。
琥宝儿看上去温吞软乎,实际上动作颇为敏捷,从她的骑术就能窥见一二,她不是那等弱不禁风的女子。
甚至,从白里透红的气色来看,她身子骨很好。
周围闹哄哄一圈人,愣了一瞬,才一哄而上把两人拉扯开。
“还不放开公主!”
“别打了别打了……”
暗中也不知道谁下黑手,用指甲尖给琥宝儿抓了几道红痕,从下巴顺到锁骨。
她双拳难敌四手,属实是吃亏。
正闹得不可开交,陆盛珂骑马赶回。
“住手!”
他黑沉着脸,翻身下马。
众人早在听见马蹄声时就不敢继续了,面露羞愧,纷纷收拾自身。
全无体统,这要是传出去多丢人!
简直是有失体面!
萧阳和琥宝儿还揪着彼此,陆盛珂大步向前,把她们拉扯开。
低头一看,萧阳哭得稀里哗啦,但身上还好。
反观琥宝儿,钗发乱糟糟的,白嫩脸上被抓出指痕,锁骨到胸口,衣襟都给扯坏了。
日光下一眼就能瞥见醒目的丁点软白。
陆盛珂眉头一跳,脸色更黑了,伸手把人抱起来,抬眸环视众人:“青序重锦,你们留下善后。”
“是。”两个随从都不敢胡乱抬眼。
这么多个小姐形容不整,有眼色的太监和婆子早就让小厮给背过身去了。
这之后,自然少不了敲打噤口。
琥宝儿晃着小腿挣扎:“我自己走。”
她气鼓鼓的,刚才好多人趁机偷掐她,她就不是吃亏的性子,当然是奋力反击。
这才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衣衫不整,圆鼓鼓的胸团上下起伏,陆盛珂面色不善:“顶着夜玹王妃的身份,本王非罚你不可。”
“什么?”
琥宝儿很不服气,这会儿承认她是王妃了?
和离,马上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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