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恋恋不忘

    “那?如今呢?”

    听见?虞白溪的回答, 戚葭唯一浅色的薄唇在一怔之后,唇角略微开始上?扬。

    “陛下想我留下来,是天帝在想,还是你在想。”

    虞白溪答:“天帝想, 我也……这?般想。”

    回答他问题的天帝脊背笔直, 形如松柏, 声音掷地有声。

    虞白溪从不说谎。

    只是说到?最?后, 被白绸遮挡住半边的耳际,变得略微有些发红。

    可这?也足够戚葭明白了。

    “你……”

    饶是心中的大石已落, 戚葭仍觉难以置信。

    “什、什么时候?”

    他只想到?了问这?个。

    关键是他当时, 真没觉得虞白溪对他……

    算上?最?后决战的那?次, 他们统共才正式见?过五回!

    天帝说完那?话, 也撇开了头去。

    明明眼睛上?蒙着?白绸, 也看不见?他, 却不肯正视他。

    戚葭方才抚摸天帝面颊的那?只手, 已被对方握住。

    此刻仍旧握住掌心深处。

    侧过头的天帝,长发间露出的耳根和脖子都有些不正常的红。

    虞白溪低声说:“是九次。”

    戚葭:“什么?”

    “我统共见?过你九次。”

    天帝重?新?转回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嗓音依旧清冷, 说起?话来?却利落了许多:“第一次是本座百岁的生辰礼上?, 那?时天界与妖界还交好,你随你父亲一同来?了天界。”

    戚葭:……

    有这?事?

    “哦,我想起?来?了, 那?时我修为大进, 得了七日的休息时间, 父亲便向母亲替我告假,带我上?了一次天界。……可是那?时候陛下你才一百岁, 你竟然……”

    “我只是记得那?时见?过你。”

    天帝的耳根更红了,但又想到?了什么,便直接说道:“凤琰将军两千岁时便是妖族将领,风华绝代,郎独绝艳,本座见?过你便记住了,很正常。”

    “哦,我知道了,那?天我没带面具吧!?”

    戚葭想起?来?了:“你是不是直接看见?我相?貌了!”

    那?次修为大进,他的幻术也大成,妖族当中已经无人能够看破他的伪装,自?此之后,戚葭也很少再戴字面意义上?能够遮盖住脸面的面具或法宝了,都是以幻术给自?己易容。

    可虞白溪天生便可以看破一切幻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对。”戚葭又道:“就算我带了法宝,寻常人肉眼和神?识都探不得我的相?貌,可也还是挡不住陛下的眼睛!”

    上?次去太古秘境的时候,那?个出言冒犯天帝、跟他们吵架的魔族小?贵族明明带了上?等的法宝掩盖,戚葭却仍能一眼看破他的真实相?貌和属性。

    但是没有常识的小?胖啾觉得习以为常,可如今想来?,却是血脉上?的优势。

    虞白溪,天生也有这?样的优势。

    戚葭:“……所?以,陛下一直知道我长什么样儿。”

    陛下:“……”

    “那?就难怪了。难怪后面陛下见?到?我,都没什么反应。”

    戚葭暗戳戳地说:“韩将军他们见?了我都不敢正眼看我呢,原来?陛下是早就习惯了。”

    “……”

    虞白溪有些无奈——统共才见?过几面,怎会习惯呢。

    如果他现在双目复明,定?然是要用灰蓝色的眼瞳纵容地看着?青年。

    天帝欲言又止。

    奈何戚葭又道:“却原来?是,陛下自?一百岁时见?了我,便恋恋不忘!”

    “什么‘恋恋’?”

    天帝不得不开口了,他还保留先前教导小?胖啾时的习惯,出声纠正:“是念念。”

    戚葭却极满意地笑了:“没错啊,就是恋恋啊。”

    天帝:“……”

    看来?这?只鸟也保留着?小?胖啾时的习惯——早在他失忆、自?己见?过他的脾气秉性时便知,这?只鸟,一贯是不正经的。

    只不过从前太过压抑,被消磨了性子。

    如今倒是不遮掩了。

    思及此,天帝下意识扬了扬唇角。

    但很快,“咳咳。”

    虞白溪又咳了一声。

    对面神?色飞扬的青年立即紧张地扶住他:“虞白溪?”

    “没事。”天帝摆了摆手。

    戚葭不开玩笑了:“你方才取了太古镜,身有折损,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说话的时候,天帝的头发这?会儿又白了。

    虞白溪便没有异议,“嗯。”

    戚葭眼眸一转,倏地想起?:“那?陛下,是不是得先去鸿蒙宫的药池子里?泡着??”

    他眸光杳亮,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看天帝的眼眸眨啊眨,星辰般璀璨。

    虞白溪下意识地愣了愣,点头:“……嗯。”

    戚葭:“好哎,我陪陛下一起?泡澡!”

    虞白溪:“你……”

    说话的时候,戚葭已经拉着?天帝向鸿蒙宫的方向飞去。

    天帝掩藏在白绸下面的眼睫不住地晃着?,他面向戚葭:“所?以,你愿意留下……”

    “叔父!”

    一道略显青稚的嗓音传来?,带着?急切,打断了二?人间的对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葭与虞白溪齐齐回身,见?是德昭世子匆匆赶来?,身边还有几名少年,以及一位银甲蓝衣的将军。

    “启禀陛下,疑似发现了长老的踪迹。”那?名将军汇报。

    德昭世子也磕磕绊绊地说:“叔父、叔父救命!掩日族,好像是掩日族他们绑走了齐空风!”

    虞德昭先前一直在闭关修行,如今乍见?到?天帝双眸蒙着?白绸的样子似乎是被惊到?了,模样有些迟疑。

    直到?虞白溪追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虞德昭才赶紧回神?,也不用他说,几个跟他走得近的少年已经向天帝汇报情况。

    四象大会马上?就要举行,齐空风作为年轻一辈的翘楚,也随天衍宗的长老们一起?上?了天界。

    方才几名少年凑在一起?,在玉京中闲逛,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兜帽的黑衣人将齐空风掳走了!

    “你们实力不低,就没有追到?么?”戚葭听后率先问。

    少年们都有些脸红:“……方才我们都无故中了幻术被短暂控住了,再回神?时,唯有齐空风不见?了。”

    “是呀,事后我们也拼命去追了,可惜齐空风的气息越来?越弱……”

    虞德昭也说:“恰好我们碰上?了乘瑜将军,乘瑜将军说捉走齐空风的人气息与掩日族很像。”

    银甲蓝衣的将领对天帝点了点头,低声说:“是‘长老’。”.

    “他们捉齐空风做什么?”戚葭边思考边问。

    彼时一行人已经向着?那?散发着?掩日族人气息的方向赶去。

    虞白溪命人送几名少年先回去。

    他们统统接触过掩日族,还中过幻术,需要先单独安置,观察一阵子没有异样才能被放出。

    只是德昭世子说他还可以追踪到?一点齐空风的气息,且他想去救齐空风,便跟上?了。

    眼下,面对戚葭的问话,虞德昭也只有老实摇头:“侄儿也不知道。”

    戚葭又看向世子:“齐空风本君还记得,先前在太古秘境中他与你不对付,经常挑衅你,如今你这?般为他担心,也实属难得。”

    第52章

    最后一课

    幻境中, 虞白溪一撩衣摆,跪在先天帝面前。

    虞白溪的神志不会因为中了幻术而被侵染,但就像在太古秘境时那?样,他二人也会被?拉进幻术营造的场景中, 甚至如果是心魔幻境的话, 便会很难反应过来其实自身已入境中。

    因为这个幻境对于中术的人来说?, 就是真的。

    这是他们记忆里重复过无数次的场景。

    从光线、声音再到气味气息, 全部都深入骨血。

    外加上?还?是极其牵动中术者心神、令中术者魂牵梦绕的情景,故而?会使中术者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甚至很多中术者都不愿从这样的幻境里走出来?, 宁愿此生都稀里糊涂地?留在这里, 配合施术者为他改造的美梦, 永远沉睡在里头, 以弥补心中的缺憾。

    作为四界第一幻术大师, 在戚葭看?来?, 幻术是一种艺术。

    只不过在不知道神族存在于下界以前, 幻术还?只是虽可以杀人于无?形、中术者能不能逃脱也各凭本事,却不会强行改变他人意志的一种招数。

    像神族那?种,幻境表面粗制滥造,可一旦中了却再也不是自己、意志会强行被?神族意志取代的霸道幻术, 就有点不讲武德了, 在戚葭眼中,那?根本就不是幻术!

    不过出乎意料的,眼前这个幻境制作的倒算是精美细致, 几可乱真。

    但知道虞白溪不会被?侵染, 戚葭倒也不急着破解这个幻术。

    看?不见的墙对面, 仍旧跪在地?上?的虞白溪,手?里已经握上?先天帝亲自塞在他手?里的剑, 拼命地?摇着头。

    “父帝……”

    虞白溪向来?平稳的嗓音,终于有了些波动,“求您,我求您了,不死好不好?……一定会找到法子的,我可以救您,我可以……”

    “傻孩子,听话,我们都知道没有办法的,你必须杀了我,就现在,也唯有现在。”

    先天帝与虞白溪近似的英俊面孔上?,表情是后来?的“邪天帝”脸上?从未有过的仁和与慈爱。

    连声音都是那?么地?悲天悯人。

    眼睛一瞬间变成了全黑色,又一瞬间恢复正常,先天帝双目含泪,大抵是在与夺舍他的神族做对抗,他说?话已经十分困难了,语气却仍旧极尽亲和:“记住,不是你杀了父帝,是父帝要你,必须杀了我……一切责任,都在父帝,你永远,永远都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别哭,父帝知道你不容易,父帝也舍不得你,我的儿……这未来?的路,你可都要一个人走下去了啊……”

    “别再犹豫了孩子,为了四界,身为天帝,这是我们的使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性?坚,应当始终如一地?专注!身为天帝,决不可心软犹豫!虞白溪,你还?听不听父帝的话了?父帝、父帝命令你,现在就杀了我!”

    虞白溪还?跪在原地?不动,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此时却佝偻如座小山,单看?背影也知他此时该多难过、颓废、形容枯槁心如死灰。

    其实先天帝过世,是发生在戚葭身死后的第二年。

    也就是说?,那?时候的虞白溪方才献祭了自己的肉身不久,正虚弱着。

    而?先天帝即将便要被?夺舍,已经被?侵染得十分彻底,与戚葭当时的情况全然?不同,无?法假死,只能真杀。

    活不了了。

    戚葭忽然?看?不下去了。

    他一个旁观者都觉得这样实在太残忍……虞白溪要杀的,是临死都在心疼他、这个世上?最会为他考虑的父帝啊!

    ……

    停顿了片刻,戚葭将手?按在自己面前看?不见的墙上?,抬脚,正准备向前踏上?一步。

    却见颓然?在地?的虞白溪对着面前慈眉善目的先天帝又是一拜,之后举止恭谦地?起身,一节一节挺直了脊背,抬起手?里的长剑。

    然?而?未等他长剑出鞘,虞白溪身形骤然?一顿,动作缓慢地?低头,一柄不知来?路的剑已经骤然?刺入他的丹田!

    虞白溪对面,先天帝依旧一脸慈祥和爱:“傻孩子,你太清正了,这便中计了。”

    腹中插着一把剑的虞白溪身影略微摇晃,鲜红的血迹蜿蜒向下流淌。

    然?而?身影只有一瞬的摇晃,重新定住身形后,他仍笔直地?起身,手?中的长剑出鞘。

    发出“铮”的一声悲鸣。

    与此同时,第二把剑也斜斜地?插入虞白溪的胸腔。

    而?驱使长剑、刺了他第二道的先天帝却仍旧带着慈爱的笑:“孩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这万年来?,外界都说?你倒反天罡手?刃亲父,为父泉下有知,也很是心疼。”

    “为父知道,这些年你太累了。你一直背负骂名,背负亲手?弑父的罪恶,为父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在自责,却还?要继续杀戮……所以为父这次,来?带你离开。”

    虞白溪虚弱的眼皮抖了抖。

    “孩子,你太过正直善良,不肯违心中之念,这样的任务不适合你。这样的浊世不适合你。”

    “你的母亲不肯理解你,你的朋友都背弃了你,家族兄弟对你全都只有惧怕。”

    “孩子,你一定很累了吧。”

    “就让为父带你走吧。事情其实不像你我从前了解的那?样,即使身死,也别有一番天地?。”

    “为父今日便是来?接你,去新的世界的。我的孩子。”

    “新的……世界。”身上?插着两柄剑,虞白溪喃喃自语。

    他脸上?的白色绸布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双眸染血宛如两条血河,虞白溪苍白的嘴唇微动:“真的会有……新世界?”

    身插两把剑的虞白溪,手?里仍握着自己的长剑。

    先天帝却走上?前来?,丝毫不怕被?其所伤地?拥抱住了他。

    “当然?,不是被?神族的控制的世界,那?里没有永生,但每个人却可以在有限的生命里,过得祥和喜乐。那?便是你与父帝一直向往的目标,不是么?”

    虞白溪唇边也渗出鲜血,下颌搁在父帝的肩头,即使身高早就比父帝高过一截,也仍旧还?像小时候一样。

    双眸继续流下血泪,虞白溪最后闭了闭眼,轻声说?:“父帝,我……不想再杀人了。”

    先天帝的脸上?也流淌下两行清泪,他拍了拍虞白溪的背:“为父知道,为父都知道。”

    “可是父帝,对不起。”

    虞白溪重新抬起手?里的剑。

    先天帝拥抱着他,面带泪水和微笑,并不意外:“没关?系,你不愿跟父帝走,父帝也明白。你要再杀一次父帝,父帝也理解你。”

    “……父帝。”

    “再见。”

    虞白溪狠闭了闭眼,剑身脱手?,再度发出“铮”的一声悲鸣,然?而?剑尖所指的,并不是先天帝的方向。

    而?是……他自己的背后。

    一切只发生在一刹那?间。

    “咣当”一声,他手?中的长剑打飞了正对他背心的第三?柄剑,与此同时,“噗嗤”一声长剑穿透皮肉的声音,眼前整个结界都发生了摇晃。

    斗转星移,转瞬间,他们又回到了方才那?片石林,虞白溪面前的先天帝消失了。

    虞白溪的背后,德昭世子被?长剑盯在地?上?,双目睁大,吐了好大一口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虞白溪。

    以及,虞白溪毫发未损的腹部和胸膛上?面。

    被?用来?行刺天帝的剑落了地?,虞白溪仍旧长身玉立,连双目上?的白绸都未被?染污半分。

    虞德昭大惊失色:“……怎么会……幻境是真的,叔父在我的幻境中,也的确中了招……”

    “幻境是真的,但自从第一把剑出现后,便不全是由?你而?生的幻境了。”戚葭从两步远的地?方迈步走来?。

    “你……叔婶?……”德昭世子看?向戚葭的表情更加难以置信,仿佛在无?声询问,他为何还?在这里。

    原本便是针对天帝的一场杀局,虞德昭无?意与一只小小的鹦鹉为难。

    幻境中,被?透明墙壁隔开的天后,实际上?已经被?他以传送阵法传离了这里。

    但这只鹦鹉却还?在。

    甚至就站在自己旁边。

    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

    戚葭:“……在成为你叔婶之前,我其实还?有另外的名字……”

    戚葭其实并不想显摆,但最后了,总该让德昭世子死个明白。

    没想到他还?没说?话,天帝便已经开口:“朝凤琰。你便叫他凤琰将军吧。”

    虞德昭:???

    “咳。”戚葭稍微理顺自己散在鬓间的发,正经道:“我也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而?已。”

    “不可能!”

    被?天帝的三?清剑钉在地?上?,德昭世子的表现反而?没有了往日里的生疏和严谨,他反而?大喊大叫:“我不可能暴露!”

    “你是没有暴露,可你此次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戚葭又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虞白溪身边。

    此时周围的景致已经恢复了石林风貌,但却依旧在结界之中。

    戚葭亲自布的结界,没有人能从里面出去,外面也没人能进来?、或是探听到什?么。

    于是说?起话来?便没什?么可忌惮。

    戚葭:“或者说?,近来?每一次世子都出现得太巧了。”

    取乾坤镜的时候有他,后来?虞白溪捉捕掩日族的现场也有他,更有甚者,最初槐积仙上?接触上?妖族的时候,也是世子刚刚出关?的时候。

    虞德昭迅速敛睫说?:“但那?些也可能只是凑巧……还?是说?,从发配了我父亲时起,陛下便怀疑我,才亲自教导我,意在观察我控制我?”

    虞白溪站在原地?,只低头看?他,并不说?话。

    “陛下也是不得不防。”戚葭说?:“而?你的确掩饰得极好。好到你叔父只能以自身入局,引你出现。”

    虞德昭吐出口血,仰面瘫在原地?,反而?笑了:“啊,我就说?叔父是不会这么容易便上?当的。”

    掩日族作为堕仙的存在,在这九重天的任务就只有一个:取得神器。

    哪怕只取一件也好。

    这样便能打破天帝戮神的计划。

    可即便这样,万年来?,天帝得到的神器不仅越来?越多,还?将每件神器都牢牢攥在手?里,从不曾有失过一件。

    掩日族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虞德昭也是。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般轻易地?暴露。”虞德昭抬手?用袖子遮了遮脸,难掩懊恼道:“太蠢了。……这般愚蠢,怎么配、配做叔父亲自培养的继承人。”

    说?话的时候他又吐了口血,蒙面的袖子直接被?染污。

    戚葭说?:“是啊,做法的确不聪明,但你也是因为实在没有时间了而?已。”

    “想要寻得乾坤镜,就要有鉴天镜的气息做引,虞白溪想到了你们没有想到的,与天帝共同寻宝显然?是不智的行为,于是你们便想等天帝取来?乾坤镜后再做打算。”

    “可当你们想要取得被?放在老君那?里炼化的乾坤镜时,却遭遇了埋伏。这让你们不敢单独再对鉴天镜下手?,以为也会有同样的埋伏。”

    “事实上?应该也真有埋伏。”

    戚葭看?了眼虞白溪,他虽然?没有仔细问过,但他仍坚信一点:虞白溪不可能不做布置,便将两面镜子随随便便放在远离自己的地?方。

    如果这般做了,就是个陷阱。

    第53章

    若非有意

    在幻境之中, 先?天?帝最后同虞白溪说的话便?是这两句。

    现?实里,亦是如此。

    现?在,他将这两句话,说给自己的侄子听。

    幻境里, 虞白溪同自己的父帝说了对不起。

    他又要?杀人了。

    再度杀死一个虞姓人, 自己的后辈, 一个年富力强、上进心强的少年人。

    这一切又俨然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一笔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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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袖子擦干虞德昭脸上的血迹, 又将少年睁大的眼眸轻轻地闭合。

    虞白溪终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大口血。

    天?帝彻底阖上了眼。

    方才?驯化上古神器已经给他带来了重伤, 撑到?现?在, 又心神大震。

    是该睡一觉了。

    但虞白溪还没睡上半个时辰便?忽然张开?了眼。

    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鸿蒙宫中。

    正身处后院的药池水潭里。

    周围很静。如以往一样?, 他不喜人打?扰, 不用?人伺候, 于是院里便?没有?人。

    虞白溪微微转动了下眼球。

    还是看不见。

    他便?抬手摸了摸, 碰到?了蒙眼的白绸。

    动作一顿, 天?帝神识略微散开?,笼罩住整座鸿蒙宫及附近,当先?注意到?的,是对面的三棵白玉兰花树。

    除了宫门外把手的人, 整座鸿蒙宫中都没有?任何声音。一片静悄悄的。

    偶尔有?夜风吹过, 兰花树的枝桠摇晃,嫩白色的兰花花瓣被吹落,散了满院子的香。

    天?帝从?药池中步出, 折身向屋内走去。

    “乘瑜。”

    “陛下。”一名蓝衣银甲的将领出现?在天?帝书房内。

    天?帝站在窗边, 身材高挑形销骨立。

    “如何了。”

    “回禀陛下, 属下已派人严查,目前?可认定潜藏在九重天?中的掩日族皆已清理干净, 但后续仍需警惕防范。”

    “还有?呢。”

    “臣也已命人将昏迷的天?衍宗弟子送回。至于世子的尸身……君上说送入宗祠,只说世子是不幸遇害,来日按制以世子之位入葬。”

    “嗯。”

    白绸下面的眼皮轻轻抖了一下,虞白溪缓缓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嗓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听不出悲喜,最后他低声问:“君上人呢?”

    “这……臣不知。”

    乘瑜将军再度行礼。

    他通常只负责玉京以外的营防,君上的行踪不归他管。且……按常规道理来讲,陛下也不会问。

    乘瑜将军觉得奇怪,但也不敢轻易抬头。

    “你去吧。”虞白溪最后说。

    “是。”乘瑜将军领命离去。

    天?帝的书房照样?一片清冷,连虞白溪的气息都是冷的。

    他坐在书案前?,翻开?案是上的几本奏章、以神识审视了,看不见便?也没有?提笔批复,皆以灵力在奏章上显字完成。

    处理完这些工作,天?帝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朔灵。”

    不一会儿,守在外头的掌事?女官司朔灵小跑了进来,行礼:“陛下。”

    “陛下,您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行完礼后,朔灵率先?起身。

    这些时日跟在君上身边,她胆子明显大了许多,不再怕天?帝了。

    天?帝绷紧的面部容色稍缓,他轻轻歪了歪头:“君上呢?”

    “君上说他去处理一些事?,等一会儿就?回来。”

    朔灵自行解释:“方才?君上已经叫药王来给陛下看过了,得知陛下只是需要?服些药,再去药池里泡一泡,好好休息睡一觉便?能好。君上还以为您这一觉会睡好久,就?离开?了。”

    “嗯。”

    虞白溪应了一声,说:“你下去吧。”

    “……是。”

    朔灵又行了个礼,退出后她觉得哪里怪怪——这大晚上的,陛下竟然没问君上去了哪里!

    君上刚来天?界的时候,陛下也是不怎么过问君上行踪的。

    有?几天?他们甚至谁都没去找谁,都没见过面!

    但朔灵后来跟韩将军交流过,得知陛下不是不关心君上,而是太?关心君上了,又不好意思问,反而总是偷偷地私下里问韩将军。

    后来,君上与陛下和好了,二人倒是时常见面了。

    再后来,说形影不离也不为过,反而是偶尔君上外出、比方说是去与玉京的那群鸟族相会,朔灵被陛下逮到?后还会被盘问君上去了哪里。

    那会儿陛下就?经常会主动开?口问了。

    到?最后,说是时刻要?掌握君上动态都不为过!

    可是现?在,怎么竟然又不问了?

    朔灵觉得奇怪,但总不至于敢问天?帝是什么情况,便?老老实实地回去站岗。

    直到?不一会儿,陛下又叫她。

    声音很急。

    “朔灵!”

    这声音突兀。

    天?帝的嗓音也明显没有?了往常的平静。

    朔灵赶紧跑进殿里。

    一推开?房门迎面扑来一阵寒气。

    “这是什么?”

    虞白溪手里拿着一块玉佩。

    朔灵打?了个哆嗦,勉强抬头望去,见是块龙凤雕纹玉佩,便?回答:“回陛下,这是……玉佩啊?”

    “本座问的是它怎会在这里?”

    “哦,这个呀。”她以为陛下现?在眼睛不方便?,看不见,才?问她这是什么,原来不是这个情况。

    这块玉佩的来历朔灵倒记得分明:“是君上方才?离开?前?特意留下,君上说是给陛下的,他想放在最明显的地方,这样?陛下醒来便?能……陛下?!!”

    没有?等朔灵说完,虞白溪竟然又生?生?吐一口血出来!

    朔灵直接被吓坏了,虞白溪却只紧紧握住那块玉佩,隔着白绸也仿佛在极其严峻地盯视着她:“当真,当真,是他留下的?”

    “……是、是啊……”朔灵根本不敢靠近这样?的天?帝,甚至直接被吓得跪在了地上。

    虞白溪疾言厉色:“他有?没有?……算了,他决心要?走,又怎会留下什么话。”

    “只是为何……是本座吓到?他了?还是,我终究只是能孤家寡人,天?意如此…… ”

    后面的话,完全是天?帝的喃喃自语。

    唇角再度渗出一些鲜血,虞白溪不管不顾。

    他不再理会朔灵仙子。

    而手里攥紧那块玉佩,改为在室内走来走去。

    虞白溪从?来举止从?容,行止坐卧都自有?风度,仪态万千,他难得这样?大步地走来走去,还是在一个地方徘徊不止。

    长衫的下摆衣袂翻飞。

    原本就?是才?从?药池里出来不久,他本打?算进内室换衣服的,不想却先?注意到?了这块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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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衣服没换成,还是湿的,天?帝又在房中大踏步地走来走去,唇角挂着血痕,黑色的药汁在地上留下一淌淌污浊的痕迹。

    这场面,把朔灵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她也不知这块玉佩有?何问题。

    以及,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见到?陛下如此癫狂。

    往常旁人嘴里的邪天?帝无论再如何孤邪暴戾,外表看来却都只有?一个字,冷。

    很多人都觉得邪天?帝的可怖之处就?是不说话。喜怒不形于色,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要?杀什么人,于是才?分外恐怖。

    朔灵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激动的陛下。

    她甚至不确定此时陛下掌中流下的鲜血,是方才?陛下吐血时玉佩被溅到?的血,还是那玉佩被牢牢握在手里、握碎了,割破掌心流下的血液。

    “陛下?陛下!……这,这究竟怎么了?”

    眼见陛下似是真的疯了,朔灵只好抖着胆子提醒:“陛下息怒啊,这玉佩是君上的呀……您弄碎了,君上回头该生?气了……”

    虞白溪闻声骤然停住脚步,他个子高,身影便?被月光拉得极长,猛地一回神,天?帝已经声音冷厉地说:“他不会回来了。”

    “什么?”朔灵怔怔抬头。

    话是这样?说,可虞白溪还是逐渐松开?了握玉的那只手。

    玉佩果然已经被他捏碎。一小部分已经化成了齑粉,另有?一些碎玉割破了天?帝的掌心,刺入血肉里,有?些地方已经血肉模糊。

    第54章

    颠鸾倒凤

    戚葭发现虞白溪先前那一下, 真就只是试探。

    因为到后来,他都快喘不上来气。

    那两块龙凤呈祥的玉佩被放在一边,背面贴合起来便能?凑成?一对,成?为一块圆润的玉璧。

    他们也贴在一处, 身形相?依着, 银烛高烧的室内, 相?贴的身影被拉得修长。

    仿佛有?谁施了火系法术, 空气一下子过分炽热,戚葭觉得自己连面颊都灼热难当?。

    唇舌分离时唇角处甚至拉开了银丝。

    戚葭表情诧异地抬手, 唇瓣微微分开着, 顶着变得红艳艳的唇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没注意?到才?与他分开的虞白溪, 因为他的动作气息一滞。

    戚葭仍旧难以置信, 或者难以理解, 他为何竟真与虞白溪走得这样?近。

    一万年前身殒之时, 他完全没有?考虑过。

    小鹦鹉的记忆倒是清楚地刻在脑子里?, 于是又觉得他们这样?相?当?理所应当?。

    两种不同的思?绪让戚葭发懵。

    主要还是不好意?思?的情愫多了一点。

    看着目蒙白绸的天?帝……

    等等。

    虞白溪,他现在看不见?……!

    戚葭的脑子里?,猛地映出自己作为小黄啾……啊不,是小胖啾时看过话本子里?头的一幕:男子喘息着, 由于看不见?, 其他感官便变得更加分明?……

    啾靠。

    鬼使神差地,戚葭抬手揪住天?帝的衣襟,直接扯开了他的衣带。

    “陛下衣衫湿了, 赶快脱了换了吧。”他说。

    虞白溪没有?动。

    幸亏他没动, 这时候若他要再说“不可”, 那戚葭可能?就要萎了。

    他将?虞白溪按在桌上。

    天?帝个子高,想要坐在桌上长腿就得弯着, 虞白溪这次没说不行也没有?拒绝,反而姿态松散地倚在上面,任由戚葭给他脱衣服。

    “陛下看不见?,我?来伺候陛下更衣吧。”戚葭满意?地笑眯眯。

    虞白溪一顿,“这又是哪个话本里?头的话术?”

    戚葭想说这是自创的,没出处。但此刻他完全就是一只小黄啾,脑子一抽,脱口而出的竟是……

    “春宫图。”

    虞白溪:“……”

    戚葭:“……”

    戚葭干脆破罐破摔。

    更大力地扯天?帝的衣带。

    虞白溪抬手握住他的两只手。

    “凤琰。”

    戚葭闻声抬眸。

    他似乎听见?了天?帝的一声喘息。

    抬眼,正好就看见?他不断滚动的喉咙。

    略微仰头避开他的天?帝,无论是正脸还是脖子看上去都很性?.感,尤其戚葭已经扯开了一些他的衣襟,能?看见?里?面的锁骨,以及下面的……

    他以为这些年天?帝遭到反噬,肉身总是有?伤,会有?伤疤或枯瘦见?骨。

    但虽然瘦,可衣服里?头的肌理却?比想象中的光滑,关键是能?看见?胸肌的轮廓。

    戚葭下意?识抽出手,在上面摸了摸。

    而后惊觉这样?摸上去,还能?感受到那肌肉上面的力量!

    ……所以说这就是龙么,天?赋异禀,血脉强横。

    连肉身都是天?道的杰作。

    “凤琰。”

    叫他表字的虞白溪,此刻声音更沙哑了。

    在这空旷的寝殿里?,碎声落入戚葭耳中,热浪再度怦然炸开。

    戚葭有?点受不了这样?旖旎的氛围,眼皮狠狠一颤,也咽了口口水:“不是说好不叫我?以前的名字的吗?”

    虞白溪便改口叫:“娇娇。”

    戚葭:“……”

    看在你看不见?的份上,我?就默认了。

    关键是天?帝这一声叫得特别宠。就跟小鹦鹉被他养着时一样?。

    屋内烛火摇晃,只掌了几盏灯,光线明?灭。

    不大明?亮的氛围里?,戚葭便骤然觉得面子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他做鹦鹉时根本不会考虑这样?多!

    “明?人不说暗话。”他说:“双修吧。”

    抬手勾住天?帝的下巴,即便知道他能?以神识感知自己的神态表情,但对方双目上的白绸仍旧很具欺骗性?,至少对于戚葭来说有?用。

    不被对方烟青色的眸子打量着,他就更有?勇气了,戚葭咬咬牙说:“龙凤呈祥,咱俩虽然属性?不合,但好在都是上古遗族,陛下与我?双修,比与其他人修要来的更有?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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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小胖啾就只会喊着双修有?好处,说不出这样?虽然但是的大道理来。

    不过胜在可爱。

    戚葭觉得自己现在不可爱了,便只能?提升理论知识,便又循循善诱道:“当?然如今四界之中的上古遗族,除了你我?,还有?魔族遥冀君,天?族凰羽将?军,妖族的……”

    “戚葭。”

    虞白溪出声打断他:“谁说本座要与旁人双修?”

    语气无奈又嗔怪。

    这只鸟明?明?很聪明?,可有?时候,却?比任何人都要不解风情。

    虞白溪像是再也忍不住,发狠似地抬手,勾住青年的腰。

    戚葭没有?躲,真就被他环上了腰,虞白溪冰冷的指尖都变得有?些发颤。最终,他又将?他向前一拉。

    正好立在了天?帝一双打开的长腿之间,戚葭:?

    这个动作……

    戚葭埋头遮掩面颊上面的红,却?又看见?对方某处衣摆下,依稀起伏的弧线。

    ……这大概是看错了吧。

    戚葭眨眨眼。

    对对对,那一定就是衣摆上面的褶子。

    戚葭让自己冷静,主要是虞白溪身受反噬,这会儿大概率应该还是不行的,他那东西再如何也用不上啊,自己还是主力!

    给自己鼓气成?功,戚葭又说:“可陛下也没说要与我?双修啊。”

    想起往事,他故意?道:“甚至拒绝了我?好几次。”

    虞白溪听他提起这事,也轻叹一口气:“此前你失忆了。”

    “嗯。”明?媚的双眸眨动,星火一般:“那又如何?”

    “本座,我?不能?趁人之危。”

    虞白溪仍旧微微侧过头,他们之间离得太近,可以轻易便感受到对方的吐息。

    “我?的任务只是照顾好你,若当?真趁你失忆不懂事与你有?过什么,实在有?负你的信任。”

    “陛下是君子,我?明?白了。”

    勾着对方的下颌将?人回正过来,戚葭眯了眯眼睛,又忽然笑容明?丽。

    他再度在虞白溪的唇上亲了亲。

    隔着白绸都能?看见?天?帝乱颤的眼睫。

    于是戚葭恶劣地笑了笑,直起腰时,他抬手抚上天?帝蒙目的白绸:“陛下是君子,可我?不是。”

    “今日我?便要趁人之危了。”

    耳畔又响起天?帝的声音:“你可想好了?”

    “想好什么?”

    “我?是龙。”

    戚葭以指尖感觉天?帝绸布下的眼皮动了动,大概是闭了闭眼,虞白溪嗓音压得更低:“龙性?.淫。”

    戚葭:“……”

    骤然想起自己做小胖啾时,从药王那里?听到的一些数字。

    那……

    那想想好像是有?点累。

    鸟族的发情期都并没那么长。

    不过机不可失!

    “那又如何。”戚葭很快鼓起勇气,从不认怂……身为鸟族怎么能?被自己的伴侣看不起呢!

    尤其是那方面!

    对方是龙也不行!

    “……只是那三十天?到七十天?,现在的时机不太对,可能?不方便吧,要不然我?悠着点儿?”

    戚葭低头看向虞白溪。

    正好看见?天?帝勾起的唇角,虞白溪说:“是得悠着点。”

    说完,戚葭直接被人抄着腰抱起身来。

    戚葭:???

    第55章

    人善被人妻

    第三日, 仍是休沐。

    本来把握得都挺好,事情到双修那里还是可控的。

    都怪戚葭自己,一次双修之后本该好好调息,他却?被天帝的万年回?忆所创, 迫切地想要安慰抚慰这条等待万年的龙的心?。

    于是他忽然想到自己为小胖啾时, 欲给虞白溪和自己绑上的红绳。

    红绳是他特意在月老那儿取来的。

    上次被虞白溪拒绝后, 就?被他收在了未央宫寝殿的抽屉里。

    这次他想把它再度送给虞白溪。

    那样, 他们就?相当于是永远在一起了。

    然后戚葭又是性子急、行动力超强的人。

    当即就?跑去取红绳了。

    乌发披散,半拢着外衣, 里面仅仅穿了一套亵衣, 他甚至依旧没有穿鞋。

    白玉般的细足踩在床边的脚踏上, 微微露出一截纤细莹白的脚踝。

    脚踝上面系着一根鲜嫩的红绳。

    那是戚葭刚刚给自己绑上去的。

    虞白溪追来的时候, 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双修效果?显著, 天帝这时已?经复明。

    于是, 那根红艳艳的细绳便显得异常惹眼。

    于是……

    红绳是捆上了。

    一头的确如小胖啾最初所想, 成功系在了天帝的手腕上,但?另一头……又不单单只是绑在了戚葭的脚踝上。

    顺带着,前一日夜里没有彻底做到底的事,也彻底到底了。

    第三日, 戚葭又捶了捶自己的腰。

    天帝不行的谣言, 究竟是谁研究出来瞎传的啊!太?误导啾了!

    不过幸好,无论如何激动,虞白溪始终没现龙身, 戚葭也没变回?原形。

    鸟族其实还好, 但?按照虞白溪的说法, 若天帝真的现了龙身,那没有三十日到七十日, 就?真完事不了。

    而且,如果?虞白溪真变成龙的话?,戚葭觉得自己可?能真能被捅死。

    ……该说不说,月老这绳子质量真好,果?然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真的!不会断!

    又一日醒来,戚葭想起昨天夜里完事以?后自己身上的红痕,还是想吐槽,但?表面只能微笑。

    谁叫前日是他自己说的……虞白溪是龙如何的呢。

    身为鸟族,就?是怂了也不能认怂啊。

    如今戚葭趴在榻上,享受着天帝给他的按摩。

    这个动作他熟。

    做小鹦鹉的时候便是经常被这样梳毛的,前后左右都会被顾及到。

    所以?只要放下心?里的那些羞耻和羞涩感,便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服务。

    甚至此?时连左翻翻右翻翻都不用他自己出力,虞白溪能给他顾及到。

    而这两日,戚葭也早就?放下了那些不好意思。

    再觉得不好意思,两天两夜面对面的不干好事,也不会再感到生疏了啊!

    被按在小腿上的时候,戚葭舒服地哼了一声。

    他一边趴着享受服务,一边手里攥着一枚玉简,正研究着什么东西。

    青丝慵懒地披散在雪白的肌肤上,青年半撑着上身,背部肩胛骨过分突出,腰肢细长?匀称。

    清朗的声音,因为这下意识的哼唧变得有些黏腻,让天帝手上一顿。

    之后,后面的那只手逐渐向上……

    “等会儿。”

    戚葭猛地回?头,一下子就?撞入天帝完好如初的烟青色眼瞳里,忽然咽了口口水,“先,先不来了。”

    虞白溪点头:“嗯。”

    戚葭看着对方依旧清正的面庞,不禁觉得自己方才是想多了,其实虞白溪也没想干啥,便又回?去趴好。

    倒没看见天帝眸色一刹那发暗。

    戚葭又哼唧。

    虞白溪便叫他:“娇娇。”

    “呵。”戚葭满不在乎,他越说,他便越要哼:“哼!”

    虞白溪直接掀起唇角。

    其实戚葭并没有想多。

    天帝的意图是真的。

    只是这只鸟这样娇嫩,虞白溪又怎忍心?继续对他做什么。

    按摩的时候,更多的灵气倾泻。

    虞白溪从?前也不知道这人娇气。

    那日,他将被厉川所伤的凤琰带走以?后,对着燃烧正旺的火堆,他看见凤琰眼里跳跃着的火焰,以?及火焰背后隐藏的各种情绪,很想安慰他。

    却?又觉得一切言语的安慰都无济于事。

    于是他很生涩迟笨地问?他疼不疼。

    朝凤琰在听见他的问?题后直接笑出了声。

    虞白溪便懊恼地觉得自己还不如不问?,因为怎么会不疼。可?这点伤对于朝凤琰来说,又怎么会疼。

    做了将军的凤琰,更加不会在自己这种外人面前喊疼。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也是那一晚,当他们研究完所有的计划,面前的火堆已?经快要熄灭,天也将明的时候,朝凤琰却?忽然靠上了他的肩。

    “虞白溪,我疼。”朝凤琰用很低的声音说。

    少年虞白溪直接吓了一跳。

    以?为他的伤口有了变化,便连忙扒开衣服看了,并没有异样。

    可?朝凤琰依旧喊疼。

    他闭着眼睛,意识有些不清。

    他发烧了。

    身为一直火系白凤凰,凤琰的血脉同样强横,天生自愈能力超强,受伤时会自动燃烧灵火,等这火烧完,他的伤就?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虞白溪便也不动了,任他靠着,默默地将自己的灵力输给他。

    属性相斥,不敢输太?多,只能短暂地帮他降温以?缓解一些灼热。

    但?这样一点点的助力似乎也给让凤琰舒服了许多,他彻底靠在他怀里,不喊疼了,改为靠在他的怀里,低声地嘤.咛。

    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香。

    是与虞白溪院子里,那棵唯一的兰花树相近的香气。

    兰花纤尘不染,气质高洁华贵,香气却?宜人散满堂间?。

    很像朝凤琰这个人。

    虞白溪才知,原来纵使许多人都将朝归视为神明,可?他自己从?来便没有这样的包袱,天上人间?,朝凤琰只他做自己。

    虞白溪也是那时才知,原来这个人也会喊疼,喜欢被人关心?关爱,娇里娇气。

    “才不是呢。”戚葭想起的确有这回?事,当即矢口否认:“我只会在你面前喊疼。”

    “哦?”烟青色的眸子映出一抹雪亮的光,天帝唇角扬起一个明显的笑:“竟是如此?。”

    “当然。”戚葭继续趴着哼哼,最终还是承认了,那时候其实他根本就?没晕。

    他是故意哼哼的。

    因为看见了这刚直的小太?子手忙脚乱的样子,便想继续看着。

    也因为在虞白溪之前,好像从?没有人关心?他疼不疼。

    于是隔了好久,久到他们足足商量完万年以?后的整个计划,他终于还是想承认自己疼了。在虞白溪面前。

    “其实我那时候太?轴。”

    戚葭回?想起来,都不由捶胸顿足:“我那天就?应该直接把你推倒,先来一发。”

    虞白溪:“……”

    戚葭想着想着,越想思绪越驰骋:“那样说不定等我醒来,就?真怀了,这不是天衣无缝了么?哈哈。”

    “……”

    天帝低眸由他自个儿在那发笑。

    “不对。”戚葭又想到:“若是那时候,我肯定是上面那个,怀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你确定?”虞白溪终于抬了抬眉。

    戚葭:“……”

    说到这里愈加悔不当初。

    前天就?不说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前天晚上虞白溪有了经验的缘故,昨天晚上真的是……

    还挺销魂。

    戚葭将这归咎于做胖啾的时候,他曾一度深入研究过各类话?本和那方面的图片。

    学习的内容,还都是他前面几千年望尘莫及的崭新知识,直接刷新了他各种认知的那种。

    但?问?题就?是,失忆时的自己,满心?满眼代入的竟都是下面那个!……

    于是跟虞白溪滚到一处的时候,他是心?有余,但?各方面都不足。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戚葭就?只恨自己曾经是块木头。

    这次轮到天帝笑出声。

    “不不不。”戚葭又在回?想万年前的场景,努力挽尊:“我当时只是被仇恨冲昏头脑了,要不然指定能按着你来一发的。”

    虞白溪便说:“你那时就?那么喜欢我。”

    视线明暗变幻,很明显后悔自己是木头的不止戚葭一个人。

    戚葭却?说:“当然了,陛下是龙嘛,我好奇呀!”

    “好奇?”

    说到这点,戚葭也不免激动:“当然,世间?生灵,哪怕是上古遗族都不只一位,唯有龙,几十万年来只有陛下一条。”

    虞白溪闻言,便挑了挑眉:“原来如此?。本座记得,天后一向是很喜好钻研。”

    嗓音骤然压低了许多。

    连周围的气息都凉成一片。

    戚葭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赶紧说:“不是,主要是……夫君!你确实很珍贵啊夫君!”

    “你叫我……”

    烟青色的眸子一动,周围的凉气瞬间?散去了好多,天帝的气也消了大半。

    甚至直接就?没脾气了,他开口:“嗯,夫人喜欢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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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啊,喜欢得不得了。”

    戚葭说着便转过身来。

    还看了看陛下的下面。

    “听说龙有两根?”

    夫人骤然出声。

    虞白溪:“……”

    戚葭冲他扬眉:“我还没见过呢,是不是真的?”

    “你想见见?”天帝再度压低了嗓音,声音危险。

    戚葭瞬间?老实了——不不不,现在不想,主要是不能想!

    这要是真把虞白溪的龙身给弄出来……真吃不消了啊!

    修长?的美人赶紧趴回?去继续研究他的玉简。

    按完了,天帝又将他扶起,开始给他穿衣服。

    第56章

    神祖是我

    擦拭完美人骨后, 戚葭将这柄万年前?曾叫四界闻风丧胆的妖刀递给了虞白溪。

    “还是你收着吧,我带着它太?张扬。”戚葭说着边将刀塞回虞白溪手中。

    天帝低头看了看那把刀。

    这柄妖刀放在他?这里,万年间就没安生过。当然它也不敢做什么,只是时不时地在刀身周围放一把火, 表示自己失去主人的愤怒。

    搞得其他?神器都不愿意靠近它。

    现如今, 这把刀倒是彻底老实下来。除了戚葭回?来了以外, 也是因为天帝身上沾染了它主人的气?息。

    甚至美人骨在天帝的手中, 反而比在戚葭手中要更安分?一些,火焰都齐齐熄灭了, 像是即将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你留着防身。”

    虞白溪将刀递回?给戚葭:“妖刀认主, 它对你忠诚, 我也放心些。”

    戚葭看着手中刀稍微变旺盛一些的火焰, 忽然恶劣地笑了:“可先前?陛下教我用剑, 最近我也习惯了, 我用剑也不错。”

    美人骨似乎知道?主人在说什么, 身上的火焰一缩后又重新开始燃烧,忽然变凶。

    虞白溪便轻笑着点了点刀身:“你逗它做什么。”

    戚葭也跟着笑了,收了这把刀。

    美人骨作为跟随自己多年的神器,戚葭怎能不想念它。

    他?说:“当初它现世的时候, 我可是整整跟它斗了三个?月才收服它, 浑身皮肉都不知道?被它烧毁了多少回?,不过好在,小骨也争气?, 被驯化后连外形都变得这么好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虞白溪低眸说:“它吸食了你不少血肉, 外形自然随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葭眯了眯眼睛:“那时候修为低, 于驯化神器上也不得功法,若是现在还用三个?月还会被它吸食?一瞬就搞定?了。”

    虞白溪清冷的眸子抬起, 猝然看向他?。

    戚葭眼睫一晃,忽然一捂肚子:“那什么,我饿了。”

    虞白溪削薄的唇角绷紧。

    戚葭未待他?说话,已然道?:“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用完餐后,二人收拾收拾便秘密离开了玉京,直接往不度山去。

    不度山依旧被一条血河所环绕,这条血河经久不息地在此处流淌,好像永远不会消失。

    山顶上,虞白溪仰头去看头顶的苍穹。

    但仔细看,他?们头顶的那个?,寻常人看不出门道?的巨大法阵,已经比最初时要变淡了许多。

    不一会儿,戚葭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我们回?吧。”他?说。

    虞白溪回?身:“戚前?辈怎么样?”

    “今日气?色看上去不错。”戚葭说:“我跟他?说戚邵胥他?们在天界玩得不错,他?也同意让他?继续留在玉京一段时日。”

    “嗯。”天帝抬起手。

    戚葭自动将自己的手递与对方,却又在牵手之?时猛地回?身:“周先生?”

    通往山顶的石栈小道?上,出现了一位身着青灰色布衣的老者。

    这位便是不度山上唯一的学?堂里面?唯一的一位教书先生,平时很是严谨严苛,嘴下不饶人。

    包括戚邵胥在内的不度山生灵们都很怕他?。

    想当初戚葭失忆那阵儿,为了了解更多的知识,也去学?堂里面?上过课。

    那会儿就被周先生管得溜溜儿的,后来死活都不想去上课了,直接加入五薯的逃课大军,直到现在他?看见这位还是条件反射地紧张。

    “是戚葭回?来了啊。”

    不在学?堂的时候,周先生的态度看上去还算和蔼。

    他?手上端着一碗药汁,看样子是送去给老祖喝的,但见了戚葭仍旧不忘教育:“都快是做天后的精怪了,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说完,他?又给虞白溪行?了一礼。

    周先生是棵十二万年的老树精,在不度山当了近十万年的树才分?化出元灵,后来又有了灵智,便一直在不度山负责照顾周围的精怪。

    等到不度山被血河包围,老祖庇护了这片地方,还在山中开辟了学?堂后,周先生虽灵力?不深,但见识广博读书最多,便在那里教书,于不度山生灵们来说最是德高望重。

    虞白溪受了他?一礼,便也回?了他?一礼。

    “好好好。”周先生又笑着问戚葭:“戚邵胥他?们在玉京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戚葭怕他?是担心他?们的学?业,就连忙把戚邵胥报名参加四象大会的事儿给说了,还说了天帝给他?们找了最好的老师,又教法术又教功课,从没有一天落下。

    这是真的,这几日他?与虞白溪闭关,安置不度山众生灵的事他?便交给朔灵去办。

    由于经费很足,又是领人游玩的活计,朔灵仙子欢天喜地地接了这份差事,将不度山一众都安排得极好。

    就连戚邵胥只想练功不想游玩,朔灵也很懂地专门为他?请来了老师教导功课和法术。

    “好好。”周先生满意地捋胡须,又问:“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是年轻精怪都走了,周先生有些不适应觉得寂寞,他?很关心戚邵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连着问了两遍。

    搞得戚葭都于心不忍了,干脆邀请周先生也一并上玉京。

    周先生连连推辞:“他?们小辈去见见世面?就罢了,老朽这一大把年纪就不凑热闹了。”

    戚葭说:“哪是凑热闹呢,是接您去享福,您在那里颐养天年都成?。”

    “那可不成?。”周先生又拿出平时刻板顽固的架势,说:“老朽的根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说着,周先生就与他?们道?别,端着药碗幽幽地向老祖居住的洞穴走去。

    往常这个?时间,也都是他?来给老祖送药的时候。

    “周先生灵法低微,但好在是树灵,寿命长。这么多年,多亏了有他?在这里支应着,老祖才能安心养伤。”

    周先生削瘦但不算佝偻的背影消失,戚葭看向虞白溪低声说。

    虞白溪看着他?说:“嗯。”

    “先前?本座几次过来,都看他?在这山上尽心竭力?,忙东忙西。”

    戚葭便不由又想起失忆时自己跟五薯他?们在学?堂里闹腾的日子,登时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那是挺忙的。”

    虞白溪干脆抬手握住他?的手,其实很好奇那三个?月戚葭在此处做鹦鹉时的场景——

    “如何在周先生面?前?连手都不敢牵?周先生还限制你恋爱?”

    天帝好奇问。

    “不限制恋爱,但不让早恋。”

    戚葭“唔”地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我那会儿以为自己年纪小嘛!”

    没有记忆,那么一切就都是崭新的,说是雏鸟也不为过。自然是要被老师管得溜溜严的。

    不想虞白溪直接听笑了,并且十分?赞同地点头:“你的确小。”

    戚葭:?!

    “等等,你怎么说话呢?”

    怎么能说他?小呢?

    是男人都喜欢被说大!!

    戚葭想要发作,又担心吵到老祖休息,只能在被虞白溪牵走的同时不满地跺脚。

    又一日的午夜,帝后在双修……啊不,是齐齐修炼完毕过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九重天。

    妖界的桃花正开。

    行?进到更深处时,戚葭停住脚步。

    “这里是过去芙蓉山的后山。”

    这些年来,芙蓉山已经全族迁徙离开了这里。

    因为戚葭赴死之?前?已经将潜伏在族中的神族全部清理干净,没有了神君的影响,后续出生的芙蓉山族众便不再?继承神族遗志,没有再?被侵染。

    新旧迭代。后代的思想比老一辈也要更开阔,不愿受制于人的妖族后辈们逐渐离开了这里。

    也因为神族必须要隐藏自己、不敢轻易泄露自己的踪迹,从前?被侵染的老一辈妖没有上峰的指示,基本皆逐渐做回?了自己。

    是以这些年来他?们虽然仍受神君影响,与其他?三界不睦、并且伺机夺取神器,但总归没有挑起什么大的事端,一切也都在虞白溪可掌控之?内。

    所以昔年朝归的决定?是对的。

    他?的确给四界争取来了万年的生机,或者说是彻底的转机。

    不过虞白溪今日带戚葭过来,并不是为了看旧址。

    缤纷落下的粉嫩桃花打着旋儿地蹁跹落地,天帝投出收集桃花露的器皿,亲自为天后汲取他?近来很喜欢的银月桃花露。

    夜风习习,明月高悬。

    戚葭说:“妖界的月亮比天界的看上去要大一些。”

    周围浮动着熟悉的草木气?息和清香,高挂天空的月亮如明亮的玉盘,戚葭发现自己以前?从未有这样认真看过月亮的时候。

    “陛下夤夜带我来此,便是为了赏月收集桃浆?”

    虞白溪看了他?一眼:“天后不是说过,很羡慕话本里爱人之?间彼此采摘桃露、给对方疗伤的情境么?”

    戚葭:“……《神祖保佑,我们天长地久》!!”

    戚葭还记得这本书的名字。

    但如今他?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本书里提到的神祖,好像是我……”

    他?在四界的声名虽然不怎么样,但许多妖族和鸟族还是极崇拜他?的。

    甚至因为朝归是史料记载中、起码近几十万年来最接近封神之?境的妖,曾有许多人都直接称呼他?为神祖。

    而以这本话本的内容来看,里面?写的神祖妥妥是他?。

    因为这本书还有个?前?传,讲的就是这位神祖的故事,一部分?都与朝归的经历吻合。

    不吻合的部分?是,故事着重描写的是妖神的恋爱史……

    没错,他?在这本书中成?了个?恋爱脑,外表是特?别炫酷喜欢打打杀杀的妖神,实则却徘徊在一二三四五个?男人之?间,发生了一系列缠绵悱恻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故而成?了话本世界里,后世有情人祈求爱情圆满的神。

    “一,二,三,四……五个?男人?”天帝清冷的声线比往昔骤然高亢了许多,大概是因为觉得数量实在太?多。

    “还都感?天动地?”

    第57章

    天道宠儿

    月色撩人。

    二人再往下走, 就来到了一道溪水河畔。

    戚葭对这里的景色也熟。

    “说起来,那次你帮我劫住逃犯以后,咱俩还在这里?待了一段儿,吃了个饭。”

    那日朝归没有旁的?事, 叫人将逃犯押解回去后, 回身抬手拦住了正欲离开的虞白溪。

    他?没有戴面具, 只用了一层幻术掩盖自己?的?真容。

    他?对虞白?溪笑:“来都来了, 虞兄不妨留下吃个便饭,也?叫我一尽地主之谊。”

    虞白?溪那日倒真还有事。

    但不知怎么, 盯着妖神看了几?眼后, 他?便答应了下来:“好。”

    妖界植被繁密, 森林里?能吃的?东西也?多。

    两个人坐在一道?明净的?溪流边。

    朝归亲自烤鱼给虞白?溪吃。

    二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是发生?在凡界, 有了那次以后, 距离便拉近了许多, 第二次相处起来竟像是多年的?朋友。

    “但咱俩都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万年后戚葭想起这事儿, 还觉得挺神。

    若是换一个人,自己?当时不见得有心情邀他?吃饭,还亲自烤鱼。

    他?的?凤凰火平时可不是那样用的?。

    虞白?溪也?觉得这事神奇,不过当时他?只以为妖神性格难测喜怒无常, 便没有想过那么多。

    如今。

    戚葭勾了勾虞白?溪:“你好像从不怕我。”

    天帝低眸:“我为何要怕你?”

    “当年他?们都怕我。越义君也?不例外。”

    越义君便是遥冀君的?兄长, 上任魔王。

    戚葭扬了扬眉,想起虞白?溪当初给自己?的?别?致印象:“唯你不同。”

    对此,天帝的?解释是:“本座如何也?虚长了你两万岁, 自然不会怕你这样的?小辈。”

    戚葭:???

    虞白?溪又笑了笑, 声音很?轻:“反正当年, 我是这样想的?。”

    那时候战争还未爆发,他?们也?不知神界阴谋。

    那时候的?人其实也?不是惧怕朝归, 而是敬畏。

    三千岁便涅槃入半步神境的?少年天才?。

    从气质到实力,都全然拉开同龄的?、不同龄的?一大截儿。

    谁见了朝归不对他?礼遇有加,不是惧怕的?问题,是下意识便不敢亵渎靠近。

    外加上朝归性情高?冷,喜好独来独往,当年也?就是那些妖族的?年轻子弟们敢稍微靠近他?一些了,却也?都是尊敬着的?,除非朝归下了命令,又哪里?有人敢劳他?烤鱼。

    但那天,天界太子就淡然地吃了。

    还夸他?手艺不错。

    “合着你先前就没拿我当兄长。”

    戚葭很?不服气,他?在四?界横着走的?那些年,大家都叫他?兄长的?。最关键的?是:“四?界公约,要从破壳那日才?算岁数的?!你就是比我小了一两千岁!”

    虞白?溪义正言辞:“本座是天帝,四?界公约本座说改便改。”

    戚葭:“?!”

    给炸了毛的?小胖啾梳毛,天帝最终还是轻抿唇角,笑着承认了:“最关键的?是妖神风华无两,若不那般想,我也?吃不消。”

    那日风光正丽,到处都是白?玉兰花清淡雅致的?香气。

    朝归对他?展颜一笑。

    倏而狂风乍起,掀起溪上一片涟漪。

    于是昔年也?不过才?两千岁的?小龙,为了不叫眼前之人看出端倪,也?曾努力地掩藏过自己?的?情绪。

    而如今,他?们依然坐在一起,生?火烤鱼。

    虞白?溪是水龙,捉条鱼上来不成问题。

    鱼捕上来了,俩人又黏了一阵,直到小胖啾喊饿才?动手烤鱼。

    幸亏戚葭是火凤,生?火烤鱼对他?来说信手拈来。

    溪水旁很?快溢出烤鱼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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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那样肩并肩地坐在火堆旁。

    无所事事的?时候真愉快。戚葭这样想。

    但他?又想到:“陛下‘闭关’养伤这几?日,四?界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来神族已经吃够了亏,不会轻易在中?计了。”

    虞白?溪表情不动,意料之中?:“嗯。”

    “那这样看,陛下是想到能引那人出来的?办法了?”戚葭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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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白?溪说:“引不出那人,但或许能寻得神器。”

    戚葭一脸愿闻其详。

    虞白?溪便说:“办法与上次以鉴天镜的?气息寻找乾坤镜差不多,我想做一件法器,以其余神器的?气息,设法寻到那柄被藏起来的?神器。”

    说是有办法了,但天帝的?表情并未如何乐观,虞白?溪依然神色淡淡:

    “只是神器间相生?相克过于复杂,我已经研究了多时都未曾有头绪,唯有等拿到了炎阳盾,以七把神器之威,共同召唤最后一把,或可生?效。”

    单独的?一柄或者几?柄神器是无法召唤其他?神器的?,虞白?溪早就尝试过。

    比如戚葭的?美人骨,或许是吸了太多血的?妖刀,小骨就一件神器都看不上,放在一起还会跟它?们打架,用它?便永远不会探出那柄被藏起来的?神器的?气息。

    唯有集齐七柄共同召唤一柄,以“灭神之威”来诱之,那第八柄神器才?会自行出现。

    但虞白?溪的?顾虑是:“本座只恐在那之前,神族会毁掉那柄神器。”

    神器自然不可轻易毁掉,但凡事都有例外。

    昔年太古镜还不知因何被一分为二,虞白?溪觉得以神族的?谋智,当得知一切希望都无的?时候,会选择毁掉神器以保全同类。

    “若神器被毁,凑不成八柄,待青龙神君的?封印解除后,上面的?神君就会再下来,到时候又是一番新的?腥风血雨,而我们依然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戚葭分析道?。

    青龙神君的?封印切断了神族与下界的?联系,致使遗留在下界的?神君没有了神力的?供养,日渐衰微。

    但一直处在上界的?神族却不会衰微至此。

    虽说神族每百万年一次的?收割日早就过去,一直未得到元灵供养的?上界神君们这会儿也?可能已经很?虚弱,或者干脆已经死了。

    但他?们不能不防范于未然,做最坏的?打算。

    他?们当年制定?的?计划,便是一定?要杀上神界,斩草除根。

    而戮神的?方法,便是动用上古神灵们留下的?八柄神器。

    “不过神器对于神君来说,用处应该也?极大。”

    戚葭继续分析:“否则他?们派来的?人便不是抢夺神器,而是直接毁掉神器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顿了顿,又说:“甚至我猜想,神器与这方天地的?本源力量相连接,类似于维持这方天地的?八柄钥匙,一旦神器被毁,这方天地也?支撑不了多久。没有了本源产生?的?元灵,神族便不可永生?。是以不到最后一步,他?们都不会毁掉神器。”

    “希望是这样。”

    虞白?溪又看向他?,淡色的?薄唇忽然上扬,很?轻也?很?温柔地笑了笑:“但其实,缺一柄神器也?没关系,依然可以戮神。”

    “!”

    戚葭闻声仰起头:“陛下是说?……那怎么行!”

    明明是过去都不算熟的?两个人,可偏偏就是知道?彼此的?想法和秘密。

    第58章

    倒反天罡

    “陛下看看这个。”戚葭特别好看地笑了下, 眼底落着万千星河。

    他将自己手中的玉简给虞白溪看。

    “这便是……”虞白溪直接以神识探入。

    戚葭的玉简里,勾画的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法?阵。

    虞白?溪在戚葭的识海中见?过类似的阵法?,但因那是属于戚葭记忆的片段,当时见?了并不清晰, 如今才不过几?日, 这阵法?就?已经被他完善得差不多了。

    这几?日他们闭门不出, 戚葭便都在研究这个。

    至于这阵法?的作用。

    “若真?能开启此阵, 届时无?论那位躲躲藏藏的神君是否出现,神族都必将消亡。”戚葭郑重?其事?地说。

    这个阵法?名叫四象大阵。

    但戚葭却给它?起名曰倒反天罡。

    它?的作用是将一切能量还给被剥夺者本身。用在此方天地间的作用, 恰好就?是反吸神界的元灵, 以供给下四界生灵。

    是以叫倒反天罡, 最合适也最讽刺。

    即便是神族, 寿数上限也该只有?一百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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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如今, 已经有?一百多万年四界再无?人飞升成功。

    也就?是说, 如今还生存在神域的神族, 全部都曾靠着吸纳下界元灵过活。无?论是主动还是非主动,无?论是否参与过掠夺,都已经是违逆了天道的存在。

    万年前戚葭决定赴死时、他们计划的一环,便是戚葭在沉睡之际窥探天机, 或许可以习得此阵, 为今日之事?添一份保障。

    他也的确不辱使命。

    虞白?溪摩挲着这枚玉简。

    这种?精妙的阵法?,若非天道指引,便是最厉害的符篆大师也无?法?完成。

    可天道的指引一向都是不完全的、模糊的。

    能从模糊的线索中完善出这样一个大阵, 四界之中, 也唯有?凤琰一人能够做到。

    “夫人辛苦了。”

    相贴的额头略微分开, 天帝的薄唇抿紧,刻画出锋利的轮廓, 表情也分外严肃。

    虞白?溪甚至有?理由怀疑,戚葭先前的失忆,并非因为重?生、体内灵力受阻严重?,而是因为他强行?接收了这样巨大的信息。

    “这有?什么?”

    戚葭漂亮的眼睛睨起,不甚在意地说:“小事?儿。”

    这些对于戚葭来说的确是小事?。

    “只是催动这阵法?……既为四象大阵,便需要四位上古遗族来齐力催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在火堆旁边伸直了一双长腿,戚葭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姿态慵懒又不羁。

    “陛下是龙,又有?木属性,可为青龙位;我为火鸟,可作朱雀位。至于玄武和白?虎……”

    “唉对了。”

    戚葭又微微侧身拿起棍子,戳了戳烧得正旺的炭火:“陛下还记得咱俩还曾经救过一只小乌龟的事?情么?”

    曾经一共就?单独相处过四回,自然每一幕都记得,虞白?溪点头:“记得。”

    那是他们第三次单独相处时的事?。

    在不度山上,照顾重?伤且病重?的老祖的时候,戚葭还捡到了一只小乌龟。

    小乌龟是真?的小。只有?巴掌大小。也不知是怎么掉进血河里了,整只龟都昏昏沉沉的,但周身灵气充沛,不是普通龟。

    ……准确地说,他的外形也不算是乌龟,说是顶着龟壳的小蛇还差不多。

    当时的凤琰抬手将那只小“乌龟”吸入了自己的掌中,再顺手一探,就?把它?递给了虞白?溪:“祂属水。劳烦殿下渡些灵气给祂?”

    还是太子的虞白?溪便抬手接过了那只“小乌龟”。

    他给祂渡了灵气。

    之后,他们又合力养了祂几?天。

    临分别时,因为已经得知了神族的阴谋,戚葭需要匆匆返回妖族报信,表示自己不方便安置祂,虞白?溪便应承下来,叫他不必担心,他必定给这只小龟找到族人。

    “当时我都没想到,那只小乌龟竟然是……”戚葭声音幽幽:“我前几?日见?过他,他都长那么大了!”

    天帝稍微一顿。

    “……时隔万年,凤琰竟一眼就?认出了他。甚至。”

    虽然知道戚葭这会儿问起那只龟的意思,但虞白?溪灰蓝的眼中仍旧闪过一抹幽深的光:

    “你见?他时,都还未恢复记忆。”

    未恢复记忆,却认得那只带龟壳的小蛇,这乍听起来是不太对。

    戚葭解释:“毕竟大家都是上古遗族,而他是唯一一只带壳的,先前见?面的时候我虽没恢复记忆,但却看见?了他的元神,如今恢复记忆,自然也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哦?”天帝应了一声,态度却没怎么缓和。

    ——这只凤凰对“唯一”的事?物都很感?兴趣。

    想当年,因为虞白?溪是龙,小龟的主体有?一半儿是蛇,而龙蛇基本又算是同族。

    所以相处的那几?天,朝凤琰虽然嘴上没说,但虞白?溪知道,他一直在试图找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虞白?溪:“前两日夫人才说过,对本座感?兴趣是因为我是唯一一条龙。”

    清冷的声音幽幽。

    戚葭:?

    戚葭反应了一下,蓦地瞪大双眸。

    ——合着陛下是吃醋了!

    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酸味,他干脆扔了棍子向旁边一栽,倒进虞白?溪怀里失笑:“什么呀,我怎么会对他……哈哈哈,他还只是个小孩儿啊!我们救他的时候,他才十岁。”

    天帝并没有?被安慰,脸反而更?黑了:“当初十岁,如今也不小了。”

    戚葭没想到天帝也能吃飞醋,笑得更?大声了,干脆在天帝怀里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唔?!”

    再之后,戚葭就?笑不出来。

    周围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但出于谨慎,他们还是一开始便升起了防护罩。

    天色清明,月朗星稀。

    但是后来,戚葭连什么时候天亮、自己怎么回的九重?天都不知道了。

    不过很快,戚葭便见?到了他口中的那只小乌龟。

    第二?日,虞白?溪便派人去传话,将他叫了过来。

    “遥冀君。”

    “是,小王见?过陛下,见?过君上。”

    穿着一身黑衣、顶着一头红发的男人步入殿中,规矩地向他们二?位行?礼。

    戚葭喝茶的手一顿,看向遥冀君的头顶——

    “本君记得你幼年时还是一头绿发,现在怎么变一头红了?”

    还不是幻术,是真?的一头红。

    来的路上已经经过韩将军提醒,知道君上恢复记忆、且还记得自己的遥冀君,在行?礼完毕后几?乎同手同脚地站起来,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老实道:“回禀君上,小王这头发是自个儿染的。”

    用魔族的一种?特制草汁漂染就?能变成一头红发。效应期一个月,期间他头发就?是红的,任谁看都是红的!

    戚葭又喝了口茶,忽然明白?了——

    也是,幼年顶着一头绿毛乱跑还挺可爱。

    可若是长大了还是一头绿……不免就?尴尬了。

    “咳。”戚葭表示:“本君刚刚醒来,总忘记现在已经一过万年,遥冀君不要见?怪。”

    遥冀君猛地摇头:“小王怎可能见?怪!”

    遥冀君是见?过戚葭真?容的,四界中,他是除了虞白?溪与戚葭外,第三个天生便可识破幻术、且不会被侵染心智之人。

    只是魔妖大战、天妖大战的时候他都太小了,真?的只有?十来岁,还是只脆弱的小蛇龟,一应战事?他都不曾参与。

    那次被妖王和天界太子所救的时候,他更?小,才十岁。只知道自己贪玩跑出去,不知怎么就?跌进一条血河里,之后被人及时发现,又被渡了灵力,将养了几?天后被安然送回。

    那次他晕乎乎的,却也看见?了把自己从血河里弄出来的人的模样。

    时隔多年,遥冀君也依然记得那人脸特别白?,下颌精致,眼睛特别大,还目透精光,眼里好似点缀着繁星。

    可他那时年纪尚小,并不知道除了天帝以外,那最初救他的漂亮哥哥的身份。

    他只每天迈着小短腿追在对方后面,喊对方漂亮哥哥。

    还是日后尘埃落定之时天帝单独找到他,与他谈话,他才知原来最初救他的是妖神。

    遥冀君时刻记得自己的使命,也时刻记得救自己的人是谁。

    所以那日与宋司陆一起在花园里见?到戚葭时,听见?宋司陆大声抱怨天帝找了个替身,遥冀君是动摇了的,几?乎也信了宋司陆的说法?。

    因为准天后的相貌,真?的很符合他记忆里的妖神。

    第59章

    三更合一

    天界, 一个巨大的演武场内,出现了一幅巨大的法阵。

    夜幕降临,星月清晰地?出现在天际。法阵的东南西北四角皆站着一人,四人同时催动法术, 四抹不同颜色的光辉便逐渐经由法阵, 向最中间汇聚。

    光辉在中心区域交汇, 法阵光芒大盛。

    又不知过?了多久, 法阵的颜色逐渐变淡,反而是演武场外的天空, 若修为高?深大能者仔细看去, 便可看见一个若隐若现、极其巨大和玄妙的阵法, 逐渐在空中汇集。

    以群星为支撑, 月亮为阵心。一个彻底覆盖了整个天际的阵法就这样形成?。

    直到演武场内四人所在的区域再也看不见那些点和线。

    戚葭最后以手结印, “倒反天罡”阵结成?!

    一瞬间, 周围的灵气仿佛都变得浓郁了起?来。

    即使相隔万里, 他似乎也听见了那躲藏于世的神族的嘶叫。

    至于头顶之上的神域,青龙神君的封印犹在,但四象大阵因为是从下界吸取上界的元灵,并不会受到封印的阻隔。相信此时此刻, “上面”的神君也不会好过?。

    检查阵法无误后, 戚葭做最后的结阵。

    这个过?程中便不需要其他三人参与,但启动这样一个颠倒天地?多年?法则的大阵消耗自然也是巨大,戚葭和虞白溪还好, 另外两位的状况就不太好了——

    遥冀君直接力竭晕了过?去。

    站在西方的青年?却还强自支撑着?, 面孔苍白得不像样子, 戚葭一边结阵一边关切地?看向他:“大师兄,你还好吗?”

    站在西方的戚邵胥晃了一下, 最终还是透支倒下。又被早有准备的天帝接住,与遥冀君一同被送回房间里休息。

    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必他们再参与。

    时间再向前推一些。

    就在今天白天。

    今日是四象大会正式开始的第五天。

    因沉迷双修……啊不,是沉迷与天帝一同修行、疗伤、进步,戚葭前几?日都没露面。

    做小?鹦鹉的时候他很好奇这四象大会,但对于曾在此种活动上连续三界夺得魁首的人来说,便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可新奇的。

    今天是因为有戚邵胥的比赛,戚葭才想?去看看。

    四象大会是四界千年?一次的盛会,天界准备得十分充足,也有一应的礼官支应着?,并不用帝后亲自出面。

    尤其是天帝这段时间受伤了,世人皆知,便也没人追问陛下为何不曾露面。

    反而是戚葭的到来,引起?了一些轰动——

    戚葭并不准备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如?今他虽未与陛下合籍,却毕竟还是天帝亲口承认的天后,是以即使不露真身?,四界对他的好奇一分一毫都不曾抵减。

    “遥冀君。”

    观看者们纷纷入场之时,戚葭走向最上首看台的过?程中,经过?一个穿着?黑衣、一头红发的男子身?边时,便停住了脚步。

    比试还未正式开始,魔王遥冀君这会儿正一边入场一边与身?边人说着?话,乍然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叫他,不由回头看去。

    戚葭穿着?一身?白色的宽袖常服,金线和软玉略做装饰,简单又不失大气,姿态袅袅如?风。

    待看清来人,遥冀君直接吓得蹦了起?来。

    不是他容易受惊吓,而是大方又微笑喊他的人,模样变了!

    戚葭不暴露自己妖神身?份的方法也很简单,就照旧给自己脸上施一层幻术。

    效果?是致使当年?曾经见过?朝归面容的,看见他的脸是另一个陌生的相貌;从未见过?朝归的,看见的则还是他本来面容。

    遥冀君天生可看破幻术,但也足足反应了一下才看见戚葭本来的面目,于是受了些惊吓。

    所幸他还不算笨,也没表露出什么,只对戚葭行礼道:

    “天后君上。”

    “嗯。”戚葭露出一个和煦的笑:“遥冀君也来看比赛。”

    “啊啊是啊。”大概是被他的笑安抚住了,遥冀君骤觉不再那么紧张,甚至忽然有些亲切地?道:“小?王最喜欢凑热闹……”

    “这位便是天后君上?”

    话没说完,与遥冀君同行的一少年?已经出声?。

    看气息,是妖族的。

    那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戚葭一番,忽然评价:“长得是挺好看……但也不怎么样嘛!”

    遥冀君:“?咳咳咳!”

    戚葭漂亮的眼眸从他们二人间扫过?,略微点头:“遥冀君似乎真的很喜欢同妖族交朋友。”

    遥冀君:!一下子咳得更大声?!

    “咳咳咳咳!君上,误会!误会!”

    他连忙摆手,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戚葭便帮他解释了:“那或许本君应当说,是遥冀君特别招妖族喜欢?”

    “呸,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也不嫌臊得慌!”

    遥冀君身?边的妖族少年?突然蹦出来说,模样还挺凶。

    吓得遥冀君赶紧把他拉回去了,还堵上他的嘴。

    跟在戚葭身?后的韩默已经自动为君上说明:“南济族族长的二公子,索实。今年?才三千多岁,君上可能不认识。”

    “的确不认识。”戚葭说。

    南济族他倒是听说过?,却也只是苏醒后看四界年?史才知道的,在他那个时代还没有南济族,但这万年?来,南济族的历史地?位很高?。

    ——朝厉川继任妖王以后,妖族越发分崩离析,南济族便是从芙蓉山中分出的一支。

    而南济族的族长索凌戚葭倒认识,说起?来,他还是朝厉川的堂弟……跟自己多少沾点亲。

    之所以说南济族的历史地?位很高?,是因为自从芙蓉山分出后,索凌便完全站在了朝厉川的对立面,建立了南济族不说,两族还经常打?得不可开交。

    明面上是争夺妖界的地?盘和资源,但实则也是分散了神族当初安插在妖界的各项人手。

    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不消说。

    正是如?今正在鸿蒙宫中,勤勉批阅奏章的自家那位。

    “不过?这位索实公子,似乎不是很欢迎我。”戚葭又问。

    韩默“咳”地?一声?,看看君上又看了看那小?索公子,一时竟然没敢说话。

    戚葭打?了个哈欠。

    一直跟虞白溪待在屋内,被伺候得太周到,他都越发惫懒了,竟然才出门就有了困意。

    他说:“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但说无妨。”

    韩默又“咳”地?一声?,一番犹犹豫豫后才说:“二公子野心勃勃,曾经扬言要当天后。”

    戚葭:“……?”

    打?了一半的哈欠都打?不出来了。

    韩默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其实是他暗恋陛下。就……年?轻人,血气方刚不懂事?儿,不知道咱们陛下的‘残酷’。”

    相信在索实成?长的阶段,有很多人对他讲述过?邪天帝虞白溪的冷酷无情。

    但毕竟近几?千年?的四界,远比戚葭刚牺牲那会儿要平静安定得多。

    没经历过?真正的残酷战争,也没被神族侵染残害过?,索实作为被自己爹妈和族众们宠大的孩子,在正当青春洋溢的时期,偶然见了天帝一面,就一眼定情了。

    “不过?属下可以保证,陛下都没跟他说过?话儿!”韩默赶紧说:“只能说现在的小?孩儿想?法不一样了,再大一点,谁敢说喜欢陛下?看一眼都得先鼓一鼓勇气!啊,君上,您是除外的!”

    戚葭直接被他逗笑了。

    “你紧张什么。”戚葭说:“年?轻人不惧怕天帝,这不是挺好?说明没有了神族意志,大家的是非观还是挺正常的。天帝毕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戚葭是真心这样觉得,反而看那蹦蹦跳跳的少年?觉得好玩儿。

    也的确好玩儿,那边,遥冀君为了封住少年?索实的嘴不让他瞎说,各种招数都用上了。

    他又不能真打?,就只能暴力捂嘴。

    那叫索实的少年?便上蹿下跳地?躲避,根本顾不上戚葭这边、反跟魔王逗玩了起?来,惹得旁边入场的其他精怪们都不动了,就看他们你来我往,伴随着?指指点点,都说这俩是谁家孩子啊怎么还在这玩起?捉迷藏了?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简直是胡闹!”一道男声?强硬地?插|入,看热闹的人也被一群穿黑衣的人隔开。

    黑衣人最中间出现了一个戚葭熟悉的面孔。

    朝厉川指挥人将飞来飞去的索实捉了下来,扑面训斥道:“多大的人了还在这闹?这是什么场合?你父亲没有教过?你礼数?”

    无论芙蓉山与南济族有何矛盾纷争,朝厉川都是索实的堂叔。

    妖族的礼仪,长辈教育晚辈便是天经地?义,索实很不服气,但大抵是被他爹叮嘱过?,竟然也没说什么。

    朝厉川又看向跟索实当众玩闹的对象……发现竟然是小?魔王后,妖王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割裂。

    遥冀君:“……”

    等等,什么玩闹,他只是在阻止索实冒犯那位啊!

    遥冀君最终悄咪咪地?看向了戚葭。

    朝厉川也注意到了那个方向。

    跟着?瞳孔骤然一缩!

    戚葭给自己施了幻术,朝厉川并不能看见他真正的容貌和身?材。

    在索实眼中看见的是戚葭的真容,但在朝厉川眼中,那只是一张让人一眼看着?有些惊艳,但却差了点味道、也完全陌生的脸。

    可就是这样一张陌生的脸,也说不上熟悉的身?形,却叫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过?分的熟悉,甚至能本能激起?他掩藏在神魂之下的战栗,有一种被压抑了许久的感觉就要呼之欲出……

    可是对方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而是直接转身?进场了。

    就好像是他准备进去看比试,与其他人一样被遥冀君和索实打?闹所吸引,便驻足稍微多看了两眼,而如?今因为闹剧结束,他也就直接离开了。

    “那位是……”

    “就是天后喽。”索实在朝厉川身?边说,声?音轻慢,很不服气。

    “竟然是虞白溪的……”

    朝厉川的一双眼睛登时布满厌恶。

    但片刻后,又多了些迟疑。

    他想?起?宋司陆失踪前最后跟自己说话时透出的信息,他说他要去会会那位准天后。

    当时宋司陆的语气充满阴阳怪气和讽刺,可他一向是个疯子,朝厉川本就厌恶宋司陆的这个身?份这个长相,芙蓉山与破岳族也早就决裂多年?,他自然懒得理他。

    唯一让他在乎的点是,宋司陆说会会这位天后后,就失踪了,连神君干廊都再找不到他的下落……

    是被虞白溪给杀了吗?还是被那位准天后?……可不是说,他只是只灵力低微身?份普通的小?鹦鹉么?……

    身?旁,索实已经咽不下这口气地?又冲出去,还要去找那位天后的麻烦。

    朝厉川烦躁地?皱了皱眉,也懒得管他。

    但一想?到那位天后离开时的背影、步姿,和他半散开的及腰的墨色长发……朝厉川也不知怎么了,心神一动间,还是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可惜天后终究是天后,不能由人冒犯。

    朝厉川过?去时,索实被几?名天将拦在下面——天后有属于自己的看台和位置,非有诏令,一般人都不得上去。

    “实在对不住了索实公子。”亲自在下面负责拦人的韩默说:“陛下说了,君上喜静,不喜人打?扰,您还是回您的位置上去吧。”

    “陛下说的?真是陛下?你们陛下有这么关心人的时候么?”索实一整个吃惊住了,若不是这么说话的是韩将军,他高?低都得怪对方造谣!

    韩默说:“这是自然,若不是陛下此时不便,早就亲自陪同君上前来了。”

    韩将军一脸耿直,字字铿锵。本来他也不会说谎,说的便都是真的。

    索实不由看了他一眼,心情骤然不是很好的样子,但还是很不相信,还要往里蹦,便自然被拦住。

    朝厉川都替这侄子觉得丢人,折身?回走。

    路过?魔王的专属位置时,他步履稍停,给遥冀君递了个眼神。

    遥冀君稍作犹豫后起?身?,沿着?妖王离开的方向走去。

    那边,遥冀君向朝厉川透露了四象大阵的秘密。

    但只字未提那阵法其实全部都是戚葭搞出来的。

    朝厉川从未听说过?四象大阵,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只是这些年?,他越发地?烦躁和惫懒,也不急着?向干廊神君汇报。

    反正那位仍旧“掌控”着?他的神君,如?今神力一日不如?一日。为了躲避天帝的觉察,他们都只能在夜色最深的时候进行联络。

    与魔王临分别之前,朝厉川想?了想?,还是问起?了天后的事?情。

    遥冀君也摆出了一丝丝轻慢的态度,说:“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倒似乎是很得天帝喜欢。哦对了,司陆将军好像说过?,说他的身?形特别像……”

    “像谁?!”

    “像……朝归哥哥。”遥冀君模样老实地?说。

    朝厉川:谁是你哥哥!

    他最讨厌遥冀君的点,就是因为他总是肆无忌惮地?叫朝归哥哥,仗着?自己年?纪小?,脸皮厚!明明才与朝归有过?一面之缘……

    朝厉川深吸口气。

    又回想?刚刚看见的背影,他忽然狠狠地?冷哼一声?:“那叫像?宋司陆是瞎了眼睛还是脑子彻底被狗吃了!神经病!”

    那分明是……一丁点像的地?方都没有。

    朝厉川更烦躁了。

    “唉,我也觉得。”性格软的遥冀君赶紧随他的话说:“长得是不错,但也就那样,没味儿。”

    他常年?流连花丛,见过?的美人多,语气不由更加轻慢。

    就好像,世人眼中的天后真的只是一只小?鹦鹉、一只比较会讨虞白溪欢心的花瓶罢了。

    朝厉川便觉得自己想?多了。

    当然,他不会知道,遥冀君今日所说的每句话,都是戚葭提前一字一句教他这样说的.

    比赛场中,经过?了几?天集中训练的戚邵胥发挥超常,在与一众大宗门弟子的比试中表现依然十分醒目,在这场比试中直接拿到了第二名。

    获得前三名就可以晋级下一场,下一场是在半个月之后,这期间完全可以……

    但戚葭不知道该怎么跟戚邵胥说。

    叫人将比赛完毕的“大师兄”带过?来之前,戚葭一直按着?额头,头疼想?该如?何组织语言。

    但戚邵胥来到看台后,却主动开口,直接道:“那个什么大阵,我愿意帮忙。”

    戚葭一愣。

    刚刚参加完比试的戚邵胥脸上挂着?彩,方正憨厚的面容上却写?满刚直:“老祖已经全都告诉我了。或者……我该叫他父亲。……他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戚邵胥从有意识的那天起?便叫这个名字,且一直生活在老祖身?边。

    那时候的老祖还不像现在这样衰弱,但也经常闭关。

    将自己视为被老祖捡回来的第一个孩子,戚邵胥便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是不度山的大师兄,也就自然而然地?撑起?来了照顾其他年?幼精怪的责任。

    戚邵胥很少会好奇自己的身?份和来历,因为幼年?还是一只白色小?狗狗的他,打?一睁眼见到的就是老祖,也一直都被老祖精心养护着?。

    老祖会经常抱着?自己,教自己认字,教一些道理和功法。

    但老祖经常吐血。

    于是少年?戚邵胥,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做好不度山的大师兄,照顾好其他的精怪也照顾好自己,不叫老祖劳心。

    可能是不度山与世隔绝的缘故,也可能是戚邵胥天生便比较单纯。

    已经一万多岁的他,仍旧保持着?简单和质朴。

    戚邵胥没有什么恐惧和欲望,每天在山上练练功,带一带精怪们就是他的日常。

    或许唯一想?要的,就是想?下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他一直记挂着?老祖虚弱的身?体。

    老祖说山下不安全,叫他不要出去,他便一直留在不度山上,一直坚守着?。

    戚葭出现后,戚邵胥像照顾其他生灵一般,一视同仁地?照顾这只嫩黄小?鸟,并未想?过?太多。

    只是他虚弱的一面,总让戚邵胥想?起?经常吐血的老祖。

    他偶尔会觉得戚葭人形的模样与老祖有些像,都是那么的苍白和纤细,也莫名觉得亲切,便总会更多地?照顾这个新来的师弟一些。

    哪怕戚葭去了天界,引来了天帝,还做了天后。

    戚邵胥都不觉得小?师弟有何特殊。

    直到忽然有一天,老祖单独将他叫去,说帝后想?接他们去天界。

    那天老祖交代了他许多,多数都是关于如?何保全自己的,字字叮咛。

    当时戚邵胥便觉得有一点点不对劲。

    但即将离开不度山的激动和忐忑,还是让戚邵胥忽略了那点不对劲。

    只是后来左思右想?,他觉得老祖当时是有点欲言又止的。

    以前老祖经常说一句话:时间在不度山上是凝滞的,不度山上没有时间。

    离开了不度山后,见识了外面的复杂和华丽,见识了那么多的仙灵和快节奏的生活方式,戚邵胥终于有些理解那句话的含义。

    来玉京的第一天,他就想?家,想?念老祖了。

    除了惦念老祖的身?体外,他总想?起?那日对方的欲言又止,总觉得老祖忽然放他们离山,是有什么事?儿。

    直到昨天,老祖通过?秘制的法器,联络上了他。

    “其实只是不度山上没有时间的概念而已,但我已经一万多岁了。你们没必要瞒着?我什么,也不用担心我得知真相会如?何,或是不配合。”

    戚邵胥双目炯炯地?望着?戚葭:“我会配合,只是有些事?情,我想?问个清楚。”

    戚葭便点了点,“好,你问。”

    戚邵胥:“我当真是老祖所出?”

    戚葭:“你有如?此质疑,为何不当面问他?”

    “我……”戚邵胥耿直憨厚的眉眼不自然地?向旁边一瞥,“他昨日联络我时声?音虚弱,我、我不想?刺激他。”

    于是大部分时间,都是老祖在说,戚邵胥在听。

    戚葭点点头,“那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只说了些前因后果?。”戚邵胥说:“老祖憎恶神族,说我可以帮你杀掉神族。”

    “的确是这样。”话题打?开,戚葭也没有什么隐瞒:“你是‘白虎’,是上古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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