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金色的光线透过未合拢的窗帘洒进来,木质地板留了一条笔直的金线作为房间唯一的光源。


    秦淮睁开眼睛脑袋空荡荡的,昨晚的记忆如同一张白纸,熟悉的感觉让她对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一丝警惕。她掌心撑在身侧想要坐起,腰际抬起半截,一只手悄然附上抓紧了她的腰线,声音微哑,“再睡会。”


    陌生的房间,身边还躺着陌生的人,空气里淡淡的檀香味和香橙味混和在一起,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着昨晚发生了什么。


    秦淮身体有些僵硬,脖子以缓慢的幅度侧去声源处,借着窗外不太明亮的光线看了眼。


    白色床罩柔软蓬松,身边的人侧躺在她身旁,被子只松松掩住她锁骨下面,露出半张脸以及一头凌乱暧昧的长发。alpha骨架大肩膀宽,一条细细的肩带压过锁骨后面的纹路露出来。


    幸好还在睡觉。


    秦淮脑袋缓缓冒出这个想法,然后动作很轻地抬起手臂,一边用余光观察alpha的反应,一边试图将自己的腰从对方的禁锢里抽出来。


    然后alpha醒了。


    秦淮:“......”


    她双腿已经蜷到了床头的位置,眼睛侧过去的时候恰好和对方撞上。alpha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姿势,胳膊肘撑床手心搁着下巴,此时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alpha那张脸长得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她笑起来的时候酒窝浅浅,眼尾向上扬起时带着说不出的愉悦。


    只是秦淮越看越觉得熟悉,那张脸和昨天她说完那句话后露出可怜表情的脸重合,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试探道:“你怎么在这?”


    沈织撑着下巴眼底笑意越来越深,秦淮小心翼翼的样子很像小奶猫撩拨人,起先用爪子轻轻蹭,然后睁着湿漉漉的双眼观察她的反应。


    沈织一颗心仿佛被泡在了糖水中,甜的发腻。她敛起脸上的笑意,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高兴,语气带着一丝苦恼和询问,“学姐,你是不打算对我负责了吗?”


    秦淮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白色毛衣,往日领口规整一丝不苟,而现在一边堆在脖颈,一边松垮滑落露出肩头。


    她坐在床侧双手撑着床沿,沈织的话刚说完,她低头看着带着点压痕的衣服,侧眸时扶起那截滑落的领口,恢复了以往的镇定,“昨晚发生了什么。”


    除了刚醒来脑袋发懵时没有转过弯,秦淮现在清醒过来,完好的衣物还穿在身上,脖颈的腺体以及身体也没有某种不适,昨晚发生了什么很明显。


    如今omega地位虽然提升,但也只是依靠政策堆砌起来的高墙,地基建筑不稳,房屋摇摇欲坠。alpha骨子里对omega的占有并未消除,他们热衷于征服,喜欢看omega受他们信息素的影响变成只知道发情的小狗。


    秦淮因为体质特殊的缘故,发情期总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昨晚可能临时出现了某种纰漏才跑出来。她无法想象要是遇见其他alpha,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还能如现在这般坐在这里听沈织胡诌。


    领口拉上后衣服又恢复了完好,秦淮折起膝盖形成一个直角放在床上,上半身缓缓靠近拉近了距离。


    房间里灯光很暗,秦淮撑着身子越过沈织的头顶摁上了开关,床头一侧的壁灯发出幽暗的光线。


    沈织看着omega的手掌撑在自己耳边,眼前的亮光被身前的躯体遮挡片刻。秦淮眼皮上掀,眼皮带着浅浅的褶皱,她的眼神比起这个姿势清白了不少,但说出来的话却算不上清白,“你说出来,我会好好负责。”


    omega发尾垂在沈织的胸口带着丝丝痒意,沈织受不了这份撩拨喉咙微动。


    她想吻她。


    然而下一秒这个想法就在脑袋里烟消云散。


    秦淮趁着沈织失神放松戒备的空隙,一把扯下她裹在身上的被子,白色吊带暴露在空气中。


    秦淮挑起一侧的眉,食指指尖点在她的鼻翼上,动作像是对待小孩子般温柔,“小朋友,说谎话是要长长鼻子的哦。”


    话落,她坐直身子毫不关注沈织的反应,若无其事地去了浴室。


    只留沈织一个人在床上,alpha抿起唇想着刚才秦淮压在她上方的样子,扯过薄被遮在脸上掩饰自己的表情。


    两人简单洗漱完后同时从房间出来,秦淮原本打算先回学校,但沈织拉着她让陪自己退房,理由很扯很简单:一个人退房太丢人了。


    秦淮不懂大一小朋友的弯弯绕绕,站在柜台前等着沈织向前台递身份证,她侧身往柜台后面的墙壁看了眼,这个酒店的名字让她有些意外。


    是林秋递给她房卡约她的酒店。


    秦淮蹙起眉脸上闪过类似于晦气的表情,从墙上收回了视线。


    江城大学开学比起其他学校偏早,不少本校omega和外校对象一起过来,两人吃完饭然后甜甜蜜蜜度过一晚。


    沈织退房的功夫后面已经排了三对情侣了,其中有两个omega看一眼秦淮,然后对身旁的alpha小声呓语。


    秦淮出门时照过镜子,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不妥的地方,自然对这些眼神视若无睹。


    沈织退完房收好身份证,转头对她说:“走吧。”


    两人并肩往学校门口的方向走。


    现在距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路过早餐店早就摆好了摊位,老板忙前忙后,路上行人慢悠悠地逛着早市,沈织看了眼秦淮担心她饿,估摸了下时间问:“学姐,吃早饭吗?”


    秦淮肚子不饿想拒绝,但想起一会儿需要拜托沈织的事情,还是斟酌答应下来。


    两人买了份豆浆和油茶坐在早餐店门口。


    沈织慢条斯理地撕下油条泡到碗里,等一根油条撕完她抬头,秦淮还是没有动。


    她问:“不喜欢吗?”


    “不是。”秦淮可能也觉得自己干坐着有点怪异,拿起盘子里的油条学着沈织的样子开始撕。


    她平常都是拿一盒牛奶往实验室赶,很少像现在这般时间充裕地吃早饭,因此撕油条的动作格外生疏。


    炸成金黄色的油条配上白色的豆浆,豆浆味道偏甜刚好解腻。


    沈织捞出来一边吃一边看着秦淮正笨拙撕油条的样子。


    碗里的油条形状不一,沈织放下筷子自然接过秦淮手里剩下一半的油条,“我来吧。”


    秦淮手指还沾着油渍,扯了张纸巾擦干净,然后又垂下眼睛不说话。


    “学姐,你有话要说吧。”沈织撕完了油条,扶着碗沿滑到对面的人面前。


    这句话正好戳中了秦淮的心事,她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抖。


    大三那年某次发情期,她一直在房间睡着醒来后人却在客厅沙发上躺着,当时以为是记错了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好几次发情期出现同样的问题,她才去医院做了检查,当时医生对着电脑屏幕上她的腺体构造说,她的腺体没有其他omega那么完整,可能是怀孕前夫妻双方身体的问题,可能是胎儿在母体时没有发育完整的问题,说法有很多但就是没有确定。


    往常发情期秦淮都是请假反锁好门,然后乖乖在屋里呆着,可能是她发情期后仍旧对外界抱有一丝警惕,乱跑的现象从来没有发生过。


    而昨天晚上却不一样,秦淮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跑去找的沈织,又怎么跟沈织回去,种种问题扑朔迷离。


    她不得不考虑下一次发情期的问题了。


    “没事。”秦淮手指握着筷子厚厚的那端,细的那端伸入碗里,她努力装出不经意的样子,在低头喝豆浆之前,硬着头皮挤出了一句话,“就是,我想加一下你微信。”


    沈织:“你在说什么?”


    秦淮嘴里塞了一块油条脸蛋鼓鼓的重复了一遍。


    沈织忽然觉得嘴里的饭不好吃了,把筷子横放在碗口,开始一本正经地逗小猫,“可是你说过我们不会有交集的呀。”


    秦淮灰头土脸地泼自己脏水:“我瞎。”


    沈织看着omega绞尽脑汁不惜污蔑自己的样子,从容地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端地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加吧。”


    沈织送秦淮到寝室门口就赶去上课,秦淮来校比其他同学早,因此时间空出了一大半。上学期期末她的研究报告已经交给导师,没有很大的问题,只有几个实验数据不够精确。


    她回宿舍后重新换了套加绒卫衣,在去教学楼找导师前按照往常的习惯,从抽屉里找了张抑制贴贴在腺体上。


    秦淮研究方向是关于omega的信息素,这个方向其实很广,但她目标很明确,只想研究出比市面上效果更好的抑制剂。


    导师在实验楼的办公室,秦淮带着电脑和纸质版的报告直接过去敲门。


    见面后,她先是礼貌问候了几句,然后步入正题。


    导师就着那几例数据和结论说出了后续应该改进的地方,秦淮虚心接受打算趁着接下来有空重新跑一下数据。


    学业上的问题解决了,导师褪去严谨的表象换回了属于omega的温和,问秦淮,“回家怎么样?秦教授还好吗?”


    导师口中的秦教授不是别人,正是秦淮的父亲,在江城大学任教,研究方向同样也是信息素,一位alpha,名字叫秦止境。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制热功能很好,就是屋子有些干燥。秦淮坐在导师办公桌侧面正收拾那几张涂涂画画的报告,她的指腹搭在薄薄的纸上,导师的话刚落,她的指头不小心按下去,平整的纸面出现了小小的褶皱。


    秦淮垂下眼皮看不住别的情绪,导师依旧自顾自地说:“你爸爸最近又发表了一篇论文,业内反响很好,你有空多和他讨论一下,他应该可以提出不少意见。”


    “是吗?”办公室很安静,只有暖风呼呼地吹着,秦淮极浅地勾了下嘴角,往常带着面具的脸上出现一丝波纹。


    带着点自嘲,同时也有点讽刺。


    这表情一闪而逝快到连导师都没有察觉出来,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我知道了。”


    从办公室出来后秦淮懒得回去,索性直接去了实验室做数据。


    冰冷的仪器摆在实验台上,架子上放了好几种颜色不同的玻璃容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不见一丝灰尘,整洁的简直过分。


    秦淮穿了件白大褂罩着身上的卫衣,带好护目镜和手套后,直着腰板坐在凳子上。omega眼神漆黑看不出一点情绪,唯有护目镜的薄片反射出冷冽的寒意,就像冬日夜晚下雪,寒风呼啸而过。


    她手里正拿着滴管将里面的液体滴入烧杯中。


    浅蓝的液体滴了零星一点,溅起小小的波澜。


    秦淮忽然想起自己的小熊也是这种色,零碎的记忆不合时宜地从脑袋最深处飘出来。


    狭小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光线,小女孩手里抱着蓝色小熊坐在储藏室的纸箱上哭得歇斯底里,而储藏室外的电视剧却播放着娱乐节目,看电视剧的omega年纪大约过了五十岁,穿着质朴,正坐在沙发上吃着橘子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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