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距离感 > 158、掩耳盗铃
    这个晚上娄夏格外清醒,也许是下午为了避免浪费,四五点还硬生生灌了两杯咖啡下去的原因。


    但她还是乖巧地配合杜若瑶的时间睡觉,因为她今晚喝了酒,明明有些醉了,时间尚早,眼皮已经支撑不住开始打架,却还要坚持和娄夏一起上床。


    本来就带着伤,喝完酒娄夏不放心她自己在浴室,于是她搀着她坐到卧室床边,而后去打热水,打算帮她擦擦手脚,洗澡的事就留到明早。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却见床上空空如也,娄夏端着盆到处找人,没几秒就在床尾的琴凳上找到了她,端正地坐着,哪里像喝醉的样子。布了薄薄灰尘的盖布已经被杜若瑶掀开,那是一架电钢,娄夏高中毕业那年买的。


    “好久没弹了,”杜若瑶转脸过来看她,修长的手抚上琴键,“想听吗?”


    娄夏看一眼时间,九点。


    今天周末,这间房子又挺隔音,她点了点头,应该不会扰民。


    杜若瑶轻车熟路地按开电钢,动作过分丝滑,明明是这间房子第一次住人,却让娄夏觉得,她好像在这住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不是娄夏第一次这么觉得,今天下午娄夏做了四杯咖啡,拉出花的那杯给杜若瑶,另外两杯进了娄夏的肚子,而那第三杯,没等她喝就被杜若瑶抢了过去,放到冷冻室自带的制冰盒里冻成咖啡冰。


    “哇哦,好聪明。”娄夏跟在她后面,在此之前,她都没注意自己冰箱里还有这个部件。


    杜若瑶的钢琴弹得炉火纯青,看似只一手随便按了几个音,空灵的前奏已经有了雏形。


    “听过吗?这首歌。”她停下来问。


    好像是听过的,很熟悉,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娄夏犹疑着摇了摇头。大概是什么家喻户晓的经典老歌,她缺德地想,杜若瑶还蛮像那种会听老掉牙歌的人。


    杜若瑶笑笑:“那太好了,跑调你也听不出。”


    啊,她要唱歌吗。


    娄夏抠紧了洗脸盆的边缘。


    前奏又开始回荡耳边,来回两遍后,杜若瑶开了口。


    notasingledaygoesby,showmewhatisthroughmymind.


    度日如年的日子里,我已经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


    iknowit’soverbutican’tdeny.


    我明白,是我亲手斩断了一些东西,但不可否认的是,


    i’mstillmissingyou.


    我依然在想念你。


    弹得很完美,嗓音也一如既往地清雅。边弹边唱的杜若瑶在发光,明明是穿着睡裙棉、趿拉拖鞋、头上包着一圈纱布坐在电钢前,娄夏却觉得和巴黎大剧院的演奏也没差了。


    itrytostayoccupied.


    我把生活塞得满满当当,因为一停下来,就会想到你。


    itrytoputitallaside.


    我想把一切抛之脑后,我告诉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


    itryandtryandtryandtry.


    我试了一遍又一遍。


    stillit’snouse.


    可无济于事。


    杜若瑶唱得很慢,字字句句,是在唱歌,也是在诉说。


    娄夏突然很希望自己不懂英文,这样就可以装傻充愣,高兴地为她鼓掌说真好听啊。可惜她不仅懂,还是面前这位亲自教会的。


    areyoufinallyoverme?youcantellmethetruth.


    你真的对我释怀了吗。


    ordoyoustilllovemethewaythatistillloveyou?


    还是说,我们还有机会呢?


    最后一个问句,她看着她唱,带着试探的神情,自下而上的目光软绵绵的,左眼的淤青晕出一点儿破碎感。


    娄夏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时隔这么久再次有幸听见她弹奏、唱歌,竟是她在讨好自己,为了向自己所求一个答案,她借了一长串的歌词总算将问题问出口——


    doyoustillloveme?


    还爱她吗。


    爱,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心皱成一团,安静,直到脸盆里升腾起最后一丝热气。


    直到面前的人眼眶发红,娄夏才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挂上了轻松的笑容:“loveyou,loveyou.loveyouforever~”


    说好了要做家人的,虽然她很不喜欢杜若瑶那套“远远地爱你”的找补,但面对来自她的索求,她从来不知道如何拒绝。


    “弹得真好,真的,我小时候练得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这么多年怎么一直没生疏?”娄夏找回了点交涉的能力,眯着眼睛打哈哈,“瞧我停得入迷,手一直举着,都酸了……唔,看起来这水也有些凉了,我给你换一盆去哈。”


    娄夏端着新一盆热水回来的时候,杜若瑶已经乖乖地躺下了,靠着床沿躺着,呼吸均匀,手和脚都耷拉在下面。娄夏轻手轻脚地给她擦拭露在外面的皮肤,而后把她塞进被子里。


    她原本以为这时候杜若瑶已经睡着了,但当娄夏走完一整套洗漱护肤的流程后,关了灯躺下,那边的杜若瑶却又侧身朝她挪过来。


    “别过来。”娄夏不假思索地出了声。


    前两晚,每次熄了灯,杜若瑶总会靠过来,借着黑暗与她拥抱。娄夏脾气好,觉得她身上凉,甚至会主动让给她半块自己暖热乎了的位置,杜若瑶以为她默认了这份掩耳盗铃的温存,可她却在这一次说了不。


    没有预料过的拒绝让杜若瑶有些难堪,然而她动作刚刚一滞,还没想什么对策,娄夏那边就又蹦了三个字出来:


    “转回去。”


    娄夏什么时候这样跟她说过话?这下有一丝委屈冒上来,杜若瑶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没能将为人师表的自尊抛之脑后,胸口堵着一口气,缓慢而艰难地开始完成翻身的动作。然而还没等她翻完,娄夏那边却又伸了之手过来扶着她。


    杜若瑶近几日在暖烘烘的室内都只穿着吊带,娄夏的体温比她高,在笼罩在黑暗下的触碰小心翼翼,每次都能让她有那么一点儿想入非非。


    只是这一次,杜若瑶有点唾弃自己这份心猿意马,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本就身负重伤,猛地用力去躲闪来自娄夏的触碰,又用手去抚她摸过的地方,仿佛可以遮盖掉些什么。


    “嘶——”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伤处给她的强烈反馈,抚摸的动作变成了下意识的按揉,偏偏这时候如果表现出太疼更没面子,杜若瑶只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娄夏觉得有点好笑,却也不敢笑出来,憋得有些辛苦,等总算安抚好了自己的嘴角,她才缓缓贴过去,恰好这时杜若瑶的应激期也算过去了,虽然还跟块千年磐石一般一动不动的,但也不再躲她。


    呃,也可能是没地方躲了。


    娄夏往前探着摸,摸到杜若瑶身前几乎没有床了,而面前这人就只是扒着细细的床沿,再离娄夏远一点点,就立刻要翻下床的程度。本来就硬压下去的笑意彻底憋不住了:


    “杜老师,您这是……cosplay小龙女呢?”人家在绳上睡,你在床沿睡。


    “……”


    “啊呀,别生气了,”娄夏咯咯笑得尽兴了,从背后搂着她的肩膀把她往里拉,“往里来点,你又没小龙女那一身功夫,等会儿睡着了该掉下去了。”


    “不用,”杜若瑶的声音闷闷的,“我睡觉老实。”


    “过来点嘛,好姐姐——”娄夏也不太敢用力掰她的肩,于是往下移,手臂轻易地穿过腰窝圈住她,轻轻把她往面前拽。


    她的怀里很暖和,甫一靠近,杜若瑶就有点动摇,身子是往后一些了,可还倔强地绷着背。娄夏没让她绷太久,只一会儿,女人柔软的前/胸就毫无保留地贴上来:


    “别生气啦。”她又说了一遍。


    杜若瑶回得有点机械:“我没有。”


    娄夏紧了紧手臂,感受到怀里女人的腰挺了挺:“还说没生气?”


    杜若瑶顿了顿:“你不是不让我过去么。”还靠过来干什么?


    娄夏心情大好,用下巴贴贴她受伤的肩:“还不是今天你睡在右边?这边别再压到了,明早起来又麻。”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


    前天杜若瑶睡在右边,又要朝着娄夏侧卧,结果给左肩的伤压得够呛,所以第二天娄夏就悄咪咪和她换了位子。因为杜若瑶有点习惯睡右侧,所以当时还有点纳闷,但也没说什么随她去了。今天她又是先上床,自然就没注意那些。


    得知真相的杜若瑶只觉心中服帖且柔软,放松了的脊背形成自然的弧度,恰好严丝合缝地贴进娄夏的怀抱。


    月光透过窗纱照进屋内,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鼻间满是怀中人身上淡雅的香气,是和她一样的沐浴露味道,连混杂着的一点儿酒味,因为在她身上,都变得好闻起来,娄夏忍不住埋进她的头发吸了两口。


    杜若瑶身子一僵,偏了偏头。


    娄夏不满道:“又躲?”


    杜若瑶有些难堪:“我——一直没怎么洗头。”


    她这些天是没运动也没出汗不错,但是洗澡起码还洗了两回,而头上的伤最严重,为了处理伤口,头发都剃掉了一小块,即使实在忍不住,也只能凑合着洗了洗发尾和后脑处。


    “哦,三天了,明天是不是该换药啦?”不说娄夏都差点忘记,“明早去医院?”


    “你有空吗?白天不是刚接了个加急单?”


    “你还记得呐?”娄夏自个儿都快忘了,那是y公司问她要的宣传图,美工实在忙不过来,还是得仰仗前主美的设计,打电话时她俩正看神雕侠侣看到精彩的地方,娄夏急着挂电话,觉得狐姐有点聒噪,“没事,我预计明天没想法又没灵感,肯定画不出。”


    “哦?”这还带预计的?“那你什么时候能有灵感?”


    娄夏:“嗯——大概deadline前两天吧。”


    “真能拖……”杜若瑶拍拍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语气提了提,“不行,早点开始,否则到时候又要熬夜。”


    “那药也得换呐,”娄夏开启絮絮叨叨模式,“你这头上的伤有点严重,医生特意说的,三天后要去复查,你忘啦?”


    “去就是了,”杜若瑶沿着腰间的手往上抚,摸到了长长一道疤痕,她仔细地摸,能清晰地摸出当时车祸时植入钢板的形状,“那你这——还要不要取了?”


    “要取的,前段时间搬家,用力多了会疼,不知道是伤的问题,还是钢板影响到了。”娄夏缩了缩脑袋,“你当时取锁骨钢板的时候,怎么取的啊?我听说人家取都不打麻醉,钢板一下子就拔出来了——真的假的啊?”


    杜若瑶轻轻笑:“要划开皮肤,然后从里面取东西,哪有不打麻醉的?我取钢板没有太大的感觉,因为锁骨钢板在里面异物感和痛感都挺明显的,也不能侧卧,所以取完还有解脱感。”


    “那取完……疼吗?”


    是疼的。当时杜若瑶年纪还小,别的事情都记得有些模糊,但仍然记得自己疼得死去活来,过了几个月,伤口附近还有麻麻的感觉。但娄夏的声音有点儿颤,担心她对这件事产生恐惧,于是杜若瑶摇摇头,轻描淡写道:


    “还好,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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