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距离感 > 166、离别赠礼
    娄夏左手臂里的钢板错位了。


    那一天,要离开机场的时候,她已经处于不能清醒地开车的状态,是被杜若瑶召唤来的李佳音送到医院的。


    到医院的时候,娄夏手臂表面已经晕开了一大片乌紫,前几天刚来过,医生还记得她,看着她的手臂直叫不好,一年了,都恢复的好好的,怎么功亏一篑了?事态紧急,医生迅速就给她安排了手术,娄夏往病床一躺,氧气面罩一戴,再醒来时哪怕有老朋友止痛泵,她都感觉疼得要命。


    娄夏开始大哭是晚上八点,手术结束半小时后,麻药劲还没完全褪去,她的声音有点儿控制不住,完全是低吼着的哭喊,听起来有点儿可怕,护士出去进来好几次,李佳音在外面急得抓心挠肝,录了好几段音频发给杜若瑶让她辨识这个像僵尸一般的吼声是不是娄夏姐的。


    发了好几条杜若瑶那边都没回复,李佳音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杜若瑶恐怕已经飞在太平洋上了。想着她也帮不上忙反而是干着急,李佳音又把消息撤了回来,给自己找补了一句发错了。


    娄夏这次术后恢复得很差,也许是因为她送走杜若瑶后突然没了胃口。


    其实一开始,她一半儿是疼的没胃口,另一半也是有一种卖惨心理,想着如果她很惨很惨,传到杜若瑶耳朵里,是不是那人便会回来看看自己。


    这种心理当然是不对的,不仅对她自己的健康不好,而且对于杜若瑶也是道德绑架,可是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习惯了清淡且缩减了一半的饮食,进而吃不下什么东西了。李薇薇再见到她时是她除夕回家,女人被她吓了一跳,小满月都差点认不出娄夏,跑去问妈妈这是谁,李薇薇有点担忧:


    “夏夏,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瘦了?”


    娄夏笑着想敷衍过去,李薇薇就正色说要给杜若瑶打电话:“让你杜老师管管你。”


    可是娄夏的脸一下就绷起来:


    “别,薇薇姐,不要打给她。”


    娄夏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这次是她推开了杜若瑶。她对于她给的一切都甘之如饴,这还是她第一次推开她。


    回想起她和杜若瑶的离别,有点乱七八糟的。没有依依不舍,也没有山盟海誓,她们又是吵着架分开,只不过这次的吵架,夹杂着亲吻,错乱的、复杂的吻。


    那天杜若瑶说完了长篇大论后,带着轻松调笑的语气说:“我说完了,你呢?”


    那个态度,那个吐字,完全就是娄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杜老师。可是她凭什么能如此平静?在发生了这么多以后,在快要离开的时候,她凭什么还能用这种语气试探自己?左手臂传来隐隐疼痛,让娄夏觉得烦躁:


    “什么我呢?”


    彼时杜若瑶还当她是在闹脾气,于是循循善诱道:


    “你说说,如果我刚才跟着黎总进去贵宾厅候车了,你会怎么想?”


    她还笑眯眯的,没有半分认真的样子,娄夏有点儿恼了,她握紧双拳:


    “什么怎么想?我能有什么立场?”


    “我有立场吃醋吗?我有立场不甘心吗?我有立场心疼你吗?我连你们在说什么都听不懂,我只会把自己弄受伤,还要你担心我,你跟她进去了就跟她进去了,你让我走我就走,我能说什么?”


    杜若瑶咬着唇来摸她的手:“娄夏,你的体温不对劲。”


    娄夏甩掉冰凉的触感:“别碰我。”


    杜若瑶却又不折不挠地握回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救了我,是你把我从杜君的后座里拉了出来!”


    空旷的机场人不算多,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能被路人听得一清二楚,娄夏怒到爆炸,却还会感到社恐,她转了个身走进不远处的洗手间,拉开一个隔间走进去,刚要关门,杜若瑶纤细的手指不管不顾地塞进门缝,她没舍得把门框哪怕是轻轻地砸上去,于是自暴自弃地推开放她进来,质问道: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逼着我拉开距离的是你,又一点点把我拽回来的还是你……”


    杜若瑶把隔间的门关上,轻轻上锁,兀自喃喃道:“我因为不能亲吻你而哭泣,又因为亲吻你而哭泣,爱情就是这么匪夷所思的东西。”


    sos!!她又在背什么屁诗啊?娄夏有点受不了:


    “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但我们今天就把话说开了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唔!”


    杜若瑶把她压在隔板上,亲了上来。先是轻点流连于唇瓣:“我是在说,我爱你。”


    而后蹭过额头:“以及,你真的有点发烧。”


    太久没接吻,只是轻微的触碰都让娄夏有点腿软:


    “你……放屁……”


    哪儿有她这么爱人的啊?也就是她现在浑身无力,才能被杜若瑶那瘦小的身板儿占了便宜,而且——


    大半年没亲了,第一次就在厕所?还好这是在大城市的机场,卫生间里还香香的,那要是身处大西北的旱厕呢?那壮观的样子,还下得了嘴吗?


    娄夏平日里就思维跳脱、天马行空的,发烧了症状更加明显,但她还牢记着两人在正经交流,硬是没有把心里这些有的没的说出来,而是嘟嘟囔囔道:


    “你说,你继续说,我信你了才有鬼。”


    杜若瑶:“娄夏……”


    娄夏:“我想你的时候不说,念你的时候不说,现在才说,不觉得太晚了吗?”


    杜若瑶沉默半晌,忽然开大:“那你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哎呦喂!”娄夏自迷茫中惊醒,“你看看,你还恶人先告状了?这时候问这,是不是有点太狡猾了啊?”


    “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接受了和你做家人吗?”娄夏的手指不经意间叠放在一起用力摩挲着,两下没能控制住力道,把指甲缝抠出了血,“说好了做家人,那我们就不要再进一步了,好不好?我很贪心啊,如果再凑近一点,我就会一直想要,再也没办法退回来……”


    “那就不要退了。”杜若瑶覆上她的手,“对不起,我以前,总觉得距离感很重要。我害怕你看见真实的我,害怕你看见我那些骨子里的自卑,害怕你发现,你眼中那个强大而美好的杜老师只是一个外壳。”


    “所以即使和你在一起,我也还是不自觉地端起架子,我想我是年长的一方,我应该去掌控一切,可是我忽略了一点——感情是没办法掌控的东西。”


    狭小的隔间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隔着薄薄一层门板,偶尔能听到外面人来人往,为了尽可能维持交流的私密性,杜若瑶把声音压到最轻,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


    “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更没办法了解你的心思。但有一点,我渐渐发觉,无论我在哪里,你都在爱我。”


    “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娄夏耳根通红,艰难地推她的肩膀,“还有两个小时你就要上飞机了,现在说这些是想干什么?”


    “不走了,”杜若瑶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只觉得温度骇人,“我陪你去医院,好不好?我开车。”


    娄夏怔愣一下,她是真没想到,她现在首要想的居然是眼下的这件事。如果她没记错,杜若瑶给自己留的时间很短,为了在她家尽可能多待一会儿,她买了很晚的航班,飞机飞过去几乎睡一觉就要开学报道上早八,更别提现在还延误了这么久。


    “我现在不去,你更不能去!”娄夏斩钉截铁地拒绝,她现在脑子有点儿混,但是自己的目标却是记得清楚得很,“我要在这儿守着,看着你上飞机……”


    “可是你……”


    “我什么我,我壮得很,不用你操心。我是不是说过,在你伤好之前,我都会陪着你,现在你好了呀,你又要飞走了,那我就该功成名就了呀!你走你的,至于我去医院还是去哪里,都跟你没关系,也不用你陪。今天我为你做的这些事,你就当是离别赠礼……”


    话音未落,冰冷的唇又贴了上来。


    杜若瑶的眼睛有点红,薄唇颤抖着,像是在怕什么,又像是在紧张。


    好奇怪,从前她们接吻的时候,杜若瑶似乎从来没有紧张过。娄夏如是想着,分心的时间杜若瑶格外灵巧地将她的眼镜摘了,眼前模糊成一片,脖间、侧脸有些凉意,不知何时杜若瑶的双手攀上来,一只手垫在她的后脑,另一只有些用力地捧在脸侧,将她拉向自己。娄夏的牙关紧闭,她也甘心只反复辗转在柔软的唇,很软,微凉,像是果冻。


    娄夏心中点了一盏明烛,因着杜若瑶的入侵,那东窗吱呀一声开了个缝,凉风吹呀吹,一阵一阵的,烛火被吹得七零八落,影子在墙面上跳着舞。


    这个吻持续得久了一些,不再浅尝辄止,也不再停留在触碰,杜若瑶一手停留在脑后拨乱她的发丝,另一只手却又在耳畔不断将它们抚平整,拨到耳后,一次次吮过柔软,舌尖游弋,她探了好几次,可是娄夏的牙关却丝毫不松,这让从来心平气和耐性十足的女老师罕见地露出一丝焦躁,于是对不听话的孩子给予惩罚,牙齿轻咬上去。


    明明没用力,却像是找到了正确的钥匙,唇齿乖巧地敞了个缝,杜若瑶满意地捏两下她的耳垂,而后侧了侧脸,加深这个吻。


    忽明忽暗的烛光,被夜风彻底吹灭了。


    闭上眼后,感官变得格外敏锐,亲密无间的气息交融在一起充盈在鼻腔,分不清谁是谁的,心跳与喘//息同频,沉重而急促。舌尖相触的刹那,似是有电流划过全身,连指尖都微微发麻,心底有更深层次的欲望被勾引起来,蠢蠢欲动——不能,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娄夏攥紧了手中的衣角,然后杜若瑶就吻到了咸涩的味道。


    杜若瑶停下来,退开一点儿,上挑的眼尾沾染了桃花粉,格外摄人心魄。


    “如果你要求我和你在一起,我可以答应一万次,”娄夏哭得很真实,眼泪大颗大颗地冒出来,自脸颊滚落的不仅是泪水,也是她滚烫而绝望的悲伤,


    “但是我已经不能再和你分开一次了。”


    “不,我不会再和你分开,”杜若瑶说得有点急,金贵清冷的嗓音带着罕见的躁动,娄夏哭得她心如刀割,从来清明的理智在土崩瓦解,“我……”


    “杜老师,”长睫垂下,浅琥珀色的眸子闪烁不定,娄夏轻轻打断她,用她最熟悉的称谓


    ——“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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