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距离感 > 181、最佳距离
    娄夏再次见到方思莘,是在新西兰。


    八月的夏天,方爸方妈来避暑度假,方思莘跟着当司机兼翻译。大半年没联系,突然有一天,娄夏看见她发了朋友圈,于是给她发消息:


    “我的莘,你也在新西兰啊?”


    方思莘回了个“别逼我吐”的表情包,那边就打来电话,她耳朵很尖地听见背景音里有机场播报声,娄夏的声音欢乐地传来:


    “嗨!你在哪儿呢?要不要见一面?”


    娄夏的航班降落在北岛,方思莘的旅程过了大半,恰好从南到北游到尾声,于是就约好了在奥克兰见一面。


    挂了电话,娄夏回头就看见订的出租车停在她面前。


    她这次是追着杜若瑶来的,杜若瑶作为翻译来参展,反正是公家出钱,就跟着提前来了几天做准备。娄夏则作为家属自费旅游,由于前几天还有稿件要改就晚了几日,今天都要开展了,她才紧赶慢赶飞过来。


    展会与大学里的商会不一样,翻译并非一个幕后的工作,而是要陪伴在展台的工作人员身边,进行实时传译。


    杜若瑶这次服务的是一家老客户,一开始是白知谨介绍的,做农业器械的公司,来新西兰参展,目的是为了吸引客户,开拓海外市场,对于这种寻找机会的老板来说,与感兴趣的目标群体产生有效的沟通十分重要,这时候翻译也担任了一部分的商务职能。


    本来她们只是把这场展会当演练,心想着这第一站也不会有很大的流量,但来参展的人比想象的多,一整天,杜若瑶都带着妆、穿着利落的西装,在展台上侃侃而谈,娄夏穿着一袭长裙,在一边儿的咖啡厅里坐着画图,除了中午给展台那儿的人送个三明治过去外,其余时间她都在吨吨往下灌各类饮品,早晨是各类咖啡,下午则是各类果汁。


    喝这么多的结果就是,除了在座位上叼着吸管看杜若瑶以外,娄夏还去了很多次厕所,倒也算是为平平无奇的下午增添了趣味。


    四点时,展会的人稀少起来,杜若瑶借口买水朝她这边儿走,点了四杯手摇柠檬茶,趁着店员在那儿激情手摇的时间,她踩着高跟鞋过来:“无聊了吧?”


    “还好,就是喝得有点撑。”娄夏展臂伸了个懒腰,杜若瑶看见她面前的ipad上正在画速写,画面里低头的,扬眉的,颔首微笑的,撑着讲台的,都是她。


    娄夏见她看得入神,有点儿害羞地按掉了屏幕:“好久没画速写,不太像哈。”


    杜若瑶抿了抿唇,挠了挠她的下巴:“比我好看。”


    “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娄夏的视线在面前人身上流连,“我这杆世俗的画笔,哪里画得出你超凡的美丽?”


    “又贫。”


    嗔她一句,杜若瑶冰凉的指腹划过下颌,和着咖啡厅里慵懒的纯音乐,两人的视线都有些飘忽,毫无预兆地在空中相撞,又很有默契地,都没有移开。


    杜若瑶今天没有戴眼镜,上了妆的眉眼标致得像是一副古画,鸦睫微颤,秋水般清丽的眸子泛起一点儿涟漪,荡得人心神飞扬。


    被她这么看着,娄夏突然就有点儿躁动。


    人的欲望有的时候就是来的莫名其妙的,在商场内设的开放式咖啡厅里,虽说不算嘈杂,但也远远算不上安静。没有浪漫的歌,醉人的酒,也没有夜晚的氛围和暧昧的光晕,可就是那么一瞬间,看了那么一眼,胸口狠狠抽动了一下,小腹都坠涨起来。


    原本娄夏觉得不合时宜,羞愤地想压下去,可是就在她挣扎着要垂眸、挪开视线的时候,杜若瑶却拿大拇指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嘴角。


    她……是想在这儿接吻吗?


    于是咬起的唇微张,湿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虎口,又一次看进她漾着湛湛春水的眸,这次她看见了正中央深埋着的一簇火,她的欲念被放在静谧的湖底,压抑着沉闷着,却又烈烈燃着,生生不息。


    好想和她……在这儿接吻。


    “你客户……还在那边呢。”客户公司来了三个人,两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个全程戴着口罩的长直发女人,看起来封建又保守。浅琥珀色的眸子缩了缩,随着视野中心的人收紧的手臂,娄夏的肩颈拉得更开一点儿。


    “4cupsoflemonteafor……missdu!”


    那边的服务生在叫她取餐,以一种揭晓大咖秀神秘嘉宾的夸张语气。


    水底有漩涡席卷,搅散了聚集的火光,杜若瑶的眸子闪了闪,眼角微妙地敛起,长睫低垂,掩去了眼底的炽热。


    她拿了饮料,稳了稳心神,迈开腿朝展台那边走,把三杯分给随行的同事后,再抽出最后一杯,插上吸管,把包装纸揉成团的时候看见右手虎口处的一抹浅红,是刚才抽手前,有人给她留下的吻。


    很轻的吻,轻到不能称之为吻。


    明明那么轻,怎么却留下了热度呢?还沿着血液,一路酥酥麻麻的,热到心里。


    “杜老师?”又有人来展台咨询,一向眼里有活一个顶俩的杜翻译却反常地只顾着喝饮料,没主动走过去,但倒也没耽误太久,最大腹便便的那个合伙人只当她一天下来有点儿累了,于是走过来,将手臂搭过来,隔着西装揉了揉她的肩膀,“来,再坚持一下!”


    “谢谢齐总,不好意思。”杜若瑶如梦初醒地抬头,摆上笑,尽量以最礼貌的动作躲开他的手臂,清清嗓子,走过去。


    送走了最后一波参展人时,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这是个周末,本来闭店就很早,商场的管理人员迫不及待想要放下卷帘门,来催他们时语气实在算不上太友好。


    几个同事忙着收拾东西,杜若瑶咬着吸管看向咖啡厅那边,开放式咖啡厅有另一个朝向外面的入口,不至于这么早就跟着商场的时间闭店,但里面的座位是要收起来的,包括娄夏刚才坐的那张桌子,都一并被叠起来放在角落。


    那边几个同事已经开始往外走,一边商量着晚上去哪里吃饭,杜若瑶于是摸出手机给娄夏发微信:


    [去哪里了?]


    娄夏回得倒是很快,是个表情包:[上厕所.jpg]。


    杜若瑶:[又去?]


    “杜老师,走吗?”那边儿客户招着手喊她,“一起去吃饭?就在对面!”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把店名发群里吗?”杜若瑶指指手机,抱歉地笑笑,“我想先去下洗手间。”


    商场的盥洗室,一层只有一个,不难找。杜若瑶推门进去的时候,娄夏正在洗手,杜若瑶走过去站在她身边,娄夏就从镜子里看她:


    “你不需要真的上个厕所吗?”


    这句话好像是在说她们是专门约了在厕所干别的,杜若瑶一下就笑了,转身进了隔间:“那还是需要的。”


    杜若瑶今天穿的西装裤,系了皮带,上起厕所来不算快,但直到她出来,娄夏都还站在原地。


    水倒是停了,杜若瑶走过去:“还没洗完?”


    “快了。”修长的手指交叠,沾满了泡沫,慢条斯理、专心致志地揉搓,杜若瑶看得喉头干燥,分不清她是不是故意的,只能低头自顾自地洗,直到涂一遍洗手液,又冲洗干净,那边的娄夏也终于停下来,却只是用纯良的眼神看着她,今天她穿得像个学生,长裙白袜小皮鞋,大大的眼镜架在鼻梁上,更显得乖驯,像只小绵羊。


    “你什么都不打算做吗?”心头涌上些许烦躁,杜若瑶自己也不知道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是哪里来的,于是用克制疏离的语气把它压下去,“我要出去了。”


    娄夏突然就笑了笑:“我刚看见你走神了。”


    杜若瑶停下步子:“什么时候?”


    娄夏:“刚买完柠檬茶回去的时候,都轮到别人喊你去了。”


    “有吗?”杜若瑶装作没放心上,“可能是有点累了。”


    “那……要不要充个电?”


    干净的琥珀色眸子终于看过来,只一眼,杜若瑶就看清了里面如云烟般旖旎的情愫,无声地弥漫开来,诉说着思念,这股思念深沉而浓郁,胸口横冲直撞的那股情绪突然就好似被安抚了,沉淀下来。


    娄夏没有急着触碰她,而是很守礼地指了指那排隔间:


    “最里面那间,我拿酒精纸擦了门。”


    杜若瑶抿了抿唇,走过去,开门,等着娄夏先进去,而后她再进去,上锁。


    门锁扣上的那一刹那,娄夏从身后环住她的腰,紧紧地将人拥进怀中。


    好满足。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突然就放松了,像是被泡在温水里,一点一点、舒展开来。


    杜若瑶低头凝视扣在自己小腹的手,白皙修长,骨节突出,指甲圆润,刚被洗得很干净……看着看着,她的腿有点发软。明明只是再纯情不过的拥抱,连呼吸都只是浅浅地洒在肩头,内心的情//欲却已经控制不住,肆意生长,像是藤蔓。


    “娄夏,”于是她拿起了身前的手,把她放在腰间的皮扣上,“摸摸我。”


    “太急了吧,杜老师?”娄夏在她耳边低笑,“都还没接吻呢。”


    ……[jj不允许的段落]


    “好了,快点,”杜若瑶帮她把眼镜拿下来,“我等会还要去吃饭,不能让客户等太久。”


    ……[jj不允许的段落]


    [jj不允许的段落]


    “没带遮瑕……”杜若瑶有点犹豫,出了这个洗手间就要去吃饭,也没给她留换高领衣服的时间,“不可以……”


    不过娄夏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那可以亲哪?”


    杜若瑶攥着她的裙摆,平整的长裙被她揉出纷繁复杂的褶皱:“看不见的地方,哪里都好……”


    不是“哪里都行”,是“哪里都好”。


    学语言的人,措辞总是更精准些。娄夏很喜欢她这种时候的精细,喜欢得不得了,于是她拢着长裙,优雅地蹲下身去,像个好学生一样规距地将长发掖在耳后,去亲她想要的地方。


    “你别担心,”她说,“我刚才洗手前去查了,口腔里的细菌比手上还要多。”


    “所以我也仔细地漱口了。”


    “哪来的……漱口水?”怪不得接吻的时候有薄荷味,杜若瑶还以为是哪杯饮料里带的。


    “旁边的超市买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还有时间买漱口水?


    “齐总揽你肩的时候。”


    “齐总他有老婆,只是有点习惯性地……嗯……动手动脚……”


    “我知道,”娄夏喉头滚动,“我又没生气。”


    “是吗……唔……”杜若瑶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张开,五指插进她的头发。


    草长莺飞的季节,素来平静的湖面中央驻了一叶扁舟。


    本是静止的画面,有人动了动船桨,倏地鲜活起来,鸟雀自山林飞出,云雾缭绕聚集在上空,跟仙女的裙摆似的层层叠叠,一曲惊鸿舞间,裙裾翩飞,泻出细密的雨。


    这下水面彻底热闹起来,船篷滴滴答答,船桅摇摇晃晃。


    娄夏探进画里,看着她起起伏伏,如同海浪。


    “我确实是看见齐总揽你后,才买了漱口水。”她说,“但这个想法,在见到你那一刻,已经在我的脑子里了。”


    骤雨席卷,岸边的花都被淋湿了瓣儿。


    “又在催我了……”手机提示声不断,杜若瑶埋在面前人肩窝里深呼吸,“不想去……”


    “去吧,多吃菜,少喝酒。”娄夏帮她清理,然后仔细地还原皮带本来的样子。


    “好吧……”两人一起出门,娄夏又要洗手,杜若瑶也站在一边冲了冲,趁着水声干扰她问出声


    ——“晚上继续?”


    娄夏回头看她,用乖乖女的表情,三好学生似的点头:


    “好的,杜老师。”


    ……


    和方思莘的会面约在第二天,这天杜若瑶下班早,找借口推掉了和客户的饭局和她们一起吃。


    夜幕初降,她们打车来到名为夜车的餐厅,将中式菜品融进西式酒吧,大胆黑红色调的装潢,卡座的设计借鉴了豪华列车的元素,别具一格。


    方思莘和杜若瑶早就在齐逸网络诈骗那件事的时候,就已经面对面互相介绍过,但还是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为了松散愉快地度过一个夜晚,而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


    其实娄夏本人是有一点忐忑的,因为上次和方思莘提杜若瑶她还是一副“女人你不要太卑微”的劝分态度,回想起来,好像还不小心被当事人听见了。


    但她低估了杜若瑶温婉贤良的一面看起来有多真诚,只是打了个照面,简单聊几句、点了个菜的功夫,三人间的氛围便已经暖的恰到好处,等到酒肉下肚,更是融洽得像是八年老友一般。


    本来话题是一直在娄夏身上徘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扯到了远在天边的狐姐那边儿,即使娄夏许久没了解她的感情状况,也能感受到方思莘本人冲天的怨气——


    从她每一句“虽然在背后议论别人不太好,但胡婵这个人……”里。


    方思莘:“我其实也很少在背后议论别人,毕竟你让当事人失去了话语权,但是,胡婵她真的,很奇怪,奇怪死了!我跟你说过没,之前她给我发白总送给她的什么卡地亚手环?”


    娄夏:“我记得是蒂芙尼吧?”


    方思莘:“……”


    娄夏:“……就是卡地亚!你继续。”


    方思莘:“反正就那以后,她要么不和我说话,一和我说话就说白知谨。白知谨白知谨白知谨,烦死了——你说她什么意思啊?”


    娄夏:“那……她都说白总啥呢?”


    方思莘:“很多啊,送东西也说,发朋友圈也说,上次我们约了一起去a市和我家中间的城市旅游,她又说到白总也去过,啊——烦死了!我觉得她和白总见面都比和我见得多!”


    娄夏:“啊?白总不是会撬墙角的人吧?而且她有个女儿呢,狐姐又不傻,没事抛弃你这个奶t去给别人当接盘侠啊?”


    方思莘:“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白总她有个女儿,所以我这个奶t还没有被完全抛弃?”


    娄夏:“那……那你先下手为强,你抛弃她。”


    方思莘沉默了一会:“要不,我回a市吧,起码不异地了。”


    “啊?不要吧!”娄夏抚摩着下巴,“暧昧时期为了她换城市,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方思莘:“为什么?”


    娄夏:“其一,是你要抛弃你的家大业大,万一没成那岂不是要重蹈覆辙痛不欲生了?其二,俗话说,距离产生美嘛,a市和西北隔了十万八千里,这种微妙的距离感呢就让你你心里更想她,是不是就觉得她更美了?反之亦然嘛~~~”


    娄夏分析得头头是道,边吃边说,说到尽兴处,哈喇子差点儿流出来,杜若瑶就温柔地笑着,给她擦嘴。


    方思莘看得牙酸:“你放屁,距离产生美,那你怎么不和你家杜老师保持距离啊?人家前脚来新西兰你后脚就猴急地赶过来,距离在哪里?”


    “嘿呀,那这距离嘛是要因人而异的,”娄夏靠在杜若瑶怀里,“那我和杜老师的最佳距离和你们的,那能一样嘛!”


    方思莘满头黑线:“那你说说,你们的‘最佳距离’,是多远啊?”


    娄夏满面桃花:“当然是要小于等于零啦~~~”


    “小于?……”方思莘被她这一声软糯的娇嗔震慑到,跟被雷劈了似的,从头麻到脚。


    不是,秀也就算了,这人怎么还搞黄色呢?


    她忍无可忍地看向杜若瑶,想说这一向严肃规矩的女老师,您能不能管管这个肆无忌惮拿你开玩笑的人啊?


    结果那边儿和她贴的严丝合缝的人,却在低着头喝饮料,耳根红红的。


    ……


    她害羞了。


    啪。


    该死的。方思莘翻着白眼捶了下桌子,站起来就要走。


    “诶——你别走啊!有话好好说嘛!”娄夏也站起来追了几步,拽住她的衣袖,挽留她,“很久以前啊,就有个伟人说过,重要的从来都不是距离,而是距离感!这是两种东西啊!”


    “……”被她突如其来的哲理控住,方思莘停下脚步,“哪个伟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娄夏指向远处捂着脸的杜若瑶。


    方思莘只当她在调情,又朝门外迈开了腿。


    “诶,异国他乡的好不容易见个面——不欢而散不好吧!不好吧!”娄夏继续把她往回拖,“酒还没喝完呢方老板!”


    十点后的“夜车”人声鼎沸,到也没人太在意她们这边的小插曲,只有杜若瑶越过几张桌子,笑着看她们。


    曾经说出这句话的人,却觉得距离感也不是很重要了。


    如果是和她的话,多远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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