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既然在财神爷面前许了愿,自然是要把香烧给财神爷吃的,因为财神殿里男女都能去拜,人群混杂,徐婶也不敢让小姑娘们在此久留,万一招惹上是非就不好了,急忙催着按原路返回了前殿,与昙花会合。
“姑姑,怎么你不拜么?”玉娘眼尖,见着昙花手里还持着散香,不由疑惑道。
昙花似笑非笑道:“你既然是我徒弟,就你帮我拜了吧。”
“那姑姑要求什么?”玉娘接过香来问道。
“你拜自然你求,玉皇大帝和你沾亲带故,说不准就应允了。”昙花戏谑道,玉娘名字里也有玉呢。
这样啊,玉娘别过脸来认真思考,钱财已经求过财神爷了,玉皇老爷地位崇高,不如求个大的。
她深吸口气跪拜叩首,祈求尊神让她往后遇难成祥,吉祥如意,平平安安,万事遂心。
昙花都撑不住笑了,“你还真贪心,也不怕把自己撑着了。”
玉娘笑嘻嘻道:“我这不是怕玉皇老爷没听见么,多念几个,他听着了一件也是好的。”
昙花嗤了一声,“你还真信了不成,咱们这一行沾了铜臭,俗中最俗,从来就不得神仙的喜欢,就是拜了也没用。你也清醒些,天上哪有白得的馅饼,靠磕头就能如愿的。”
“这话不然,”那老道憋不住插了一句嘴,当着矮人别说短话,纵使昙花貌如芙蓉,可在庙里说求神无用也是戳了道士的心。
他正言道:“求神自然不是磕头就能应准的,还需积德行善才行,是看各人阴德福报的。”
“譬如这位娘子,素日若是周贫济老,怜幼敬道,在神前求愿自有神人相帮,哪会不得喜欢。需知有阴德者必有阳报,做的善事多了自然好事临门,供神请香,救人治病,哪一样不是积德行善……”
道士抚须念叨起来,听里面久久不曾反驳,自以为得意说服了昙花,不料抬眼看去,早没了她们身影。
昙花哪有那耐心听道士说话,看福娘几人也已拜完回来,直接领着玉娘几人就出了殿,点齐了人数这才点头许诺她们可以自去逛逛了,只是每人身边还需得有婆子陪着,她自己在庙门口等着。
这话一出,哪还有人忍得了,欢呼着就带自家的妈妈去有兴趣的摊上选购,福娘当然不会和玉娘分开,姐妹俩携着手一起去逛,外面人多她心慌哩,有五姐陪着才安心。
说老实话,玉娘平日里买东西也只是等个货郎挑着担子上门,并没出门采买过,那货郎卖的价格昂贵不说,种类还稀少,统共两个背篓能装多少东西。
和他一比,眼下的庙会就如同百货市场一样,由着人尽情挑选,怎么能按捺住自己的购物欲呢。
玉娘握了握手腕,摸到几个硬疙瘩才安心,她那藏在袖子里的右手手腕上紧紧系着条手帕,帕子里头包着玉娘辛苦攒的几钱银子。
她和金盏不同,当初就是李妈妈花钱买来的女儿,所以每个月并没有月例,只是节日过年的时候李妈妈给个红包完事。
以前四姐在时,她不爱动弹,又嫌弃金盏蠢笨,便经常的叫玉娘跑腿。虽然态度恶劣,可是总会给上一笔跑腿费,眼下她这一走,玉娘就断了条稳定的财路。
玉娘那些首饰和衣服可都是有数的,但凡没看见询问起来,脏了破了都得有证据,更别说想去卖了,那金银铺子都在十街外面,玉娘就是想去也没法单独出门。
不过眼下嘛,快乐的时候谁愿意想糟心事。
玉娘也不管之后的收入问题,横竖看李妈妈的意思,在端午节她是要和郑家别苗头的,那时候光是赏钱都有一大笔了。
现在玉娘手里捏着这点小金库,便自觉还够用,有了底气连说话都大声了三分,还敢开口问价格了。
广场上地方大,摆摊却像是隐隐之间有章法,最中心那一块是杂耍百戏的地盘,然后是卖首饰珠宝,日用品的,最外边一圈才是卖吃食的,石桥里沿着山门是卖香料鲜花的,借着石桥和人流断开,好让女客们可以安心挑选,慢慢欣赏。
拜神从里边出来,玉娘自己不爱看热闹,便穿过中心地带,先去了日用品那里逛了一圈,先大略看了一遍,然后才挨个挑拣。
走了好一会儿,玉娘才买了一把桃木梳子,粗头粗脑倒不像其他木梳梳齿细密,但用这种梳头,能按摩头皮,放松精神,玉娘上辈子就买过好几把,确实有点用。
福娘对这些不感兴趣,左右看了看,倒是在书摊子上挑了一块好墨和两把空白折扇,“我这几日想了半首诗句,等我做完写上,到时候生日送你。”
“你倒是会盘算,还有一个多月才到呢,现在就备好了礼。”玉娘的生日是四月二十日,赶着端午前满了十四,福娘的生日是十一月,比玉娘小半年。
“那我再写一幅对联给你,你要福延新日还是庆寿无疆。”福娘偷笑道:“亦或是交颈鸳鸯并蒂荷花,我都写给你。”
“好哇,连我都敢取笑。”玉娘拧着她的腮帮子,“等回去了再给你好看,现在人多,不好施展。”
“你也怕——”话没说完,忽听得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落水啦。
什么什么?
逛会的人群立马就停下了脚步,看见石桥那果然有人高喊快救人等话,连忙围了过去。
玉娘是知道县城人的性子的,没有娱乐的生活就想看热闹,她暗道不好,赶紧扯着福娘就往摊子后面走,还招呼着刘妈快护着人。
这会子不能停脚,得往边上走好让周围那些人上前去,省得被推挤,散开了就麻烦了。
只是人实在太多,一拥而上,小小的摊子挤不下三人,玉娘只得让两人蹲身,自己搂着那嵌进石头里的长木杆子,宛如泰山攀着藤蔓一般不撒手,晃晃悠悠摇摇摆摆,又有刘妈抱着脚两处生根才没被挤带过去。
李玉娘独家防身术第二条,最热闹的时候往往就是最容易出危险的时候。
玉娘虽然爱看乐子,可不想自己成为那个乐子,人多了还是避上一避,横竖有妈妈们,县城里发生了什么早晚能知道。
也正是这躲避,玉娘才发现了古怪。
瞧见人群里有人逆势而行,一个穿着平常的婆子硬扯着个女童就往外走,边走边骂道,“才在家不是吃过饭了,又嚷嚷要吃什么?家里才多少钱你就这样糟蹋,没足厌的贪吃鬼,还不快跟我回家去!”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但玉娘眼力好,那女童外衣不见,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哭泣,这样的天气岂不是要生病的。再有,她那两边耳朵眼儿还戴了银坠子,手指甲染了红花,这样的打扮可不像是个买不起吃食的穷人家。
更别说那吃食摊子都在外边,这婆子怎么说着反把孩子往外头带去?
玉娘比划了下距离,悄悄取下荷包攥在手里,看那婆子越走越近时用力一掷,见砸中了人忙装好事者惊呼:“砸死人啦,出事了,砸死人啦!”
什么什么?又有乐子!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急忙就往后边儿瞅,果然看见一个摔倒在地的婆子,旁边还有个使劲哭喊的女童来,“哎哟,这怎么回事?”
“可了不得,你瞧这满手的血,谁砸的?”
“啧啧啧,瞧把孩子吓的。”
“可不是,”玉娘挤在围观群众里叽叽喳喳,“我的天爷爷,真心狠呐,我看砸这一下够呛,敢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一说起这个,大家就感兴趣了。
众人齐齐地围了过去,将那婆子包在当中逃脱不得,逛庙会的明眼人不少,仔细一看,就发现了婆子和女童身份古怪,“这孩子不像她家的。”
“胡说!这就是我孙女,诶哟——”那婆子被石头砸的又疼又晕,见人群包围又急又慌,连伤口也不捂了,拉着人就要赶紧走。
“等等,别走!”有看出来不对劲的堵着婆子的路急忙喝道,“这孩子不是你孙女,你是哪家的。”
“我也觉着呢,这老婆子该不会是拐子吧,谁家丢孩子了赶紧看看。”玉娘躲在刘妈后面压着嗓子喊了一句,犹如油锅倒下捧凉水,顿时炸开了锅。
好哇,难不成真遇见了拐子。
互相传话间,就听石桥那会有人惊呼:“小娘子!是我们家的小娘子丢了!别让那拐子跑了!”
玉娘瞧着那婆子灰白色的脸庞,心里了然她是逃不掉了,看着飞奔而来浑身湿漉漉的两个婆子,还有后头乌泱泱一群人,确定真是一家子才放下心来,深藏功与名,拉着福娘自逛别处去了。
李玉娘独家防身术第三条,人贩子往往是聚众活动,若是不一气全捏死,就容易有同伙的来报复,所以能不出头就不出头,真出了头当是别人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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