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写话本泼污水的魔头(1)
一处茶棚。
闲客三三两两坐着, 走街贩卒也在此落脚,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老板腿上功夫不差,凌波微步将茶盏送至客人的桌前, 十几盏不偏不倚不泼不洒地稳稳搁置, 也难怪他这生意这样好, 却无一人敢吃这霸王茶。
烈日当空, 几位娇俏的姑娘收鞭下马,声若黄鹂般言谈几句,找了个空桌子坐下饮茶。
茶客们也只敢偷偷看她们两眼,江湖中结伴而行的女子向来不简单, 何况她们皆手赋凌凌长剑, 眉眼英气逼人。
饮茶时闲聊者众多,本就有表现自己心思者,在触及这些姑娘们时, 表现想法更甚。
他眉毛微扬,同自己这桌的旁边人说:“你们可知近来那位祈雨先生的新话本?”
他这声音不低不高,却是恰恰能让茶棚所有人听见。
有人听见“祈雨先生”这四个字,就面色微变, 有人脸上升起浓厚的兴味,更有甚者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此人挫骨扬灰。
“什么话本,说来听听?别卖关子了!”旁边的人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 急吼吼地就要他道来。
在所有人的虎视眈眈之下, 他喝了口水,作出不敢再插科打诨之态, 张嘴就开始细细道来,原本喧闹吵嚷的茶棚也安静下来, 就只听得见他一人的声音,足见这位祈雨先生名气之大。
“丑话说在前面,在下非说书先生,将故事说来后兴许不会太动听,还望诸位靓解一二。”
这话说完,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慢慢讲述:“却说那话本呀,竟是写的几名龙阳男子之事。其一乃是那响当当的武当山大弟子双剑侠客陆江离,另外一位则是如今名头正盛的墨玉公子雪玉京,还有一位乃是玉面修容楼何潇。祈雨先生捉笔啊,那可是将这几人的爱恨情仇写得缠绵悱恻,观此话本之人无一不落下泪来,感慨万千。”
有人光是听到此处,便已压不住暴/动的情绪,烦躁不满,一口胡言乱语抵在舌尖,却在看到茶棚之人面色不一时,竭力克制自己。
他狠狠一咬舌尖,倒是打算听听那人又在话本子里写了些什么。
“此话本名为《二世情缘》,观这名字便知,神话意味十足。祈雨先生在话本中言那雪玉京是狐妖,修出懵懂神智又幻化成人形后,便下山去见识见识人间的光景,落入凡尘之,对那位凡人陆江离一见倾心,于是便和凡人恋爱。”
“凡人寿命短暂,哪似妖精的寿数那般漫长,他们执手相爱一生后,狐妖雪玉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离世,内心绞痛悲伤,在夫君离世之时,发誓自己定要寻到夫君转世,同他结那永世之好。他的夫君也在床头答应了,说非小狐妖不娶,哪怕知道他是精怪,也不会畏惧他。但是……”
虽然这人嘴上说自己并非说书先生,但是提起话本的内容还是叫人听得津津有味。
而且狐妖想结万世之情爱,可话本子的名字却只有二世情缘,莫不是最后凡人陆江离背叛了狐妖,于是让心生怨恨的狐妖从此对他恩断义绝?
在场之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这位祈雨先生的名头,顿时在心底摇头,这般俗套无趣的情节不是他会写出来的,内容多半还要愈发跌宕起伏,他们顺着此人的话继续往下听。
“你们猜怎么着,原来那陆江离竟然是天上的神仙,他只是下凡来历劫的!他们这一世结束之后,他就回了仙界,之后找到司命仙君,说要断绝他同小狐妖的情缘。原来这陆江离啊,竟然是仙界也赫赫有名的上神。上神一发话,小仙能如何呢,也只好照办,将他们的情缘直接一笔了结。”
众人听到这里不免咂舌,不单单人妖殊途,连仙妖也是一样,不可能随随便便在一起,神仙之冷漠也合该如此。
有人却忿忿不平,狐妖为了自己的夫君悲伤哀痛,显然是动了真心,真心不能换真心,代入自己就是被薄情郎相负,立刻就开始声讨起这陆江离仙君的无情无义来。
寥寥几句,即便是还没有看话本,只听别人口中说来都觉得这故事牵动心神,让人牙痒痒,情不自禁往下听去,要是此人不再开口,还会连声催促。
茶棚众人被此人三言两语吸引,自己的事儿也不做了,分明只来这歇会儿脚,却被别人勾得心痒痒。而且人越聚越多,大有将这茶棚包围的架势。
无论是谁都不免会为这祈雨先生的引人注目能力之高绝而惊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仙君回仙界已有二十几天,而凡间这边呢也过了几十年的光景。小狐妖雪玉京自夫君身亡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山头养情伤修炼去了,他掐指一算,知晓自己夫君转世定然也已及冠,便下山去寻人。情缘已断,狐妖无法借助法术来寻人,便也只好用最蠢笨的方式——看脸。谁同他夫君相似,就知道谁是他夫君转世。”
此前大家都得知陆江离仙君已经去了仙界,那么无论人界怎么找定然找到的都不是对方,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倒是耐人寻味了。
众人屏气敛声,只听此人话锋一转:“不曾想小狐妖雪玉京居然真的找到了前世和陆江离相貌一模一样的凡间人,这只狐妖愚笨,远不及一般的狐狸精那般聪慧,竟将此人认作自己上辈子的夫君。”
人群中有人磨牙,在听见这人说狐妖蠢笨时,差一点儿就要拍桌而起,他胸口起伏了一下。
江湖中人一般都有自己的拥趸,更别说是墨玉公子了。
此人俊秀非常,使得一手好扇法,明明是充作装饰的器物,被他拿在手中却成了杀人的利器,实力之强悍,真真让人心悦诚服。
旁人佩服墨玉公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就只有那祈雨魔头才能做得出污人清白之事,还将此事充作这些寻常百姓田夫野叟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怎么能叫他们不心生恼怒,若是这劳什子祈雨先生站在他们面前,恐怕就要让人大卸八块了。
这人喝了一口茶水,往下继续说:“此人名为楼何潇,是当朝帝王第九子,也是惯受帝王宠爱的幼子。楼何潇母亲乃是帝王宠妃,为夺皇位,他收敛自己的脾性,宽和待人。小狐妖雪玉京见之便将其认作是自己的夫君,赶紧上前相认。”
“赶着上前送过去的人一般都是不会被人珍惜的,哪怕狐妖雪玉京生得花颜月貌,不可方物也敌不过人的劣根性。”
有女子听着这句话在心里细细咀嚼,心生怅惘者有之,恍然大悟幡然醒悟者也有之。
“何况玉面修罗这个称号便知他生得也顾盼生姿,相貌同样也是第一等,既然不比别人差,那么就算对狐妖雪玉京心动也不会难以自持。再加之他楼何潇生在帝王家,什么样的美人好处没见过,对狐妖雪玉京就不假辞色,但是在对方持之以恒努力下,也还是大发慈悲将他纳入府中。”
“许是觉得雪玉京爱他爱得无法自拔,还情深不悔,于是楼何潇在外人那不会暴露出的坏脾气和各种难以言齿的手段都撒在了雪玉京身上。楼何潇在房中之术上也有自己的手段,寻常人根本难以满足他的癖好,但谁叫雪玉京是狐妖,能忍常人不能忍之痛,于是将他的一众手段都给忍耐下来。”
他每说一段话就要停下来歇口气,喝些茶水润润喉,也给诸位听众缓一缓,消化消化内容的时间。
几名年轻的姑娘窃窃私语,语气重皆是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怎的雪玉京老是遇见渣滓呢!他运气也太差了吧。”
“小狐妖真的好可怜啊。”
“楼何潇这个人渣!陆江离也是薄情郎负心汉!”
不仅仅只是这些姑娘们心绪难以平静,围观的闲客们同样是这样的想法,居然也有人小声地加入声讨的队伍中。
也许他们只是随波逐流,在谈论的也不过是书中那些人物,本就不是江湖中人。
但是,在这人讲述故事前,分明用的就是那鼎鼎有名三人的称号和名讳,而且话本的内容也一直都在同现实相联系,就是让人不想岔都不可能。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站起身指着这人:“尔等休要再胡言乱语,不论是双剑侠客陆江离,玉面修容楼何潇,还是墨玉公子雪玉京,他们三位都是惊才绝艳的青年才俊,既不会有什么龙阳之癖,也不是你这话本里所说的那样卑鄙无耻,衣冠禽兽!”
即便是被人指着鼻子骂,这人也一脸淡然,不慌不忙地说:“非也,这位兄台不必激动,这不过是话本的故事而已,戏说之言何必当真。再者而言,你可是真的见过话本中所说的那三位?”
大家一直都在听着故事,还不曾仔细打量过说话之人的相貌。
却见他面容清秀,气质清绝,着一身白衣,轻轻地摇着手中的扇子,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润和气,只是这相貌总觉得有些普通了,和他身姿不搭,属于是丢入人群也找不到。
爱写话本泼污水的魔头(2)
站起来发出不满的是个壮汉, 瞧着都觉得他是位义士,所以做事才莽撞冲动,在其他人一言不发之时, 他就主动跳了出来。
这不, 同大家说祈雨先生新话本的这位公子不过三言两语就逼得他面红耳赤, 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你、伶牙俐齿!”大汉怒目圆睁。
“我虽未曾见过那几位公子本人, 但也对他们有所耳闻,知晓他们绝对是高义之士,绝非那话本子所写沉溺于情情爱爱的无能之辈!何况玉面修罗楼何潇俨然已有未婚妻,怎么可能会和男人勾勾搭搭!”
壮汉瞧着五大三粗, 但说出来的话却极有条理, 叫人不自觉地信服。
可说书的这位公子扇着扇子,同先前一般喝了口茶,不疾不徐地说:“耳听为虚, 眼见为实啊,这位兄台。再说了,大家都只是想听个故事,并非污蔑别人, 话本子都已经宣扬得人尽皆知了,我们在这的朋友不能听得吗?”
他三言两语就挑起了此人同在场听客之间的矛盾,众人正听在紧要关头,抓心挠肺想知晓之后的结局, 结果却被半途跳出来的人给打断, 让他们哪能答应呢。
“就是就是,有本书你就去找那什么祈雨先生, 让他别写这话本,要不然你就让别人讲完, 反正这事儿人人都知道了。”
“快坐下来吧,别在这里打岔了,让这位公子继续讲。”
就连先前过来的几位姑娘都秀眉一扬,嫌弃这人跳出来多管闲事,还打断别人的讲话,看他这般不礼貌,想来追随的那几人也不见得是他口中的侠士好人。
此话一出,便是此前那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觉得不能跟这么多人引起冲突的人都坐不住了。
他们皆是那三人的拥趸,自然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偶像被人这样泼脏水,当即一怒而起。
“臭娘们,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
女子们也不会傻站着任他们骂,眼睛一瞪:“狗东西,嘴臭得能我们在这都能闻到味儿了,还有脸骂别人?信不信老娘撕烂你的嘴!”
江湖女子就没有淑女柔婉的,一个个性格泼辣豪爽,才不会对所谓的壮汉忍气吞声。
只见原本沸反盈天的人群从吵闹发展成了斗殴,双方手执武器,大乱斗在了一起,场面根本刹不住车,其他人眼看事情愈发混乱,赶紧去衙门找人安抚住。
等那些手持大刀的捕快们过来时,这里的人一个个都伤的伤,逃的逃,场面简直惨不忍睹。
等有人想要指出这场混乱的罪魁祸首之时,却茫然地发现,那人早已远离了茶棚,不知去处。
距离茶棚两三里远的城郊,树林茂密,叶片阴郁繁盛。
一棵繁茂的大树底下坐了一名男子,此人正是在茶棚中引起那场争斗的罪魁祸首。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撕了下来,那张原本普普通通,就算是丢在人群中也不能引起别人注意的脸骤然发生了变化。
他有一张叫人惊艳的好相貌,仿佛煞人的桃花,眉目之间有种不可直视的美艳之态。如此出彩夺人的样貌,若是让人瞧了去,不比那些所谓的玉面修罗墨玉公子强千百倍,恐怕让人看去都要迷失了心智,引得无数人追捧。
青年唇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冷哼一声。
这些正派人士倒也不过如此,只需区区三言两语就被他挑拨成如此模样,真是不堪入目。
他盘腿坐着,正待起身之时,听见一阵雀鸟展翅之声。
一只全身灰蒙蒙的不起眼鸽子从上空盘旋着飞下来,小脑袋歪扭了一下,盯着下方盘坐着的青年俯冲过去,然后扑腾到他的手背上站着。
青年伸出食指,轻轻逗弄了一下面前这只鸽子,把它揉得咕咕发叫,又从自己腰间悬挂的荷包里捻出一些鸟食,喂给了这只鸽子。
做完这些,他才把鸽子腿上系着的东西拆下来。
那是一个指节大小的竹筒,轻轻旋开之后,就可以将里面的纸条给拿出来。
纸片展开之后也并不大,拿在手中就可以察看。
青年一目十行地读完,嘴角一点点地上扬,只是他这一回的笑却不达眼底,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屑一顾。
“哦?竟然要找他来对付我?”他的声音如玲琅珠玉相撞,清脆悦耳,泠泠碎碎,在阴寒冷寂的大树阴影下听来竟觉得有几分冷意。
“难道他就有通天之术,能知道我是祈雨先生吗?”青年脸上的笑意更深,“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来会一会这个传说中的——”
“武林盟主。”
……
“盟主啊,盟主!近些时日咱们又有些江湖侠客被祸害了!”
“现在不管是朝廷江湖还是田间隐士,全都知道了双剑侠客,墨玉公子还有玉面修罗那三个人的爱恨情仇缠绵悱恻了。”
说话这两人是哼哈二将一般的存在,他俩皆是盟主府上的小厮,说起这件事儿就愁眉苦脸,连连叹气。
他二人汇报之人正在同旁人对弈,闻言面上露出无奈之色,而对面那人执着黑棋的手更是一僵,停顿了两秒,才不可思议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穷一重复了一遍,又小心翼翼地去看这人的神色。
这人为什么那么激动呢,不就是因为他正是话本的主人公之一——墨玉公子雪玉京么。
墨玉公子丰神如玉,琼姿皎皎,身姿俊俏打扮风流,一双桃花眼黑如点漆,端的是轻佻潇洒,真难想象他被祈雨先生编排进话本里面成了那什么蠢笨狐妖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仔细讲此事慢慢道来,莫要着急。”
这道声音一出,穷一奇二面色都愈发恭敬,露出低眉顺眼之态。
说话的男子英姿洒脱,眉宇清扬,宛若青山春月般清淡的雅态。他目光炯炯,好似明星入怀,鼻如胆悬齿如贝列,飘然出尘不似凡间人物。
奇二开口:“这话本子是以陆大侠、楼大侠还有雪大侠三人为原型所写的话本。”
雪玉京还是头一回听跟自己有关的话本,顿时来了兴趣,问:“你可曾看了这部话本?”
奇二点头:“看过。”
“仔细说来听听。”
奇二表情古怪,有些难以言齿,但见雪玉京仍是一脸期待,暗含催促的表情,还是一一道来。
此前雪玉京不曾知晓这位祈雨先生的名声,于是不清楚对方的风格,待听得他太爱陆江离,于是连带着以为是陆江离的男人也能容忍,甚至为爱负重前行,还能够忍受对方各种床榻之上的手段时,面色有些扭曲。
他之前把这话本子当成消遣排解寂寞的读物,还在慢悠慢悠地饮茶,并不怎么当回事,结果差点一口茶从嘴里喷出来,为了维持形象他硬生生地给憋住了,然后呛咳得半天才恢复过来。
狼狈得不成样子。
奇二更是欲言又止,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下说。
雪玉京缓了半天之后才总算缓了过来,清了清嗓子,对奇二道:“你继续往下说吧,我对后面的发展还挺感兴趣的。这位祈雨先生倒也是个奇人,能想出这样……出彩的故事。”
他原本想说离谱的,不过自身的涵养还是让他说不出这样的话。
奇二无法,只得顺着之后的故事发展继续道:“后来仙君陆江离在仙界待得心情愈发平静不下来,他心绪难稳,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回想起在凡间的小狐妖。”
“于是仙君去看了眼凡间的动向,结果由此发现了狐妖的凄惨境地,他、他又妒忌又愤怒,在心底说服自己是打算去凡间做好事,然后雷厉风行地去了凡间寻那小狐狸。”
雪玉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听到这里心情莫名有些激动,情绪比刚才激动了些,前面铺垫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他甚至还比刚才身体坐得更直,眼睛也有些发亮。
奇二也没想到雪玉京在听见以自己为原型的故事时非但不觉得愤怒,反而还听得津津有味。
他抽了抽嘴角,继续说后面的情节:“此时是小狐狸正惹怒了那位九皇子的时候,他觉得面前这人和自己前世的夫君性格迥异,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九皇子平日里待他也不算差,所以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九皇子本来在别扭地等待他过来给自己道歉,结果小狐妖居然没有过来,于是他愤怒地过来寻人。”
“没想到九皇子就听到了仙君跟狐妖的谈话,他在之前就清楚了雪玉京身份不简单,只是没有深想,没想到对方居然是狐妖,而且还知晓了雪玉京为什么对他这样特殊。明明雪玉京生得花、花容月貌,还如同皎皎清月,却自甘堕落留在他身边,原来是因为认错了人!他只不过是仙君的替身。”
“噗嗤。”雪玉京敛了敛神色,严肃地说:“抱歉,我刚刚喉咙有点不舒服,现在好多了,你继续说。”
虽然奇二讲故事的水平实在不算好,平铺直叙,语气也没个起伏,但是这故事听来就是有趣,尤其是名字是些相熟的人,无端就有几分好笑。
爱写话本泼污水的魔头(3)
“狐妖不信仙君所言, 于是仙君就将上一世所发生的细节同他一一道来,还将前世狐妖绑在他魂上的一缕狐毛从手中拿了出来。狐妖不得不相信他说的话,又听仙君说仙妖殊途, 让他死心。打击实在是太大, 狐妖悲痛欲绝, 哀莫大于心死, 直接遁入山中决定此后都远离世俗。”
雪玉京用力捏紧了自己的茶杯,杯身突显裂纹,奇二瞅了一眼,及时闭嘴, 以免被对方殃及池鱼。
雪玉京气恼的点却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咬牙切齿,愤愤地说:“真是窝囊,被人负了就该负回去, 受了别人的欺负就只想着逃离,算什么英雄好汉!”
尤其是用的还是他的名讳,若他是这狐妖,定会想方设法苦苦修炼然后再对仙君报复回去。
这大概就是恋爱脑和事业脑最大的不同了。
和他对弈之人, 也就是穷一奇二口中的盟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对方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激动的姿态。
雪玉京说:“你继续,我还非要看到这个话本子的结局不可。”
他既然要跟结局杠上,那么奇二就没有不应的道理, 思索了一下后面的内容, 说:“围观全程的九皇子本来还在惊怒自己不过只是一届替身而已时,可是在发现狐妖一意孤行离开后, 他开始慌了。其实在仙君说出真相之时,他就有一种想要阻止对方的冲动, 但是出于谨慎他未曾以凡人之躯同仙君抗衡,现在狐妖不管不顾离开,他这才意识到从前狐妖的好。”
穷一哼了一声:“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等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来时,穷一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神色顿时微僵。
他没有看过那部话本,居然也被奇二说的内容给吸引住了!
也难怪其他人看了之后对故事的真实性深信不疑,那什么祈雨先生真是害人不浅!!!
奇二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说:“九皇子行动干脆利落,幡然醒悟后连忙拦住狐妖,对他又跪又求,尊严丧尽。不单单说了好听的话,还许诺了各种让他能够修炼更胜从前的好处,又言自己只有百年寿数,狐妖再陪他几十年就能够结束了,对狐妖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且九皇子是受到了蒙骗,犯下的错还能抵过一二,他还甘愿做狐妖上辈子夫君一样的人。在一番讨好哀求之下,狐妖便心软了。”
“仙君也没能想到自己下凡一趟,最终迎来的还是促使狐妖和九皇子在一起的结局,他看着二人恩爱如常的模样,顿时心如刀绞,嫉妒暗恨,如同凡间眼睁睁看着自己夫君被外面小贱蹄子勾引的怨妇,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一直都喜欢狐妖。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哪怕是斩断了红线也斩不断情丝。”
“但是小狐妖早就对他心如死灰,又怎么愿意同他再续前缘呢。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除掉情敌,可九皇子是未来的帝王,身负龙气,为了不破坏凡间的平衡,所以仙君也无法杀掉对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让他气愤的存在。就在仙君看着他们即将大婚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决定强取豪夺。”
故事的走向让他们目瞪口呆,没有经历过追妻火葬场,强迫来强迫去的古人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在大婚当日狐妖被掳走,之后和仙君展开了一系列虐恋情深的故事。”
具体怎么个虐恋情深法,看奇二这欲言又止的模样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发展。
刚刚还觉得苏爽的雪玉京一脸憋屈,但是心里又升起了对后面的兴趣,他现在就是憋着一口气想要看到后面的结局,要是最后不如意的话,他就把桌子都给掀了!
既然狐妖用的是他的名字,他自然而然代入对方,非常想要翻盘也不奇怪吧!
“狐妖不堪受辱自尽,而凡间的九皇子此时也寿命断绝,原来他也是仙界的仙君之一,接着他们俩大打出手打得昏天黑暗,又为了救下狐妖耗尽千年修为。而狐妖重生后开始修炼,竟也断情绝爱,一心只有修行,情情爱爱皆不被他放在眼中,哪怕是仙界所谓的两位数一数二的仙君也不能让他侧目。此后他便成了仙界清风皎皎的第一仙君,受万众瞩目,而仙君楼何潇和陆江离都只能仰仗他的光芒,他享万世之香火,迎无敌之孤寂。”
雪玉京直接站了起来,语气激动地问:“这就是话本的结局了吧?!”
奇二点点头。
雪玉京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最后感叹道:“最后结局还算合人心意,如果不是用了我们的名字,这话本倒是也值得一看。”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好这一口的奇二噎住,一板一眼地说:“外界风风雨雨,有的人没有看完话本,就只说您是恋爱脑,还谣传您和陆大侠他们都是龙阳之癖,想来日后对诸位大侠爱慕之女侠会少上许多吧。”
雪玉京脸上的笑容僵住,在听闻陆江离已经被男子送了香囊和宝剑时,整个人就宛如遭了惊天霹雳,他对着坐在面前淡如清风的男子惊叫道:“杜敬之,你定要找到罪魁祸首是谁!必须让他澄清这一切!”
茶杯搁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众人都安静下来,被唤为杜敬之的男子声音低沉,温和又有磁性,宛若山谷深处清水冲刷岩石的潺潺流水声。
“此事不易,并非我想就能抓住他的。”
“为什么?”雪玉京不解,“你可是大名鼎鼎的武林盟主啊,谁会不给你面子。”
杜敬之垂下眼眸,声音平淡:“不过只是个称号,不值一提。”
穷一出来解释:“唉,雪大侠,你有所不知,要不是每次那位祈雨先生话本发布合作的书商是皇室中人,背后有朝廷做靠山,我等也不至于如此被动,事到如今都不能抓住这个罪魁祸首。”
哼哈二将穷一奇二对污蔑他们那些鼎鼎有名侠客的祈雨先生恨得牙痒痒。
杜敬之这个武林盟主虽说年纪比起其他侠客尚且还轻,却武艺高强,为人温和清正,处事不惊,又处在除魔卫道第一线,非常受江湖人士的敬重。
因着这事未曾枉害人性命,他本不想掺和,只是被祈雨先生祸害的人物太多了,那些侠客们的名声被污,走出去报出名号后再不是收获他人崇拜惊羡的目光,反而皆是用微妙和怪异的目光盯着他们看,实在是不堪其扰,他这一回倒是真的不得不出手了。
杜敬之轻轻捏了捏眉心,头疼道:“我会试上一试的,究竟能不能抓住他,还要看运气了。祈雨先生……此人所写话本皆是正派人士,句句都是针对我们正道,即便不是魔道中人,想来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如此,想要抓住此人就更加麻烦了。”
雪玉京伸出手,晃了晃手指:“非也,我们去书肆蹲守,去查那书商掌柜和谁接触。别人实力武艺不够高强,可能会被他们察觉从而查不到真凶,但是我们这样厉害,倒不至于如此狼狈。”
杜敬之颔首:“所言甚是。”
……
街巷商铺鳞次栉比,人群熙熙攘攘,贩夫走卒叫卖吆喝声不断,飞檐楼阁红芒闪过,茶棚烟气升腾。
青石路板砖上走过各种颜色的鞋,人群衣袂翻飞,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手持油纸伞遮阳,翩翩走来,她相貌艳如桃李,螓首蛾眉,宛如一朵浓艳逼人的桃花。
路过之人不一不扭头探去,目光落在这貌比西子的女子身上,看着看着还一不小心撞在了路边的柱子上,平白惹来别人嘲笑。
只见女子所过之处香气阵阵,不少人更是难以移开视线了。
女子虽说模样美艳妖冶,惊心动魄叫人心旌摇曳,但是眉眼之间却带着天真明媚,叫人一看便知是哪家千金从家中偷偷溜出来的。
她尝尽城中的小食,瞧那行走方向也知是要去城中最有名那西湖上泛舟游湖,观那人间美景。
不过去往西湖之处越走越偏,周遭的行人都不及之前那般多了,人烟不但寂寥,而且偏得人心慌。
女子娥眉轻蹙,心中有些惶惶不安,从方才开始她就觉得似乎有几道视线一直在灼灼盯着自己,实属难安。
她快步走着,时不时地回一下头,用余光轻瞥身后,却只能见到在路旁各自做着自己手中之事的寻常人。
许是她的错觉了。
女子刚这般想着,却见她才走过一道巷口时,几位壮汉从身边围来,满脸横肉不说,脸上还挂着淫/邪的笑容。
“小美人儿,你一人出来想来很寂寞吧,要不要几位哥哥们陪陪你呢。”
女子又惊又怒,黑亮的眸子里含着一点泪,愤恨道:“你、你们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
“哼,王法。美人儿啊,你可是太天真了,在这里,老子们就是王法!”
“你也别想乱叫了,省点力气吧,毕竟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
没想到在为首那位壮汉说出这句话之后,竟有一人从天而降,直接横在了他们和美人之间。
“哦?看来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在下正好还能行侠仗义,让你们好好看看究竟有没有人来做这好人好事了。”
壮汉们面色骤变,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惊惶的女子唇角轻轻上扬了一秒,高领口下小巧的喉结一闪而过。
爱写话本泼污水的魔头(4)
在偏僻狭窄的巷子口处, 几个壮汉叠在一起,他们几乎全都被揍得鼻青脸肿,哀嚎不断。
“饶、饶命啊, 大侠!”这几人再无方才的嚣张气焰, 滑轨得非常迅速。
从天而降的男子着一身鸦青色的素面劲装, 模样竟也不俗, 观之就知他绝非普通人。
“求我无用,你们害的人并非是我,而是这位姑娘。且此事也要官府来定夺,尔等也休想逃脱罪责。”
说话的男子, 也就是杜敬之淡声道完, 视线落在那位姑娘身上,她像是被吓着了,有些惶惶怯怯地盯着他看。
杜敬之垂敛眼睫, 没有多看。
他们直接将几人扭送进衙门,之后就要分别。
只是面前的姑娘似乎受了些严重的惊吓,一直都挨着他旁边不肯离去,就算是赶也赶不走。
杜敬之有些无奈:“姑娘, 既然觉得害怕又何不归家呢?这世道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言实在是危险,就算是出门也还是要家人相伴。”
身着红衣的姑娘咬了咬唇,倔强地说:“我不想回去。”
“公子,您收留收留我吧, 求求您了。哪怕是端茶倒水的活我都能做, 别赶我走。”
杜敬之目露疑惑:“姑娘为何如此,在下身无长物, 就算是救命之恩对我也不过举手投足之事,为何你直言要追随于我。”
“公子有所不知, 小女子名为雩祈,但是近些时日被父兄逼迫嫁给一个同我父亲一般大的员外做他的第十八房小妾,小女子不愿,这才离家出走。”雩祈凄凄切切地说着,情到浓处眼圈都泛着红,瞧着可怜又无依。
“我实在是不想再进那火坑了,求求公子留下我吧,哪怕是做牛做马我都愿意的。”
他泣得实在哀切,不像作假,可怜的样子引人同情。
杜敬之叹了口气,有些不忍。
雩祈见状赶紧添砖加瓦:“公子,若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便是以身相许也可以。”
相貌美艳逼人的女子双腮浮起淡淡的粉,仿佛飞来的两片桃花,勾人心弦。
杜敬之微微蹙眉,敬谢不敏:“姑娘客气了,不必如此。收留你也不是不行,但若是你跟了我之后,可就不再是富家千金的待遇,每日要做些丫鬟下人的活,你可曾愿意?”
雩祈点头似小鸡啄米:“我愿意!多谢大侠收留,大侠一定好人有好报。”
……
雪玉京转着手中的茶杯,寻思着这杜敬之先一步出去打探一二,怎么现在都还没有归来,莫不是被什么绊住了手脚。
以杜敬之的实力,定然不可能会被书肆的那些人发现,所以路上定是又遇上了什么麻烦。
一想到那人的圣父性子,莫不是又在做些什么行侠仗义之事。
要不怎么说他雪玉京是杜敬之的好友呢,不过是思索片刻,就已经将杜敬之碰上的事情摸得七七八八,猜测得都八九不离十了。
“吱呀”一声。
坐在客栈窗边,闲得都无聊看大街上各色行人的雪玉京头也不回地说:“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出现我都打算出去寻人了。”
“你说说你,明明我们此番出来是有正事要办,你可别又……”
他扭过头,说的话突然堵在了喉咙里,震惊地看着跟在杜敬之身后的漂亮女子,又瞧了瞧杜敬之淡然的模样,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你……她她她……是谁?!”
向来不近女色,连童子身都还在的武林盟主杜敬之,难道现在就要铁树开花了吗?!
雪玉京用余光偷偷瞄着亦步亦趋跟在杜敬之身后的女子,视线落在对方美丽的容颜上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心中也有几分了然。
只有这般好看的姑娘,恐怕才能入了他杜敬之的眼了吧,旁人哪能行呢。
“这是我在路上遇见的姑娘,救下她之后就带回来了。”杜敬之三言两语就解释完了。
雪玉京都没反应过来,眨巴着自己清澈又愚蠢的一双眼睛:“就、就这样,没啦?”
还以为这是在哪里惹上的桃花债,躲是躲不过了,还得乖乖带回来。
雩祈瞥见雪玉京的表情,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他知晓这人,墨玉公子嘛,好歹还是他上一部话本子里的主角,他对他也算有几分了解。
现在相处看来,他所写的话本可真没有出错,这人就是有几分蠢笨呆傻的。
“公子可听我一言,今日我幸得杜大侠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所以才想跟在他身边。”雩祈站出来说道,他羞羞怯怯的,还时不时地去看杜敬之脸上的表情,一副情谊含在眼中缠绵的模样。
雪玉京恍然大悟,好好好,遇上俗套的以身相许情节了,不过这也太巧合了一点吧,怎的他们在追查之时就碰上了这人,还在机缘巧合之下就把对方给救下来了。
就算心中疑虑甚多,雪玉京也未曾表现出来,他慢慢悠悠地走到雩祈旁边,刚想说些什么话,在对方抬眸看来时,被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一盯,顿时心尖发颤,手脚无处安放。
他不但心慌意乱,而且连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竟然左腿绊右腿,差点往下摔倒。
要不是雩祈伸手快,迅速地扶住了他,恐怕雪玉京就要载个大跟头,狠狠地出一回丑了。
雪玉京讪讪地说:“多谢这位姑娘。”
雩祈对他可就不像对杜敬之这样和蔼可亲了,冷淡道:“你还要抓着我的手到什么时候,还不起来吗?”
雪玉京连忙起身,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忙问道:“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呢?”
雩祈干脆地说:“雩祈,祈雨的意思。”
他坦白直言,倒是让雪玉京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名字,和那位祈雨先生也太相似了点吧,真是巧合?
说起来能写出那样细腻的话本,也不一定就是男人啊。
雩祈无辜抬眸,问:“怎么了,我的名字可有什么不对吗?为何公子要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雪玉京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对,如果真的是祈雨先生的话,对方应该知道他是谁。并且,说不定祈雨先生那里就有他们的情报,知道了他们现在正要去捉拿他,又怎么可能会送上门来呢。
他不信那位祈雨先生如此大胆。
杜敬之从此前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直到他们打闹结束,他才温声对雩祈说:“雩姑娘,你去让小二把菜上了,如今已经酉时了,想必你们也饿了吧。”
雩祈点头应是,一点千金大小姐的架子都没有,很听杜敬之的话,转头就出门了。
在他离开之后,杜敬之才淡淡地对雪玉京说:“你方才可有试探出什么来?”
雪玉京的神色也正经了不少,沉声说:“她身上并无半分功力,并且手上也没有习武之人的茧子,似乎就是个普通人。不过……”
他的未尽之言让杜敬之说了出来:“不过,太巧合了,对吗?”
雪玉京面色沉重地点点头:“又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又和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名字那样相似。要说其中没有半点问题,我是不信的。”
杜敬之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垂眸深思时,连雪玉京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另外一边的雩祈蹦蹦哒哒地去找了客栈的小二,他当然没有老老实实地只是传菜,不过他也没有在饭菜上做什么手脚,而是将目标瞄准了茶水之中。
这是雩祈预谋已久的事情,针对的对象当然是这位大名鼎鼎的武林盟主了。
有关杜敬之的传闻实在是太多太多,让人惊讶的是绝大多数的人对这位盟主的评判多是夸赞之言,没有一句是不好的。他倒是要看看这位武林盟主究竟如何,又是不是另外一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回的药他是下定了。
他手中的药在他们魔教可是最顶尖的一批,可以说是无色无味,就算是下在茶水里面也不会有人发觉。不过现在他们初识,那两人肯定会对他升起警惕,不一定会喝下他端过去的茶水。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后手。
杜敬之示意雪玉京噤声,后者反应过来,立刻安静。
门外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来,也确实如雪玉京所说,不带任何武力。
来人推开了门,正是干完了杜敬之吩咐的事掉头回来的雩祈。
他走到杜敬之身边,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看,明艳的小脸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一眼就能瞧出来他的心情非常愉悦。
这样盯着杜敬之就像小狗狗求夸奖,若是他背后有尾巴的话,兴许现在都能摇得飞起来了。
“嗯,雩姑娘,多谢你了,便同我们一起坐下来用膳吧。”杜敬之待人接物时向来真诚温和。
光是他不论对谁都不假辞色,也绝不用有色眼镜看人这种做法,也足以让一些人对他死心塌地了。
雩祈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真有心机,从善如流坐下来,眼带笑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杜大侠。”
哼,伪君子,今天就让他看看这副装模作样之态能撑到何时。
爱写话本泼污水的魔头(5)
菜全都一一送了上来, 茶水在送来时,因为雩祈没碰,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掠过了茶水。
而且每道菜也只有雩祈动了之后, 他们才会动。
不愧是狡诈多端的正道人士, 连用膳是都这样警惕!
就算这些菜被下了药, 只要他敢吃, 就证明了他手中定有解药。若是中了毒,直接掐着他的脖子逼他把解药交出来不就行了。
雩祈在心底冷笑,不过他可没打算下那种愚蠢的毒药害命,这不就是把自己当成靶子来让他们针对吗。
他要的只是让这些正道人士们出丑, 若是在乎颜面的最好羞愧而亡。若是没有, 此后在江湖也别想再那样嚣张了,通通都给他在旁人异样的眼神中存活,给他夹着尾巴做人吧。
在心里胡乱想着的雩祈很淡然, 数着时间先告退了:“杜大侠,我在你们隔壁订了房间,明日若是你们要走,一定要唤上我。如若晚上有何吩咐, 也不要同我客气。”
杜敬之颔首:“多谢雩姑娘,我们会的。”
等他出去将门合上,雪玉京就迫不及待地凑上来:“她还真的没干什么坏事啊,莫不是只来监督我们, 关键时刻搞点破坏?”
杜敬之意味深长地说:“那可就不一定了, 你先回自己的房内,等明日之后这一回的任务或许就结束了。”
雪玉京:“?你有线索了, 什么时候?”
他脸上挂满了疑惑,可看杜敬之没有要解答他疑问的意思, 只好嘀嘀咕咕地走人。
“真小气,谜语人。哼……说起来,怎么屋子里一直都有股香气呢。”
杜敬之在他说完最后那句话后,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僵。
“魔道……当真毫无下限,无耻之徒。”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
隔壁房间。
雩祈将手中的香囊抛起来,又接住,脸上挂着得意轻蔑的笑容。
就算那些正道人士防得住入口入手的东西,还能防得住吸入鼻息的空气么?他们哪怕武力高强,可以大部分时间屏息也没关系,总不能持续几个时辰不呼吸吧,在此之间他可是时时刻刻都和杜敬之待在一起呢。
说起来,雪玉京多半也出现了症状,说不准他们俩此刻浑身火热,又是寡男寡男独处一室,或许二人已经干柴烈火叠在一起了。
届时他在唤几人去他们的房中,哪怕只是看到些许丑态就给他们两人宣扬得人尽皆知,最后再写上些话本故事传到大江南北,看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还能不能在江湖中混迹下去。
而杜敬之这个武林盟主也不知道此后还会不会后悔来查他的身份。
雩祈轻轻哼着小曲,掐着一柱香的时间开门。
他差点就被吓得把门给摔上了。
——为什么那姓杜的就站在门外,还直直地看着他?!
雩祈强颜欢笑:“杜大侠……您怎么过来了?”
他紧紧抵着门,想要关上,却发现使劲了力气后都纹丝不动。
雩祈低头一看,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抓在门沿上,连青筋都未曾凸显。
好好好,他比不过这种野蛮的江湖人是吧。
雩祈小脸都憋红了:“杜大侠,我们这孤男寡女,三更半夜共处一室的不合适吧。”
他不信杜敬之没听懂他的意思,所以这人为什么还严严实实地抵在门口。
“雩姑娘不欢迎在下进去么?”杜敬之只说了一句话。
雩祈心中百转千回,不断猜测杜敬之这句话的意思。
难不成他被怀疑了?至少明明说得信誓旦旦对这人的恩情无以为报,结果转头就把对方拦在门外,是个人都要怀疑他吧。
本来怀疑就怀疑,他也无所谓了,可是看杜敬之这模样还算正常,也就意味着他并没有受到那药的迫害,现在依然还是那个再正常不过的杜大侠。
所以他还不算害了这人就溜之大吉,需得再留在他身边忍耐一段时间,重新静候时机。
雩祈深呼吸一口气,尽量维持自己和谐友善的表情,柔声细语地说:“没有,杜大侠进来吧,只是小女子在外孤身一人还是太紧张了,所以对谁都不太放心而已。”
他把门敞开着,以防不测,但是没想到杜敬之在进来后顺手就把门给掩上。
雩祈张了张嘴,被他这个操作弄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曾想他刚坐下来,想问问杜敬之有何事要在这时进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女子房间时,他的手腕突然就被紧紧握住。
雩祈:“?”
他感受到了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掌心无比滚烫,尤其是当灼人的热度源源不断传来时,他有点小小地慌乱了。
“杜、杜大侠,你没事吧?”这个时候的雩祈还打算挣扎一下。
他没想到杜敬之这么能忍,还那么会装,刚才在门外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好像什么事没有,居然把他都给骗过去了。
真不愧是正道小人之魁首。
“雩姑娘觉得呢?你下的毒,难道自己不清楚吗。”杜敬之用的是肯定的口吻,他的语气已经有些淡了。
雩祈还在装傻充愣,眨着自己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故作无辜:“杜大侠,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呀。要是您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现在还是去药铺找找大夫吧。”
杜敬之捏着他的手有些紧了,语气也更加生硬:“雩姑娘,不对,该说你是祈雨先生吧。男扮女装跟在在下身边,也倒是为难你了。若是你能早些解开这毒,也能少吃点苦头。”
雩祈睁圆了眼睛:“你、你是不是一早就发现了我是谁?!”
他还以为这两人至多就能猜出他跟祈雨先生关系匪浅呢,为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男扮女装啊,他记得杜敬之可没有碰到过自己。
杜敬之显然不想同他谈论那些是是非非,他的呼吸已经有些沉重了,冷白的双颊浮现出了些许浅淡的红色,额头细密的汗珠渗出来,说明了那药已经流窜至他的全身,现在已经开始发作了。
“雩祈,交出解药吧。”杜敬之直言,“我武功强于你,你也不想我硬来取药吧。”
雩祈冷笑一声:“那你信不信我大喊你非礼我,让客栈所有人都来看看他们江湖的武林盟主都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在半夜三更轻薄弱女子,比采花贼还无耻。”
杜敬之听他这话,额头青筋直跳。
他握着冰冷的茶杯,一连给自己灌了两三口茶水。他喝得有些急了,那水液就顺着他的下巴和喉结往下淌。
水珠挂在他的喉结上,雩祈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发觉自己干什么什么蠢事之后,他小脸一下涨得绯红。
若是旁人中了此药,在烈性的药效下定然承受不住,恐怕立马就会化身为禽兽扑上来,也就只有杜敬之这种武力高强的人还能生生忍住,不过时间一长,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杜敬之静静地看着他:“在那之前我会先点上你的哑穴,在下也不想出此下策。”
雩祈面色骤变。
他算来算去,错算了杜敬之的武力值。他单知道自己男扮女装之后,这些正道人士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不会对他出手,可是没想到他们武力值已经强到了会忍着如此强的药效不发作,偏偏在这个时候还能过来威胁他。
雩祈狠狠闭眼,他颤颤巍巍地说:“不行啊,杜敬之,我这没解药。这种药是我们魔道女子专门研发出来睡她们想睡的男人,只要下了此药之后,必须同人交合才能解开。”
他睁开眼睛,一只手放在对方面前:“你先别冲动,你的友人雪玉京就在隔壁房间,只要你去和他交合,这药必定能解。再不济你去找位女子同你春风一度,你这般好看,定然有不少江湖女侠愿意……”
杜敬之却越靠他越近。
“你你你、等等等等,别冲动——!!!”雩祈突然发现自己的哑穴被点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对方。
“原来这就是雩少侠本来的声音啊,很好听。”
方才情急之下雩祈飙出了自己本来的声音,但不知道为什么杜敬之突然要说这个,他一点都没有感受到被夸奖的喜意,只觉得杜敬之这人老奸巨猾,真是好生可怕。
“少侠不知一个道理,谁犯的错就应该由谁来弥补承担,断然不能将无辜之人拉入我们的争端之中。”杜敬之微微一笑,对着雩祈道:“失礼了。”
……
…………
杜敬之就是王八羔子,果然正道人士都是黑心的,他这个正道魁首也是黑的,外表看着是个好欺负的白汤圆,其实内里也是黑芝麻馅的。
雩祈简直眼前一黑,他从来没想过屁股针打起来会这么痛,虽说他在写的时候非常放肆香艳,可实际上他从来没有真的体会过,也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男人摁在榻上。
关键这一切还都是他自找的,就算是求神拜佛也无门,全赖他自讨苦吃,怨不得别人。
雩祈恨得牙痒痒,趴在床上质问杜敬之这个大猪蹄子:“明明这药效只需一两回就能解了,后面那五六七八回是怎么回事?!”
这个绝对不可能用药效太强能解释通吧!!
他杜敬之这就是在打击报复!!!
爱写话本泼污水的魔头(6)
杜敬之当然不会承认此事了, 他轻咳一声,稍稍掩饰脸上的尴尬。
“雩少侠多虑了,这都是你们的药品级顶尖, 效力太好。”杜敬之面不改色地撒谎, 还在慢条斯理地给身上穿着的衣衫系上腰带, 任谁也看不出来他是在胡说八道。
雩祈都有些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给唬住了。
莫不是这药真的能力太强了, 所以让杜敬之也束手无策?
总不能是他现在魅力太盛把杜敬之给迷住了吧,以前可没听说这位武林盟主好龙阳呀。
雩祈捶着软枕,又无端地回想起自己之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杜敬之无情拖回去的场面, 顿时又羞又恼, 连耳垂都给红透了。
好在杜敬之也不是完全狼心狗肺薄情寡义,在拿他解完毒之后还给他清洗了一遍,没有完全让他如同一只被橄榄的破布娃娃一样扔在床榻之上。
不过现在也没能好到哪里去, 目前哪怕是不绑着雩祈,他也动不了,感觉浑身酸痛,尤其是屁股, 连坐都不能坐了,只能趴着。
折腾了大半夜才睡着。
天刚露出鱼肚白,雩祈就迷迷糊糊地醒了,他掀开惺忪的睡眼, 见杜敬之坐在床头, 正探手过来扯开了他的外衫。
雩祈一个激灵,连忙拍开了杜敬之的手, 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一脸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
他还以为杜敬之又要兽性大发, 对他做出禽兽不如之事,他的屁股已经肿了,要是再来几回的话下半身恐怕都要瘫了。
杜敬之握紧了手,又放开,脸上还有些许的愧疚,他垂眸淡声道:“雩少侠,在下只是想为你上药。若是那些伤处都擦上了药,之后恢复得就会更快些,不至于疼上几日。”
雩祈磨牙,有些愤怒:“你以为罪魁祸首是谁!”
他深呼吸一口气,说服自己不要去跟对方计较:“我自己来就行了,不用你动手。”
杜敬之也没有非要强硬地来帮他上药,说完这话之后就将手中握着的药瓶子给放下来:“若是擦不到的,可以让在下代劳。”
雩祈嘴硬:“才不会。”
杜敬之正人君子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半点都不担心他会偷袭。
雩祈在心里嘀嘀咕咕,又偷偷地小声骂了他一两句小人,不知道杜敬之背对着他,在嘴角轻轻扬起了一抹淡笑。
雩祈身体的柔韧度极好,不然昨夜也不能被摆弄出那么多个姿势,可他上药时没轻没重的,总是会弄疼自己,发出嘶嘶的疼喘声,眼角都飙出了泪光。
可是他还念着自己此前同杜敬之嘴硬的话,根本做不到低声下气地认错让对方帮忙。
杜敬之在心里叹了口气,又转过身来:“雩少侠,让我来吧。即便药是你下的,所以合该你来偿还,但是那么多回也是我不对。我以前在药谷待过一段时日,于上药一事尚且有些心得。”
雩祈眨了眨眼睛,没注意到他用上了“我”字,关系也变得比此前亲密了些。他也觉得没必要为难自己,本来就是他杜敬之害他至此,他为何要忍痛挨累呢。
“好、好吧,那你一定要轻点。”
杜敬之微微抬眸,看到的就是躺在床上,一头墨发披散而下的美人羞赧垂睫,双颊浮着桃花一样的色泽。
他面向着他,还很乖地自己掰开了腿。
杜敬之觉得那药效也果然如他此前所言的那般强悍凶险,要不然为什么直到现在,他身上都还残留着些许感觉呢。
……
雩祈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他三两口扒着饭吃完,才注意到雪玉京施施然从外边回来,身上还有一股浓烈的脂粉气。
看来是在外面解决的。
哪怕是这两个人一块出去,他也有的是机会大书特书,没想到杜敬之这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害得他现在这样狼狈。
他喝完茶水,拿手帕擦嘴时,杜敬之和雪玉京二人就坐在他面前,两堂会审打算审问他了。
雩祈眼皮子微掀,半点都不带慌的。
反正他们这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为了维持自己的颜面,绝对不可能朝他一个没有真干过坏事的可怜人出手。尤其是名声越盛的人,就愈发爱惜自己的羽毛。
“你就是祈雨先生啊。”雪玉京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理,分明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却还是装模作样地绕着他打转,啧啧称奇。
雩祈从鼻尖里轻轻哼出一声:“对,怎么了?”
“写狐妖雪玉京的是你?”
雩祈骄傲地抬起自己的下巴:“那是当然了,被我写在话本子上你可是你的荣幸。我的话本现在可是风靡四海八荒,大江南北谁人不知祈雨先生。说不准等你做了古,未来这些还会被拿出来当作史书典籍来研究,让他们都知晓你雪玉京呢。”
雪玉京抽了抽嘴角,这个荣幸他是半点都不想要。
杜敬之语气平平:“你是指那些‘迟来深情比草贱文学’‘继母文学’以及传言中的‘父子兄弟枉为人伦文学’……”
他还要再说,就被雩祈面红耳赤地阻止了:“停停停,你够了吧!”
不知怎么的,明明他写出来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哪怕是承认也可以嚣张承认,但是落入了杜敬之口中,被他说出来就是觉得有点儿别样的奇怪。
实在是太羞耻了点。
可恶的杜敬之,他一定就是故意的吧。
雪玉京不解:“你为什么要写这些话本来抹黑我们?”
“写就写了,还问为什么?我们魔道中人要害你们正道人士还需要理由吗,自古正邪就不两立,我们同你们互相伤害这是天经地义的。”雩祈挺胸,说得那叫一个振振有词。
雪玉京:“……”
他都不知道从何反驳,只能感慨魔道也是有好大一朵奇葩。
雩祈头铁,还仰着脑袋嚣张地说:“怎么,不行啊?”
雪玉京都快被他气笑了:“你可知我们都是被你污蔑的仇家,这可是我的名字,被你写进书中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这雩祈可就有话要说了,他轻蔑一笑:“你说这是你就是啊,你怎知这不是和你同名同姓之人,哼。”
雪玉京都要被他的胡搅蛮缠和伶牙俐齿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在一旁看完热闹的杜敬之此时才慢慢开口,调解他二人之间的矛盾:“不要再吵闹了,雩祈如今是我的婢女,他日后定然不会再做这件事。”
事到如今雪玉京都不知道雩祈是男扮女装,他只知道对方是他货真价实的仇家。
雩祈:“???”
雪玉京一脸讶异:“你说的可是真的?他可是魔道中人,刚才对我们的态度还桀骜不驯呢,你能制得住他吗?”
杜敬之对此的回复是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还是他武林盟主的友善之态。
雩祈却发觉到了明明白白的威胁之感,果然,他们这些正道之人其实没一个好东西,个个都是衣冠禽兽,口蜜腹剑的王八羔子!
真要他做婢女?!
那就别怪他使坏了!
雪玉京看看咬牙切齿的雩祈,再瞅瞅温和淡然的杜敬之,撇嘴:“行行行,还得是你杜大善人,能魔道都能渡。我看你这是要舍身饲鹰了,就看看他雩祈之后能不能听你的话吧。”
雩祈朝他呲牙咧嘴,哼哼了两声,摆的就是猖狂嚣张的模样。
雪玉京朝着杜敬之嚷嚷:“你看看她,哪有半分女子的模样,她看上去是能变好的样儿么。”
杜敬之静静看着他们胡闹,半响,把自己的茶杯搁一边:“无碍,我会让他听我的话。既然现在已经找出了真凶,那么我们现在就回江南吧。”
没错,他们千里迢迢从召府赶到京畿附近的临江城,就是为了在这个普天之下最大又最嚣张的书肆底下查明祈雨先生背后的身份。
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对方居然自个儿主动送上门来了。
既如此,那么他们当然可以顺利打道回府了。
不过此处到底是离皇城最近的地方,既有繁华的城镇,连吏治都是清明的,不敢有所疏忽。这也许就是为什么雩祈敢在此地暴露身份的缘由吧。
现在想来,或许连当时那些壮汉都是雩祈刻意找来演戏的吧。
“雩少侠,就先委屈你先同我们一起赶路了。”杜敬之温文尔雅,华茂春松,说话也是温和有礼的。
雩祈听着这话却在磨牙,说的好听,有本事就不要让他也一道费劲巴拉地跟着走啊。
他以为他们要走车马劳顿,实际上走的是水路,非常快就能到江南了。
雩祈是有些晕船的,他坐在船上摇摇晃晃,感觉自己脑浆都要被晃出来了。
他每日都睁眼躺在床上,闭眼也是躺在床上,连吃食都是让杜敬之拿进舱内给他喂食的。
雪玉京看他现在是哪哪都不顺眼,抱臂在一旁冷嘲热讽:“你看看,就他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当婢女么,让你一直伺候他还差不多。”
“你……呕……!”雩祈刚想骂骂咧咧地反驳,结果还没说出一句话又给难受地瘫回去了。
杜敬之无奈:“你先躺好吧,等下了船再同他争论。好了,玉京你也别太死缠烂打吧。”
雪玉京:“???”
他有理由怀疑自己是被友人针对了。
雩祈半点都不对杜敬之有任何感激的想法,他觉得如果不是对方的话,他也不会陷入这种凄惨的境地,晕车也更是不会存在。
等他到了杜敬之的地盘,非得给他搅个天昏地暗不可!
爱写话本泼污水的魔头(7)
雩祈也不是所有时候都是昏着的, 夜间他强撑着从榻上爬起来,在甲板上吹凉风。
一阵飞鸟咕鸣振翅的声音突然响起,在涛涛江水中并不能引起旁人注意。
雩祈再也维持不住上一回的淡然, 面色铁青地伸手将这只鸽子给接至手中, 然后慢慢腾腾, 哆哆嗦嗦地将一封信给塞进竹筒中, 让鸽子给振翅带走。
传信用的鸽子飞得很快,不过多久便消失在夜空中。
雩祈收回自己的目光,慢慢吞吞地挪回了船舱。
自今日起,江湖就都给他乱起来吧。
要怪就怪姓杜的那王八羔子, 若是他没有一意孤行非要将他带走, 他们正道也不至于在将来落到覆灭的地步。
原本他们正邪不两立,但是也不至于一直水火不相容。且他们魔教倘若想要出手的话,也必须要一个师出有名。
非是他们干坏事还要经过别人允许, 而是总有些人太怂,不愿意跟那些正道中人对上,胆小如鼠,生怕跟正道对上之后会被他们剿灭。
现在可是他们正道之人先来惹是生非将他抓走的, 不是他非要同他们作对,若是这样那些人还忍气吞声的话,就滚回去奶孩子吧,也别混什么江湖了。
呕……!讨厌的晕船!!
在他离开后, 甲板上原来的位置又站了一个人。
这人不单单只在原地静静地站立了一会儿, 只见一柱香的时间,他的手臂上就赫然多了一只灰蓝色的鸽子。
如果雩祈在场的话, 就可以看出来这只鸽子和自己之前的那只一模一样,连鸟喙都如出一辙。
一身湖蓝色衣衫的杜敬之在夜色下并不起眼, 江上的孤月将光辉倾泻在他身上,他不疾不徐地展开那封信,发现了那封信上用凌乱的字迹写着:
【我被武林盟主束缚在江南召府,速来救援,此乃天赐良机。】
杜敬之两边的嘴角一点点提高,他弯了弯眼睛,低声喃喃:“确实是天赐良缘。”
敌在明我在暗,一些江湖中的危险因子能否趁这次机会铲除呢,那他就拭目以待了。
……
召府很快就到了,这里确实是和京城完全不一样的风景,带着独属江南的特有风情。
水是柔婉的,风是细和的,即便是讲话的人都带着吴侬软语,他们这是鱼米水乡,天然就比北方那少了风沙气息。
雩祈从前来过江南,只是那时候是为了完成他们魔教的任务,感触并不深刻,匆匆来过之后就匆匆离开了,根本没什么时间好好欣赏,不像这一次有大把闲暇的时间。
虽说他是被杜敬之胁迫来的,但是这人并未限制他的自由,甚至还在他买东西时主动付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雩祈警惕地看向对方,得来的却是杜敬之无奈的眼神:“雩少侠不必如此盯着我,我若是要对你做什么,也不会做这些事讨好于你了。”
杜敬之和声细语地说起这事,雩祈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真的。
他现在性命算是掌握在杜敬之手中,哪怕这人想强迫他,雩祈也不能耐这人如何。
不过一想到自己将来会在这人手中受尽委屈,雩祈就觉得十分愤怒,花起钱来就更什么节制了,在路边的摊贩上大肆购买,看上什么就直接带走,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雪玉京看得都目瞪口呆了,雩祈还对着杜敬之挑衅:“这也算是我当你婢女的酬劳了,杜敬之,你不会连这点花费都不愿意吧。”
杜敬之温和一笑,就像是没有脾气一样,对待雩祈无理取闹的行为也如沐春风:“雩少侠误会了,我并不会不愿。若是想要什么同我开口即可,于召府中人而言,这也是辛苦赚取的费用了。钱财留在身上也并无多大用处,花出去造福百姓即可,也能促进钱财的流动。”
这话听得雩祈面色一僵,总觉得自己这个邪//教分子也像是突然在做什么好人好事了一样,别扭得要命。
他头皮发麻,真是没想到杜敬之居然会有这样的觉悟,倒还真像两袖清风了。
雪玉京也给杜敬之比了一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居然三言两语就制止了这个魔头肆无忌惮挥霍的行为,还不费吹灰之力。
杜敬之接收到了雪玉京惊叹的夸赞,也只是在面上轻轻一笑,他只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
……
杜府。
雩祈看着偌大的府邸啧啧称奇,假山奇石,雕梁画栋,不仅有进制的小院还有池水和池中岛,平日里就可以去池中岛的亭中观景,又有谁能不说上一句奢华呢。
“你是不是剥削鱼肉百姓了,居然富成这样?”雩祈穿过月亮拱墙,刚走至繁华廊中,就不敢置信地问出了声。
除了这个答案他想不出来别的赚钱法子,方才在街上的时候,杜敬之就挥金如土,虽说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怎么做到只有杜敬之自己心里清楚了。
穷一奇二完全没想到自己刚进来就听到了雩祈信口雌黄的发言,当即面色一变。
他二人平日里就待杜敬之忠心,听见这话,穷一就冲出来责问:“姑娘休要胡言,我们盟主这些钱全是手底下的人操持商铺赚的,可从未拿过百姓分毫,绝对不像某些官员囊虫压榨百姓!”
雩祈也就随口一说,毕竟武林盟主又不是朝廷的官员,不能为商,他们这些江湖中人就是肆无忌惮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哼了两声,嘟哝道:“我这不是随口一猜嘛,这么激动干什么。”
观他这模样,显然还是不知悔改的。
穷一奇二都快要被气笑了,雩祈只是随口一说,却完完全全是诛心之言,不知他这是将盟主的名声置于何处。
他们还想知道这女子究竟是谁,说话做事没有章法还任性刁钻,简直和那些魔教中人一样可恶。
杜敬之轻轻拍了一下雩祈的肩膀,后者就算不乐意也朝着穷一奇二扯出一个勉为其难的微笑。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被迫的,实际上非常不高兴。
“这位是雩祈,他是我新收的婢女,会在院子里伺候我。”杜敬之轻声告知穷一奇二雩祈的身份。
身着红衣的女子明艳动人,一颦一笑眼中皆是风情。
这样的女子居然是他们盟主新收的婢女,二人皆都愣住,内心不由有些动摇。
看女子此前那嚣张的态度,莫不是他们未来的女主人,可是他们并不理解盟主隐瞒的做法,如若真是他们未来的女主人,那么直言就是了,何必藏着掖着。
二人想不明白,对视一眼,决心顺其自然。毕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是看面前女子这张扬放肆的态度,他们还是觉得眼前一黑。
如果真是未来的女主人,都可以想象得到他们将会生活在多么可怕的水深火热之中。
雩祈没理他们俩,转头问杜敬之:“我以后住哪儿,快带我去瞧瞧。”
杜敬之好脾气地应了。
从而人的相处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两人之中甚至是雩祈处在上位,杜敬之还想当听他的话。
穷一奇二面面相觑,俱是哭丧着脸,只能希望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不是如他们所想的一样。
不过一男一女之间哪有什么纯洁的感情呢,尤其是他们的盟主,这么多年来也不见他带任何女子回府,对外界的女子向来都是不假辞色,哪有对人这样柔和过。
也不知道这个是不是真的有戏。
雩祈和杜敬之都不知道穷一奇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二人径直走去杜敬之的院中。
这宅邸倒是真的非常大,雩祈都感觉自己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可还是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到院门口。
若不是刚才穷一奇二解释之后,他还要发表一番鱼肉百姓论。
他从刚开始过来的时就看到了有几个小院子,但是杜敬之却只带他走向了最大的这个院子。
雩祈想了想,不可思议地问:“难不成我要和你住在一块?”
杜敬之颔首。
“你疯了不成?”雩祈匪夷所思,“你明明有那么多间院子,却不拿来分给我,偏要我和你挨在一块,你是什么个心理?”
杜敬之似笑非笑地说:“雩少侠是否忘了自己身为魔教的身份呢?”
雩祈哑口无言,好家伙,杜敬之果然是还在防备着他吧。既然如此,又非要他做什么婢女呢。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对方其实不一定是要他来做什么,可能就是想把他束缚在身边,逼得他不能再干坏事了。
既然如此,他就安心地住下来吧。
反正要不了几日,他杜敬之就没心思再来管教他了,也不知道他到时候还能不能坐稳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
事实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雩祈虽然在盟主府里睡得很香,毕竟到底是大户人家,睡得玉枕软塌,和他平时和他享受的也所差无几。
可是没有睡到日上三竿,那杜敬之竟然在一早就唤他起床让他干活儿去了。
雩祈:“???”
不是啊你来真的吗?
你也不怕我干活把你家给拆了?!
爱写话本泼污水的魔头(8)
“怎么了, 雩少侠?”杜敬之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当初不是答应过的么,怎么现在不愿了呢, 少侠可是要反悔?”
语气中隐含威胁之意, 听得雩祈头皮发麻?
他就知道杜敬之这人是笑面虎, 从头到尾都写着不怀好意。
罢了罢了, 为了他们魔教的大业,忍辱负重也没关系。
等他们魔教的人过来把盟主府占了之后,他要杜敬之抱着他的大腿哭诉后悔之前这么对他!还要他给自己擦地暖脚,让这狗东西悔不当初。
雩祈心里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杜敬之在他走后, 脸上的笑容微敛, 他入了书房,静静地端坐片刻,便开始磨墨写字, 行云流水地书写下一道又一道的信件。
在不久后的将来,这些信就会流传至散落在江湖各地的侠士手中。
一同抵御“来势汹汹”的魔教。
杜敬之刚把一封信写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在末尾书写下自己的名讳,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响起来, 接着就是拍门的声音。
他那一笔差点就没能稳住,墨迹浸润了信纸,浓墨重彩的一点叫人心惊,好在还能往下写字, 这封信还不算毁掉, 依然能继续填上姓名。
“进。”杜敬之淡声道。
他抬头看去,却见来人是一脸慌张的穷一。
杜敬之开口问:“怎么了?”
穷一瞧着就相当急切, 在杜敬之说话后就迫不及待地竹筒倒豆子说来:“盟主,大事不好了!您聘请来的这位雩姑娘把咱们厨房烧了!”
“属下原本是想着让他做劈柴烧火的工作, 不成想他手无缚鸡之力,连柴都劈得乱七八糟。于是属下同奇二只好让他去烧火,这样的活儿便是连五岁的小丫头都能胜任。”
他说到这里,眼神流露出深深的悔恨之色:“就是因为我们太大意信任雩姑娘了,没想到她连烧火都烧得让我们大开眼界,直接将咱们的厨房都给烧得乱七八糟!”
杜敬之微微抬眉,也算是有心理准备,他面上的淡然还能维持住。
他刚要说话,另一道嚣张又漫不经心的脚步声紧随其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哼,我就知道你这人过来告状了。怎么啦,你们盟主原本让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他暖床的,我不愿去干那些活,干差了点不也正常?”
他的嗓儿也张扬又明媚,带着不走寻常路的自由浪漫,听之便觉心颤。
原本杜敬之稳稳当当拿着的毛笔一滑,笔尖在斜下方落下一道深重的墨痕。
这封信彻底毁掉了。
雩祈还乐颠颠地过来了,还扬了扬下巴:“你在写信啊,要我给你红袖添香吗?”
他热情得不像话,可谁都能知道他多半是在不怀好意,就算是所谓的献殷勤也可能是在打着坏主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就是一肚子坏水。
穷一都被他气得面色铁青,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女子,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要脸这几个字。
这做派当真不像是正派人士能干得出来的,但他不觉着自家盟主会和魔教中人混迹在一起,于是也只能在心里憋闷地想着,果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不必了。”杜敬之慢慢将信给封上,对他道,“既然雩姑娘不会做那些,还非说是给我暖床的,那便留下来吧。”
此话一出,穷一只觉得未来暗无天日,面色彻底灰败下去。
完了,他们盟主现在被这妖女蒙蔽了双眼,说不准未来还真会让她成为女主人,将来他们的盟主还会像是如今这样铁面无私,公正严明吗?
雩祈也神色微变,听了这句话就感觉他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完完全全地中了杜敬之的圈套。
他脚尖向外,想跑,结果却被杜敬之发话叫住。
“雩祈留下来,穷一,你先下去吧。”
雩祈苦哈哈皱着脸转过去,早知道就不这样得意了,看着穷一过来告状就前来耀武扬威,想要好好气气杜敬之这人,看他还敢不敢让自己来干活。
等穷一一脸苦涩地离开这个,雩祈也面如死灰地凑到了杜敬之的旁边。
“我、我方才是在同你们开玩笑的,你不要误会啊,我可没有龙阳之癖,才不会想和你做那断袖之事。”
一想到上回自己干的事害得自己屁股痛了好久,雩祈就觉着眼前一黑。
他慢吞吞地挪过来时,还若有似无地捂了捂自己的屁股。
雩祈自以为自己做的隐蔽,实际上早已落入杜敬之的眼中,他同样想起了上一回做过的事,面颊上不自觉地也浮现出两抹淡淡的红。
杜敬之清了清嗓子,在脑中念了几声清心咒来平复躁动的心思,终于冷静下来后,他轻声道:“既然方才那只是玩笑话,那雩少侠就做自己该做的事吧。替我端茶倒水,可否?”
这不就是让他二选一的意思么,雩祈不听话还能行吗,说让他去端茶倒水他也是要去的,没有非留在这里跟杜敬之杠,否则还不知道杜敬之这人会不会对他干那种禽兽不如的事呢。
于是雩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保持尚且得体的微笑:“是,盟主大人。”
他退出去后,杜敬之叹了口气,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然后加快写信的速度,赶在雩祈又弄出一堆幺蛾子事前全都用鸽子寄出去。
他手底下训鸟的手段一流,哪怕是敌人那边的鸽子也能利用起来,织构成庞大的信息网,甚至暗中的一些事迹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鸟雀损耗太大,途中总会发生一些意外,并非什么都能知晓。
但仅仅只是比魔教等敌人更高明的手段,就能让他们在对敌之中抢先一步,占据高峰了。
这边的雩祈刚踏出房门,就开始在心里想着下次要写以杜敬之为原型的话本子,现在于心中打好腹稿,等回去之后就要污他名讳!
对杜敬之这样的笑面虎来说,最怕别人撕开他装出来的面具,那么就把他塑造成为表面温和背地里残暴又无情冷酷的人就好了。
故事背景他都已经想好了,就放在王朝末期。而杜敬之乃是腐朽王朝的奸相,表面看上去温和善良,实际上蒙蔽帝王而且还残害百姓,嘴上说着要对百姓好两袖清风清正廉洁,珠宝字画却堆满了家中仓库。
当然情情爱爱是少不了的,不仅如此,最好还要写出主角是怎样被他迫害折磨,然后又怎样打倒这个大魔头的。就写主角是王朝末期的小皇帝好了,自己推翻自己,同奸相相爱相杀,最终一把火烧尽这腐朽的王朝,再次缔结新的王朝。
具体内容还得他回去深思熟虑,总之故事是这么个故事,先在心里面打好腹稿后面就容易得多。
……
杜敬之刚送完信,奇二就找了过来。
这位哼哈二将之一面色古怪欲言又止,还叹了几口气。
看来穷一已经被雩祈逼得不想再过来汇报他干的那些烂摊子事了。
杜敬之微微垂眸,轻笑了一声:“说吧,雩祈他又做了何事?”
奇二比穷一稳得住,他面色平静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摔坏了几套珍藏的茶具,连带着姑娘手上也被烫伤了水泡,现在正处理手上的伤。”
杜敬之稍稍蹙眉,奇二却知道盟主绝对不是在心疼茶具。
果不其然,只听盟主担忧地开口:“可用上好的药膏?”
奇二答:“已经给姑娘用上了。”
杜敬之颔首:“既如此,还是别让他干这些活了。”
奇二低头:“属下领命。”
雩祈不过一会儿就溜溜达达过来了,看他这不情不愿的样子,也知道是穷一奇二赶他过来的。
谁让他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在添麻烦拖后腿,那二人自然是不堪其扰,得早早地让他赶紧离开了。
许是他不管在哪都觉着无趣,于是就只好来了他这里,脸上还别别扭扭的。
他也没让杜敬之好过,在对方磨墨作画时,跟猫儿似的胡乱弄着他书房里的东西,一会儿翻翻字画,一会儿又扒拉出珍藏的史书典籍。
这般折腾来折腾去,都已经是午时了。
可他们的饭菜迟迟没有端上来,雩祈肚子饿得咕咕发叫,趴在贵妃榻上哀嚎:“怎么回事啊,你们盟主府还缺人饭食不曾?这么久都不上菜是打算饿死我吗?可真是好狠的心!”
刚刚前来想同杜敬之说些府中事项的奇二听见这话都深呼吸了一口气,免得自己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从而失态。
“雩姑娘莫不是忘了,若非你将厨房烧了,我们断然也不会沦落至此。”
雩祈轻咳一声,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
他支支吾吾:“我那不是不小心的吗,何况你们偌大的盟主府居然只有一个厨房,不也同样不合理么。”
奇二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因着盟主府人不多,为了不必要的浪费,只用了那一个厨房,其他厨房正在情理当中,今日午膳想来是赶不上了。”
总归是没有办法的,他们中午须得在外边用午膳了。
雩祈也无所谓,反正他没尝过盟主府厨子的手艺,还不知道滋味怎么样,倒不如去外边的酒楼点菜吃,说不准还能碰上自己爱吃的。
他觉着自己还是挺机灵的,果真不论怎样都害不到他。
“召府那家最大的酒楼便是盟主府的,各地厨子不少,四海八方的菜肴皆有收之。雩少侠可尽品之。”
一听这话,雩祈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带着脸上都是兴致勃勃的期待。
果然,只要他无耻,杜敬之就不能拿他怎么样。
爱写话本泼污水的魔头(9)
这家酒楼是以三层为主, 廊庑环绕,前有厅堂后有庭院,轩馆亭榭花木繁盛, 自有一片悠闲自在。
这样雅致的环境果真也能当得上第一酒楼的名头, 看酒楼中人满为患的场景, 也知味道想来是不差的。
酒楼左边是街巷, 右边就是河道,坐于窗边就能赏沿街的景色。
雩祈眉头一皱,直觉不简单。因着他发觉进入酒楼后,面前的大致布局十分眼熟, 似曾相识。
他询问道:“等一下, 难不成我从前去过的花间赋、谭辕轩、玉竹阁都是你开的?”
他瞪向这个男子,想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杜敬之并未否认,颔首说:“没错。”
好家伙。
雩祈眼前一黑, 只觉杜敬之这人真是敛财的一把好手,简直就是再生貔貅吧。
平日里雩祈最爱去的就是这几家酒楼,每到一处都会在里面一掷千金,豪放地吃吃喝喝, 半点都不心疼钱财的。却不曾想开遍大江南北的酒楼背后之主皆是杜敬之一人,相当于他的钱都进了敌人的荷包里。
这怎么叫雩祈不心痛!
他咬牙切齿:“还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武林盟主这样会做生意,不过也难怪了, 只有你是这酒楼背后之人, 旁人才不敢来打它的坏主意吧。”
杜敬之但笑不语。
雩祈撅着嘴巴,心说这次一定要给他吃回本来。
酒楼一楼皆是散座, 往来之人不分高低贵贱,人人皆可入内, 二楼消费更高且有雅间雅座,无需提前预订,只是价格比一楼更高。到了三楼就需要提前定位置,包厢比二楼更精贵细致,一般都是达官显贵之人才会订的。
在三楼甚至还有一个特殊的雅间,据说这是他们酒楼留给东家的,不少人猜测这雅间内是如何繁华豪奢,无论他们如何想入非非,都不得见。
不过雩祈这一回是跟着杜敬之过来的,也许他就能见到传闻中的独属于东家的雅间呢。
掌柜的见了他们,也果真在行礼之后一言不发,径直将他们引至三楼里间。
穿梭过雕梁画栋的走廊,一直走入最里层。
雩祈抬头看去,外边儿瞧不出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来,不过里面似乎别有洞天。内里自有乾坤不多说,光是金玉帘箔,明月珠壁的装饰就让人看得震惊不已。
他不免撇嘴:“在外面你看着两袖清风,皎皎如月,不像是个会被世俗浸染的清廉君子,没想到还是爱这些铜臭。”
杜敬之看过来,眼神里带着些许疑惑:“雩少侠说笑了,你此番话又何尝不是对我的一种偏见呢。我亦是俗人,活在这红尘世俗之中,自然会有俗世间的爱好。”
“何况我做的事情皆是出自本心,不论是救助别人还是享用奢靡都是我的爱好,且二者并不冲突,为何不能做呢。”
雩祈张了张嘴,惊觉自己居然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他不由轻哼一声:“花言巧语。”
实际上他心里也已经被杜敬之给说服了。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杜敬之这个看起来沉闷古板的男人居然这样旷达自在,并非旁人所想的那样一板一眼,只是个一昧做好事的圣父。
不过这还不能让雩祈对杜敬之另眼相待。
他依旧讨厌这些装模作样的正道人士,并且在吃用杜敬之的时候,还致力于吃穷对方,一口气点了许多菜。
近来是吃蟹的时节,他就专点螃蟹清羹,鲜蟹酱,又要了几盘煎小鸡、荔枝腰子熬鸭、莼菜笋、脂麻辣菜,什么千叶樱桃酥酪,各种饮子都要来点,非得将桌面上给堆满不可。
再看杜敬之,脸上神色平平,并不对他这番胃口小眼睛大的行为做出任何指摘评判,倒是让雩祈觉着别扭,总觉得对方没憋什么好屁。
一直到他吃饱喝足,风卷残云地炫得差不多,杜敬之都没有出言说他半个不字,似乎他不论吃多少都实属人之常情,哪怕是还剩下一大半也没说他浪费。
雩祈用手帕轻轻擦嘴,他疑惑地说:“有时候我觉得你是坏蛋,有时候又觉得你像是圣人。我做这些你难道就不生气吗?”
杜敬之微微掀开眼皮,浅笑:“你既然知道这些,想来是明事理的,便不算无药可救。我同样知晓你此前一直是在魔教生长,思想和寻常人不同,便也不能张口就说你的不是。”
“再者而言,吃不完的可以分与城中那些乞儿,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好好好,好的坏的都让你杜敬之说了去了。
雩祈无言,忽然发现跟杜敬之作对实在是太难了。本以为这人是圣人,却发现他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奢靡之风,就算有人因此抨击指责他,他也风轻云淡地接受了。
所以这样的人简直刀枪不入,还能有任何弱点吗?
雩祈想不通。
他吃完之后就要去干活了,今天他就摩拳擦掌把杜敬之的话本给搞出来,争取早早地抹黑此人,不要犹豫半点。
不成想他二人刚走出酒楼还没多远,半途就被人叫住。
此人乃是逍遥拳法的二弟子,同样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
雩祈总觉得这人名字有些耳熟,好像是在哪里听说过,直到这人开口,他才恍然大悟。
“盟主,你可曾找到祈雨先生?”二弟子几乎是恨得牙痒痒。
哦,原来不止听说过,他还写过呢。
“此处不便交谈,不若二位在附近的茶楼中听某一言?”
这位二弟子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落拓不羁,说出来的话却有几分文雅。
雩祈挠挠头,心想他当初在写话本子时,就该多多了解一下本人,不能只瞥了两眼对方就开始造谣。
茶楼是随意找的,环境还算清幽安静,逍遥拳二弟子在茶点和茶水还未端上来时,就开始朝着二人诉苦。
“在下也不怕此事说来叫人发笑了,反正这事江湖人尽皆知。不过盟主兴许不知其中细节,那劳什子祈雨先生写的居然是……”
他其实有些难以启齿,做了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默默吐出后面那句话——
“继母文学。”
雩祈眼神飘忽,汗流浃背,身为诉苦当事人的仇敌,他就站在对方面前,还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对他干出什么事来。
杜敬之将茶水端起,轻抿一口淡茶,掩去了眼中的笑意。
二弟子并未发现他们之间的互动,还在大倒苦水:“此事非但涉及了我,还有那位佛门玉掌和丐帮帮主,也不知祈雨先生那魔头是何喜好,总是喜欢一并污蔑三个人的名声。”
“说起这个故事就更可气了。他竟然说佛门玉掌是我爹,在我恰恰及冠那一年,还给我找了位年轻貌美的继母。若单单只是这些还算不得什么,可偏偏就不只是如此,他、他……”
雩祈都要被对方弄得不耐烦了,那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他们这些正道就是扭扭捏捏,虚伪做作!
毕竟是自己曾经写过的内容,他还算记得其中的一两分内容,立即接话道:“因为这继母恰好就是丐帮帮主啦,祈雨先生在话本里说他是被佛门玉掌从南风馆里接出来的小倌,自小就被父亲卖去南风馆,十几岁时就生得美丽可人,楚楚可怜娇弱柔婉,其实背地里是颗小辣椒。”
说到这,雩祈还喜滋滋的,为自己想出来的人设而喜不自胜。
像这样的反差是最容易吸引人来买的,他的目标群体可不是什么只会想着那些精怪小姐们的酸儒书生,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只要爱看的人知晓了这个故事,并且大肆宣扬出去,就算是他成功了。
杜敬之想到那位丐帮帮主不拘小节的老头子扮相,眼睛狠狠一闭,他少有因为外物而内心波动之时,今日却是第一次发觉言语竟有如此之强的攻击力,雩祈这般的本事也是世间仅有了。
再看身着红衣的魔头脸上扬起的灿烂笑容,便知他不仅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反而还在为自己的灵光才智而骄傲自豪。
逍遥拳法的二弟子也不奇怪雩祈为何会知道祈雨先生话本中的内容,江湖上的女子几乎人手一套祈雨先生的话本,那些说书先生同样也把对方话本里的内容当作招揽听客的招牌。
自古以来人都爱八卦,尤其是这样添上了江湖人士大名的话本,听上去就更像是八卦了,内容惊险刺激,包含了众多淫/乱的关系和让人大开眼界的情节,听众简直不胜枚举。
想到这此,二弟子就眼含热泪,悲痛哭诉:“非但如此,他还说丐帮帮主将我爹,也就是佛门玉掌管得死死的,又说我不孝顺,还顶撞父亲再娶继母一事,还非常嫌弃这位继母,仅因我一人就闹得鸡犬不宁,家宅难安。”
苦主说起来简直就是各种辛酸泪啊,那张方正的脸上都挂上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委屈可怜。
他幽幽道:“倘若是只是讲了这些鸡毛蒜皮小事的话,这话本子也不会引来众人看客追捧,之后的那些情节才是真让在下和那两位一并颜面扫地,羞于见人了。”
爱写话本泼污水的魔头(10)
雩祈听了逍遥拳法二弟子的话, 就在心里嘀嘀咕咕:“有那么夸张吗?”
这些正道人士就是好面子,哼。
谁曾想二弟子听了这话简直激愤:“当然有了。姑娘不是看了之后的话本内容吗,又怎能不知道这是让我等斯文扫地颜面尽失的一件事呢。”
在愤怒这一情绪的驱使下, 他讲话倒是比方才支支吾吾的时候要干脆利落多了:“祈雨那魔头居然说在话本里说我认为继母穿得露骨外放, 就言他是水性杨花的s……扫货。”
那句话像是烫嘴儿一样, 他磕磕绊绊了半天才从嘴巴里说出来。
雩祈又哼一声, 还是觉得这些正派人士就是道貌岸然,现在看起来这样羞耻难堪,实际上背地里还不知道玩得怎样花呢。
在杜敬之瞧过来时,他也毫不心虚, 挺胸抬头用轻蔑的笑容以对。
绝不反思, 也不认为自己哪里有错。
杜敬之只是轻轻笑了声,并未对他出一言驳斥。
“此话本不只有这些家里长短的情节,后面话本子里香/艳内容才是重点, 是以这次非但是江湖那些女侠和说书先生们将话本购入,便是连一些男子都不曾放过,话本刚上书肆就被一扫而空,可见阅读人士之多。”
雩祈抬了抬下巴, 这也是吸引普罗大众中的一环,谁说话本就要光靠剧情吸引人了?你看看那些金O梅不也传得人尽皆知么。
“后面的情节是最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可偏偏不知怎么回事,几乎所有人都吃他这一套。他言说丐帮帮主这、这颗小辣椒勾引我, 而我也是个不争气的, 三下五除二就被勾引到手,这也便罢了。对方竟还嫌弃我不守夫道, 骂我是无耻荡夫。可我在里面竟然还下/贱又厚颜,居然不对他的话而生怒, 还在半夜敲开他的房门,说,”
雩祈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刚想提醒杜敬之,却没想到那人这下说得倒是极快——
“母亲开门,我是我爹。”
雩祈:“……”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骤然响起,杜敬之侧过头,不过一息就调节好了,逐渐平静下来。
雩祈有些心虚,罪魁祸首也算是他吧,可这也是个意外呀,他怎么能想到对方会在这时候把那么离谱的一句话给说出来。
而且他以前写过的离谱事迹和话术实在太多了,都已经不觉得这种话算什么,哪里能想到第一回听见的杜敬之会这样激动呢。
哭诉完继母文学的二弟子也有些惭愧,他垂头:“抱歉,盟主,我之前就应该先提醒你们的。”
杜敬之伸手示意:“无碍。”
“此话本已经在江湖之中被宣扬得人尽皆知,你想要怎么解决呢?”
这才是当事人找来最重要的原因,其他事都可以先放一放。
二弟子深深叹了口气:“在下知晓盟主事物繁忙,这已经是不情之请了。可我等真的是不堪其扰,只想盟主找到那位祈雨魔头,叫他澄清这一切,最好是写出其他的话本来覆盖这些事。然后再将市面上流通的那些话本都销毁,至于旁人藏在家中的,我等也知道难以收回了。”
雩祈听到这里都想怒目圆睁回他一句不可能了,不过好险他克制了自己恼怒的情绪。
这人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呢,要是他这就急吼吼地跳出去,不就是指名道姓地在说自己是谁了么。
简直是将自己当成了活靶子,他才不会干这样愚蠢的事情呢。
杜敬之颔首应道:“好,你们的诉求我都已经知晓,我会尽力的。”
二弟子一脸感激地说:“那我等就静候盟主的佳音了。”
……
出了茶楼,雩祈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笑话,要他承认自己的错误,那怎么可能!虽说他平日里写的都不是什么正经内容,不过他也是有文人风骨的,才不可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让他面子往哪搁?
穿着一身明艳红衣的女子横眉冷竖,连句话都不想同身后那人说,他埋头自顾自往前走着。
走到半途雩祈就觉得手腕上有一股拉力,他扭头一瞪:“干嘛?!”
“雩少侠,再往前走可就要撞在柱子上了。”杜敬之平静提醒他。
雩祈抬头一看,果真在面前看到了立在自己面前的朱红色大圆柱,他老脸一红,无奈发觉自己似乎生不起什么气来了。
倒不是不动怒了,只是一口气生的怒火被中途打断,有点发泄不出去了。
杜敬之和他并肩走着:“雩少侠觉得生气?”
雩祈没回他的话,只懒懒掀着眼皮睨他。
“既然他人让你道歉你就觉得生气,那么也可以想想这些人的怒火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我想雩少侠应该知晓,不过我也不是要同你说教。”杜敬之转过头,微微一笑:“毕竟我是武林盟主,应对这些江湖人负责。”
雩祈警惕起来:“怎么,你现在是要把我推出去顶罪,好来浇灭他们的怒火吗?”
“总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不是么。”
杜敬之静静地注视着他,雩祈撞进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里,仿佛被从里到外都被看透了一样。
难道杜敬之已经将他里里外外都给彻查了一遍么?
雩祈一度怀揣着沉重的心情回去,迷迷糊糊地跟在杜敬之身后,差点撞在对方身上。
“既然跟得这样紧,看来雩少侠你也相当期待伺候在下,那么就麻烦少侠服侍在下沐、浴、更、衣了。”
听着杜敬之一字一句把这句话说出来,雩祈听着后面那四个字,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雩祈谨慎开口:“你知道的,我可不会伺候别人,要是弄得你不舒服了,你可别对我做什么!”
杜敬之说:“没关系,我会手把手教你。”
手把手?!
雩祈杏眼都快要睁圆了:“这,这不太好吧。”
杜敬之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雩祈开始挣扎起来,杜敬之平日里的表现看着也不像是个断袖,也从未对他做出出格之事,他在对方手下待了几天屁股都很安全,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好。”
……
雩祈不需要给杜敬之他烧柴热水,盟主府后面有一口温泉,今日他们就去那处。
温泉上方缭绕着白色雾气,踩在潮湿的厚石板上,雩祈感受着蒸腾的热气,忽然觉得这温泉简直是给他量身定制的。
来了盟主府后,他还是随意用了水清洗身子,也不知道面前的温泉泡起来是多么温热舒适。
“还看着做什么,为何不来帮我更衣呢?”杜敬之提醒他。
雩祈骤然从失神中拉回来,不得不应付杜敬之的要求,他面色有些扭曲。
是了,他现在还是杜敬之的“婢女”,他想要享受是不可能的了,还得伺候着他杜敬之沐浴。
雩祈觉得相当憋屈,他一把撩起自己的袖子,笨手笨脚地开始服侍杜敬之脱衣。
因着他们都是男子,且雩祈曾经见过杜敬之的身体,是以他并没有有任何害羞的想法,扒开衣服时还有心思盯着男人宽阔的脊背瞧。
上一回他一直都是被摁着,完全看不到杜敬之背部的风景,现在一看,才发现原来在杜敬之的背上有一道梅花胎记。
就生在右肩肩胛骨上,很浅淡的一道小小红梅。
他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个印子,只是究竟是在哪见过已经记不太清了。
“你……”他刚想说话。
杜敬之就说:“雩祈,不下来试试这方温泉么,倒也还算适宜。”
突然被喊道了名字,雩祈有些讶异,杜敬之此前一直用少侠来唤他,虽说总有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在其中,可是听着听着便也习惯了,现在突然被连名带姓一喊,就深觉哪里有些古怪。
不过能享受他又为何要拒绝。
听完杜敬之的邀约,雩祈当即就扯开了衣带,从精致的锁骨到纤瘦的腰肢,凝脂白玉的皮肤细腻得宛如柔软花瓣。
杜敬之微怔,分明那日只有一晚的记忆,却让他一直记到现在,念念不忘,并且厚颜无耻地一直回想。
等雩祈坐在了温泉一方,头顶开满粉色花瓣的桃树往温泉里铺了艷丽的花朵,他距离杜敬之仿佛要离对方八百米远,浑身上下都抗拒的模样逗笑了杜敬之。
“为何雩少侠如此畏惧我?”
他忽然又换上了正常的称呼,雩祈觉得杜敬之这人这是好生无理,真是反复无常,也亏得他只是武林盟主,若是换成了旁的伴侣,绝对是叫人难以招架的。
雩祈脑子里胡思乱想,嘴巴却硬道:“我才没有畏惧你呢!我只是不想同你亲近。”
杜敬之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似是真有不解:“在下似乎不曾对雩少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吧,为何你如何讨厌我呢?”
雩祈:“???”
“你这人好生不要脸,已经忘了之前对我干过的禽兽不如的事了么?!”
“那是雩少侠自己犯下的错误,而现在这样的,才是真的做禽兽之事。”
爱写话本泼污水的魔头(11)
杜敬之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他身边, 握住他的手腕,轻轻环住他的腰身。
雩祈想挣扎,却动弹不得。
“你、你怎么回事?!”雩祈那张眉眼间都透着若有似无艳丽的脸蛋此刻出现了些许恐慌, 肢体的摩挲接触非但没有让他觉得烦躁厌恶, 居然还带着让他心脏发跳的酥麻。
被杜敬之触碰的地方, 仿佛一并软成了春水。
“你可是武林盟主, 怎么能做强迫他人之事?!”
墨黑的长发湿润地贴着雩祈的脸颊,衬得他的脸如同娇艳欲滴的白色梨花,红润的嘴唇仿佛开在雪山的梅花。
就像是蛊惑人的妖精,在引诱人走向死亡。
“雩少侠, 你怎么了?”
声音仿佛隔着一层薄雾, 从不远处传来。
——这是杜敬之清正又温和的声音,跟对方相处有一段时日的雩祈并不会认错。
他猛地睁开眼,发觉杜敬之就站在离他不远处的温泉另一方, 根本没有移动半分。
那些墨发如同海藻般蔓延漂浮在水上,湿漉漉的,浸透了水后又坠下。
“我……”
雩祈目露疑惑,刚才他怎么出现幻觉了?而且还是那样羞耻的幻觉。
杜敬之再次走过来, 雩祈脸上露出警惕,他都已经分不清真假了。
“你别过来!”
而杜敬之还真的如同他说的那样停顿住,这个看起来端方有礼,尚且还听人话的杜敬之应该就是真的了。
“究竟怎么了, 雩少侠?”杜敬之淡声问。
雩祈刚想说什么, 却发现杜敬之喉结滚动了一下,竟是像之前那般重复, 站在他面前,搂着他的腰压低了声音:
“雩少侠真的要同我试试你那话本子里的内容?”
雩祈:“???”
试什么试?!杜敬之这狗人能不能清醒一点!
雩祈再次挣扎, 原本还算平静,只有些许荡开涟漪的温泉水波漾起,水花被溅了起来。
可是他这点挣扎于习武之人而言简直如同蚍蜉撼树,根本对杜敬之就造不成什么伤害。
雩祈郁卒,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稍微习一下武了,否则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连防身都做不到。
不知何时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得如同果木的香气,气味强烈到让本来还沉浸在被杜敬之逮住了该怎么逃的纠结中的雩祈都发觉了。
他一嗅这味道就知道要完蛋——这分明是能引人至幻境的迷香,人一嗅到这股气味就分不清真假了,而他现在就是这般情况。
最让人无言的还不是为何杜敬之的温泉会出现引人致幻的迷香,而是他出现幻觉的内容居然是杜敬之对他干出那种事!
怎么会这样?!
雩祈已经分不清真假了,他怀疑自己把脑子给泡傻了。
而且现在杜敬之身上也多半陷入了幻觉之中,他们俩人就没一个是清醒的。
那么现在抱着他的杜敬之是真还是假,他们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直到雩祈屁股一痛的时候,他就知道现在不是在幻觉中,而是现实了。
他疼得直接清醒了,伸出手指掐了一把杜敬之,也从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看见了清明之色。
可、可是杜敬之竟然没有半点要放开他的意思,对方额角突突了两下,竟然一把握住了他的,还用轻浮孟浪的口吻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雩少侠同为男子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
这杜敬之,他难道不是正义凛然的武林盟主吗?他就该不论何时都如皎皎明月般飘然出尘,宽和周正宛如圣人!如今这反差居然这么大,他以前还真是看错对方了!
雩祈现在真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你无耻……嗯……”他骂都骂不完整了,声音都撞得支离破碎,还哽咽道:“我师父迟早有一日会来救我的,届时你们这些正派人士通通都得完蛋!”
杜敬之咬着他的耳朵轻声哄:“嗯,没错,他们的武林盟主还先在你的身上完蛋。”
雩祈脑子混混沌沌,想伸手给他一巴掌。
……
…………
不知过去了多久,此前他们一同浸润在温泉之中,而雩祈再次清醒之时,他就辗转到了床榻之上。
他依稀还记得杜敬之将他抱过来时的情态,让他把自己放下来也不肯,脚尖垫不到地,那种姿势……深不可测,他哭得那样凄惨可怜了也不见对方放过他。
杜敬之这人简直是比魔教还要可恶恶毒的人!
师父他们果然没说错,正道没一个好东西。
伏在床榻上休息,因着太乏味了,于是雩祈就拉着杜敬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双方都在试图从谈话中发现自己想要的情报。
杜敬之抛出一个问题:“雩少侠为何要待在魔教?”
“不关你的事。”雩祈对这个一点问题都不配合,嘴硬不愿意说就罢了,他的眉宇还略微聚拢了一瞬。
杜敬之也不便再问,他观雩祈本性善良,若非可以的话,又何必去魔教做那坏人呢。
其中多半也是有些难言之隐,他又何苦做这个恶人去揭人伤疤。
“我还有一个问题,还望你能够解释。”杜敬之看他那张小脸上已经浮现了不耐烦之色,哂笑:“这是最后一个疑惑了。”
雩祈于是大方挥手:“那你问吧。”
杜敬之开口:“为何雩少侠不会半点武功呢?”
这话直接踩到了雩祈的痛脚上,他骂骂咧咧地说:“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样天赋极佳的练武奇才吗,我根骨又不好,如何能练武呢。”
练武的辛苦也坚持不下来,如此就只会三脚猫的功夫,只要在背地里干坏事,不要不自量力去挑战那些正道人士,也不是不能在江湖中混得风生水起。
杜敬之闻言拧紧了眉头,他凝重地说:“可我摸过少侠的根骨,并不觉得你未有习武的天赋。而且,在江湖中甚至能算得上出色。”
雩祈傻眼了:“你说什么?”
……
直到魔教过来攻打正道之时,雩祈还是没能从杜敬之那日的话中回过神来,他一面觉着杜敬之肯定是在欺骗他,挑拨他和他师父之间的关系,一面又觉得杜敬之不至于这样骗他。
这种只要特地去验证就会戳破的谎言,不像是杜敬之会做出来。
可是他师父……是当初把他捡回去养育的人,总不至于欺骗他吧。
雩祈在这一日还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雪玉京,他和杜敬之就算是友人,也不会常常见面,江湖人士追求的似乎就是放荡不羁的自由,除了退隐江湖的那一批,多半是不愿在同一个地方呆太久的。
他凑上前去,笑嘻嘻地问:“雪少侠,近来可好?”
雪玉京警惕地看着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想干嘛,难不成是打算从我这打听对付魔教的手段?”
雩祈:“……”
他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绝对不会告诉我。”
雪玉京愤怒:“万一你觉得我笨,想要从我这里打探一些消息呢,谁知道你们魔教是怎么想的。”
雩祈才不想跟他废话太多,直言道:“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有没有习武的天赋。”
雪玉京:“你怎么不让杜盟主帮你看?”
他说这话有些阴阳怪气,雩祈作出拉不下面子的姿态:“我就想找你,不行吗?还是说你其实办不到?”
明知道他这句话十有八九是在挑衅,雪玉京还是上钩了,被激怒的他来了句:“失礼了。”
在雩祈还愣着时,雪玉京就从他的肩膀一路摸到小腿,倒是避开了隐蔽羞耻的地方。
摸着摸着,雪玉京突然惊叫出来的声音还吓了雩祈一跳:“你、你你你,居然是男子?”
见雩祈脸上的无语都快冲破天际了,雪玉京支支吾吾:“那我不是确实没看出来吗?总不能在你换衣沐浴时偷窥吧,我不得被老杜大义灭亲啊。”
“欸,不对啊!你是男子,那上次解毒老杜从你房里出来……”
雩祈真想一巴掌呼在这家伙脸上,他赶紧把偏移的话题给拉回来:“这不是重点,我是让你看这个的吗?”
雪玉京狠狠闭眼,心说他们武林盟主被人勾走就算了,还是被这魔教妖男勾走的,这难道还不算什么大事么。
不过到底是他之前答应在先,所以他告诉雩祈:“你的根骨虽然算不上奇佳,却也算得上是习武的好苗子了,比一般人强了不少。”
此话一出,雩祈直接愣在原地。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是在怀疑我的判断吗?”雪玉京炸毛了,“想我习武十五年,倒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判断不出来。”
雪玉京愤怒的情绪太真实了,雩祈原本就对他的话还算有几分信任,见他这样,原本四五分的信任也上升到了六七分。
那么此事究竟是不是杜敬之为了挑拨离间他们魔道使出来的阴谋诡计呢。
雩祈在心中忐忑不安,俨然已经有了几分动摇。
他发觉自己对杜敬之的信任与日俱增,居然没怎么怀疑对方话里的真实性。
这不应该呀,不过反正魔教他们也都到了召府,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到时候他当面问他师父,不比他在这里纠结来的快吗。
……他师父应当不会害他的。
爱写话本泼污水的魔头(12)
雩祈觉着他近来真是流年不利, 否则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事事都不如意。
他以为这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们魔教这一回做好了周全的准备,又打了正道一个出其不意, 想来他们这回多半都是会让正道元气大伤。
事实却和他想象中的画面有极大的出入。
魔教和正道竟然打得难舍难分, 且他们正道并非就无人了, 那些散落在江湖中的侠士和各门派数一数二的强者居然都来了召府, 只是他此前一直都没发觉,那些人都散落在了城中各地。
怪不得最近这一两日城中衙门的案子忽地多了起来,江湖人士脾气大多火爆,尤其是魔道和正派本就相互看不惯, 一言不合就干了起来。
雩祈是真没想到啊, 那他们还抢占个什么先机,本以为这回能够把召府这边正派的大本营一网打尽,结果却是他想多了。
他师父乃魔教教主, 此次出站当然是一马当先,他戴着玄铁面具,发间隐约有几根白丝,一双眼眸如幽潭一般, 未见任何震惊的神色。
雩祈并不知道这是他师父早就知道了还是他向来面无表情,不愿让旁人瞧出他的想法。
眼见他们魔教这边落了下风,雩祈就开始急了。
趁着杜敬之他们未曾发觉,他溜回了魔教这边, 急吼吼地问:“师父, 现在该如何是好?”
他师父斜斜睨了他,淡声道:“为师平时不是教过你么, 要平心静气,无论遇见什么大事都不要慌乱, 对你的教导你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雩祈一脸憋屈:“……那倒不是。”
现在都已经火烧眉毛了还冷静啊,倘若一个不小心他们魔教就要覆灭了,这怎么让他能淡定得起来!!
“不用担心,这种场面为师早有准备。”魔教教主面色平静,“他们正道人士又都不是傻子,定然在我们有动静的时候就发现了端倪。正魔两道早有一战,端看是谁技高一筹罢了。”
一听他这般说,雩祈稍微放心了些,现在他们看着是不敌正道,倒是他师父这样淡然,想来是有什么后手也说不定。
直到他师父摸着下巴幽幽开口:“方才忘了告诉你,我们准备好的后手选择之人便是你了。如果那你来威胁他们正道的武林盟主,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呢?”
“什么,师父你居然拿我来对付杜敬之???”雩祈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来当人质?”
“为何不可呢?那小子看上去对你有意。”
雩祈:“???胡说八道,师父你都是混魔道的了,难道还不知道他这就是馋别人身子吗!他就是看你徒弟生得貌美所以才起了歹心!”
他师父真是疯了不成,难道真是被杜敬之逼到现在,所以神智有些不清醒了。
“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魔教中人,还是您的亲传弟子,写出来的话本得罪了无数江湖人士,他们恨不得把我拿去点了天灯,杜敬之他们定然恨不得将我除之后快,拿我威胁又有何用!”
雩祈大声抗议,怒气冲冲的声音都引起了另外一旁那些正道人士的注意了。
关键时刻他们魔道竟然还有心思内讧,是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么。
“杜敬之,你可看清楚他是谁。”魔教教主没跟雩祈掰扯,拎小鸡崽子似的把雩祈给提溜起来。
他这一声动用了内力,声音气波如漾开的水纹一般以他为中心向四周传递开,清晰地灌入所有人的耳中。
众人闻声看去,神情微微有些古怪。
众人来了召府俨然有一段时日了,怎会不知盟主身边的这名“女子”,可魔道中人都是些无耻小贼,居然把他抓起来当成威胁盟主的人质。
若是他们随随便便就说要放弃这名女子的话,其他人定然会说他们是无情无义之辈,魔教不就是想要陷他们于不义之地吗。
可若是他们因为这名女子就束手就擒的话,那么他们正派就是一个笑话了。
有人就因此劝道:“盟主,你可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我等相信雩姑娘明事理,愿意牺牲小我成全我们的大业。”
雩祈:“???”
先不说他和杜敬之到底有没有关系,就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也是他做不出来的事情,这些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要忍不住发挥自己伶牙俐齿泼脏水的功力时,名为命运的喉咙被他师父捏住。
雩祈气得脸都红了。
他觉着他的师父给他拖了后腿,真是让他火冒三丈,心口发闷。
只他师父用幽凉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冷得他心惊,他自觉不对乖乖闭嘴了。
“杜敬之,你不觉得他的模样很熟悉么?自第一回看到他,你难道就没有觉得这张脸曾经在哪里看到过吗?”魔教教主冷笑一声。
杜敬之面色微变,雩祈还是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知道他师父在和杜敬之打什么哑谜。
“你还记得十五年前,你爹娘身边的那对友人么?他们为了你爹娘而死,并且将自己的孩子托付于你爹娘照顾,可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他的么?”
随着魔教教主三言两语地诉说,曾经往日的故事就这样徐徐展现在众人眼中。
在十五年前,雩祈的爹娘为保护杜敬之爹娘去世之时,本该是雩祈和杜敬之竹马般一起长大,却因为他们是在逃命当中,结果雩祈却丢失不见,被魔教教主给捡回去,专门培养成为对付正道的工具人。
雩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师父,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段陈年往事,原来他是他师傅最心爱的弟子只是一场谎言么。
他伤到了,不想再掺和他们之间的事。
但是回忆却像走马灯一样袭来,雩祈这一刻才恍然大悟,他说为什么当初看见杜敬之脊背上的梅花胎记会觉得那么熟悉,原来是因为他在很小的时候看见过。
魔教教主的话说完,正派人士的脸色都非常难看,只因他这话完全是将雩祈摆在了盟主救命恩人的位置上。
如果他们对雩祈不管不顾,就不仅仅只是骂他们无情无义这么简单了。
原本还具有优势的正道无法再动,彻底僵持。
谁让他们平时行走江湖秉承的就是义薄云天,豪情壮志,若是他们忘恩负义,和那些魔道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不动,不代表魔道这些人不会继续进攻,他们才不会管什么道义,眼见这些正道之人被恩情拿捏住了,那叫一个得意,直接发起了进攻。
也并非所有正道之人都是正义凛然的,在盟主还未发话之前,他们自然是持着武器就继续打斗,长命乌烟瘴气,一度混乱不堪。
“看来你并不在乎他的性命。”魔教教主面色冷沉,抬手就握住了雩祈的喉咙。
他缓缓收力。
雩祈都难过死了,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说不要就不要,他师父也太无情了点吧。
何况他和杜敬之才认识多久,就算是小时候的情谊现在多半也记不住了,而且他还干了那么多坏事,他如果是杜敬之的话,哪怕是为了大义考虑也不会来救他。
这个道理他的师父怎么就想不通呢,居然还想牺牲他这样优秀孝顺的弟子!
他这简直就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不管雩祈怎么看,杜敬之也不像是要救他的样子。
他逐渐感到呼吸困难,大脑一片发懵,脸颊涨得青紫,仿佛已经看到了围在他身边的黑白无常。
千钧一发之际,掐着他脖子的那只手似乎犹豫了一瞬。而杜敬之也喊出了声:“等等——!”
魔教教主微顿,就是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扇子忽地从天而降,骤然而出的深厚内力将手给震开。
雩祈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的师父再慢一点,那把扇子恐怕就会将他的手给斩断。
几根银针齐刷刷地刺来,带着凶悍的气息,直朝他师父的面门而去,这些针太锐利太锋芒毕露,哪怕是玄铁也挡不住它们的袭来。
他师父不得不飞身退开。
杜敬之从旁费神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给救下。
甚至雩祈还在发愣之时,脚尖点地带着他远离危险之处。
雩祈回过神来还觉着有些荒谬,他可是魔道中人,最后居然被魔道中养育他十多年的师父反过来对付,还让正派给救下了。
没了人质威胁,加之现在杜敬之又冲上去和他师父打在一起,魔教就如同一盘散沙。
雩祈眉心折起,觉着实在是不该啊。
既然他师父知晓这一回杜敬之等正道有所警惕,而正道还当他们蒙在鼓里,就应该布下更加周密的天罗地网才对,又为何会让正道趁虚而入呢!
这根本就不像是他师父会做出来的事!
雩祈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魔教对局不利,还损失惨重,且战且退。
不少魔教之人都死在了这场战斗之中,他简直难以置信。
底下的人去打理战场,雩祈就跟着杜敬之去处理他身上的伤去了。
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发生的事,愣愣地盯着杜敬之看,知道被对方叫住时才缓缓回神。
“别为那些人担忧了,他们全都是你师父是要铲除的异己,你难道就不曾发觉,那些人即便是死了也不能让你师父眼皮子抬一下,难道这还不能让你注意到不对么?”
雩祈哑口无言。
其实他注意到了,只是对他师父信任更大,所以一直犹犹豫豫。
杜敬之将一封信甩下给他。
雩祈拆看一看,脸色赫然一变——这不正是他师父的字迹么?
好好好,原来冤种竟是他自己!
这究竟是些什么破事啊!
爱写话本泼污水的魔头(完)
“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被你们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工具人,是不是?”
雩祈感到非常愤怒,一双杏眼凶巴巴地瞪着杜敬之。
后者轻轻眨了眨眼睛:“此事说来话长。”
“那便长话短说。”雩祈恨恨道。
他觉得老委屈了, 自己明明才是师父养育十几年的亲传弟子, 师父与外人合谋之时, 居然把他给蒙在鼓里。
“等一下, 先不说那个,我且问你,我师父之前说的身世是真的吗?”雩祈忽地想起这事儿,马不停蹄地打断杜敬之即将开口说出来的话。
于他而言, 这事儿关乎他的过去与未来, 显而易见是极其要紧的事,便不得不打探清楚了。
杜敬之沉默了一会儿,给了雩祈一个明确的答复:“确实为真。”
“我也是方才知晓的, 许是你的师父为了让这场戏演得更真实些,才将你给推了出来。”杜敬之试探性地问:“小祈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雩祈顿了顿,然后摸上了自己的胳膊,嫌弃地说:“你别喊得那样亲密, 怪别扭的。”
就算他们小时候确实是两小无猜的竹马关系,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该忘的不该忘的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行走江湖之后,他们成为势不两立的正邪两道, 可是正儿八经的敌人呢。
杜敬之失言, 他忽地笑了一下,明明是仙气十足, 禁欲而清冷的一张面庞,这样突然笑出声时却莫名有种邪性。
雩祈立刻就警惕起来, 直觉杜敬之肯定是不怀好意。
“你对幼时就真的一点记忆都不剩了么?”杜敬之问。
雩祈不明白他问这话是何意,谨慎小心地回他:“倒也不是,依稀还记得我跟在你身后唤你哥哥的时候。”
这般回答倒也没错了。
他盘坐在贵妃榻上,坐没个坐像,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杜敬之为自己上药。
许是杜敬之知晓他笨手笨脚,干不好活,便没说什么要他帮忙之类的话。
雩祈其实在说话的时候有些走神了,曾几何时他在伤过之后,好像也被人抱着包扎过,是年岁仅比他他大一二的幼童。
“就算记得不真切,也便还是记得。”杜敬之来了一句说了同没说无甚区别的话,“那你可曾知晓,爹娘曾为我和你指腹为婚一事?”
他突然说的这句话让雩祈淡定不了了,猛地抬起头看去,当场愣住,惊得都快要忘记呼吸,几秒后他喊道:“不可能,你我同为男子,我爹娘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决定来?”
他振振有词地反驳,并且相当不信任杜敬之的话。
“指腹为婚,我和你那时候都还是未出生的婴孩,怎知男女。”
雩祈哑口无言。
“何况我手中还有信物为证,便是你不信也无法抵赖了。”
杜敬之这还不算完,他说完这话又给雩祈丢出来一个惊天大雷:“还有一事忘了同你说清楚,你的师父已经将你卖于我了,于情于理,你都是我的人。”
“什么?!”雩祈宛如被一道惊天霹雳给劈中,整个人眼前一黑,差点儿就要昏过去了。
他心神恍惚,却又不得不承认——
这是他师父干得出来的事儿!
孩提之时就是这样,他想吃糖葫芦,结果他师父直接玩仙人跳,把他抵给卖糖葫芦的人,后面又说人家是拐子,将厚颜无耻发挥到极致,一文钱都没花到他身上。
将他辛苦拉扯到及冠之年,不知费了多少钱财,眼见着将他卖给杜敬之就能抵掉先前花费的那些钱财,他师父才不会放过这般好的机会。
雩祈哆哆嗦嗦地拿起茶盏:“我记得我这么多年写的话本拿到的分成也不少,想来应该是能抵掉我师父把我卖掉得的那些赃费吧。”
他咬牙切齿。
杜敬之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既然是为了赎回我的未婚妻,那么在下花大价钱也是应当的。那钱是一千两……”
雩祈微松了一口气,饮了一口水,心说还好还好,一千两他不是给不起,这些年他的钱都是自己拿着的,他师父倒是没有贪墨半分,他才不用在杜敬之手中苦哈哈地过日子呢。
杜敬之见他把口中的茶水咽下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说出最后两个字:“黄金。”
雩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得他都语无伦次了:“夺少?!你说夺少!!”
原本字正腔圆的读音都给他带出了一些方言,可见他的难以置信。
杜敬之没有任何不耐地重复一遍:“一千两黄金。”
雩祈:……
好好好,他就知道这个坑就在这等着他。钱他是还不起的了,那便只能卖身了。
杜敬之打得真是一手好算盘。
能屈能伸的雩祈忍辱负重,决心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东,现在先容忍杜敬之的放肆,等他将这钱财攒到一千两黄金……
雩祈深呼吸一口气,实际上已经不抱多少希望了,一千两黄金,攒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攒到。
他生无可恋地倒在塌上,双眼无神,只觉未来一片黯淡无光。
“为何要这般恐慌,除了那事,我似乎从来没有做过让你讨厌你的事。而且即便是床笫之欢,你也乐在其中不是吗?”
杜敬之说的极有道理,雩祈几乎没什么反驳的余地。
“……你、你就是馋我身子。”雩祈试图分析。
他将之前说给他师父的话再次说了说来,其实这也是他心里最深的担忧。
他眉头轻轻蹙着,眼神里全是对杜敬之的不信任。
雩祈写了那么多男子,他自己也是男子,怎能不知男子的劣根性。
杜敬之便道:“我知你不信我,只有握在手里的实权才是最真的。我愿将府下的产业分你一半,剩下的则是我府中的花销,还有常年为灾区灾民捐赠所留,可好?”
“不要觉得有心理负担,这本就是我应有的责任。”
他指的是曾经他的爹娘承诺过要照顾好雩祈这回事。
雩祈其实对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不真切了,现在也如同雾里看花。
他还稀里糊涂的,自己不是被卖了么,现在拿到钱了说不准他之后就能为自己赎身了,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他干脆答应:“好呀。”
白嫩的爪子还伸了出去。
杜敬之给伤口上完药,又蒙上绷带后,明知道雩祈是何意,却还是把自己的手也伸了过去。
“若是想要接下那些铺子庄子还有良田,就得成为盟主夫人。”
雩祈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垮了,他臭着脸说:“就知道你们这些正道没一个好人,嘴上说的都不是真话!”
“在下有时是商人,有时才是正道盟主,何况我早就将利害关系和前提都说与你听了,到底同不同意,选择权都交由你自己。”
杜敬之的手就放在他面前,端看他乐不乐意握住了。
雩祈还是很郁闷:“说是选择权在我,可我都已经被师父卖给你了。”
不过他也不想考虑那么多,钱财这一难题成了横亘在他面前的最大沟壑,就算不是因为这个,那一半的产业还是很难拒绝。
“你就不怕将来我卷了你这些钱财跑路么?我可是魔教的人,能做出那些无下限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就是我的无能了。”杜敬之面色平静地说,“况且,也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自信得都让雩祈满腹狐疑。
他真想抓着杜敬之的衣襟让对方清醒清新,他可是魔教,绝不会信守任何道义的。
在这之后,为了那一半的让人非常心动的财富,雩祈还是折腰了,如果只是一块金子,还不足以让他太过在意,但这一回泼天的富贵再不接可就不礼貌了。
何况他的师父虽说日常中对他坏了点,总是在把他养死的边缘反复横跳,但他师父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害他的事。
由此可以推出,他从了杜敬之是个不错的决定。
反正到时候吃惊的又不是他,他绝不会用女子身份同杜敬之成婚,痛苦的依然是那些正道!
雩祈这般想着,握住了杜敬之的手心。
……
不过两三日,江湖中就传言武林盟主即将成婚一事,并且成婚对象还是一名男子。
小道消息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
初始,人们还道这多半又是祈雨先生给他们正道泼的脏水,这一回连他们盟主都不放过。
直到他们真的收到了婚礼请柬的邀请函,才猛然意识到这件事是真的。
正道人士还真是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好家伙,祈雨先生那魔头写了那么多龙阳话本,里面的男子无一不是爱慕女子的正常人,独独漏了一个盟主,没想到漏下的这个还是真的断袖。
莫不是这都是魔教的阴谋!
可惜不论他们怎样挣扎,不愿接受这个事实,雩祈和他们盟主的婚宴依然如期而至。
庄重华丽的礼服一出,相貌一绝的两名男子一左一右立着,左边的端华如玉,右边的海棠醉日,瞧着真真是好一对璧人。
不论在场的宾客都怀着怎样的心情,面上他们还是要好好祝贺这两位新人的。
雩祈还是挺新奇的,他和他师父其实没什么区别,也是为了钱把自己给卖了,已经说不清楚究竟是谁在卖的时候更干脆一些。
反正这泼天的富贵他接下了,而且他对杜敬之并没有那么抵触。
他不乐意陪客人饮酒,在行完所有的礼之后,就急匆匆地离开,回了洞房给躲着了。
在房里他还看到了自己的熟人——他师父。
这位魔教教主摘下了自己的脸上的面具,为老不尊大言不惭地说:“为师这次可是给你找了一个好夫婿,记得之后钱礼要分我一半。”
气得雩祈抓起床上的一把花生枣子摔在他身上:“倘若不是你,我至于落到这个境地吗?!你之前还要杀我呢!”
说实话,若不是杜敬之救的及时,他当真以为他师父要对他动手了,毕竟那朝着他而来的杀意又不是假的,当时他还觉着委屈得不行呢。
现在他师父还有脸来找他,老虎不发威还当他是病猫是吧?!
魔教教主哼了一声:“你这是不识好人心,我要是演戏不演的真一点,那些正道之人如何接纳你呢,你还真是枉费为师的一片苦心。”
嘟嘟囔囔的,言辞义正得雩祈都有些犹豫,莫不是真如他师父所言。
直到他抬头看见他师父嬉皮笑脸,才发觉自己又被骗了,俏脸都给气红了。
他师父过来似乎就只是为了打趣他一二,顺便再来打秋风,在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之后,才飞身离开。
走之前还丢了一块令牌在他身上:“并非你同那正道小子在一起了就是正道中人了,魔教永远是你的后盾。”
他这话既是说给雩祈听,同样也是说给门外的杜敬之听。
后者听了这话面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在门口静静地说了句:“前辈大可以放心,我不会让雩祈沦落到回归魔教的地步。”
魔教教主忽然发觉杜敬之身上的气势陡然变得危险凛冽起来,充斥着杀戮的冷戾。
他眯起眼睛,神情也变得冷肃起来。
直到杜敬之的眸光落在雩祈身上,变得温柔和缓,就仿佛是灿烂的春光,双方针尖对麦芒的气势骤然一松。
罢了罢了,不论杜敬之是何模样,只要他对雩祈永远最好,那便是个良人。
突然出现的8658此刻也在祝福杜敬之:【宿主,祝您新婚愉快,我们只要再努把力,就能让您的爱人逃离束缚了。】
杜敬之的心潮起伏了一瞬,他微微颔首:【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松懈。】
【是。】
话是这般说着,杜敬之转到雩祈灵动狡黠的眼睛上时,心里还是泛着软。
……就快了。
8658一走,杜敬之就恢复如常,他一步一步走近房内,同雩祈深深作揖,起身。
“夫人,我们……来日方长。”
(完)
捡到一只小丧尸(1)
以往都会挤满行人的人行道此刻空空荡荡, 高层森冷的大楼依旧静静地伫立,却空无人声。
停靠着的昂贵汽车有几辆表面上出现了明显的凹陷和划痕,此刻却无人在意。狭窄的小巷里溅上了大片大片的浓稠腥臭血痕, 还有几道血手印, 让人不寒而栗。
忽然间, 有几道人影从旁边游荡过来, 离得近了,才会发现他们有的面目腐烂,无一例外肤色泛青,只有一点黑色瞳仁的双眸黯淡无神, 走路时也左摇右摆。
在腥秽阴暗的角落, 更有这样的丧尸在咀嚼血肉的声音,有几个嘴里一直在发出“嗬嗬”的响声,胆小的人光是看见这一幕都要腿软。
这座城仿佛成了死城。
简以洵醒来的时候脑袋还阵阵发昏, 他一摸额头,发现一片滚烫。
喉咙也干得厉害,他从沙发一角爬起来,眸光扫向四周, 发现人去楼空后,心里不由嗤笑。
还是和前世一样,那群人在发现他发烧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将他抛下自己逃命。
简以洵只要回想起上辈子的事情,眸光就冷冽森寒, 浑身都充斥着暴虐冷酷的惊人戾气, 恨不能毁天灭地,将世界也一并拖入深渊。
他花了好一阵的时间平复心中的狠戾, 强撑着身体上的疲惫从沙发上爬起来,又慢慢走去早就一片狼藉, 像是蝗虫过境一样被人洗劫一空的厨房,终于在犄角旮旯处找到了一瓶还未拆封的矿泉水。
他一连灌了自己好几口水,直到整瓶全部喝完,喉咙干涸冒烟的窘境才有所缓解。
一天一夜,他几乎不吃不喝,只靠着刚才的那瓶水才存活了下去。
简以洵躺尸一般倒在之前的沙发上,感受着无力疲惫的身体慢慢充盈起力量感,他又有了和前世同样的变化,只要心念一动,大脑似乎就能脱离肉眼的视线阻碍,从而观测到其他地方。
除此之外,他盯着地面上的空瓶子,心神一动,眼前那只空瓶子就消失在原处,再次操纵时,瓶子又出现在了同样的地方。
看来上一世他的双系异能同样跟着他重临世间,这也就意味着,这一世的走向恐怕和上一世相差无几。
简以洵只要一想到上一世所发生的事,他最后经历的那些黑暗和人类的恶意,胃里就一阵翻腾,漆黑的眼中尽是恨意。
人类是最坚韧最顽强的生物,从来也是最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生物,他们自然可以为了拯救自己而牺牲他人。
“砰咚”。
从地下传来了微不可查的响动。
成为异能者之后,身体也随之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比之从前要耳清目明,五官的敏锐力都比从前高得多。
上一世简以洵对这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并不在意,只想尽快摆脱这个早就被人洗劫干净的别墅,这次则不然,他有了探究的欲望。
简以洵同样想知道,要是他做出和前世不一样的选择,有些事又会不会随之改变。
出现在身上的异能是简以洵能够往深处探究的底气,他又在别墅里找到一把撬子当做武器,循着声音一路探查过去。
那道声音是从地下室里发出来的,从昏暗空荡的楼梯走下去,两旁只有些许幽光,将简以洵的影子拉长放大,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
制造出声音的源头在发觉到了他的脚步声之后,骤然变得激动亢奋起来,发出哧啦刺耳的拍打铁门声。
简以洵握紧了手中的撬子,同时也更加警惕起来。
这条路不算长,他最终还是走到了终点。
地下室里不只有一个房间,并且都配制有铁门,如果不细心找的话还不一定能发现地下室的入口。他刚才瞥了一眼,发现有的房间里装着昂贵的名酒,还有些放着藏品和保险箱。
应该是这栋别墅的主人用来放置重要东西的地方。
其实下面的空间在开了灯之后,显而易见明亮许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亮如白昼了。
简以洵最后走到了终端,正是在这个房间里发出不轻的响动。
他靠拢了过去,注意到这些铁门上方有一道竖着的铁柱窗口,探眼就能看清屋里的大致景象——
似乎是一个地下的健身室。
忽然之间,从铁门背后的房间内猛地蹿过一道身影,一只脑袋扒在窗口上,像是贴在铁门上跳上来的一样。
简以洵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他定睛一看,发现窗口处探过来的是一只丧尸。
丧尸两只手紧紧抓着那几根铁柱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嘴里还发出嗬嗬的威慑声。
凶巴巴瞪人的样子还挺可爱。
这只丧尸的样貌也不像是外面那些丧尸那般狰狞可怕,并没有面目全非,扭曲恐怖。除了肤色有些青白,一点黑色瞳仁占据眼中,其他地方和人类几乎没什么区别。
他的容貌也不普通,艷丽绝色,唇瓣殷红得如同娇艳欲滴的玫瑰,乌黑头发柔柔地搭在青白的脸颊和后脖颈。
末世爆发不久,他似乎是在末世出来之后就一直待在地下室中,并未出去受苦受难过,所以身上看着白白净净,没有丝毫脏污,还如同末世前纯澈干净的小少爷一般。
小丧尸张开自己有些尖锐的小虎牙,啊呜一口啃在柱子杆上,有些不太聪明的美感。
简以洵注意到了地下室门口是从里面关上的,也许是这位小少爷在被感染之后无意间将自己关在了这个房间里,之后又没办法逃脱,所以才不得不受困于此。
他扯了扯嘴角,无端有些好笑。
原本在末世都是遇见阴郁灰暗的事,人性的丑恶在这种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沉重的阴暗一桩接着一桩,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怎么笑过,眉心永远都是折着。
但是面前这只丧尸却轻而易举地惹他发笑。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笑意,这只丧尸相当不满,朝着他张嘴嗷嗷地吼叫,还震怒地拍着铁门,不过他因为找不到出来的方法,所以只不过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简以洵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像其他人那样遇见单只丧尸就要喊打喊杀,一定要把这大好的丧尸头颅留下,而是转身离开。
徒留在铁门之后拍打的小丧尸直愣愣地瞪着他离开的背影。
小丧尸歪了歪头,像是有无尽的力气一样一直拍着门,仿佛是在发泄自己的怒火。
不过十分钟的时间,简以洵又倒头回来了。
小丧尸的情绪愈发激动,嗷呜嗷呜的声音还有些委屈,仿佛发觉这个人类就像是在逗他玩一样。
简以洵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味,这个时期的丧尸大都智力低下,不通人言,全都是依靠着身体的本能而行动。
但是在他面前的这只丧尸却已经初具了人类的智慧,不单单只是说明了他的聪明,同样也代表着他的强大。
简以洵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思,旁人若是遇见这样的丧尸,定是避之不及的,想要早早除掉。
他却……
简以洵操纵着自己的精神力异能打开了这扇铁门,里面的那只小丧尸在开门的一瞬间就想窜出来,却因为自己迟钝的速度和笨拙的手脚顿时被打开门的简以洵用铁门给夹在了墙角。
小丧尸右边那一只手尚且能够空出来,还在伸着自己的爪子往他这边挠,凶巴巴地发出嗬嗬的威吓声,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让他赶紧放开自己。
简以洵这一回更是直接轻笑出声,连带着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欺负一只可怜无助的小丧尸,他非但没有任何负罪感,反而还动手得更利落了。
小丧尸快要气炸了,那只爪爪挠得更凶了,可惜一直被简以洵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趁这个机会,简以洵连忙把自己刚刚盘下来的装备掏出来,给小丧尸几根手指的指甲一一剪干净,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止咬器给他安上。
这下小丧尸就完全丧失了攻击力。
简以洵也松开了自己的精神力压制,终于得到自由的小丧尸又活蹦乱跳,张牙舞爪但迟钝地朝着他扑来。
只可惜被拔了爪牙的丧尸也和病猫没什么区别,不管小丧尸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伤害到简以洵半分。
简以洵面色平淡,任由小丧尸挂在自己身上,毫不费力地把这只重物给带上了别墅上面。
小丧尸气呼呼的,却仍然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地咬着他的脖子和肩膀,伤痕不见半分,口水倒是糊了不少。
别墅里面能吃能喝能用的东西都已经没了,他记得这座城市还有一个地方有着大型商场,因为人流量众多,在末世爆发丧尸成堆之时,里面遭受感染的人群数量同样不少,所以里面剩下能够吃的东西应该不少。
只有等后面人类组织起异能者的小队,将商场里面的丧尸清理后才能拿到商场里面的东西。
他完全可以试一试。
利用自己的异能和那里的地形,将商场能吃用的东西都给盘出来。
简以洵把还在自己脖颈处卖力使劲的丧尸给扒拉下来,他都要为对方的百折不挠而惊叹了,把他给捆束在床上,又特地给房间里的门加固之后才离开。
他转身看了眼别墅的大致景象,光是空空如也还有翻倒的桌椅板凳便知这里已经被人清理过一遍了,且别墅区能补充的食物不算多,常人多半只会去安全区,并非来这里。
在心里计算好了大概回来的时间之后,简以洵才转身离开。
捡到一只小丧尸(2)
以往繁荣喧闹的大楼此刻空空荡荡, 觉得死寂的时候又能听到让人不寒而栗的嗬嗬声。
腐臭腥馊的气味自大楼飘来,简以洵却能对这道气味面不改色。
他目测了一下,这栋大楼光是从窗户中飘过的丧尸就有不知道多少, 更别提藏在暗中的丧尸了。
但这确实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前世对异能的运用可以在这次尝试出来, 再次反复加强。
末世就像是悬在人类头顶的一柄大刀, 危机感逼迫他不得不提升自己的能力。
简以洵用自己的精神系异能反复检测大楼里的丧尸, 不论是一楼还是五楼的丧尸,每层都有将近一百多只,说明这栋楼里的丧尸起码接近九百只。
这是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数字。
好在前期丧尸的行动能力迟缓,并且没有任何异能, 根本不算强大, 如果不是狰狞的外表和永不疲惫的体力,就算是九、十岁的孩子都能杀掉它们。
这个时候的人类还能看到希望。
简以洵不去回想,他先是在一楼制造足够喧响的动静, 吸引着丧尸们朝那个地方一拥而去,才慢慢潜伏至商场二楼售卖食物的地方。
与其说这里是商场,倒不如说是大型超市,因为这片区域称得上是老旧, 所以规划不如那些新型城镇具体,超市和商场的功能几乎是混在一起。
目前简以洵的空间异能还不算太大,只有十平方米左右,离他前世死亡时的一个足球场大小相差甚远, 至于将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他尽量小心,不让丧尸发现他的动静, 精神力的作用很大,不但能预警发现丧尸的方位, 发起攻击就更不用说了,甚至还能让丧尸不注意到自己。
只要发现到其中的奥秘然后熟练运用就可以了,这也是他在前世经历了无数摸爬滚打,在各种生死存亡的危机之中领悟到的。
简以洵扯了下嘴角,倒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面前如果有实在避不开的丧尸,他才会拿着手中的撬子把它干掉。
他一面解决掉这些敌人,一面往自己的空间里装食物,动作一点不慢。来到生鲜食品区时,他停顿住了。
之前他一路连卷带拿的,几乎塞的全是包装的速食产品,这种需要他自己处理煮熟的倒是没怎么拿,毕竟他的手艺不算多好,更没这个心思去慢条斯理地弄吃的。
但他突然回想起别墅的那只小丧尸,他捡来的当然要他负责养,速食肯定是没办法喂进去的了,可是生肉一般是能吃的。
于是本该忽视这片区域的简以洵又倒了回来,不紧不慢地把鸡鸭牛羊的肉齐齐装进了空间内,因为里面无法装活物,而且装进去之后时间就停滞在了这个时间内,所以用来装这些新鲜的生肉倒是恰好合适。
用来储藏食物的工作区突然传出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简以洵眉头微皱,因为他发现了那并不是丧尸的动静。
既然精神力探测出来的不是丧尸,可能性就只剩下一个——人类。
那扇门被人用小心翼翼的力道推开,紧接着一颗脑袋支了出来,是一名在超市里工作的女性。
在注意到周围的怪物都被清理得差不多时,她眼睛一亮,尤其是看到简以洵的存在,更是让她发觉了活下去的可能性。
可简以洵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盯着她。
如果是前世的他可能还会好心发作,像是一个圣父心发作的烂好人一样救助对方,不过在经历了其实是一系列的背叛伤害之后,他对人类的警惕性达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高度,甚至还不如对一个丧尸来的温柔。
饶是如此,简以洵也只是漠不关心地对待女人,并没有做出伤害对方的行为,只不过是不管不顾了一些。
女人在发现了他的冷漠之后,一愣,她想跟简以洵说话,可是在注意到对方明显漠然的神色后,嘴巴张了张,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简以洵在囤积得差不多之后,就赶紧从商场里下来,也没管身后跟着的小尾巴。
他不会做出救助女人的行为,同样也不会去驱赶对方,就像是把她当成透明人来,如果对方想要活着,就要凭借自己的能力。
等他从商场回到了别墅区之后,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女人已经不见了,简以洵懒得理会。
他看了看别墅的入口,没有发现任何脚步的痕迹。
原本他出去的时间就不长,也不会有人特地进入找不到任何好处的地方。
他的步伐微微轻快了些,尤其是注意到被自己绑在床上的小丧尸生无可恋的眼神时,心情比刚才遇见活人时不知道放松多少。
小丧尸不知道在床上挣扎了多久,可依然不能逃离这个禁锢他的牢笼,这回看到罪魁祸首之后,更是凶巴巴地朝着他吼了半天。
吼的时候还对着他的血肉垂涎欲滴,那双几乎只有一点的瞳仁直勾勾地看过来,写满了对他身体的渴望。
简以洵轻轻哼笑一声。
之前小丧尸戴着止咬器就没咬到他,想去啃他的脖子又啃不到,口水倒是滴了不少。
现在他把手臂放在他面前晃了晃,那对漆黑的眼珠子就跟着他的手臂转来转去。
口水滴得更过分了。
从这只丧尸像是涂了血一般红的嘴唇里淌了出来,根根透明的水液滑至脸颊。
简以洵看了几秒,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目光,他刚才的想法好像是有点变态了。
看来这只小丧尸是真的饿了。
简以洵深呼吸一口气,平静自己骤起波澜的内心,把生肉拿出来清洗干净,又切好之后再一块一块喂给小丧尸。
也许是太久没有进食了,所以只要有生肉小丧尸就吃得很欢快,一点也不挑食,只不过那对眼睛一直都盯着他的手臂,贪心地看着他鼓起流淌的青蓝色血管。
简以洵掐了他脸颊一把,心情还是十分愉悦。
尽管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血肉正在被惦记,可是心情却并不差。
喜爱人类鲜活血肉是丧尸的本能,他的小丧尸坏得明明白白堂堂正正,这有什么不好呢,相处起来比心思复杂的人类不知好相处了多少。
简以洵轻哼着小曲子,不紧不慢地拆开一包泡面炖煮,目前别墅区还能住上一段时间,尽管水电已经断了,但是备用的发电机还在,而且他刚才从超市里面搬运出来的水并不算少。
只不过这样下去当然不行,他要准备好越野车和汽油,随时撤离和寻找新的居住点,再四处搜寻食物。
何况丧尸对新鲜血肉的渴望很大,城市区居住的地方很难找到新鲜的肉,要是他想要把这只小丧尸娇养起来,外出寻觅一些动物捕食也是必不可少的。
还是那副样子,在末世初期野生动物还是正常的,可是一旦到了后面,就连它们也会不断进化,不但体型会比之前庞大,连带着速度和力量都比末世前正常的生物不知道强悍多少倍。
如果有异能的人类还算能够垂死挣扎,普通人简直是在水深火热之中,半点留给他们存活的余地都没有。
但这也并不是他们能把屠刀挥向愿意帮助他们的善良之人的理由。
简以洵的眸光微冷,让自己兀自沉沦着阴冷晦暗的情绪之中。
不过他没能走神多久,就被几道嗬嗬的吼声打断。
也许是吃饱了更有力气,小丧尸不甘在床上待在,扭来扭去的时候还不忘凶简以洵一两声。
他尝试着把自己手腕上的绳子挣开,却发现绳子相当牢靠,不论是他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没办法弄开。
指甲也被剪光,他的牙齿根本咬不到这绳子,气得他想把那边的人类嚼吧嚼吧吃干净。
人类的食物看起来很香,但对于丧尸来说却没什么滋味。
雩祈鄙夷地看了眼那边的人类,又凶又狠地吼了那边的人类一两声。
但那只人类仿佛是脑子被他啃过一样,根本就理解不了他的意思,还坐在那里傻傻地只知道进食,可把他气得够呛。
等人类进食结束之后,才把他手腕上的绳子给解开。
报复心切的小丧尸雩祈立刻就扑了上去,爪子挠啊挠但却连人类的皮都挠不破。
雩祈那叫一个震怒啊,又要动用自己的牙,结果不出所料,脸颊又撞在了止咬器上,给他青白的肤肉撞得一片通红。
但是丧尸是不知道疼痛的,他只觉得愤怒。
心如死灰也是肯定的。
简以洵见他又挠够了,又拿手臂在他面前晃几下,跟逗小猫似的。
偏偏小丧尸还看不出来他在胡乱逗弄他,傻乎乎地跟着他那只手臂跑来跑去,还吊着他的手臂嗷嗷叫。
简以洵心情愈发愉悦。
等他逗完了小丧尸,消耗完今天的运动量后,就在别墅里面逛了起来。
别墅里面处处都是这只小丧尸生活的痕迹,走廊上还悬挂着用油画绘出来的画像,而上面的小丧尸笑容明媚又漂亮,可以看得出来他之前有多么无忧无虑。
如果还是在和平时期的话,居住在别墅里的小少爷简直就和千娇百宠的小王子没什么区别。
鲜花和宝石堆砌在他身上,所有人都宠爱着他。
简以洵靠近画像,在右下角有人用花体字行云流水地写下两个美丽的字——
“雩祈”。
简以洵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探向挂在他手臂上的小少爷,喊出声:“雩祈?”
小丧尸充耳不闻,还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寻思着这只人类究竟是在说什么鬼话。
简以洵只好放弃交流的想法,就当养小猫了。
捡到一只小丧尸(3)
简以洵这段时间一直在别墅里养丧尸, 几乎没怎么外出。
不过他还是从外面找来了一辆越野车,又去加油站里面找到了剩下不多的汽油,看得出来有些人逃亡非常迅速, 急匆匆的, 都来不及将那些汽油搜刮干净, 倒是便宜了他。
这一世如同前世一样, 丧尸在短短一周不到的时间里就开始进化了——先是速度变快,紧随其后的就是它们的脑子里开始出现晶核。
后者只有一些有异能的丧尸才会在脑子里产生晶核,而前者几乎遍地都是。
人类的生存空间在近一步被压缩。
拥有异能的人却为此沾沾自喜,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异能也会随之增强, 而且还能通过吸收丧尸的晶核变得更强, 比普通人不知道好了多少。
异能者也将自己划分成三六九等,强者奴役弱者,弱者奴役更弱者, 丛林法则和弱肉强食体现得淋漓尽致。
官方建造的安全区在一步步沦陷,他们发现就算有再多的约束力也抵不住人内心的贪欲,这个世界也不出所料地逐渐滑向毁灭的深渊。
简以洵冷淡地收起自己的思绪,目光在官方费劲千辛万苦传达出在A市建造出一个安全区的消息上, 他们希望借此团结更多力量,保护普通人,争取走出末世的困境。
至于现实么……
简以洵冷嗤一声,哪怕是面临绝境的时候, 人类也依然改不了争斗的劣根性。
“嗬嗬嗬——”凶巴巴的吼声从他旁边传来, 让简以洵不得不加快手中喂食的速度。
他从雩祈这只小丧尸眼中瞥到了嫌弃和不满的目光,手痒痒的, 又想去戳他的小脑袋了。
不过这一回他没能喂食多久,小丧尸就很抗拒地不愿意再吃。
“怎么了, 不喜欢?”简以洵挑眉。
这些可都是在那家超市还未完全断电之时扔进他空间里面的,即便不是最新鲜的,但味道也不算差,而且还是换着种类给他吃的。
这下就吃腻了,也不愧是身为人类时就是高贵小少爷的丧尸。
雩祈不满地伸着爪子拍拍他的肩膀,又吼了他两声,大概是知道他的爪爪和啃咬伤不到简以洵,所以只有刚开始笨拙迟钝时这样干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做过了。
他吼了简以洵半天,发现这个男人该死的愚蠢,直接用脑袋去拱他,跟只猪咪似的,哼哼唧唧还非常愤怒。
就算造不成多大的伤害也不让这个可恶的人类好过!
简以洵思索片刻,把之前杀完异能丧尸后放在兜里的晶核拿出来,交到雩祈手中。
小丧尸歪了歪脑袋,无师自通地把晶核握在手里吸食,甚至不到一秒中,原本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晶核骤然变得黯淡无光。
晶核比钻石还要坚硬,怎么弄都弄不碎,现在轻轻一捏就化成了一堆齑粉。
吸食结束,雩祈脸上露出明显餍足的表情,但是还不够,他伸出自己青白却嫩乎乎的爪子支到简以洵面前:“嗬嗬。”
就算他说不出话,简以洵却能感受到他直白的意思。
“饿饿,还要”。
简以洵抽了抽嘴角,对一般人来说养丧尸是件可怕的事,还要费尽心思给他找新鲜的肉就算了,现在还要给他喂晶核,再富有的家庭也不能这么造。
对他来说显然还好,如果小丧尸不需要晶核的话,自己还费尽心思去找新鲜的血肉,还不如晶核来的方便。
他把自己在外面辛苦打丧尸积攒的晶核全都拿出来,但不确定小丧尸一口气嗦那么多颗晶核的话身体会不会出问题,于是只能谨慎地先给他两颗。
雩祈把那两颗颜色灿烂明亮的橘色晶核吸食完之后,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
可显然就算吃饱了,两颗晶核也不能满足他。
对丧尸来说,变强同样也是刻在基因里的贪婪,雩祈明明已经吃撑了,就连小肚子都微微鼓了起来,却依然想要伸手去拿他手中剩下的晶核。
简以洵用手指轻轻摁了一下他的小肚子,似笑非笑地说:“你已经吃撑了,不是吗?为什么还那么贪心地想要呢。”
雩祈脸上闪过一抹心虚。
本来丧尸就在进化,不但行动力比以前快,脑子也变得愈发聪明。雩祈又被娇养着,在初期刚刚出现的晶核就给他用上了。
他现在已经初具了一些人类的智商,相当于是四五岁孩童的年龄,懂了点基本常识,知道这种行为是不应该的,不被允许的。
但这并不是简以洵不给他晶核的理由和借口,雩祈秉承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想法,嗷嗷吼了过去,撒泼打滚都给用上了,却被简以洵通通无情驳回。
又过了几天,差不多到了可以离开的时候了,简以洵把雩祈的衣服给塞进了行李箱往后备箱一放,又稍微在里面装了些吃食和用水。
在末世他学到最有用的一点,就是不要将自己的底牌全部展现出来,对人类要永远保持戒备和警惕。
“你还有什么要带走的吗?”简以洵问他旁边的小丧尸。
“雩祈。”
雩祈扭过头,他一直听着这个特殊的名词,听久了也知道这是在喊自己,嗬嗬了两声之后,把他放在阳台上迎风招展的心叶球兰抱走了。
还啪嗒一下放在了车上,要是简以洵敢碰一下都要跟他急。
简以洵只好举双手投降。
心叶球兰如其名,叶片是心形的,还非常厚实,是一种可爱美丽的绿植。
没想到小丧尸还挺有情趣的,人都噶成丧尸了,也不忘带着自己的小绿植陶冶情操。
简以洵弯了弯眼睛,摸摸他的脑袋,还想再去挠挠小丧尸下巴的时候,被凶恶恼怒的眼神一瞪,只好收手。
他捡回来的这只小丧尸还真是他的主子,嚣张又猖狂,脾气还大,完全是把自己摆在食物链顶端的位置,谁要是惹他不乐意了,他能挠谁一脸的血。
不过他喂了小丧尸几颗晶核,只注意到了他的脑瓜子变得更聪明,鄙视和狗狗祟祟的姿态更显眼了些,倒是没注意到什么异能的波动,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普通的丧尸。
不过他养小丧尸也不是为了去战斗的,他只是稍微留意了一下,后面就不再管这件事了。
还不如思索一下之后去哪个地方更合适。
简以洵记得上一世在安全区附近有一个异能者团队建造出来的安全基地,不过后来被丧尸攻城破坏了,只有一部分异能者逃了出来。
他下一步可以去那个地方。
丧尸一直都是散漫无组织的生物,它们只依靠身体的本能,追在人类的血肉后面跑,缺乏自己的理智和思考的能力,能够一起行动,背后多半是有更强大的丧尸操控。
而且大概率还是精神系的丧尸。
如果异能者吸收的是和自己同宗同源的丧尸晶核,那么实力就会更上一层楼。就算不是精神系丧尸,它的晶核也一定不会弱小,怎么看也不会亏。
他只要去那里静候着就行了。
简以洵在作出决定之后,就朝着安全区的方向出发。
他知道在路上多半会遇见其他的人类,就算是不会跟人交流和接触,让他们注意到自己旁边这只小丧尸也很麻烦。
于是雩祈还在发呆,黑黢黢的一点眼珠直勾勾地望着简以洵兜里的晶核流口水时,脑袋上就被扣上一只鸭舌帽,口罩还不容分说地戴在了他的脸上。
雩祈:“???”
雩祈:“嗬嗬嗬——!!!”
这个该死的可恶人类,不仅给他戴乱七八糟不能咬人的铁玩意儿,还给他戴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等他变强了,他一定要把他嚼吧嚼吧生吃了!!
……
在寂寥无人的高速公路上,正中间的那条灌木绿化带断裂开来,正好横裂在往前的必经之路。
“还有多久才来人啊,都等了半天了,唉。”
“别想了,现在又不是以前到处都是人,高速公路上几乎全是汽车,能来个活人都不错了。”
前面说话的是个黄毛,后面这句话是个脸上有疤的男人说的,他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直接沉默了。
有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笑了笑:“也没有那么不好吧,如果不是末世来了,我们现在能得到这么神奇的本领吗?”
“而且别忘了,咱们几个人本来就是从监狱里逃出来的,要不是末世的话,光是你们手里头的人命,过不了多久就该吃枪子了。”
黄毛嗤笑一声:“什么吃枪子啊,多浪费子弹,现在改成注射药剂了。”
阴间的地狱笑话一出,其他人顿时面色一沉,没几个笑出声的。
何况这几个男人坏事做绝就算了,在从监狱逃出来出来的时候还打死了一个狱警,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自然是对末世的到来沾沾自喜。
为首的男人是个光头,满脸横肉,穿着无袖背心,露出一身虬扎的鼓起肌肉,他拍板钉钉:“再待两天我们就从这里离开,我不信只有官方建了一个安全区。”
同样,不可能只他们这些异能者有掌权的贪婪欲望,人性恶劣,他们五个人就有三个人身负异能,另外两个也是打架的一把好手,面对丧尸也不惧,就不信在其他安全区混不出个势力了。
“等等,头儿,看,有辆越野车过来了!”
“那辆车看起来还不错,感觉是条大鱼。”
“车上只坐了两个人,解决起来很容易。到时候咱们就有车去安全区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哈哈。”
捡到一只小丧尸(4)
如果再给黄毛等人一次重来的机会, 他们一定不会擅自对即将过来的越野车动手。
可惜他们现在正对着即将到来的大鱼沾沾自喜,根本生不出丝毫的急迫担心。
他们当中也不是没有聪明人,问:“末世都已经快两周了, 他们看两个人出行而不是结伴, 多半是有点东西。”
“怕什么, 他们才两个人, 就算是有异能者,又能比得过咱们这么多人吗?”
那人一想也是,就自觉闭嘴了,等着大鱼慢慢过来。
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 越野车遇见拦路虎之后, 就慢慢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车上的男人走了下来。
那是个身高腿长, 眉目凌厉的男人,相貌也非常出众,放在和平时期也是会在路上让人侧目的一种。
不过越野车也只是驾驶座上的男人下来了,而副驾驶上坐着的那个却一动不动, 看穿着打扮应该也是男人,但是因为围得严严实实,看不见脸和身体,所以究竟是男是女也不清楚。
如果车上有几个人, 还要麻烦地把他们引下来, 只是俩人的话倒不至于,他们这几个兄弟还没这么弱小。
几人想着, 也冲了出来。
简以洵看着面前突然冲出来拦人的五个壮汉,目光平静, 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在末世前期,抢劫和暴力层出不穷。
逐渐到了中后期,资源更少时就是自相残杀,少得没有时就伤的伤死的死。
逼得人类走向灭亡的道路。
只是看这五个男人身上的衣服和他们的发型,就知道这几人是劳改犯无疑。
到了末世抢劫时,这几个男人们也不会以自己的装扮为耻,反倒是引以为荣,而且自鸣得意。
“喂,小子,劝你识相点,给老子把身上吃的用的拿出来。对了,你的车也留下,让你旁边的那个人也给我下来!”为首的光头以命令的口吻对简以洵颐指气使。
简以洵扫了他们一眼,已经对在场几人的战力有所了解,反问:“如果我说不呢?”
其实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已经就代表着他并不会乖乖听从这几个男人的话。
无法无天很长一段时间,这还是光头第一次被人这样忤逆。
其余四个人也虎视眈眈地围上来,危险凶恶地看向简以洵。
“小子,老子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黄毛脾气火爆,直接冲过来,他没有像以前一样伸出拳头揍在简以洵的脸上,而是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几根绿色藤蔓张牙舞爪地朝着简以洵冲来,虽然那些藤条并不粗,甚至只有手指粗细。但是那上面却有着尖锐的刺,而且身上韧性也不简单,遇见丧尸时也有很强的一战之力。
简以洵打了个哈欠,一脚踩在藤蔓上,叽啦一声,藤蔓被踩成了绿色的泥沼,纤维和根茎烂成了一团。
黄毛面色骤变,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藤蔓居然成了一滩烂泥,发出的哀戚声音就像是惨叫一样。
他大受打击时,其余几人也纷纷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男人的实力绝对不算弱,甚至可以称得上强大,也怪不得对方能和另外一个人上路,原来是有恃无恐。
光头眼神一戾,一锤定音:“走,一起上。小子,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简以洵听着他一声令下,也懒得再跟这群人耗费时间。
既然愿意一起来送死,那么他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看着这群人浑身的戾气和血腥味,眼神里流露的残忍和杀意,以及对人命的漠视,就知道一个个手中沾染的人命绝对不算少。
本就坏事做绝的人,也没什么好值得留情的。
于是刚才一拥而上冲上来动手,本来想人多势众借此欺压对方的几个人面色铁青,骤然被冲过来的异能反噬不算,还发觉了他们竟然在互相攻击自己人。
火系异能的拳头大火堆烧在身上,皮肉焦烂的味道蔓延出来,众人血肉模糊。雷系还有植物系鞭挞在身上的滋味同样如此痛苦,以往那些被他们残害罹难的普通人感受到的残酷和疼痛全都反噬都他们自己身上。
几人惨叫一声,痛得涕泗横流,在地上不断打滚,嚎叫声不断。
难听得简以洵身上都浮现出了强烈的杀意。
众人望着他的眼神,都要觉得自己难逃一死,眼中目露惊恐。
“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只要你能放过我们,我们什么都可以做。”
只要能活下来,只要能让他们留在世上,那么不管是为牛为马伏低做小都可以!
他们全然没有意识到,以往他们残害的每个弱者都是这样向他们哀求乞饶的。
面前站着的男人俊美又高挑,是以往他们最仇恨最嫌恶的小白脸模样,此刻如神祗一般漠然地盯着他们,对他们的乞求冷漠到残酷。
他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目露惊恐之时,只听“嘭咚”一声,所有人都被汽车上跌跌撞撞摔下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那人走路姿势有些僵硬别扭,好在速度并不慢,很快就走到了他们面前。
一见这人下来,这个强大的男人脸上的漠然如初雪消融,神色温和柔软:“你下来做什么,这里又没有吃的。”
双标变脸之夸张看得几个还在哀叫的男人都微愣了。
他们正在侥幸地想着也许男人不会在这个突然从车上下来的人面前下杀手,也许这个会让男人温柔的人会对他们心软的时候,这个人突然抬起了头。
在黑色的鸭舌帽帽檐下,那对白色眼仁占据大半眼睛,一点黑色瞳仁直勾勾地看着他们,青白的皮肉若隐若现。
口罩下凸起的铁制品非常突兀,似乎有湿润的水滴掉落,浸透了口罩。
“不要对什么都产生食欲,小祈。这些玩意儿脏死了。”男人无奈宠溺的话语响起。
男人这一刻的温柔不再让他们感受到庆幸,反而变得毛骨悚然起来。
怪不得这个“人”在走下来时姿势那么别扭,而且还相当熟悉……
脸上带疤的男人哆哆嗦嗦,语气发颤地说出几个字:“是、是丧……!”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被简以洵干脆利落地解决了。
一滩鲜血溅在地上,杀人就像杀鸡崽子似的,甚至简以洵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雩祈还没意识到刚才这个男人是在说自己,他盯着乱飙的血咽了咽口水,闻着烧焦的血腥肉块,眼中的垂涎欲滴都快要淌出来了。
平时对这个男人向来不苟言笑,动不动就对他又吼又凶,暴躁炸毛的小丧尸头一回依偎在男人怀中,“嗬嗬”地轻声撒娇。
他指了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男人们,眼中的渴望显而易见,还吸了吸口水。
意思很明确了:
“饿饿,开饭”。
吃人是不可能吃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吃人。
简以洵说一不二,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小丧尸去吃这些。他可以喂给他昂贵的晶核,甚至还能去山里打新鲜的动物血肉给他吃,但人类这条底线他不会让小丧尸轻易触碰。
哪怕他们现在都算不得一个物种了。
他冷酷无情地当着小丧尸的面嘎了这几个男人,没有要给他圈养起来充当备用粮的打算。
雩祈此刻才是货真价实地意识到了人类的险恶,不仅仅只是把他的食物噶完,还把他逮在车上给锁了起来,完全杜绝了他逃跑的可能性。
之前横在这里的断裂绿化带也被简以洵移开,他开着车径直往前驶去,捎着雩祈离他的食物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雩祈:QAQ
小丧尸的脾气真的很大,简以洵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哪里是养了只小宠物哦,那分明是养了个活爹。
因为这一次简以洵没让雩祈炫到他想吃的人肉零食,所以对方已经不想再理会他了,直接把他当成了一团空气,怎么说话都不理。
只有在炫饭的时候,拿着嘎嘣脆的晶核库库炫,其他时候都是一概忽视他这个人的。
简以洵也很无奈,跟小丧尸解释是那些人类太脏,吃了对身体不好也不行,他也是一概不听的,只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要是再敢用不给他吃的威胁他的话,恐怕车子都要被掀了。
最近一段时间小丧尸越来越聪明了,都快相当于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就是还不会说话,也许是声带上面除了点毛病,除此之外一切良好。
倒是没怎么见过小丧尸的异能,毕竟简以洵相信,要是小丧尸有异能的话,他一定会成为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如果对方没有使用,绝对不可能是心软不对他下手,多半还是没有。
他有十足的把握。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他的小丧尸那么聪明,不可能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丧尸。
简以洵还没有探究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已经就快要进入安全区所在的市范围里。
郊区的绿植藤蔓疯长,一棵树大得几乎能够覆盖郊区所有地方,到处都是漫天的绿意,地上的草都长到人的腰身来了,不知情的人可能都要以为他们是进入什么原始森林了。
捡到一只小丧尸(5)
末世以后同样不能小看那些张牙舞爪的绿植, 说不清就有哪株在悄无声息中发生了变异,然后给予你致命一击。
这种可能性不小,所以就算是简以洵也不能放松警惕。
他在前世时并未跟变异植物打过交道, 因此在穿越这条道路时, 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有的变异植物还挡住了道路, 需要人从车上走下去清理。
简以洵就注意到几条藤蔓故意交叠在人前行的必经之路, 齐刷刷地挡住,逼迫人从车上走下来的目的昭然若揭。
“变异植物也变聪明了吧。”简以洵喃喃低语。
雩祈不满在车上待着,他觉得憋得慌,慢吞吞地从副驾驶上爬下来, 然后拎起地上的一根藤蔓就像往嘴里塞。
简以洵:“!!!”
家里的小丧尸也不知道是养成了什么习惯, 见到活物就蠢蠢欲动,逮住便往嘴里塞,活像是他曾经亏待过他, 所以现在见到什么都迫不及待先尝一嘴一样。
简以洵没有办法,只能马不停蹄地去阻止他。
雩祈不满地嗷嗷叫了两声,却也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口粮被夺,反正他打不过简以洵, 只能在凶他两下上边占点儿便宜。
藤蔓似乎对自己被折磨这件事相当不满,一下就撤去了自己不算伪装的伪装,舞动着身体啪啪拍打在地面,一堆泥土和草叶乱溅, 朝着他们直接鞭打来。
雩祈还是有点恐惧面前这些藤蔓的, 拍在丧尸爪爪上绝对会痛,他瑟瑟发抖地往旁边缩, 嘴里还嗷嗷地叫着,显然是在指使简以洵往前冲锋陷阵。
他是被保护习惯了的, 就算是直接往简以洵身后一躲,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反而还理直气壮。
简以洵没有贸然动用自己的精神力异能,而是凭借着每天在生死存亡的陷境之中历练出来的体术攻击藤蔓,砍刀是他后面换的武器,他将藤蔓砍断,终于在最后找到了这些植物的主体。
雩祈跟在他屁股后面狐假虎威,朝着粗壮藤蔓嚎叫,原本被简以洵精神力攻击得招架不住的藤蔓愣是抽出了一点空暇,把一根细细小小,不及孩童拇指粗细的绿藤伸出来“啪”地抽了他一下。
小丧尸:“???”
该死的绿植,欺软怕硬是吧!
雩祈气得跳脚,指使他的人类奴仆立刻、马上给他把这株藤蔓噶了,然后给他炖了当汤喝。
“汤……汤!”小丧尸那已经不同于人类的声线忽然发声,虽然读音并不是从前那么清晰标准,却已经初见发音的成效。
简以洵听见这两个字时愣住,差点把自己的精神系异能给攻击歪,好险才稳住了自己的进攻。
解决完面前的敌人之后,简以洵走了过来,捏了一把小丧尸柔软的脸颊,笑了声:“还喝汤呢,小祈知道什么是汤吗?”
因为小丧尸进化得越来越聪明,大有快要成人的情况,所以简以洵就没给他再戴上止咬器这些了。
不过他还对小丧尸有防备,毕竟小丧尸对他的不满简直是摆在明面上的,要是不用一层薄薄的精神力覆盖在身体表面,说不定就有一天他早上起来都会成为对方的同类。
小丧尸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化的,其他丧尸是人类死亡之后形成的一种生物,皮肉不会富有光滑和弹性,而且肤色青白可怕,可他的脸却柔软细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青白缓慢褪去,就只剩下了荔枝肉的嫩白。
如果不是仔细观察的话,几乎看不出来他丧尸的外表。
简以洵经历的前世中没见过这样进化的丧尸,如果真有的话,那就太可怕了,不就说明了丧尸才是人类最后进化的方向,他们比人类更坚韧更强大,几乎不死不腐,从外表都像是人类,到底谁才是该被淘汰的呢。
雩祈歪了歪脑袋,一副不是很懂简以洵话的样子。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汤是什么,只是顺着身体下意识的本能就脱口而出了,至于为什么要这样说,他也弄不明白。
简以洵也懒得理会那么多,他只是有些高兴,雩祈会说话就意味着之后可以交流,这让他多了一些养成的快乐。
至少养丧尸还挺快乐的,没有做无用功。
他就像是勤劳的老农,每一分耕耘就有每一分收获,春天种下的小丧尸,秋天结出来一棵聪明的小丧尸!
变异藤蔓击败之后,简以洵也没有离开,如雩祈所愿把它的藤蔓一根一根地砍下来,准备看看有没有毒,没毒的话就顺了雩祈的意给他啃啃,让他知道什么玩意儿好吃什么玩意儿不好吃,别成天想着要炫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想到在清理砍断藤蔓时还发现了意外之喜,变异植物里面同样有晶核的存在,颜色幽碧清透,不知道对植物系异能者是不是有很大的帮助。
不过这对简以洵来说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他懒洋洋地把晶核清理干净后扔给雩祈,把这玩意儿当做小丧尸的饭前甜点就不在意了。
雩祈拿着晶核库库一顿炫。
他现在已经没了要咬死简以洵啃他血肉的想法了,他可是聪明鬼小丧尸,知道要是啃了简以洵的话,多半就会沦落到自己找食物的地步。
就是这个人类奴仆总爱多管闲事,喜欢限制他干这干那,让他非常不开心!
显而易见,绿植繁茂兴盛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只有变异植物,变异动物也穿梭在其中,静静地盯着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围观。
有许多动物都是在末世前就已经是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像是鬼魅般在悄无声息中杀人于无形。
而它们捕食的对象,那些食草类动物跳跃在丛林之中,看上去比末世前更加轻盈无声,跳跃的速度也更快。
雩祈趴在玻璃窗上面打量这些动物,它们也许是目睹了在外围的那场战斗,变聪明了许多的动物并没有贸然过来找他们的麻烦。
一头黑色的猎豹忽然出现,从他眼前穿行而过,肉垫踩在树上,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居然是飞至一匹梅花鹿!
雩祈看得真真切切,那只黑豹就是用飞的,绝对不是因为跑太快而看错了。
梅花鹿避无可避,尽管它已经有了比末世之前更加灵敏的反应和速度,帮助它逃过了大部分捕食者的追杀,但是这次的捕食者来势汹汹,且强大恐怖,没有给它留下任何逃跑余地。
于是没有丝毫悬念的,梅花鹿成为了黑豹的口下亡魂,它可以彻底饱餐一顿了。
雩祈从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出声:“飞、飞,它……飞。”
见简以洵一直专注着开车,没有理会他的话,才不会忍气吞声的小丧尸啪地一下拍在方向盘上面。
其实一直都用余光注意雩祈身上发生点点滴滴的简以洵早就听见了他的话,只不过他在深思变异动物的进化方向,一时间回应得慢了些,这只脾气大性格嚣张的小丧尸立刻就忍不下去了,立马朝他吼了几句。
简以洵无奈,谁让小丧尸这么嚣张都是他一手惯出来的呢。
他也没有往前面继续开车,而是停下来去看他口中会飞的猎豹。
既然雩祈对这些变异动物这么感兴趣,那么去看一看也无妨。
车子停在了树边,有些敏锐的变异动物察觉到了他们的动静,立马逃窜开,远远地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那只正在进食的黑豹动了动柔软的耳朵,危险的,充满捕猎者的竖瞳直直朝这边看来,如果是末世前期,压迫感十足的猎豹绝对是所有人都畏惧的对象。
但是现在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简以洵带着雩祈大摇大摆地踏入了黑豹的领域,并且还是在它进食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捕食者是最可怕的,它们护食、冷漠、恐怖,会对一切打扰或者是抢夺他们食物的外来者报以最大的恶意和愤怒。
但是在简以洵身上,这只猎豹感受到了被威胁的可怕。
它是一只绝对敏锐的动物,正是因为对自己危险时刻的估量,所以它从来不会做这些不自量力的事。
黑豹悄然无声地退开,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而它进食到一半的梅花鹿则是留在了原地。
简以洵拉着雩祈走了过去。
小丧尸对梅花鹿显然也感兴趣,不过其实他是对血肉垂涎欲滴。
简以洵想到了之前变异植物的事,就尝试着从梅花路的身上解剖一下,还真的让他从脑袋里面发现了一颗黄豆大小的晶核。
是莹白透明的,非常纯净透彻,简以洵只在治愈系丧尸的脑袋里见过这种晶核。
雩祈最后把它当糖仁给炫了。
这似乎只是旅途上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简以洵带着雩祈继续上路,在即将离开这片“原始森林”时,他突然听见了一阵呼唤救命的声音。
都已经气若游丝了,却仍在顽强地呼喊着。
简以洵还没什么表示,面上冷淡非常,雩祈却支棱着自己的身体蠢蠢欲动,明显是嗅到了空气里血腥的味道。
捡到一只小丧尸(6)
救命声是从西北方位传来的, 简以洵不想多管闲事,架不住他养的那只小丧尸仍旧对没啃过的人类血肉念念不忘,现在还指使着他赶紧过去救人。
实际上就是看看他的食物还有没有挽救的余地, 现在过去说不准还能吃上新鲜的……
简以洵感觉雩祈的算盘珠子都快蹦他脸上了, 他哂笑两声, 无奈扶额。
究竟做什么才能让他养的这只小丧尸对人肉死心呢。
简以洵这次顺了雩祈的意, 他决定把人救下来,相信以小丧尸的聪明程度,也该知道活下来的人不是能给他生啃的对象。
那道气若游丝,几乎已经不剩多少力气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都已经能听得出其中自暴自弃的绝望意味了。
在一棵大树上, 有个身形壮实的男人被绿藤绑在上面,几乎被束缚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在他旁边则有一株巨大无比的红色霸王花, 高耸入云,看起来已经有几层小楼的高度了,阴影覆盖下来,叫人望而生畏。
这株霸王花的花蕊并不是一根根细长美丽的柔嫩丝条, 而是锋利可怕的尖锐牙齿,雪白森芒一闪而过,而它的根茎鼓起来了一团,似乎是正在被缓慢消化的食物。
男人脸上全是恐惧, 已经不知道叫了多久的救命, 可是没有一个人会过来,谁看了这样一株庞大骇人的霸王花不会恐惧?每个人都对它避之不及。
在末世人人自保都还来不及, 又哪来多余的精力去帮助别人。
只要等霸王花消化完了它的食物,那么身为备用粮的他必然会进入对方的肚子里。
男人又干渴又饥饿, 更多的还是内心深处涌现出的绝望,在注意到霸王花根茎的鼓包越来越小时,他更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倒不如闭上嘴省点力气再来迎接死亡。
男人闭上眼,静候着死神朝他掀来勾去灵魂的镰刀,慢慢走向死亡,却没想到抢先听见的反倒是霸王花的惨叫声——
他猛地睁开眼,就看见霸王花被拦腰折断,明明用精钢都劈不断砍不折的身躯就像是被人切豆腐一样给切断了,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捆缚在他身上的绿色藤蔓也自然而然放松了约束,齐齐落在地面,而他也跌了下去。
他仰着脑袋,这一回看清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名很年轻的男人,面容俊美,剑眉凌厉,一双星眸中满是深不可测和漠然。
尽管他的年龄看上去似乎比面前这个年轻人还要大,却总觉得自己的见识和经历反而不如对方,连眼中的深沉也不及半分。
王猛铁张了张嘴,有气无力地说:“兄弟,多谢你了。”
然而他的道谢没能得到半点回应,好在王猛铁心大,半点不介意,还觉得这多半是因为这位兄弟面冷心热,所以才不爱搭理自己。
他支棱着身体艰难爬起来,又听见了另外一道脚步声。
只见方才面容还冷寒的男人神色柔和不少,眼底既有笑意又有无奈。
“非要下来看看,我难道还会抢你的食物吗?”
男人把从霸王花里掏出来的晶核扔给了下来的人,动作神色自然又随意。
王猛铁都有些羡慕对方的强大了,也就只有这样能力强悍的异能者才会不在乎这点晶核的归属权,扔出去时就跟扔糖豆似的。
他看向来人,却愣在原地。
原本只是不经意地一瞥,现在却恨不得擦亮眼睛看清楚。
白里透着些许青色的皮肤几乎只有丧尸才会具备,除此之外就是那最显眼的瞳仁,不及人类的眼瞳大,而且眼白还占据多数。
方方面面的特征几乎只有丧尸才会具备,那么来人的身份简直是昭然若揭。
王猛铁惊得都快发不出声音了,关键是这只小丧尸还对着他磕磕绊绊地说:“肉、肉……”
说就算了,柔软红润的嘴角还在往外滴下可疑的液体,分明是把他当成食物来看待了!
王猛铁:“??!”
他简直欲哭无泪,这难道就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滋味吗,简直是要了他的狗命。
难道他现如今的下场不是被变异植物吃就是被丧尸炫么。
“他是活的,活着的人类不能吃。”简以洵言简意赅地说。
小丧尸表情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死了,脏,不给吃。”
他觉得简以洵这个可恶的奴隶简直是相当讨嫌,活着的不能吃,死了的也不让吃,说来说去他就是不能炫人类。
王猛铁倒是猛地松了口气,虽说面前这兄弟是个狠人,连丧尸都敢养,好在他还有些理智,没有丧心病狂到拿人类去喂养丧尸的地步。
但可以看出来的是,面前这只丧尸依然贼心不死,眼中写满了对他的渴望和垂涎欲滴。
似乎距离他被啃,就只差简以洵的一个点头了。
王猛铁瑟瑟发抖,现在只能依靠着面前这个兄弟能抗住压力,不要把他给扔给丧尸。
简以洵的目光一直在他的小丧尸身上,看也没看刚才被他救下来的人类,并不把自己好心的行为当回事。
直到现在,他才有了一份闲心将目光落在王猛铁身上,还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你会做饭吗?”
王猛铁一呆,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听明白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点头激动地说:“我会,我真的会做饭!我可以为您做各种的饭,我在你末世前的本职工作就是厨师!”
他眼泪汪汪,并且非常激动。
只要专业选的好,末世小命也能保。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还会一个这样的技能,让他尚且能够挽救一命。
他答得非常快,生怕自己反应不及时,答得不够快引起了对方的误会,觉得还是让他当储备粮算了。
简以洵不是很在意他的激动,颔首表示知道了。
结果在之后的日子里,王猛铁就叫苦不迭了。
他要做的根本不是什么人类的食物,而是丧尸的日常美食。
新鲜的血肉都是取之于动物身上,要做出末世前牛排一分两分熟的滋味,寻找各种能让丧尸觉得舌尖美味的香料,日日夜夜钻研各种口味,比以前在餐厅工作时都要认真得多。
毕竟他现在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一只丧尸对他虎视眈眈,要是他一个做的不好,也许就要成为对方口下亡魂了。
王猛铁的担忧并非无中生有,丧尸和人类现在就是长在食物链上的两个品种了,彼此关系只有对立没有融洽,所以无论如此,小心谨慎都是没错的。
当然,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的王猛铁一脸庆幸地跟在简以洵后面,浑身上下写满了对小丧尸的畏惧和惊恐,恨不得离他一百八十米远。
雩祈腮帮子鼓鼓,只觉得到嘴的鸭子又飞了,现在不单单是看简以洵不顺眼,看王猛铁也相当不高兴,阴测测的眼神每次都能看得这个刚进入小队的人类瑟瑟发抖。
上了车之后,雩祈就趴在中控台上,又伸出自己的爪爪去触碰他养的小盆栽心叶球兰,在精心养护下,这株绿植愈发娇嫩可爱,在末世当中这些动植物活得反而比人类不知道自在多少。
王猛铁上车之后还很拘束,他知道简以洵很强,本身就老实的他更是什么都不敢做。
在看到雩祈给一株盆栽浇水时,他不由有些惊讶地睁大眼,寻思着现在的丧尸已经这么聪明了吗,而且看起来比他这个人还要更有个人样,还非常有小资情调地养育着花花草草。
而救下他的简以洵显然没有想要自我介绍的意思,王猛铁有些局部地说道:“那个,兄弟,我叫王猛铁,没啥文化,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他的口吻有些小心翼翼,然而说出来的话还没得到简以洵的回复时,抢先一步把前面的小丧尸给吸引过来了。
对方冷不丁地转过头,直把他吓得够呛。
那双漆黑得没有一点亮光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他,脑袋还歪了歪。
也许小丧尸以为自己是在跟他讲话,殷红的嘴唇往上扬了扬,慢慢地说:“雩、祈。”
“这是……我、的名字。”
小丧尸磕磕巴巴地把这句话说出来,脸上还有显而易见的欢喜雀跃,仿佛是学会并且说出了一种很新的语言,然后完完整整地表达了出来。
他说完之后还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就好像王猛铁能得知他的名字是一件多么荣耀加身,值得欢喜的事情。
王猛铁都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在看到后车镜上映出简以洵那双微显阴沉的眸子时,他的心跳都被惊得漏了一拍。
对方的眼神太可怕了,仿佛是他觊觎了某种不该觊觎的珍宝,所以被警惕和厌恶。
人类的占有欲强得可怕,哪怕王猛铁根本没有其余的心思,也依然会被防备。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之前一直被他恐惧害怕的丧尸样貌居然惊人的美丽。
细软的发丝贴在他的脸颊上,五官都立体精致,像是应该被摆在橱窗上被人念念不忘的玩偶,一眼惊为天人,从此都会想着攒钱把他带回家。
一想到其中深层次的可能性,王猛铁看简以洵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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