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弈辰出国那一年十九岁,言稚雪十七。
陆弈辰因为成绩优异得到保送机会的时候,言父问过他,要么抓住机会保送外国商学院,要么留下高考,进言家公司领个高职干,只要陆弈辰安分,言家也不会亏待。
陆弈辰选择了后者,直到十九岁言稚雪一场大病,陆弈辰默默改变了主意,踏上了去往异国的航班。
那一年言稚雪动完手术,在医院病床醒过来后,看见的是坐在一旁玩手机益智游戏的谢儒。
言稚雪想要起身就被谢儒拦住:“伤口还没愈合呢,别动。”
谢儒给言稚雪递了水,言稚雪昂头就着杯口喝。
谢儒看着面色苍白,虚弱得没办法和自己造反的言稚雪,揉了揉他的后脑勺道:“你乖点,待会儿伯父伯母给你送好喝的汤补一补。”
言稚雪垂眸道:“陆弈辰呢?”
谢儒像是一直在等言稚雪问,他笑盈盈道:“今天凌晨的飞机,走了。”
言稚雪沉默了好久。
“他去哪?”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陆弈辰到外国商学院追逐前程去咯。”
“……”
谢儒摊手,“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他去的。”
言稚雪闭眸不想看他。
谢儒取过苹果慢悠悠地削,“阿雪……劝你一句,对他不要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不是你以为的顺从听话的家犬,是养不熟的野狗。你养在身边呵斥,就不怕他迟早有天反咬你一口?如今出国了也好,以后你和他两人互不干涉,再无瓜葛。”
苹果削好了,谢儒服务很周到地送到言稚雪嘴边。
言稚雪撇头不吃。
“阿雪。”谢儒还是笑着,但眸光微沉,“我耐心有限,之前你们搞的那些小动作我就算了,当你们过家家。但以后你要乖一点,我们好好过。”
谢儒又把苹果往言稚雪唇边凑了点。
“吃吧。”
……
梦境像深海,言稚雪觉得胸口被压得沉闷,睁开眼睛才发现他睡姿不对,趴着蜷缩在被窝里,枕头都滚到地上去了,一旁的闹钟也不知道响了多久。
言稚雪迷迷糊糊地摁掉。
洗漱下楼后,言稚雪心想,陆弈辰应该还在……?
昨天陆弈辰因为没睡直接去上班,因此和他吃了晚饭后便累得懒惰挪窝了。
陆弈辰直接在别墅客房里睡下。
言稚雪看了看四周道:“陆弈辰呢?”
陈姨故意卖了个关子,“哎呀呀,在给你准备惊喜呢!”
言稚雪:“啊?”
言稚雪眨巴眼,陆弈辰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该不会……名为惊喜实则惊吓,要把他送走吧!
陈姨推着轮椅把他送到饭厅去。
言稚雪一看,san值掉一半。
起猛了,看见陆弈辰围着围裙,手上拿着颠勺在厨房做早饭。
陆弈辰将言稚雪的早餐——一碗粥送到他面前。
言稚雪咽了咽口水。
好魔幻。
该不会是他人生最后一餐吧?吃饱好上路?
不过……
言稚雪低头一看,热腾腾的白粥里头有切成小片的油条,一旁的小碟子摆着鸡蛋和豆浆。
浓稠的豆浆倒满了玻璃杯,白粥还冒着香气,溏心蛋中心圆润金黄。
这些全都被摆在了一个精致而简朴的木托盘里,所有的一切看着很温暖。
是昨天他说想吃的东西——豆浆油条。
他以为陆弈辰说的“明天再吃”是打发他,没想到还真的有。
言稚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餐盘。
“昨天说的。”陆弈辰道:“放心,我厨艺还行。”
陆弈辰有自己的原则,他从不许做不到的承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言稚雪“明天再吃”,那他就会让言稚雪吃到。
但言稚雪大病初愈不能吃油条,陆弈辰便只能自己打下手,自制健康油条。
陆弈辰在外国为了生存学会了做饭,优秀的人做啥都优秀,陆弈辰做着做着把自己做成了半路出师的大厨。
顺带还培养了下厨的爱好。
用面粉炸个油条不难,陆弈辰解锁食谱,自娱自乐,一大早做得还挺开心。
言稚雪有些不敢置信,“陆大总裁今天兴致那么好?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不吃拉倒。”陆弈辰伸手状似要拿回言稚雪身前的餐盘。
“诶……!”言稚雪像只护食的猫咪,对着敌人斯斯。
“干嘛呢!陆大总裁这么小气?”
陆弈辰轻笑。
“作的你。”
陆弈辰洗了手把围裙挂好,为了方便,他把白衬衫的长袖卷到了手肘上,言稚雪能看见陆弈辰结实的小臂肌肉线条。
言稚雪掩饰般拿起豆浆埋头喝。
唔,好喝。
喝到了昨天就开始惦记的豆浆,言稚雪舒服地微微昂头,捧着玻璃杯眯眼。
饭厅光线充足,他坐的地方后头就是落地窗,能晒到阳光又不会太热。
言稚雪小幅度地晃了晃腿。
陆弈辰坐下后看见的就是言稚雪满足的表情,忽然也觉得心情愉悦。
他忽然理解周钰养猫的乐趣了,尤其是养一只娇贵难养,脾气不好爱挠人的猫咪。
养好了成就感还挺大。
对面的猫咪开始扒拉吃的了。
言稚雪搅了搅白粥,吃了一口油条。
好奇怪,明明是油条的味道,但感觉更为……清爽?
这真是油条?
反正挺好吃。
言稚雪破罐子破摔,管他的,吃饱了再说,陆弈辰总不能毒死他。
陆弈辰也吃了起来。
并对自己的厨艺极为满意。
言稚雪看了眼时钟,好奇道:“你不是每天起的跟鸡似的赶去上班么?现在已经很迟了。”
“今天请了半天假。”陆弈辰看了眼言稚雪道:“领你堂姐生日宴的礼服和看看订婚宴的款式。”
言稚雪一愣。
“哦。”
陆弈辰领着言稚雪去了高奢礼服店。
言稚雪自己就是开的高奢品牌店,但他们从未设计过婚服,言稚雪也懒得为自己的假订婚宴费心思设计。
而生日宴的礼服也来不及设计和定制了,只能去买成衣再改制。
陆弈辰一推着言稚雪的轮椅进店,服务员随即迎了上来殷切地询问和介绍。
末了还让人准备热咖啡。
“没事,我们先自己看看。”
服务员离开后,言稚雪凉凉道:“不愧是陆大总裁,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以前跟在我身后提包,现在被人当vip捧着,滋味如何啊?”
“确实,我们地位也互换了。”陆弈辰摸着下巴,笑得有些恶劣,“那言小少爷,不然你帮我提个包?”
两人不由得回想起七年前的画面:言稚雪嚣张跋扈地走在前头,故意把重重的东西扔到陆弈辰手中,还要绕圈。
回到车之前,言稚雪踹了陆弈辰一脚,陆弈辰没站稳,袋子和箱子摔了一地。
然后言稚雪就哭闹,陆弈辰怎么把他的东西摔坏摔脏了。
言稚雪:“……”
陆弈辰笑盈盈地抱胸看着言稚雪。
风水轮流转,陆总龙王归来,要行报复之事!
言稚雪咬牙道:“你……你不准欺负病人!”
“晚了。”
啪!
陆弈辰说着就将一套礼服扔到言稚雪腿上。
言稚雪坐在轮椅上,手忙脚乱地抱住礼服,气鼓鼓道:“陆弈辰你幼不幼稚!”
“嘘,别说话,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小跟班。”
说着又扔了一套礼服过去。
逛了一圈,陆弈辰把给自己和言稚雪的备选的礼服全都堆到言稚雪腿上,言稚雪怀抱着小山丘一般的衣服,像一只埋在衣服堆里的鹌鹑。
陆弈辰笑意更浓。
“走了小跟班,去更衣间。”
“我……推不动了!”言稚雪的声音隔着布料传过来,闷闷的。
陆弈辰转头就见言稚雪双手艰难地抱着衣服,空不出手来推轮椅。
言稚雪要气晕了,陆弈辰这是把他当移动桌子还是移动箱子呢!
言稚雪也是被气懵了才没反应过来。
陆弈辰原以为这位骄矜的少爷会把衣服全扔开,但他没有。
当然,也可能是怕陆弈辰生气真把他给掀了。
陆弈辰上手推,故意道:“好重,言小少爷早上粥喝了两碗,吃胖了吧?”
“你才喝两碗!”言稚雪耳尖微红。
那不是他大病初愈要多补充能量吗!
才不是因为好吃。
陆弈辰推着小山丘来到了更衣间,挑挑拣拣最满意的两套让言稚雪去试。
言稚雪毕竟不是天生残疾,只是身体虚弱力气不够,因此短暂地站起来换衣服还是可以的。
言稚雪发现陆弈辰给自己挑的都是银白色。
“如何,大设计师?”
言稚雪:“马马虎虎吧。”
两人接着挑选订婚宴的礼服,毕竟是假的,两人都没有太上心,量好尺寸大概说了要求便让设计师自己发挥去了。
回程路上,陆弈辰把购物袋卡在轮椅推手上,心道这小跟班还挺好使。
“对了。”言稚雪看了眼不远处的琴行道:“我要去买调音的扳手。”
陆弈辰别墅里的钢琴没调也能用,只是有微不可察的音差,言稚雪想着毕竟他得为了生日宴上的表演高强度练习,便想干脆调好。
陆弈辰有些意外,“你还会给钢琴调音?”
钢琴不似别的乐器,极少需要调音,但一调就挺麻烦,一般都由专业调音师完成。
陆弈辰也没想到言稚雪会。
言稚雪低声道:“自学的,凑合用,勉强算会吧。”
陆弈辰无声叹了口气。
还说不喜欢弹琴呢。
陆弈辰道:“所以生日宴,你真上阵?”
“一个小小的生日宴,左右不过百人的场合,我怕什么。”言稚雪倨傲道:“人都挑衅到我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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