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要丢下我

    谢儒面色沉着地看着电脑屏幕,屏幕上两个窗口,一个是地下室的监控画面,一个是股东大会的视频会议。

    他好不容易逮到言稚雪落单的机会把他带回来,为此他放弃了股东大会。

    总归他二伯有在现场,他去不去差别不大。

    谢儒微微蹙眉: “陆弈辰没在?”

    他从言稚雪手中骗去了那么多股份不就是为了搅动风云吗,这会儿他居然会错过?

    谢二伯也觉得奇怪, “席位上有预留给他,可我大哥身边空着。”

    谢儒冷笑,他那吃里扒外的大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陆弈辰勾搭上。

    难不成……陆弈辰是因为言稚雪才没去?

    不,不可能。

    谢儒没去也还好,但陆弈辰不是谢家人,也是他的第一次参与,意义和他不一样。

    陆弈辰对言稚雪怀恨在心,怎么可能会为了言稚雪放弃这大好机会?

    当年言稚雪拉着他要一起私奔,陆弈辰同样为了利益抛弃言稚雪。

    退一万步,陆弈辰需要言稚雪完成订婚宴席,那也是一个月后的事。

    谢儒微微蹙眉。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的秘书。

    “谢,谢总……不好了!我们的账本出事了!”

    与此同时,视频会议里也传来二伯焦躁的声音, “我就说怎么大家态度有些奇怪,甚至明目张胆地偏帮我大哥……草!小谢,你账目怎么回事!”

    谢儒一愣。

    ……

    地下室内,言稚雪把自己裹紧在被子里。

    有点冷。

    地下室在地下本就潮湿阴寒,昨晚下了一场雨后,早晨起床之时言稚雪只觉得冰寒刺骨。

    言稚雪嘴唇有些白,心道有些不对劲。

    以往谢儒把自己关起来后怎么也不会像这次那样不闻不顾,言稚雪怀疑自己死地下了他都不知道。

    难不成是有什么急事?比他发泄掌控欲还要重要那种急事?

    联想到陆弈辰说的话,言稚雪心想,该不会是因为股东大会?

    也许是陆弈辰做了什么事让谢儒焦头烂额,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太平静了,平静得让言稚雪有些不安。

    想了想,言稚雪看向了他的午饭。

    自从他拿叉子自残过送来的饭菜里便没有刀叉,只有圆润的木汤匙,但……

    言稚雪把瓷盘砸碎一角,瓷片擦干净后藏在了枕头底下。

    过了一阵,地下室的门便被推开,谢儒脚步有些重地下楼。

    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甚至是有些来势汹汹。

    靠着床头的言稚雪微微蹙眉,往后缩了缩。

    “言稚雪。”

    谢儒冷声道: “谢氏旗下的儒师集团被控告逃税,你有什么头绪吗?”

    言稚雪挑眉: “你犯法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这就是你不对了。”

    “……言稚雪,别扯开话题,是你告诉陆弈辰内网的密码?”

    谢儒和底下的人层层盘查,想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后来发现是有人骇进了内网,但要成功,至少得需要一样东西,要么是密码,要么是账号,要么是代码。

    谢儒这才想起来,他和言稚雪还没闹僵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手机用的账户密码是言稚雪的生日。

    言稚雪轻笑, “谢儒,陆弈辰知道我的生日不奇怪吧?”

    谢儒上前直接掐住了言稚雪的脖子, “言稚雪,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言稚雪昂着头定定地看着他, “你诸事不顺,我便有好处,我高兴。”

    谢儒收紧了手,言稚雪纤细而脆弱的脖子青筋暴露,皮肤也转红,看起来就要被捏碎了。

    言稚雪张嘴艰难地呼吸。

    谢儒双目微黯, “阿雪,从小到大我自认我对你保持着基本的尊重,我说过,你身体不好我不勉强,我守住了作为伴侣的底线。你呢?你对我做了什么?”

    言稚雪心道,好好好,谢儒清高,他出去外头找人约炮这种事在他心中居然是守住伴侣底线。

    谢儒松开手把人摁倒, “我觉得我真可笑,我到底为了什么这样对你处处忍让,致使你一步步地踩在我头上,一步步地把我推向深渊。”

    “你……!”言稚雪察觉不对劲,谢儒这样子看起来像疯了一样,眼底是藏不住的怒火,像是彻底撕开了压抑许久的斯文面具。

    谢儒一手将言稚雪双手按在头顶上,一手粗鲁地拉开言稚雪的衣领子。

    “我父亲说得没错,过多的放纵只会让人得寸进尺,不知天高地厚。”

    言稚雪呼吸急促,感觉世界天旋地转。

    谢儒这个疯子!

    谢儒此刻跨骑在言稚雪身上,因此言稚雪用尽全身力气抬腿往上扫,直直揣向了谢儒的胯下。

    “……!”

    趁着谢儒疼得分神,言稚雪挣脱了他的禁锢,从枕头底下抽出瓷片刺向了谢儒的脖子。

    “……言稚雪!”

    谢儒低吼一声,把言稚雪给推开。

    瓷片满是棱角,言稚雪因为用力手掌也是一片血。

    言稚雪喘着气,举着瓷片蜷缩在床角,惊恐而戒备地看着谢儒。

    谢儒手捂着脖子,鲜血汩汩直流,但他居然赤红着眼没打算放过言稚雪,顶着伤口扑上言稚雪要去抢夺他的瓷片。

    两人缠斗,言稚雪自然是落下风。谢儒把言稚雪的手腕给折断抢过了瓷片。

    “言稚雪我真是小看你了。”谢儒抓着言稚雪的头发把人给摁在被单里, “你以为帮了陆弈辰那杂种就能飞黄腾达?啊?”

    “他迟早也会破产,和你那势利的父母一样!只有我才能给你稳定的生活,你TM偏要和我作对!你以为你是谁,蹬鼻子上眼了是不是!”

    自从言稚雪转移了股份,谢儒便有一口气堵在心间,而这次账本的事就像是那根导火索,在把谢儒的尊严狠狠地蹂躏了一遍后,临界点终于爆发,谢儒像是要把这几年受到的气一次发泄。

    就在这时,言稚雪忽然全身抽搐,不停地大口喘气。

    谢儒一顿。

    言稚雪意识飘忽,只觉得很冷,从早上积攒到现在的冷,手掌心还在流血,手腕疼得他喘不过气,呼吸感觉一点一点被剥夺。

    他感觉他快要无法呼吸了。

    谢儒冷声道: “又要玩你那套苦肉计?”

    言稚雪嘴唇发紫,浑身都在抖。

    苦肉计只对在乎自己的有用,言稚雪从来不想再谢儒面前使用苦肉计,一般都是他为了出去不得已使出的自残手段,或者真的因为情绪激动被逼出哮喘病发。

    但言稚雪此刻根本说不出话,要是耍嘴皮子他还能把谢儒气得怀疑人生,但若是谢儒真的不讲道理和他这样硬碰硬,那他是毫无胜算。

    谢儒: “言稚雪,你别用这招逃避,我不买账。”

    谢儒把言稚雪翻过来,却发现言稚雪……根本不会反抗了。

    言稚雪双眼无声,意识恍惚,全身皮肤紫白交错,只是不停地抽搐喘气。

    ……这是哮喘病发了。

    谢儒也愣了。

    ……不像演的。

    谢儒试探性地解开了言稚雪的扣子,见言稚雪情况越来越不对,他只能起身喊护工下楼。

    护工一下来脸都白了, “言少这是哮喘病发,要是不及时急救会没命的!”

    护工在谢家待了很多年,也是看着谢儒和言稚雪长大的,言稚雪的情况她很清楚,两人糟糕的关系护工也心知肚明,只是装聋作哑。

    “那就给他急救!”谢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起身退到一旁。

    刚腾升起的怒火就这样被戛然而止,谢儒发泄般重重往墙上挥拳一砸。

    就在刚才他二伯和他说,他们要投标的项目黄了,被大伯顺利夺去了。

    甚至还有执法人员去到他公司询问详情,接着他将要应付一堆法务纠缠,不得安生。

    如今谢儒的势力暂时还能帮他争取一点时间,但这毕竟触及逃税,他再怎么权势滔天也抵不过公关与律法。

    现在最怕的就是被公关找到关键证据,如今二伯和他手底下的人正在焦头烂额地规避风险,而二伯则让谢儒去求救祖父。

    可谢儒哪敢啊。

    他们这几个后辈拼了命地在祖父面前证明自己,为的不就是祖父死后的继承权,如今他求救祖父也许还有救,但这也表示在祖父心中他将会被大大扣分,也许还会与继承权无缘,反倒便宜他的盟友谢二伯。

    思来想去,谢儒便觉得烦躁至极。

    他多年经营难不成要败在他一时的痴心?那个生日密码,不就是言稚雪对他活生生的打脸。

    “谢……谢少……”护工给言稚雪上了呼吸器后小心翼翼道: “急救用处不大,要送去医院……”

    谢儒冷声道: “不送会怎样?”

    “不送会有生命危险……”

    “……”

    护工就怕言稚雪真死了,追究下来罪名会按在她头上,只得硬着头皮道: “这次病发严重,三个小时内不送医院就医八成会恶化身亡。”

    谢儒定定地看着言稚雪,言稚雪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哈气,身体小幅度地颤抖与抽动。

    “……叫救护车吧。”

    “是!”

    护工接着也给谢儒包扎脖子上的伤口。

    谢儒的伤口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也得去医院处理。

    ……

    五个小时前。

    “要不然硬闯吧?”医院内,夏雨雨看着眼前的陆弈辰,急得快哭出来了。

    陆弈辰默不作声地看着病房里躺着的老人,那是言稚雪的老师邓老。

    那天他本来前脚就要踏上飞机了,但后脚随即收到了周毅的电话。

    言稚雪出事了,是邓老的护工拖着伤出来求救的,周毅当即把护工和同样受伤的邓老送往医院。

    好在邓老手术很成功,并无大碍。

    “不行。”陆弈辰身后的女人摇头道: “夏小姐,要是对方没有人质还好,但若是我们拼火杀进谢家,谢儒会做出什么事我们不敢保证。”

    “而且谢家别墅的位置……有些敏感,除非逼不得已,否则闯进去陆总轻易就又要到国外去了,他好不容易才把身上的脏水洗干净。”

    夏雨雨一顿。

    她似乎听人说过陆弈辰有案底,一度没办法回国。

    原来是被人陷害吗?谢儒?

    女人有一头天生的红棕发与蓝眼睛,是一个漂亮的外国人,夏雨雨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叫梅薇,出事后这女人便从外国连夜赶来,似乎是陆弈辰叫来的帮手,陆弈辰管她叫“二姐”,但夏雨雨知道陆弈辰没有兄弟姐妹,这人还是个外国人,因此大约是干姐。

    夏雨雨见梅薇与陆弈辰一脸肃穆,悄声道: “可是谢儒好歹是阿雪的前未婚夫,应当不至于伤害他……吧。”

    她实在害怕,毕竟陆弈辰甚至搬来了干灰色产业的人。

    梅薇看向陆弈辰,陆弈辰没搭话。

    陆弈辰心道,怎么不至于,谢儒在外人面前脾气温和,但那只是伪装。

    言稚雪在他跟前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独立的人格,谢儒看他就像看一个言家送来的礼物,是自己的所有物。

    言稚雪十四岁的时候最为叛逆,那时候被谢儒拖进地窖后,陆弈辰以探访谢叔叔为由闯了进去。

    谢儒那时候就拿着叉子按在言稚雪的脖子上吓唬他, “你要跟陆弈辰走还是留在这?你要是和陆弈辰走,别怪我手下无情。”

    哪里知道言稚雪忽然就发疯似的夺过叉子直直往自己脖子戳,赤红着眼看谢儒, “我可以走了吗?”

    那时候谢儒和陆弈辰都傻了。

    对了。

    陆弈辰出神,这就是为什么言稚雪脖子上有玫瑰纹身吧,也许是他长大后看不惯那道疤痕,即便很细小,便想用什么掩盖住它。

    但他知道,只要言稚雪还有一口气,残了还是伤了谢儒根本不会在意,说不定他会更乐见其成。

    陆弈辰哑声对梅薇道: “再等一小时,可以让兄弟们准备了。”

    自从言稚雪出事后他便没有合眼,眼底一片青黑,但他这会儿看着情绪依旧稳定,像是已经做好了天塌下来的准备。

    如果陆弈辰和谢大伯的计划顺利,那谢儒的罪行就会被公之于众。

    陆弈辰担心谢儒会恼羞成怒伤害言稚雪,那这样还不如硬闯进去。出事便出事了,大不了之后再想办法收拾残局。

    在股东大会传来喜讯那一刻,梅薇便带人出发,但……

    “晚了一步,出事了,救护车带着人去医院。”

    ……

    言稚雪躺在救护车上时,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他好像看见了人生走马灯。

    小时候的陆弈辰,他那不着家的父母,谢儒的逼迫,出国的陆弈辰,离家出走后的小公寓……

    言稚雪有些恍惚。

    耳边是谢儒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听他的话,似乎尾随在救护车后的人都被袭击,医院也被控制住了。

    “是陆弈辰?他哪来那么多人!而且他怎么敢在国内这样明目张胆干架,他声誉不要了?!他案底洗干净了?你们怎么做事的!”

    “外国人?那给我查出来是谁!”

    言稚雪轻轻眨了眨眼,陆弈辰要来接他吗?

    来到医院后,言稚雪看见了陆弈辰。

    他带着人站在手术室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喝谢儒。

    接着言稚雪便要被推进手术室,他有些害怕出来后就见不到人了,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陆弈辰轻声道: “别怕,我会一直在。”

    接着,言稚雪便被推进手术室。

    大门合上,陆弈辰收起了温和的表情,转头看谢儒。

    谢儒的人已经被收拾干净了,这会儿医院内的都是梅薇的人。

    陆弈辰拈着手中的光碟,语气淡淡道: “要我把这份证据发给你祖父,还是你现在立即离开,自己选。”

    谢儒摁着受伤的脖子,喘着粗气双目赤红地看陆弈辰。

    “陆弈辰……我怎么觉得,你回国的首要目的比起言稚雪,更多是针对我?你想把我拉下马,是吧?”

    陆弈辰挑眉, “前半句不对,后半句对了。毕竟这些年你也对我做了不少事,不回报倒是我不礼貌。”

    夏雨雨在身后心道,这些年陆弈辰的案底果然是谢儒捣的鬼。

    谢儒深吸一口气。

    今日他败局已定,输得一塌糊涂。

    谢儒目光幽幽地看着手术室与陆弈辰,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

    “好,好好……”

    谢儒咬牙切齿道: “你说到做到,堂堂正正地和我斗,不要闹到我祖父那儿去,都几岁的人了还告什么家长。”

    陆弈辰嗤笑。

    这就是谢儒口口声声说的“爱”,说什么对言稚雪付出甚多,说到底也抵不过手中的权利。

    谢儒定定地看着陆弈辰,笑得扭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陆弈辰,权势本就比情爱重要,只有权势才能得到情爱。我若是没有手握大权,我怎么把言稚雪锁在身边?这不是你的想法吗?你当初也选择了权势,如今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陆弈辰轻轻摇头。

    谢儒就像个疯子,只相信他所相信的。

    陆弈辰道: “二姐,是时候送客了,麻烦帮我把人送下去。”

    “好。”

    下一刻,谢儒就见两个高大的黑衣男人抓住了他,将他从窗户……扔了下去。

    “……?!”

    夏雨雨也张大了嘴,吓得不敢吱声。

    这里是三楼,摔下去死不了,但怎么也得重伤,说不定还会落下残疾。

    “你们……!”

    “陆弈辰你别太过分!得罪谢家有你好果子吃!”

    “你tm……!陆弈辰,你个乡下来的贱民,你TM以后也别想好过!”

    咚——

    随后再也没声响。

    ……

    ……

    “阿雪,阿雪……”

    言稚雪看见小时候的陆弈辰在叫他的名字。

    “陆弈辰!”

    “和我私奔吧,我们去一个没人找到的地方,过穷一点的日子,但没有人可以管我们了!”

    “我们去一个小城市,没有谢儒,没有烦人的长辈,养一只猫,赚一点点钱,但是够买日用品和吃的就行。”

    “嗯……顶多我不喝奶茶,不吃蛋糕,不看演出了,你说这样如何?”

    陆弈辰点头道: “好。”

    他牵住了他的手。

    ……不对。

    小时候的陆弈辰是个哑巴,他根本不会说话。

    所以……这些是假的。

    言稚雪心道,对了,这本就是假的,因为陆弈辰根本没答应他,那时候的他选择出国。

    言稚雪蓦然睁开眼睛,像是从什么噩梦中醒过来,只觉得心率变得好快。

    言稚雪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身处在病房,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而陆弈辰……就坐在他身侧。

    察觉到言稚雪醒了,陆弈辰从假寐中睁开眼,定定地看着他。

    言稚雪低声道: “渴。”

    陆弈辰像是忽然回过神,扶着人起身给他递了水。

    喝完后两人都相顾无言,但陆弈辰眼神就没从言稚雪身上挪开。

    片刻,陆弈辰轻轻将言稚雪鬓边的碎发给挂在耳后,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惊了,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言稚雪昂着脖子倔强道: “我没有怕,一点都不怕。区区谢儒是吧?”

    言稚雪心道,太丢人了。

    他不想在陆弈辰面前示弱,就好比示弱会输了什么一般。

    陆弈辰轻笑, “好。”

    陆弈辰还在看言稚雪,言稚雪觉得他脸上都要被陆弈辰看出个窟窿了,便转移话题道: “我饿了!”

    言稚雪在禁闭室没怎么吃。

    “我想吃豆……”

    陆弈辰: “豆浆可以油条不行。”

    “……”

    陆弈辰道: “出院再吃,我让陈姨熬了点鸡汤,你先喝点。”

    陆弈辰给言稚雪摆好。

    言稚雪喝了几口汤,炫点鸡腿后却忽然觉得恶心反胃。

    言稚雪跌跌撞撞地冲向浴室,朝着马桶呕吐。

    可他胃里也没多少东西,吐了一会儿便胃酸。

    陆弈辰安静地在一旁给他拍背,随后弄湿了毛巾给他擦嘴。

    言稚雪浑身颤抖。

    即便嘴上说不怕,身体却是实实在在地后怕,生理反应已经出卖了言稚雪。

    陆弈辰没说破,只是轻声问道: “伤口还疼?”

    言稚雪看着陆弈辰,只觉得浑身都疼,脖子被掐得青紫的地方疼,手腕骨折的地方疼,手掌心疼,肺部也疼,浑身难受。

    言稚雪眼眶泛红,慢慢地盛了泪。

    “……疼。”

    陆弈辰伸手把人给抱住,他把言稚雪融入怀中抱得很紧。

    言稚雪眼泪随即落了下来, “陆弈辰,为什么你要丢下我。”

    陆弈辰: “对不起。”

    言稚雪带着哭腔控诉, “你丢下我。”

    陆弈辰: “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你骗人。”

    “不骗你。”

    言稚雪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七年了他从来没这么哭过,陆弈辰走的时候他一滴眼泪也没掉,但此刻却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那般嚎啕大哭。

    陆弈辰怕言稚雪又哭得病发,一边给人顺气一边干涩地哄道: “别哭,我以后都听你的,你先别哭。”

    言稚雪不住抽气。

    他也不想哭哇!丢撵死了!

    但他忍不住哇!

    言稚雪带着浓浓的鼻音道: “陆弈辰,你之后能不能忘记这一段。”

    陆弈辰心说那肯定不能,但这会儿他只能顺着哄道: “好。”

    言稚雪得到保证,又继续哭。

    陆弈辰头疼地抱着人,手不住地轻拍言稚雪的背。

    七年在外打拼,无论是事业出了大问题还是什么,他从未有哪一刻觉得如此地无措与……心软。

    这一刻他居然有一股莫名的冲动,就是再也不放开怀中的人。

    言稚雪越哭越喘气,陆弈辰道: “你再哭我就忘不了了。”

    言稚雪不停地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停下来。

    努力了一阵后,言稚雪终于止住泪,用毛巾不停地擦自己布满了泪痕与鼻涕的脸。

    像一只在洗脸的猫咪。

    言稚雪看了眼陆弈辰被他哭得一塌糊涂的外套,移开了双目,脸颊有些红。

    陆弈辰温声道: “回床上躺着好不好?”

    他们俩还坐在浴室的地板上呢。

    言稚雪声音沙哑道: “嗯。”

    陆弈辰把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还吃吗?”

    “嗯。”

    言稚雪盯着红肿的眼睛和小丑鼻子开始吸溜起汤。

    吐了一阵,外加释放了情绪后他胃口反而大好,虽然动作很慢,但一口一口地把汤给喝完了。

    言稚雪小声道: “吃完了。”

    他还是很有力气很厉害的。

    一大碗汤都喝掉了呢。

    陆弈辰很配合,一边收拾一边道: “嗯,你很厉害。”

    言稚雪眨巴眼道: “股东大会顺利吗?”

    陆弈辰顺利就说明谢儒不顺利,那他就舒心了。

    “很顺利,继续下去谢儒很有机会铁窗泪。”陆弈辰笑道: “多亏我们言小少爷的帮助。”

    “你加油,赶紧让那个逼人铁窗泪。”言稚雪恶狠狠道: “最好永远不要出来。”

    “我努力。”

    “对了。”言稚雪顿了顿,问道: “我好像听到他们提什么案底……”

    陆弈辰是因为谢儒动了手脚,案底不干净才无法回国的吗?

    陆弈辰垂眸, “陈年旧事,总归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总归我也……回来了。”

    言稚雪眨巴眼, “那你以后会一直在国内吗?”

    “说什么傻话,那是自然。”陆弈辰眉峰一挑, “不过也有可能不在。”

    言稚雪一愣。

    陆弈辰笑道: “等你身体好点了,我们可以出国玩。”

    言稚雪一顿,随后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连头盖住,闷声道: “神经。”

    “别捂住脸,待会儿窒息。”陆弈辰把被子拉下,才发现言稚雪的脸蛋已经和番茄没区别了。

    陆弈辰忍住不笑, “你休息一阵吧,我也得休息了,有事再叫我,我听得到。”

    陆弈辰快三天没睡了,如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铁人都得休息。

    “哦。”

    言稚雪靠着床头闭目养神。

    陆弈辰脱了西装外套,到一旁的沙发躺下浅眠。

    言稚雪睁开眼睛看陆弈辰,越看越出神。

    ……

    ……

    在言稚雪十六岁的时候,陆弈辰和谢儒十八。

    言父言母和谢家的伯伯们齐聚一堂,言母笑盈盈道: “谢儒今年都成年啦,是个大孩子了,未来什么打算啊?”

    谢儒的亲生父母去世后照顾他是的二伯与二伯母,二伯母作为监护人应道: “还有什么打算,就进公司历练呗!谢儒还年轻,但管理风范不输当年他爸爸,公司交给他管理我们很放心。他祖父都说了,让谢儒拿着他爸当年的股份管理他爸的公司,一切都稳了!”

    言父言母听闻眼睛更亮。

    他们的眼光果然没错!

    “那我们家阿雪……”

    二伯母拍了拍谢儒的肩膀, “等谢儒十八岁的生日宴上就让他公布继承股份的事,连同和阿雪的订婚宴,先定个良辰吉日,等他们够岁数了就领证结婚,谢儒,你说怎么样?”

    谢儒笑得温和,点头道: “我会好好照顾阿雪的。”

    “……我不同意。”言稚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楼,他牵着陆弈辰的手凶巴巴道: “现在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我和陆弈辰自由恋爱,我不和谢儒结婚!”

    言稚雪紧紧握……或者说拽着陆弈辰的手,低声警告: “陆弈辰,你最好配合我!”

    陆弈辰没有说话。

    言稚雪难得庆幸陆弈辰是个哑巴,这样也来不及反驳他。

    只要他抓得够紧!

    言稚雪死死地拽着陆弈辰下楼喊道: “我和陆弈辰在一起了!我们很相爱,我将来要和陆弈辰结婚!”

    当然,言稚雪自以为自己抓得很紧陆弈辰无法挣脱,其实就言稚雪那小猫踩奶的力度,陆弈辰随手一挥就能甩开。

    但陆弈辰只是安静地配合。

    客厅的几个长辈都愣了,谢儒笑容也有些挂不住。

    言父最先反应过来,他低喝道: “言稚雪,你不要闹!”

    言母赶紧打圆场, “额……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别放在心上,阿雪这是和谢儒吵架了吧?在闹脾气呢……年轻人就是这样,一阵风一阵雨的脾气也不好……”

    二伯母也笑道: “嗯,理解,年轻人嘛……让他们闹去,我们也先回了。”

    “好好好,那个订婚宴的事之后再商量啊……”

    谢儒面色有些沉,似乎不想离开,但被二伯母拉着走了。

    客人都离开后,言父上前对着言稚雪就是一个巴掌。

    “逆子!能不能有点大局观?!”

    接着言父又给了陆弈辰一巴掌。

    “哪里来的孽畜,你要不要脸!我们好心供你上学,供你吃饭,让你好吃好住,你就这样勾引我们儿子?!你还是个男人吗?怎么,想当登门女婿?要点脸!”

    言父越说越气,又想给一巴掌。

    言稚雪随即拦在陆弈辰身前, “是我勾引的他!我逼他的!”

    陆弈辰: “……”

    言父更气了,浑身都在发抖。

    “逆子,逆子!”

    言母拉住言稚雪,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道: “阿雪你行行好……就当为了我们家……”

    一片混乱。

    随后,言父把陆弈辰叫到了书房。

    “我听说你收到了A大的保送名额?”

    陆弈辰点头。

    言父顿了顿,点头道: “好孩子,这可是外国的名校,成绩得非常优异才能去啊!”

    “爸爸作为过来人有些话要和你说。谢家有权有势,阿雪现在也就闹个脾气,最后还是会跟他。我如果是你,就不会被小年轻一时上头的决定和脾气耽误了自己的前程。你去外国避一避也好,进修自己,回来文凭镀金了,阿雪也冷静了,我们给你个高职,你也能服众,如何?”

    言父不愧是生意人,这些话很有道理,也确实划算。

    “怎么样?一,外国名校;二,留在这受委屈。”

    陆弈辰顿了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伸出了两根手指。

    既然人大少爷都这么“胁迫”自己了,那他没理由临阵退缩。

    “你……!”

    言父深吸一口气, “好,好……你出去!”

    ……

    ……

    再然后就是长达半年的的“战争”。

    言稚雪被谢儒关过禁闭,也导致他将叉子戳入自己的脖子;被父母关过紧闭绝食送进医院;无数的吵架与争执,无数的反抗与哭喊。

    终于,言稚雪哮喘病发进了医院,医生说得动手术。

    “病人太折腾自己了,你们作为家属,得好好看着他啊……”主刀医生蹙眉道: “情绪起伏过大,饮食睡眠不好,还有我看他身上有无数的伤口,这些都很影响心态,你们还不知道病人的身体状况吗?而且我看他不仅仅是身体状况不好,怎么精神状态也堪忧?我甚至想建议你们报个精神科。”

    “精神科?!”言母跳了起来, “你,你瞎说什么呢!你一个外科医生怎么懂精神啊!我儿子才不是神经病!”

    言父也皱眉, “行了别嚷嚷了,这事可别传出去。”

    言母几乎要哭出来了,她转身对陆弈辰尖声喊道: “你高兴了吗?!阿雪变成这样你满意了吗!这半年你和他谈恋爱,把人给折腾成了什么样啊!”

    陆弈辰在一旁安静地听完。

    随后他离开了病房,在医院天台上抽了根烟。

    他一向不抽,因为二手烟对哮喘病患不好,但这会儿没忍住。

    陆弈辰吐了几圈烟圈。

    谈恋爱……其实他和言稚雪也没谈,他只是言稚雪的挡箭牌罢了。

    只是他从没有拒绝。

    把一根烟抽完后,他漱了口喷了些廉价香水,确保自己身上没有异味后会便回病房。

    言稚雪坐在轮椅上,在阳台吹风。

    他的背影很纤细,看着随时会被风吹散。

    陆弈辰上前,言稚雪忽然牵住他的手。

    “陆弈辰……”

    言稚雪眼底一片青黑,面色苍白,浑身骨瘦如柴。

    他精神有些恍惚, “完成手术后和我私奔吧,我们去一个没人找到的地方,过穷一点的日子,但没有人可以管我们了……”

    “我们去一个小城市,没有谢儒,没有烦人的长辈,养一只猫,赚一点点钱,但是够买日用品和吃的就行。”

    “嗯……顶多我不喝奶茶,不吃蛋糕,不看演出了,你说这样如何?”

    陆弈辰在他身前蹲下,想了很久,纠结了很久终于深吸一口气打下这句话。

    ——阿雪,我们没有钱。

    一句话,抽干了陆弈辰所有的力气。

    言稚雪再怎么闹怎么离家出走,言家也不会真的切断他经济来源,即便真的切了,至少言稚雪出事了医药费还有人担着。但如果和他远走高飞,那就不一样了。

    言稚雪眨巴眼, “没有钱我们可以赚啊!我给人画画演出,你随便找份工作,还活不下去不成?”

    陆弈辰垂眸。

    可是即便言稚雪不喝奶茶,不吃蛋糕,不看演出,他们也没有钱。

    言稚雪是一只被娇养惯的金丝雀,他吃劣质的米粮会胃疼,喝不卫生的小摊饮品会闹肚子,住寒冷或不干净的屋子会生病,每天需要昂贵的药和补品来吊着身体,出什么事了就要动手术。

    他可以带着言稚雪离开,但他不希望温室里漂亮的花朵就这样枯萎死去。

    即便花朵不喜欢在温室里,但至少……还活着。

    陆弈辰又打了一串信息。

    ——我们逃不走,言家和谢家很快会把我们找回来。

    说不定他们在车站就会被抓回去。

    言稚雪挑眉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国家那——么大,总会有个藏身之处,顶多我拿我所有的积蓄出来,买张机票去外国。”

    “退一万步说……如果被抓回来了……”

    言稚雪神色疯狂,眼神恍惚, “我就死给他们看,我从医院楼上跳下去。哦,或者我去谢氏大楼跳。”

    “……”

    ……

    而当言稚雪手术完成后,在他身边的是谢儒。

    “陆弈辰呢?”

    谢儒像是一直在等言稚雪问,他笑盈盈道: “今天凌晨的飞机,走了。”

    言稚雪沉默了好久。

    “他去哪?”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陆弈辰到外国商学院追逐前程去咯。”

    “……”

    谢儒摊手, “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他去的。”

    “阿雪,我早劝过你对他不要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不是你以为的顺从听话的家犬,是养不熟的野狗。你养在身边呵斥,就不怕他迟早有天反咬你一口?如今出国了也好,以后你和他两人互不干涉,再无瓜葛。”

    “阿雪,他背叛你了。”

    ————————

    但大狗狗回来了,两人之后就会开始幸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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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一下我的预收《穿进末日游戏当土豪》球个收藏!文案:

    《黎明降临》是一款爆红的末日求生游戏,玩家在里面激情战斗切磋,与丧尸怪物搏斗,制造装备与武器。

    江梓被朋友拉去玩,手残的他PVE还没反应过来就死了, PVP被丧尸摁在脚下虐。

    江梓只得在这个战斗游戏里当个种田玩家。

    别人在和怪物搏命,他在解锁食谱掌握厨艺。

    别人在屠杀丧尸城,他在建造房子。

    别人在争地盘抢基地,他在荒地种稻米。

    直到有一天,所有人都穿进去这个游戏了。

    穿进去后,大部分玩家看着自家破烂的房子,空荡荡的厨房,捂着肚子沉默了。

    江梓:?

    王者降临。

    ——

    惊!全服第一高手山海平忽然离开了所在的基地,离开了这个争霸赛屡屡夺冠的强悍基地,难道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地方吗?

    战地记者激情追问采访,请问大佬去了一个小破基地,是想体验亲手开辟疆土的快感吗?

    山海平:那边的……饭香?

    记者:?

    做饭的厨子更香。

    第24章 你喜欢过我吗?

    年少时,言稚雪发现陆弈辰拿到了保送的名额后,并没有说什么。

    后来他听说学校给陆弈辰发了表格,可以填写有意愿还是无。

    言稚雪于是跑到了办公室去,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怕陆弈辰答应。

    言稚雪不敢进去,他站在门外悄悄往里看。

    他看见陆弈辰坐在桌边,低头认真地阅读表格详情。

    “小陆同学,这可是人生大事,你考虑清楚了啊。”

    陆弈辰的班主任拍了拍陆弈辰的肩膀,随后便转身离开,给他一些私人空间考虑。

    班主任走出来后就看见探头探脑的言稚雪。

    言稚雪吓了一跳。

    班主任叹了口气道: “你就是A班的言稚雪吧?我听说过小陆同学和你的事。”

    言稚雪眨巴眼。

    班主任道: “我知道你不想让他出国,但同学,你要知道他有自己做选择的权利,也有权选择有利于他的未来。”

    班主任没料到有学生,尤其还是陆弈辰这种非上流家庭出身的孩子会愿意放弃保送名校的机会,便去尝试了解情况。

    明白了陆弈辰的背景和现在面对的问题后,作为老师的她恨铁不成钢。

    哪有为了情情爱爱放弃学业和事业的呢!

    言稚雪顿了顿,蹙眉道: “我根本没有逼他。”

    班主任知道言稚雪是出了名的刺头,更是个目中无人的纨绔,摇了摇头就走了。

    她这个外人再怎么劝也没用,还得年轻人自己醒悟。

    言稚雪愣愣地看着陆弈辰。

    他……逼他吗?

    因为谢儒欺负他,所以他就去欺负陆弈辰。

    因为谢儒没有把他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格去尊重他,所以他就也这么对陆弈辰。

    言稚雪猛然意识到了这点。

    他抬头一看,陆弈辰身后是落地窗,他背着光在填写表格,有散落的光投射在他身上。

    言稚雪忽然觉得,如果没有他,陆弈辰应该会像其他优秀的人那样顺顺遂遂,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

    或者如果他没有拉着陆弈辰折腾,也许陆弈辰也会在言家名下的集团领一份高职,毕竟再怎么样陆弈辰对外都是言家领养的孩子,为了“慈善”的名声,言父也不能对他太糟。

    言稚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

    里头陆弈辰已经填完了表格,他顺其自然地勾选了无意愿,仿佛这只是在决定今天要吃什么那般简单,没有半分纠结和可惜。

    陆弈辰把表格交上去出来就看见言稚雪蹲在一旁。

    陆弈辰有些疑惑,他上前朝言稚雪伸出手。

    言稚雪闷闷不乐地牵住陆弈辰的手,就这样被他牵着一路去到了小卖部。

    陆弈辰给言稚雪买了一根冰棒。

    言稚雪: “?”

    陆弈辰将冰棒朝言稚雪嘴边送了送。

    言稚雪懵懵地张嘴咬了一口。

    冰凉清爽的感觉在口中炸开,带着点甜丝丝的水果味,在这个夏天吃是最让人快乐的事。

    言稚雪眨了眨眼,陆弈辰这是在哄他开心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呢!陆弈辰做这些事,就像言稚雪认知的男朋友,他见别人都是这样谈恋爱的。

    ……

    ……

    自从言稚雪从禁闭室回来后身体状况便变得极不稳定,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哮喘症状也没完全消退,因此还需要留院观察。

    言稚雪在医院修养,陆弈辰让周毅等人死守。

    周毅还特意和言稚雪道了歉,是他失职才导致这起事故的发生,但言稚雪也不甚在意,这本来就不是周毅的问题,谁能想到谢儒他们甚至对邓老下手呢?

    好在邓老已经康复了,只是腿脚受了伤行动需要依靠轮椅,担心有什么后遗症,目前还在留院观察。

    言稚雪从谢家的私人医院转移到邓老接受治疗的地方后,便推着轮椅去拜访了他。

    邓老看了眼他的画,笑盈盈道: “看来你的风格有转变的苗头啊。”

    邓老虽是业界泰斗,但除了对作品与艺术有自己的坚持与傲气,日常生活中的他脾气很好,为人也和善。

    言稚雪道: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邓老沉吟道: “说不准,但你很特别。”

    “嗯?”

    “你是一个用情绪作画的人,你的画便是你的状态,从小到大我甚少教你什么画画技术,只需要告诉你基本的运作原理,你变能自己发挥。”邓老嘿嘿笑道, “毕竟老头子我可是出了名的懒,让我带学生还不如杀了我,可你不一样,我鲜少需要教你。”

    言稚雪一愣。

    这还是邓老第一次和他说这些话。

    言稚雪无奈道: “我还以为邓老万里挑一选了我是因为我有天赋呢。”

    “就是天赋啊!”邓老一击掌道: “我说的那些就是天赋,我们小雪天生就会画画。”

    “所以啊……我看这幅画多了几分美好在里头,我不会说它是好还是坏,因为那都是你的一部分。”

    言稚雪轻笑。

    但接着邓老忽然话锋一转,原本笑嘻嘻的脸变得有些严肃, “但老师只有一句话和你说,别放弃画画。”

    言稚雪一顿。

    “用情绪作画的人往往身体内隐藏着巨大的情绪,但若是这份情绪哪一天消失殆尽了,你也许就画不出了。”

    言稚雪愣愣地点头。

    他对这些事尚没有概念,他也想象不出自己不画画的样子,毕竟他已经放弃了钢琴,如今只剩下画画,而且这还是自己的本职,怎么会说不画就不画呢?

    两人聊了一阵子后,言稚雪便回自己的病房去了。

    之后邓老便顺利出院,言稚雪两日后再做一次最后的检查,若是没有问题也可以回家了。

    陆弈辰来到病房时言稚雪已经睡着了,床头柜上摆着一些颜料,铅笔与画纸。

    想必是言稚雪闲着没事做便继续工作画画,画累了倒头就睡。

    陆弈辰有些好奇,便轻轻拈起言稚雪完成的画作。

    纸张背面上写着标题。

    《童年梦幻曲系列之2》

    陆弈辰心道,看来这是言稚雪和那位卡洛先生合作的第二副画的草稿。

    但陆弈辰翻过来一看画作,却是愣住了。

    画上是他。

    画里的少年提着行李箱上飞机,但言稚雪毕竟也没真正见过他上飞机,因此更多是想象。整副画梦幻又绚丽,充满了不真实。

    但离别的情绪却很真实。

    少年脚下踩着旧日的阴霾,鬼魅的影子带着扭曲的脸在追逐他,天空则是奇奇怪怪的颜色,有绚烂缤纷的未来,有危险的漩涡,有错综复杂的蜘蛛网。

    童年从无忧无虑变成了分水岭,是每个人必经的离别。

    这是一幅很好的画,也很适合卡洛的主题。

    陆弈辰微微垂眸。

    他看向了床上躺着的人。

    当年他离开之前,做了一件出格的事。

    陆弈辰前往国外的飞机在凌晨,但他去机场前来了医院。

    那时候言稚雪刚做完手术,没有意识地躺在床上。

    陆弈辰想着,他离开后也许就很难回来了,也许再见面要很久,很久以后。

    又或者再也见不了,谁知道呢。

    陆弈辰放轻了脚步,轻轻撩起言稚雪额头上的碎发。

    他心道,以后就没人照顾言稚雪了。

    希望言稚雪能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再折腾了。

    陆弈辰俯首亲吻了言稚雪的额头,动作温柔而爱惜。

    再见了,他默默地完成了道别的仪式。

    ……

    此刻,陆弈辰也在看着言稚雪。

    那时候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俯首亲吻,也许是因为想做一个永别的仪式。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陆弈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有股冲动,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冲动。

    言稚雪看起来睡得很沉。

    高大的男人弯下腰,再次俯首亲吻。

    唇落在额头上,蜻蜓点水那般。

    但和过往不一样的事,这次言稚雪睁开了眼,他愣愣地看着陆弈辰, “你在干什么?”

    陆弈辰也愣住了。

    “……”

    “……”

    气氛有些许微妙。

    陆弈辰轻咳了声,转身给言稚雪削苹果。

    言稚雪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 “陆弈辰,问你一个问题。”

    “嗯。”

    言稚雪辗转了很久,最后还是道: “额……就,谢儒怎么样了?”

    陆弈辰背对着言稚雪道: “被人送去急救,没事,但一条腿瘸了。如今人在医院但还得接受执法人员的盘查,他旗下的公司和财务也暂时冻结。”

    “啧,活该。”

    “关于谢儒,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嗯?”

    陆弈辰转身将苹果递给言稚雪, “我们查到了谢儒的账目,证实他逃税后还发现另外一件事。”

    言稚雪一边啃苹果一边坐直了身。

    “你父母……自杀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火灾导致的破产。”

    言稚雪一愣。

    这确实是个疑点,工地爆炸导致出了火灾事故,损失惨重,但言父言母怎么就因为这个自杀?肯定还有别的催化剂。

    但言稚雪想先弄清楚事故,因此让夏雨雨查的一直都是火灾。

    “你父母也逃了税,账目和谢儒是连在一起的。因此工厂发生事故后他们才如此绝望,因为事故后言氏的账目便被翻出问题了,不仅没办法赔上工厂的损失,说不定还要被罚款更多。”

    言稚雪蹙眉道: “既然当时我父母的账被执法人员查出问题,怎么谢儒就能独善其身,没被牵连?”

    “这就是疑点了。”

    陆弈辰摇头。

    账目的事……之前就因为言父言母的死这样不了了之。

    言稚雪一惊,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他转头呆呆地看陆弈辰。

    该不会……

    陆弈辰叹了口气, “很有可能,我们还在查证。”

    言稚雪再次躺了下来,五感交杂。

    他父母……

    算了。

    他们就这样死了,甚至连他的愤怒与委屈一时间都没了落点。

    病房内再次陷入安静。

    片刻,言稚雪还是眼一闭,腿一蹬,直接豁出去。

    “陆弈辰,问题我还没问完。”

    “嗯。”陆弈辰也有所预感,坐到了言稚雪身边。

    言稚雪闭着眼语气飞速, “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我啊!”

    言稚雪心想,他还真是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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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陆弈辰的秘密

    喜欢?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曾有同学问他们是不是一对,谢儒也曾抨击两人毫无真心,而在年少时他们最后的相处时光里,陆弈辰成了言稚雪的挡箭牌,两人做了假情侣。

    七年后再次重逢,两人又成了合约夫夫。

    在这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有没有那一瞬间,那一分钟还是那一秒有过一次心动或者真心的喜欢呢?

    陆弈辰料到言稚雪会问问题,但没想到言稚雪会问这个,一时间也顿了。

    但陆弈辰思考的时候,却忍不住也好奇。

    “那你呢?”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雪。

    “……”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言稚雪才道: “可我……已经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了。”

    他自打有意识起就被迫喜欢谢儒,为了反抗便假装自己和陆弈辰两情相悦。

    可若是喜欢,不会是像他们这样的吧?

    他见过他的朋友谈恋爱,也见过夏明焰和夏雨雨被爱慕者追求。他们热烈而诚挚,无论如何都不像他和陆弈辰这样。

    言稚雪低下了头道: “我……我没想过。”

    陆弈辰伸手揉了揉言稚雪的发顶, “没关系。”

    那一晚上,陆弈辰在梦里看见了小时候的言稚雪。

    粉雕玉琢,眉眼骄矜。

    “弈辰哥哥,为什么你不会说话?”

    刚来到言稚雪家时,言稚雪一直这么问。

    理由很简单,陆弈辰家里进了劫匪,父母让年幼的他躲进衣柜里,哭着和他说不准说话,不准开口,更不准发声音。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和劫匪搏斗受重伤,最后失去了性命。

    而他将嘴唇,手掌与舌头咬出了血,愣是逼着自己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待劫匪离开,他被带到警局后警察让他说明情况,他却发现他再也无法开口了,医生判断这是心灵创伤所导致的后天残疾。

    他就这样成了“小哑巴”。

    “弈辰哥哥,陪我说话嘛……”

    “弈辰哥哥,快来和我玩!你可是我们家的狗,要听我讲话的!”

    “弈辰哥哥……”

    来到言家后,陆弈辰身后就跟了个小尾巴。

    陆弈辰看见的言稚雪也许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看见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少爷,而他看见的是一直拽着他到处玩儿的小朋友,有些呆呆笨笨的。

    “弈辰哥哥,只有我可以欺负你哦,别人欺负你了,我就帮你打回去!”

    言稚雪上了学后因为没有朋友更加孤独,他开始像一头吊着自己肉不放的小狮子,倔强地把陆弈辰化进了自己的领地。

    还会让陆弈辰陪他做奇奇怪怪的事,满足他的任性。

    比如三更半夜拽着他出去, “我要去看星星!”

    又比如放学后拉着他不回家, “我想要钓鱼!”

    慢慢地,陆弈辰好像忘记了小时候的阴霾。晚上的噩梦不再是那个躲在柜子里的夜晚,而是言稚雪嚣张跋扈的脸。

    陆弈辰觉得,言稚雪更让他烦心。

    再后来,这个烦心就变成了挂心。

    他开始不理解言稚雪为什么要做伤害自己的事,为什么总是不开心。

    他想要珍惜言稚雪,想对他好。

    ……

    再之后,言稚雪出院了,他身体还没好全,但剩余的可以回家修养。

    按主治医师的话是,放松的心情比物理药物更好,而言稚雪在听到后随即大声表达自己觉得在家会更放松。

    有人说身体不好的人久病成医,吃药跟喝开水一样简单,但言稚雪打小还是讨厌吃药和医院。

    至于回家……那还是陆弈辰的别墅。

    言稚雪如今又病了,便顺理成章地继续住在陆弈辰家,暂时没有什么理由搬出去。

    回到家后言稚雪暂时没有出门,乖乖待在家,当然这也不是言稚雪转性变乖了,而是他暂时……折腾不动。

    哮喘严重发作后的后遗症还是蛮强烈的,言稚雪经常感到头晕气短,时而不时也会呼吸困难需要吸入药物,医生建议他还是暂时使用轮椅。

    陆弈辰也忙得成日不着家,和谢儒的对峙并没有结束。

    每次陆弈辰回家时言稚雪都睡了,而言稚雪还没睡醒陆弈辰又出去,因此两人愣是快一周没见。

    六天后,陆弈辰难得早回,听护工说言稚雪在画室,走了进去却发现满地的废纸团。

    言稚雪蹲坐在高高的凳子上,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拿着手里的笔刷。

    满地的颜料捅,垫地板的报纸和比言稚雪还要高与宽大的画板,但上面空无一物,只有一些混杂的底色。

    言稚雪正以苦大深仇的表情看着画板。

    陆弈辰抱胸站在门边笑道: “大画家灵感瓶颈?”

    言稚雪这才发现陆弈辰回来了,他愣了愣, “哼”了声。

    实际上言稚雪已经进入了一段时间的瓶颈期。

    出院后他将第二份画作交给了卡洛先生,卡洛先生很满意,也没有再作修改。

    言稚雪接着就要产出第三份画。

    就是这第三幅,言稚雪直到现在都毫无头绪。

    陆弈辰道: “画不出就别画了,出来吃饭。”

    言稚雪头也不回闷声道: “你自己吃,我不吃了。”

    陆弈辰挑眉, “祖宗,不会是这几天我不在家,你都没好好吃饭吧?”

    “……”

    陆弈辰正要说什么,下一刻却只觉得眼前一黑,往前踉跄了两步。

    言稚雪吓了一跳,笔刷“啪嗒”一下都掉了。

    陆弈辰扶好门框站好,按了按太阳穴道: “没事。”

    言稚雪还是像个雕像似的没动弹,维持着诧异的姿势。

    说真的不仅仅是言稚雪,换作别人看见高高大大,看起来凌厉有力的陆弈辰这样也会吓一跳,说不定还会联想成陆弈辰该不会是身患绝症要死了吧。

    陆弈辰哭笑不得道: “真没什么,走,去吃饭。”

    陆弈辰像老母鸡牵鸡崽子那样带言稚雪离开画室,言稚雪因为太惊悚,甚至都没反抗。

    快到饭厅了,言稚雪才转身蹙眉道: “你……真的没事?”

    “没事,怎么了这么担心?”

    言稚雪冷哼道: “当然是要关心一下你有没有事,你没了我好继承你的家产。”

    陆弈辰轻笑。

    言稚雪冷声道: “所以为了你的家产,还是让家庭医生过来看一下吧。”

    “不用,小……”

    “陆弈辰!”言稚雪厉声道: “可别忘了你是我的狗!”

    见言稚雪似乎真的很害怕,陆弈辰只得道: “行。”

    正好可以让周钰来给他俩做个例行检查。

    要测量血压和检查身体就还不能吃饭,因此两人只得移步书房。

    周钰久违地来给两人检查了一遍后,推了推眼镜框道: “言少没什么大问题,总归他身体虚弱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好好养着就是了。至于你……”

    周钰无语地看陆弈辰, “反倒是你。”

    言稚雪坐直了身。

    陆弈辰也疑惑地眨了眨眼,像个在等待判刑的罪犯。

    周钰道: “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但要是再不理可就变成大问题了!简单来说,操劳过度。”

    陆弈辰挑眉。

    好吧。

    周钰道: “没有足够的休息与睡眠,三餐匆忙不定时,气血虚浮,这我除了维生素也没什么药可以开,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周钰离开后,言稚雪凶巴巴地瞪着陆弈辰。

    陆弈辰: “额……”

    言稚雪: “闭嘴!”

    言稚雪愤怒道: “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讲点道理,祖宗你自己身体还没养好呢。”

    “我和你能一样么!”言稚雪呼吸粗重道: “你难道想变得和我一样么?”

    陆弈辰: “……”

    陆弈辰温声道: “我自己有分寸,你的身体也会养好的。”

    “我不管。”言稚雪拉着陆弈辰的袖子,梗着脖子道: “明天你不准上班。”

    “阿雪……”

    “不准!”言稚雪哼哼唧唧, “你要是去上班了我就把你的工作服全都弄湿,把门锁弄坏,把车钥匙藏起来。”

    陆弈辰哭笑不得, “那我在家办公。”

    言稚雪歪头, “那我就把你电脑和手机摔碎。”

    陆弈辰揉了揉言稚雪柔软的耳朵道: “说真的,忙完这波我也被迫休息了。我和谢大伯现在是扳倒谢儒的关键时期,但等审批启动了,我就不能参与了,最好是去外国避一避风头,正好我可以借此休假旅游。”

    言稚雪不解, “避风头?”

    陆弈辰道: “嗯,我有案底,而且我一开始在外国的公司确实不是完全干净的。为了避免嫌疑,待审批启动,上头开始查案子后就让谢大伯自己处理,我得先脱身。”

    言稚雪这才惊觉,他似乎没有问过陆弈辰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他经历了什么,如何白手起家,如何从一贫如洗的少年变成了如今的商业巨鳄。

    他们俩已经在彼此的成长中缺失了一段,那是永远找不回的拼图。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感觉,就好比拼图有百来块,拼完后少了一块也不能否认其他碎片的数量与完整。但就是少掉的那一片让整个拼图看起来让人觉得非常不开心。

    言稚雪蹙眉道: “你以前……真的有涉嫌灰色产业?”

    “没有。”陆弈辰摇头道: “但我的干姐和干哥就不好说了。”

    “?”

    陆弈辰推着言稚雪的轮椅往饭厅走,一边走一边道: “我毕业后就在一家普通公司打工攒钱,业余的时候会去养老院和教堂服侍。”

    言稚雪瘪嘴, “还挺善良啊我们陆大总裁。”

    “……那倒不是。”陆弈辰笑盈盈道: “外国照顾老人的工作很好赚。”

    “……”

    “反正我在养老院兼职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老人家,老人家是上世纪的大人物,如今退休后名下产业无数,便散给了有缘人打理。我便是其中之一,我的干姐干哥们亦然。”

    要得到老人家的赏识自然没有那么简单,更别提还有那么多竞争的人,要如何脱颖而出,其中的血泪与豁命陆弈辰也不想过多叙述,只是简略道: “我便是这样慢慢起步。”

    言稚雪有些出神。

    陆弈辰拍了拍言稚雪的肩膀道: “你呢?这七年如何?”

    言稚雪道: “就这样呗,简单而普通,是你能想象的日子。”

    反正都过去了。

    陆弈辰道: “所以,明天放我去上班,然后下周你收拾收拾,我们去外国散散心如何?你要是那么好奇,可以带你回我母校看看。”

    言稚雪心道,他正好处在创作的瓶颈,出去看看……也好?

    “哦。”

    ……

    ……

    下周,在谢家一片混乱的时候,陆弈辰和言稚雪便登上了前往外国的飞机。

    因为时差,言稚雪在头等舱睡了一觉后,抵达时正直夕阳西下,风景最美的时候。

    两人放了行李,陆弈辰便如约带人回自己母校。

    学校建筑就像欧洲的城堡,古老而肃穆。这会儿秋天,学校的走道两旁都是枫树,路面上枫叶为毯。

    陆弈辰推着言稚雪的轮椅慢悠悠地走,顺带给他介绍。

    “这里是我以前上课的教学楼,五楼,没有电梯,每次赶课还得爬上去。”

    “这里是食堂,食物不好吃,面包硬得硌牙,但便宜,我们都捏着鼻子吃。”

    “这里……”

    言稚雪静静地听。

    这比起学校更像是一个微型城市,走过校门后教学楼和商店沿海而建,庞大和漂亮的公园不仅有学生,也有不少市民在散步和玩滑板。

    不过这里没办法使用汽车,因为大家要么步行,顺带欣赏一路的绿植,亦或是骑自行车。

    言稚雪坐在轮椅上也不起眼,这里有不少老人也在散心。

    “诶?!YiCheng!”

    两人走到草坪的时候,有人在身后叫唤。

    一个和陆弈辰年纪相仿的外国男人朝他们招了招手, “你怎么回来了?!”

    外国男人长相耿直,一头卷发和粗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加老实,俨然一个书呆子。

    陆弈辰介绍道: “我以前的同学,麦尔,现在在这里当老师了。”

    麦尔上前用力拍了拍陆弈辰的肩膀, “回来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麦尔看了眼言稚雪, “这位是……”

    陆弈辰抢在言稚雪开口前道: “我的未婚夫。”

    “Fiance?!”

    麦尔瞪大眼, “哦我知道,是那个之前你在医院……”

    “麦尔。”陆弈辰打断道: “你没课?”

    “没啊!我刚下课呢,也不看几点了。”麦尔一击掌道: “难得你回来了,不如我叫上大家聚一聚?晚上一起喝酒啊!”

    陆弈辰看了眼言稚雪。

    言稚雪点头,他没意见,他也好奇陆弈辰以前在这里上学时的同学。

    “那就这么说定了!”麦尔看了眼时间道: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直接去?”

    几人去了清吧,清吧和酒吧不一样,这里没有喧哗的群魔乱舞,只有驻唱歌手压着嗓子唱歌。

    陆弈辰捏了捏言稚雪的耳尖, “给你点果汁,你不准喝酒。”

    言稚雪: “……??”

    言稚雪低喝道: “来酒吧不喝酒,你当我小孩?”

    “你是大人,但是是生病的大人,有什么法子呢?”

    言稚雪退一步, “我喝度数低的。”

    “不行。”

    “……”

    “神金。”

    两人咬耳朵的行为被陆弈辰朋友看到了,其中一个人笑道: “恭喜你得偿所愿!”

    言稚雪有些疑惑。

    啊?

    陆弈辰使了个眼色,朋友随即心领神会,转了个话题道: “啊……哦……反正!今晚庆祝YiCheng回来!也恭喜他要结婚了!到时候请帖记得给我发啊,我们有空挡肯定飞过去和你庆祝!”

    几人碰杯欢饮。

    一桌子七,八个人,言稚雪就见里头有穿着火辣的美女,有像麦尔这样的憨土豆,有穿着西装想必刚下班的生意人,也有打扮得奇奇怪怪的街头风格。

    里面还有个华裔,这个年轻男人和其他人相比就显得斯文极了,他正被一个高大的卷发男人单手揽在怀中,两人看着很是恩爱。卷发男喝高了就忍不住和他贴贴,猛男撒娇,惹得一桌子哄笑。

    “啊呀,看来继琼斯和叶之后,我们又要有一对黏糊糊了!”有人调侃陆弈辰和言稚雪。

    还有人对言稚雪道: “哎呀呀,真羡慕你们东方人,好漂亮精致啊!YiCheng肯定很幸福。”

    陆弈辰只是举着酒杯笑笑。

    言稚雪戳了几口橙汁,心道陆弈辰的这些朋友什么都不知道,大家都默认他们是一对。

    但……

    他们不是。

    言稚雪有些出神地看着琼斯和叶。

    这样的才是情人吧,他们看彼此的时候眼睛里是有爱意的。

    言稚雪虽然和这些外国人交流起来没什么障碍,但他生性比较冷淡,因此也没说什么话,喝了一半果汁后便觉得有些生气。

    大家都喝酒凭什么他喝果汁!

    言稚雪对陆弈辰道: “我去个洗手间。”

    言稚雪心道,他悄悄去后头偷点一杯,陆弈辰也不能如何。

    陆弈辰蹙眉,似乎是有些不放心让言稚雪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酒吧溜达,再说卫生间位置偏僻。

    叶起身道: “我陪你去吧,我正好要去点一杯。”

    陆弈辰便点头了。

    叶推着言稚雪的轮椅往后走,闲聊道: “我叫叶庭,你全名是……言稚雪吗?”

    言稚雪点了点头,见叶庭把他推到洗手间后就要离开去点酒,言稚雪随即把人叫住。

    “嗯?”

    趁着陆弈辰不在,言稚雪抓紧机会问道: “我想问个问题,怎么你们好像都认识我的样子?”

    “也不是全部,就我,麦尔和刚才那个祝福你们的艾力。因为我们几个之前和陆弈辰一个寝室。”

    言稚雪眨巴眼, “他提到我了?”

    叶庭神神秘秘地逗人, “没有哦,但我们就是知道。”

    言稚雪好奇死了, “你们怎么知道?”

    “之前陆弈辰在医院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在场啊,他借的我的手机打回国呢。”

    啊?医院?

    打电话?

    明明都是中文,怎么串一起他就听不懂了?

    看着言稚雪疑惑的样子,叶庭“oops”一声,掩嘴道: “难道我说错话了?难道之前陆弈辰打电话的对象不是你,是他前任?”

    言稚雪也不确定,鬼懂陆弈辰那逼有没有前任。

    外界不是传闻陆弈辰在国外莺莺燕燕,身边红颜蓝颜不断么?毕竟那个一个大老板,怎么会没人贴上呢?

    但言稚雪也没真切问过陆弈辰。

    一开始他也觉得陆弈辰在国外肯定夜夜笙歌,灯红酒绿,可相处久了就会忍不住怀疑……那个工作狂真的会谈恋爱?

    感觉比起恋爱他更想多看几眼公文。

    “可是也说不通啊……陆弈辰那个死脑筋应该只有一个……那时候感情那么深刻,怎么会说换就换……”叶庭喃喃自语,最后道: “这样,你手机号码和四年前一样吗?一样的话让我看看。”

    言稚雪给叶庭看了眼,最后叶庭确定道: “没错,之前陆弈辰借我手机打给你,号码我还存着,一模一样!”

    叶庭直接用搜索功能翻出了三年前的记录,这记录也很好找,毕竟叶庭已经定居在外国了,并没有什么打回国的通话记录。

    言稚雪蹙眉道: “他在国外的时候我没有收过他的电话,我们也没联系。”

    叶庭大为震惊, “啊这,原来是单相思……”

    叶庭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

    见叶庭笑得这么……八卦,言稚雪只觉得更好奇。

    “到底怎么了?”

    “哎呀呀,没想到他打给你,你还不知道是他打的。不过你真的要听?我说了会不会被陆弈辰揍啊。”

    “我们悄悄说,不告诉陆弈辰,这事就你知我知。”

    叶庭摸了摸下巴,乐子人的心态随即被激发, “那就告诉你好了,不然你不知道这事也怪可惜的,我想以陆弈辰那个死要面子的性格,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和你说了。”

    叶庭看了眼不远处,陆弈辰等人还在喝酒,没留意到这边的情况,因此便放心地开始了他的故事, “陆弈辰以前刚来的时候是个哑巴,不会说话,说是什么小时候的创伤后遗症。这你知道的吧?”

    言稚雪点头,说到这个他也挺好奇,陆弈辰是怎么会忽然说话的?难不成后遗症长大后会自动消失?

    于是言稚雪问道: “那他是忽然会说话的吗?”

    叶庭挑眉, “诶嘿。”

    叶庭笑得更恶劣了, “我那兄弟不行啊……还得我来帮一把。”

    “我慢慢和你道来啊,当年的陆弈辰特别拼,卷得我们全部外国的学生都跑来问我东方人是不是都这么卷。”叶庭摊手道: “我们虽然确实比较卷,但卷和发疯可不一样。陆弈辰那给我们的感觉就是发癫,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读书要拿满分,奖学金,课外活动要最高分,打工也不止一份。”

    “这就算了,还省吃俭用,节省程度……哎我都懒得细说了,我们问他怎么这样折腾自己,他说要创业。”

    言稚雪愣了。

    叶庭继续道: “然后呢,他这样作还真的出事了,大半夜的胃痛,我们这几个兄弟一边嘲笑一边把他送医院。当然接着就笑不出去了,我草啊,医生给出的结果是晚期胃癌,说他要死了,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言稚雪瞪大眼。

    啊?

    不过叶庭表情感觉这事还有转折,毕竟他一边说一边感觉要笑出来了。

    “麦尔那时候眼泪感觉已经快出来了,我们几个守在他床边问他还有什么遗愿。然后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

    “……?”

    “他和我借了手机,要给人打电话,可他是个哑巴啊!但死者为大,我还是借了,然后他就拨打国内号码,接通后愣了好久。可是……”

    叶庭说着笑便收敛了起来,可能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也有点感触。

    “可是奇迹发生了,他也许是以为自己要死了,硬是憋出了一句话,虽然声音很沙哑。”叶庭说完后看向言稚雪, “他说了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言稚雪已经彻底愣住了。

    叶庭挑眉道: “反正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知道你的存在。或者说我们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们只知道陆弈辰有一位‘爱人’,现在看他带你来了,我们自然而然就会把你联想成电话里的那个神秘人了。你是不知道当时陆弈辰打电话的表情。

    哦,然后后续发现误诊了,他的检查报告和另外一个人搞混了,还得到医院的一笔赔偿,还给他免费治疗因为强行开嗓而受损的声带。治好后他就能说话了,再也不是哑巴了,也许万事起头难,冲破了那层心里禁锢就突破了?

    后来我们就一直拿这事调侃他,说他为爱创业,为爱开嗓什么的。我说完了,你可别出卖我。”

    言稚雪轻轻摇头, “谢谢你。”

    他其实……已经忘记了那通电话了,因为他觉得很奇怪。

    国内外有时差,那时候凌晨五点,他被一通电话吵醒,接通后对面也没说话,言稚雪带着浓浓的起床气骂道: “你哑巴啊?!哑巴打什么电话!不说话我挂了!”

    其实但凡这电话是在言稚雪意识清醒的时候打的,言稚雪都不会反应这么慢,还等待对方说话,他会直接掐断。

    但就是这么刚好言稚雪等了,而陆弈辰也终于逼迫自己说出了话。

    他觉得,如果就这么死去,他至少也要和言稚雪道一句别,至少也要说过一句话。

    “……照顾好自己。”

    嘟——嘟——

    言稚雪傻了。

    啊?

    言稚雪接着倒头睡了回去,这事也被他忘了。

    言稚雪看着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原来……原来陆弈辰是这样学会说话的吗?

    ————————

    私密马赛出门了没有日万,但有7k

    第26章 爱与时间的长河

    言稚雪就这样愣愣地去上了厕所,又愣愣地回到了陆弈辰身边。

    冲击太大,他甚至都忘了要去偷酒喝的事情。

    “回来了。”陆弈辰看了眼言稚雪,凑近闻了闻道: “居然没有去偷喝。”

    言稚雪: “……?”

    言稚雪龇牙咧嘴, “敢请你已经做好我偷酒的准备了?那我不喝反倒是亏了。”

    言稚雪说完就想推轮椅离开要去拿酒。

    陆弈辰挑眉拉住言稚雪的手腕, “坐好。”

    言稚雪瘪嘴。

    陆弈辰有些讶异。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家猫咪听话不闹腾,这可比彩票还难得。

    言稚雪低垂着眸,别扭地“哼”了声。

    ……

    几人还想继续闹,来个不醉不归,但陆弈辰很快就起身带着言稚雪回家睡觉。

    麦尔等人丝毫不意外。

    “唉,从学生时期开始你就是那个最扫兴的,现在怎么更早了!”

    叶庭眼尾一挑,吹嘘道: “这个在我们国家叫‘妻管严’。”

    陆弈辰心底无奈,有没有一种可能,言稚雪比他更爱玩,你要言稚雪通宵泡吧,言稚雪第一个双手同意。

    “走了。”

    两人回到酒店,言稚雪看了眼双人床,又看了眼陆弈辰。

    诶……?

    “怎么了?”陆弈辰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毕竟律法上他和言稚雪可是被承认的一对。

    “额……”言稚雪瘪了瘪嘴,没说什么。

    言稚雪见陆弈辰拿了毛巾要去洗澡,忍不住叫住人。

    “陆弈辰……你……”言稚雪眨巴眼问道: “你的几个朋友好像认识我,这事怎么回事啊?”

    言稚雪想听陆弈辰是怎么说的。

    陆弈辰轻笑, “你知道些什么了?不会是叶庭那小子把我给卖了?这么短时间你们也能聊那么多?”

    “那可没有。”言稚雪秉着义气没出卖人,梗着脖子道: “叶庭什么都没说,我就是随口问问,怎么?问都不行么!”

    陆弈辰见言稚雪这样炸毛的样子,伸手捏住他耳朵道: “你给我撒个娇,我就告诉你如何?”

    “……!”言稚雪脸蛋一热,咬牙道: “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陆弈辰挑眉,只觉得更奇怪了。

    他怎么有种错觉,今天的言稚雪似乎很听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再说也没有人会因为猫咪听话而高兴,说不定会更加担忧。

    这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陆弈辰像抱小孩那样把人抱到膝上坐着, “给你五分钟思考怎么撒娇。”

    “……这种事也不用思考吧!”

    “那,请?”

    “……”言稚雪手攀在陆弈辰肩膀上,撇开头冷哼道: “才不要。”

    陆弈辰却不住地笑。

    “干嘛……!”

    陆弈辰拍了拍言稚雪的背, “行了,就当你通过了,下去。”

    言稚雪怒目道: “我什么时候撒娇了!”

    陆弈辰见言稚雪还骑在他膝上不下去,便抱着人顺势躺下。

    “睡吧,明天……对了。”陆弈辰躺在言稚雪身边,问道: “我大姐知道我回来了,想找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明天聚一聚,你去么?”

    言稚雪一顿。

    如果说今天见的朋友代表的是陆弈辰的学生时代,那见他那些“兄弟姐妹”便是他真正的“过去”。

    离开校园那青涩而冲动的阶段,是真正脱胎换骨的社会与历练。

    言稚雪有些呆滞。

    “不去也行。”陆弈辰道: “让叶庭他们带你到处走走也好。”

    “我去。”言稚雪低声道: “闲着也是闲着。”

    “好。”

    ……

    陆弈辰的大姐就居住在城郊外的一个小农舍里,言稚雪和陆弈辰来到时还有些意外。

    怎么说……和他想象很的不一样。他还以为会目睹什么黑X大佬会晤,场景肃穆,气氛冷凝。

    结果以上都没发生,他看见的是一个和其他房子没什么区别的农舍,红砖块与白墙堆砌的欧式小房子看着很温馨,爬山虎顺着墙缝往上生长,篱笆上长满了牵牛花,屋子外头还有大大的院子,种满了菜。

    一个漂亮的外国妇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哎呀!你们来了!晚饭还没做好,但我烘了好写饼干,你们先进来坐坐吃一点!”

    妇人披着围裙,手上还拿着果酱,她看了眼言稚雪,笑盈盈道: “这位就是雪吧?我听梅薇提过,你是小陆的爱人。你好啊,我叫海瑟薇。”

    爱人……?

    “你好。”言稚雪轻轻点头,和陆弈辰一起在会客厅坐下等待。

    言稚雪看见梅薇也坐在一旁安静地看书,他对这个女人有印象,在医院时他看见他站在陆弈辰身边,因为长相过于艳丽吸睛,言稚雪这才记住了。

    陆弈辰介绍道: “二姐,梅薇。”

    梅薇合上书,毫不掩饰地从头到尾扫视言稚雪。

    言稚雪坐直了身,还有些紧张。

    片刻,梅薇却挑眉道: “恢复得不错。”

    毕竟梅薇那天亲眼看言稚雪被推进手术室。

    言稚雪一愣。

    陆弈辰笑道: “你别看二姐这副凶巴巴的样子,她本职是医生。”

    当然,梅薇手中的手术刀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医生这个职业也给他们带来了很多便利。

    言稚雪下意识就看向大姐海瑟薇。

    陆弈辰道: “她本职是甜点师,但她可不是普通的甜点师,她的甜点千金难买。”

    正是因为千金难买,所以她更多是出现在名流场合中提供限量甜点。

    言稚雪听闻便好奇地取过桌子上的甜点罐开吃。

    比起好吃,更多是……特殊。

    言稚雪吃了一口,只觉得新奇,便又想多吃几口,吃着吃着眼睛越来越亮。

    好吃!

    梅薇见状没忍住放下书,到厨房去取了更多的甜点带到言稚雪身边,顶着一张冷酷绝情的脸一个个递给他。

    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这个好吃,快吃。

    陆弈辰哭笑不得。

    言稚雪确实让人很有投喂的欲望。

    梅薇见言稚雪吃完了就递,言稚雪不太明白大家的意思,只是乖乖地一口一口吃。

    梅薇感叹道: “陆弈辰,什么便宜都给你占了。”

    他们这几个里面除了早早结婚生子的大哥,还没有人有对象呢。

    陆弈辰抱胸挑眉, “大姐和二姐那不是没有对象,是眼高于顶,我相信追你们的人可以排到我故乡。”

    梅薇把一块曲奇饼干递到言稚雪嘴边,眼神可怖, “要是追我的男人像雪那么可爱,我也不会拒绝。”

    “啧。”陆弈辰伸手抢过饼干自己吃, “晚了,这是我的人。”

    说着陆弈辰手顺势放下揽住言稚雪,一副大型犬划领地的样子。

    言稚雪耳根发热。

    陆弈辰在说什么啊。

    怎么自从医院回来后,这个人越来越怪。

    而且国外和国内……很不一样。

    在国外,没有人了解他们的过往,所以大家都很自然地将他当成陆弈辰的“爱人”,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

    他们真的是一对吗?

    言稚雪以为他们会露馅,但并没有人觉得不对劲。

    难道……爱是这样的?

    结婚,交往也是这样的?

    而梅薇见陆弈辰这副样子,不屑地“啧”了声, “你放心,智者不入爱河,我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脑子被狗咬了一口似的,和以前的你完全有哪里一点相似?”

    梅薇心道,她才不要变成陆弈辰这副傻呵呵的样子。

    言稚雪忽然有些好奇, “他以前是怎么样的?”

    梅薇悠悠道: “我这样子。”

    啊……?

    言稚雪转头看陆弈辰这看起来吊儿郎当,玩世不恭,还爱捉弄他的样子。虽然陆弈辰周身自有掩藏不住的气势,但那总是一闪即逝,不像梅薇那般,明摆着的“莫挨老子”,周身气场肃杀,仿佛裹了层冰渣,一靠近就要被大卸八块。

    见言稚雪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梅薇倒是被逗笑了,她挑眉道: “你的爱人,以前……”

    “梅薇。”陆弈辰慢悠悠道: “揭人短处,不带这么玩。”

    梅薇摊手。

    陆弈辰点了点言稚雪的鼻尖道, “反正你知道你陆哥以前很厉害就行了。”

    “啧。”言稚雪瘪嘴。

    再晚点他们口中唯一一个已经结婚生子的大哥便来了,带着他的小女儿一起。

    而其余的兄弟姐妹要么没空,要么出国了便没来。

    大哥看起来上了年纪,进来后和他们打声招呼,祝福了陆弈辰,和他们道了恭喜后便去厨房找大姐闲聊和搭把手。

    他的女儿——洛洛年纪和言稚雪相仿。

    但和梅薇那不带情绪的审视不同,这位洛洛看言稚雪时就带上点敌意了。

    “这就是陆哥的爱人?”

    洛洛语气挑衅,抱胸睥睨着言稚雪, “就这?”

    言稚雪也挑眉。

    哟?

    言稚雪转头看陆弈辰。

    陆弈辰干咳了声,转头看洛洛,眼神带上几分警告。

    洛洛有些委屈,瘪嘴道: “陆哥,这个人看起来好弱,好笨。”

    言稚雪一眼就看出这小女生喜欢陆弈辰,于是顺势靠着陆弈辰躺到他身上,语气无辜道: “不好意思啊,你陆哥喜欢笨的。”

    洛洛: “……!”

    洛洛正欲发作,梅薇随即压低声音道: “洛洛。”

    洛洛吓了一跳,不住地瑟缩,她很怕梅薇这个冷冰冰,看起来很可怕的女人,冷哼了声就提着裙子跑走了。

    梅薇道: “小孩心性,翻不起什么浪,不用管她,等她长大了会为自己的恋爱脑黑历史痛哭的。”

    言稚雪哭笑不得,看了眼陆弈辰,挑眉低声道: “传闻没冤枉你是吧?看来我们陆总在外国确实莺莺燕燕,好不快活?”

    陆弈辰也笑, “言小少爷不相信我?”

    “看你表现咯。”言稚雪垂眸。

    几人聚在一起吃了饭后,陆弈辰便和大哥去了书房,想必是聊公事,梅薇也跟去了。毕竟陆弈辰回国后和这里公务的交接都是梅薇在处理。

    如今他们口中的“父亲”已经不怎么露面了,公务大多是大哥代理。

    言稚雪在院子里休息看星星,就见洛洛跑了过来,一副要力争理据的样子。

    言稚雪叹了口气。

    洛洛冲过来就道: “我以前从没见过你,我认识陆哥已经五六年了,你突然冒出来就想抢走他?”

    言稚雪啜了一口手中梅薇塞给她的奶茶,慢悠悠道: “那不巧,你陆哥七岁时就和我在一起了。”

    “……?”洛洛一愣。

    “我们一起上学,一起长大,你陆哥尿裤子的时候还被我看见呢。”当然,尿裤子纯熟捏造。

    洛洛气道: “照你那么说,那为什么陆哥在这里工作那么多年你都不在啊!以前陆哥受过很重的枪伤,躺在床铺上不能行动一个星期都是我照顾的,那你又在哪啊?!”

    言稚雪一顿。

    “洛洛。”海瑟薇在里头见洛洛说话越来越没分寸,便走了出来打断, “你陆哥和雪已经是法定的伴侣了,你这样在人家伴侣前面吵吵嚷嚷可不淑女。”

    海瑟薇一边把洛洛拉走带回房,一边歉意地朝言稚雪笑笑。

    把洛洛安置好后,她又出来道: “洛洛年轻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言稚雪问道: “陆弈辰以前受过很多伤?”

    秋千很大,足够容纳好几个人,海瑟薇坐到言稚雪身边轻声道: “孩子,无论如何都已经过去了,你不必在意。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受过伤,你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过自己的困难和委屈,这很正常。”

    海瑟薇说话语调缓慢而柔和,带着安抚人心的作用。

    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言稚雪无奈笑道: “你说的有道理,我们都各自过了很多年。”

    海瑟薇靠着秋千,和言稚雪一起看天上的月亮, “这也很正常不是吗?鲜少有情人彼此从出生到死亡都没有缺失,爱不是占据每一寸时间,也不能用时间衡量,只是在对的时间,和对的人在一起。你们以前也许曾在一起,但时候未到,而如今那个时候便到来了。”

    “你看,至少你们一直都在同一个月光下。”

    言稚雪有些出神。

    “那……我们这样,也是爱吗?”

    “爱有那么,那么多种,哪能被定义呢?它不是客观的,它只有主观。”海瑟薇笑盈盈道: “只要你觉得是爱,你感受到了爱想要接受这个人,那就是爱。”

    “你看,那么多男人自诩爱着梅薇,他们用尽一切去追求她,但她拒绝了他们,她主观地认为那不是爱。”

    “孩子,你觉得呢?”

    言稚雪也看着月光,仿佛答案就在里头。

    ————————

    第27章 吻

    书房内,三人刚结束对话,大哥见洛洛似乎在外头闹便先离开了。

    书房内只剩下陆弈辰和梅薇,梅薇抱胸挑眉道: “没想到,我们陆总居然还要‘金盆洗手’。”

    “怎么说得那么社会。”陆弈辰哭笑不得, “只是……”

    陆弈辰思考了片刻道: “打算回国后过安稳的生活。”

    梅薇锐评: “恋爱脑,可怕。”

    陆弈辰挑眉, “怎么?想过安稳的生活和别人什么关系?”

    “哦,所以你金盆洗手和你的爱人没有关系。”

    “爱人……”陆弈辰转头看外头的月光, “你觉得我们是恋人?”

    梅薇抱胸道: “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确认他爱不爱你。但我了解你,我发誓要是你不喜欢他,我明天就结婚。”

    陆弈辰: “……”

    这何尝不是一种毒誓。

    “难道你认为你不爱他?”

    陆弈辰没回答。

    梅薇嗤笑: “建议回去照照镜子,不说别的,仅仅是你的眼神就不单纯,男人我还不了解?你想和他上/床,下流。”

    陆弈辰无奈道: “姐,我退出产业后我们说不定以后就很少机会见面了,你说话善良些。”

    见面肯定少,但陆弈辰和大哥说好了,他是老爷子提拔起来的,将来大家需要帮忙他依旧是一个渠道,他不再主动接生意,但他永远是他们的家人。

    梅薇冷哼, “是啊,说走就走,说不见就不见,绝情。”

    陆弈辰摇头, “有些感情少见也不会淡。”

    他和言稚雪……七年未见。

    ……

    陆弈辰走出书房后,言稚雪还在院子里赏月,不知道是单纯想出来散心还是在等陆弈辰。

    陆弈辰上前才发现言稚雪已经睡着了。

    他靠着椅背,头一点一点的,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神情惬意。

    陆弈辰轻轻拍了拍言稚雪的肩膀, “外头冷,回房睡。”

    “嗯……”言稚雪睡到一半呢,哪能那么轻易精神,哼哼唧唧的不想起身。

    陆弈辰见状便把人抱起来。

    言稚雪像没有骨头的树袋熊,抱住陆弈辰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陆弈辰把人抱回房放在床上,但言稚雪抱得舒服不愿意撒开,腿还缠着陆弈辰的腰。

    “你……”

    陆弈辰喉间干涩。

    他想起梅薇说的话。

    说实话,在回国后看到言稚雪的第一眼,他早有模模糊糊的想法。

    但他不是不愿承认,而是不恰当。

    可喜欢哪能轻易躲藏,即便假装骗过自己,眼睛也看得出来。

    只要言稚雪这个笨蛋没察觉。

    陆弈辰道: “松手。”

    言稚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呆呆地看着陆弈辰,毫无防备。

    “陆弈辰……”声音像小猫那样,带着睡迷糊的沙哑,不知道还以为在撒娇。

    此刻言稚雪的手也软软地攀在陆弈辰背上,指尖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服,像怕他离开。

    陆弈辰眼眸微黯。

    言稚雪招惹他作甚。

    陆弈辰俯首……亲住言稚雪微张的唇。

    “……!”

    言稚雪原本半眯的眼这会儿直接瞪圆。

    啊?!

    言稚雪直接清醒了。

    陆弈辰他……在干什么!

    陆弈辰一手捏住言稚雪的下巴,一手摁住言稚雪的后脑勺往上推,加深了这个。

    也许是压抑了不知道几年的感情被毫不留情地一语点破,也许是他俩如今在国外,又或许是今晚的言稚雪太没有防备。

    陆弈辰放任自己沉沦。

    在两人唇齿相碰的那一瞬间,陆弈辰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喜欢言稚雪。

    不……他爱他。

    陆弈辰的热烈而温柔,言稚雪被亲得有些喘不过气,又有些不知所措。

    “陆……唔……”

    言稚雪本有些害怕地抓住陆弈辰,但慢慢地眼神也有些迷蒙,双腿难耐地缠住陆弈辰的腰。

    ……言稚雪被亲得动情了。

    陆弈辰及时地结束起身。

    言稚雪躺在床上不停地喘气,双眼蒙了雾,唇上一片水光与红肿。

    陆弈辰呼吸也很急促,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言稚雪,像一头恶狼在看送到嘴边又不舍得吞咽的生肉。

    言稚雪脸更加红,他用袖子掩饰般擦了擦嘴,转过身低声道: “你,你发什么疯,是不是喝酒了?”

    陆弈辰垂眸, “也许。”

    陆弈辰深深吸一口气, “你睡吧,我去洗个澡。”

    “……嗯。”

    陆弈辰离开,轻轻把门带上。

    房内只剩下言稚雪一个人后,他用被子蒙住头,感觉整个人要炸了。

    啊啊啊……

    啊啊啊啊!!!!

    陆弈辰在干什么啊!!!

    言稚雪要去世了。

    言稚雪起身恶狠狠地摔枕头,假装这个是陆弈辰。

    难,难不成……

    言稚雪有了可怕的想法。

    陆弈辰不会……喜欢他吧?

    不,不可能,也许陆弈辰发疯呢?也许陆弈辰欲求不满看见个人类都能激动呢?也许……也许……

    也许陆弈辰也和他……一样呢?

    言稚雪愣愣地看着无辜的枕头。

    他真的喜欢枕头……啊不是,喜欢陆弈辰吗?

    言稚雪很纠结,很崩溃,也很……困。

    于是言稚雪决定躺下,逃避似的睡过去。

    ……

    ……

    隔天,两人道别了大姐去美术馆。

    这两天言稚雪都在陪陆弈辰“探亲”,这会儿便轮到陆弈辰陪言稚雪去看他喜欢的东西了。

    这会儿正好有个秋季的美术展,言稚雪喜欢的外国大师也参与其中,言稚雪起了个大早,难得兴奋。

    美术馆里人不多不少,陆弈辰牵着言稚雪的手没有提昨晚的事,只是像别的情侣那般给言稚雪拍照。

    言稚雪穿了个土色的大衣,搭配格子贝雷帽和长筒靴,看着就是一个漂亮又精致的小画家。

    言稚雪看到喜欢的画便拍下,还要陆弈辰拍他和画的合影。

    陆弈辰不懂画,从满是衤果体的神话主题展出来后,来到现代抽象的专场,看着满场的奇怪图案,更多心思都放在默默地拍言稚雪看展的样子。

    言稚雪看展很认真,他会凑到画前弯下腰仔仔细细地阅读,像一个小侦探。

    就在这时,一把热情的声音出现了。

    “陆哥?!”

    一个把头发染成张扬红色的华裔男生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

    陆弈辰想了好片刻, “闻佳?”

    “哎!你不记得我了吗?”闻佳一个大步上前就拍了拍陆弈辰的肩膀,一副自来熟的亲密模样, “昨天麦尔他们和我说我还准备约你出来聚一聚呢,没想到能在这里偶遇你。”

    陆弈辰对言稚雪介绍道: “我在认识老爷子前曾在一个财经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这是我的同事。”

    闻佳笑道: “陆哥还帮我照顾过猫咪呢!”

    陆弈辰微微蹙眉。

    当时他们的上司出差让陆弈辰帮忙照顾猫咪,那是一只骄矜的波斯,总是会让陆弈辰想起言稚雪。

    而后来闻佳说怕猫咪寂寞,也总要把猫咪带过来。

    说实话,都是成年人,陆弈辰也不傻,端的什么心思陆弈辰不可能不知道,因此便不着痕迹地拒绝了闻佳的示好。

    闻佳是外国的富二代,胆子大套路也多,当时还用了不少花招来追人。

    不过陆弈辰本就不是普通人,年龄增长后气势越来越生人勿进,虽然看着似乎总是面上带笑,但也让人不敢造次,因此闻佳最多也只是暗戳戳地凑近。

    “这位是?”

    闻佳看向了言稚雪。

    言稚雪咬住下唇。

    之前的洛洛虽然来找他麻烦了,但言稚雪也并不觉得有多大的恶意,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但眼前的男人让他有一种领地被入侵的警戒感。

    言稚雪忽然伸手挽住陆弈辰的胳膊,挑眉道: “我是他未婚夫,麦尔他们没和你说吗?”

    陆弈辰有些讶异言稚雪的反应。

    “啊……”闻佳顿了顿笑道: “麦尔有稍微提过,但这毕竟还没正式结婚,所以我也没放在心上,原来就是你啊。”

    “订婚宴下个月就办了,也快了。”言稚雪轻轻靠着陆弈辰道: “到时候欢迎你来。”

    “额……”闻佳转了转眼珠子, “既然都碰见了,那一起吃个饭吗?”

    陆弈辰心道这大约不是“偶遇”,他昨晚有询问麦尔这附近有什么好吃,想必是恰好被闻佳知道了。

    不然世界那么大,偏偏他们就在这遇见了,还还真是“缘分匪浅”。

    陆弈辰正想拒绝,却听言稚雪道: “好啊。”

    陆弈辰看了言稚雪一眼。

    言稚雪挑眉,一副兴师问罪的神色看他,大有陆弈辰要反对他就闹的架势。

    陆弈辰只得牵住言稚雪的手,无奈地揉了揉安抚。

    三人去了一个很有格调的小餐厅,是闻佳推荐的地道美食,说是牛排很好吃。

    闻佳笑盈盈道: “以前我和陆哥也曾来这里吃,庆祝圣诞节,这里很适合烛光晚餐。”

    言稚雪挑眉。

    陆弈辰心道,确实半个公司都来了,还上了包间。

    陆弈辰笑盈盈地看着言稚雪,自从言稚雪一副要开战的模样,陆弈辰便没说话了,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言稚雪。

    言稚雪很配合, “哦?原来陆弈辰喜欢吃牛排。”

    “对啊,陆哥喜欢吃七分熟的牛排。”

    牛排上桌后,言稚雪往椅背一靠,看了眼陆弈辰。

    陆弈辰无奈地接过言稚雪的盘子,将言稚雪的牛排切成了大小均衡的肉块。

    闻佳觉得牙酸,刚刚嘚瑟起来的面色差点有点挂不住。

    他什么时候见过陆弈辰这副样子?

    陆弈辰在国外给人的形象就是冷漠无感情,拒人于千里之外,似乎眼里只有所谓的目标。

    闻佳有些不甘,难不成陆弈辰喜欢这种漂亮的菟丝花?

    他有听说陆弈辰的爱人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因此他还挺有信心,他帮忙父亲打理公司多年,对付这种脑子空荡荡的家伙还不手到擒来?

    而真正见到言稚雪后,他先是被言稚雪的相貌惊艳,但随后又更加鄙夷。

    原来是依靠美色获得陆弈辰。

    可陆弈辰看起来很受用,难不成陆弈辰和大多数男人都喜欢那种需要保护的傻白甜?

    闻佳有些生气。

    不,陆哥不是这样的人。

    闻佳调整好心情,又恢复笑脸道: “之前陆哥你回国后,我都联系不上你……听我爸说你是太忙了,这会儿好不容易见面,不然接这几天我带你们逛逛?而且……我爸这里也有生意,我们可以聊聊,陆氏回国后应该一切都要重新整合吧?”

    言稚雪接话: “闻先生那么热心肠,这敢情好啊。回国后我会帮忙陆弈辰联系你的,我们言氏和陆氏在国内一向欢迎合作伙伴。”

    闻佳一愣。

    啊?

    言稚雪挑眉道: “我刚才快速地查了查,你们闻氏是做时尚服装的吧?那正好和雪焰合作。”

    雪焰……?

    言稚雪道: “也许你可能没听过雪焰,这是一个小作坊,但卡洛先生和麦吉夫人你应该有所耳闻。”

    闻佳蹙眉道: “我知道雪焰。”

    而且他还挺喜欢这个品牌,卡洛和他也认识,因此有听卡洛说过最近的合作,他还挺看好并且期待的。

    言稚雪挑眉道: “知道了更好,如果你有意愿合作,雪焰也不会拒绝。”

    “……?”

    想起陆弈辰对美术没有兴趣,今天却出现在美术馆,难不成……

    闻佳瞪大了眼, “你是……雪焰的神秘画家?”

    言稚雪轻笑, “也不神秘吧,只是没有特意宣传,毕竟我在国内名声不是很好。”

    闻佳直接变成了一个雕像。

    啊……

    啊……

    啊?!

    闻佳彻底挂不住笑了, “我,我不知道,你……”

    可,可那又怎么样!

    闻佳看向陆弈辰。

    那陆弈辰和言稚雪联姻不就是为了利益往来而已吗?他,他真的喜欢言稚雪……吗?

    闻佳方寸大失,自乱阵脚。

    言稚雪见闻佳没有再说话,便得意地对陆弈辰道: “切好没?我饿了。”

    陆弈辰无奈, “祖宗,是不是还要我喂你嘴里。”

    “可以。”言稚雪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陆弈辰挑眉,叉了一块肉递到言稚雪嘴边。

    言稚雪张嘴正欲吞下,陆弈辰快速地收回手,自己一口给炫了。

    言稚雪: “……”

    这人好幼稚。

    言稚雪龇牙咧嘴地看着陆弈辰。

    有病?

    陆弈辰没看言稚雪,一副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那般默默地吃肉。

    言稚雪看了眼面带几分不甘地看着他们的闻佳,又看了看眼前欠揍的男人,笑了笑,却是捏住陆弈辰的下巴,有些强势地……了过去。

    闻佳: “?!”

    陆弈辰: “……?!”

    言稚雪挑眉,含糊不清道: “报仇……”

    一语双关,不知道报的仇是因为陆弈辰吃了言稚雪的肉,还是……昨晚的。

    “你,你们吃,我突然想起还有急事,不好意思,我失陪了!”

    闻佳从小就跟着父亲一起做生意,自视甚高,从来没遇过这么……离经叛道的人。

    他完全没想到言稚雪为了气他,居然敢在他面前直接和陆弈辰亲。

    言稚雪是疯子吗……!

    而陆弈辰一副任由言稚雪为所欲为的样子,眼底满是宠溺与好笑。

    闻佳待不下去了,只觉得面色发热,直接就起身急匆匆地跑走。

    言稚雪唇瓣还停留在陆弈辰的,片刻他假装若无其事地移开,冷哼了声,顶着发红的耳尖小声道: “跑那么快,是要逃单吗,不是说的富二代,我看不过如此……”

    陆弈辰他……彻底傻了。

    ————————

    闻佳:我只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第28章 希望你开心

    言稚雪哼哼唧唧道: “看什么看,都说了,报仇!”

    是有一点幼稚的表现。

    陆弈辰低头想要捡起刀叉,才发现指尖居然有些……脱力。

    啧。

    陆弈辰有些自嘲般想,这言稚雪还真是……

    陆弈辰低眸道: “吃饱了待会儿我们就得收拾收拾换去新的民宿,休息好明天登上邮轮。”

    言稚雪身体不好,这次来更多是养病和放松心情,创造灵感的。

    因此录一次也不带言稚雪到处走动了逛街了,便打算和他一起去郊区散散心,然后再去邮轮看烟花和城市景象。

    在海上观望城市的轮廓,既能享受美景又不会太累。

    “哦。”言稚雪做了大胆的事后现在忽然乖得很,红着脸低着头默默吃肉。

    言稚雪心想,陆弈辰怪怪的,他也怪怪的。

    抵达新民宿后,言稚雪却愣住了。

    民宿依旧是个小农舍,但庭院却美得不像真实世界。葡萄藤架与万紫千红相互映照,枫叶更是开满一园子。

    就像古希腊画里神明的后花园那般。

    言稚雪忽然发现无论是他破产后入住的别墅,还是如今度假的民宿都有花园的影子。

    言稚雪笑道: “哪哪都能赏花么。”

    陆弈辰道: “你不是很喜欢吗?”

    言稚雪小时候时多数不多的快乐就是在花园里撒丫子奔跑,和花花草草聊天,拉着陆弈辰撒野。

    老宅里全都是不快乐的回忆,唯独那个院子。

    他父母和谢儒从不屑踏入那有机率让自己鞋子沾上泥泞的地方,也认为是陆弈辰这个野孩子教坏了言稚雪,让他爱上野外阳光与空气的感觉。

    院子里宽敞而自由。

    言稚雪笑了笑,推开门走到院子中,站在葡萄藤下观察还没成熟的绿葡萄。

    陆弈辰把两人的行李放好,笑道: “可惜了,不然我们还能吃。”

    院子里有桌椅,陆弈辰坐在一旁陪言稚雪。

    言稚雪心想,他最近和陆弈辰也相处了挺久。而日常生活中,陆弈辰一直对自己有求必应,也一直陪着他。

    谢儒总说什么都能给自己,天上的星星他也愿意摘,而他实际上好像也给了不少,从小到大的小至首饰,大至股份和房产,但他似乎从未满足与开心。

    而陆弈辰的话,言稚雪觉得他们经常拌嘴,争锋相对,但陆弈辰默不作声地满足了自己的所有,想让自己开心。

    言稚雪觉得自己缺失的安全感与爱好像在慢慢地被治愈。

    有人花费一辈子去补全缺失的童年,但他自己好像一直就在自愈。

    可是……

    言稚雪坐到了陆弈辰的面前。

    这次和陆弈辰来到国外后他突然惊觉,陆弈辰很好,也是一个条件完美的伴侣。他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追求者。

    言稚雪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够聪明,不够美好。就像谢儒说的,他脾气差,嚣张跋扈,也爱欺负陆弈辰。而破产后他也失去了所有来自豪门的筹码,不仅如此,他身体也很差,差到谢儒都对自己无可奈何,再不甘也只能去外头找鸭找妓。

    陆弈辰似乎并没有理由喜欢自己。

    言稚雪头靠在自己的臂弯里,趴在桌子上摇晃着腿出神。

    陆弈辰不知道言稚雪在想什么,他只是起身问道: “晚上想吃什么?”

    言稚雪闷声道: “随便。”

    陆弈辰挑眉, “我厨艺很好,不然给你展示一下外国的佳肴?”

    言稚雪稍微被挑起了兴趣, “你厨艺很好?”

    “嗯。”陆弈辰撸起了袖子走到厨房, “以前自己一个人在国外住,为了省钱自然而然就会下厨了。”

    言稚雪轻笑, “我之前离家出走省钱的时候也没学会做饭啊,顶多吃泡面或者不吃。”

    陆弈辰重重叹了口气, “还好意思说,你身体就是这些年被自己作坏的。”

    言稚雪嗤笑, “还说我,是谁省钱省到胃痛进医院啊?”

    “……”

    “……”

    余音刚落,言稚雪就心道完球。

    他不小心暴露了他和叶庭的谈话内容!

    陆弈辰垂眸笑, “你知道了?”

    其实陆弈辰也大概猜到了。

    言稚雪低下头。

    陆弈辰朝平底锅里下了两颗鸡蛋, “过去的事就过去,别想太多。”

    “嗯好。”

    陆弈辰说得没错,过去的事何必再纠结谁对谁错。

    言稚雪很长时间都在怨怼与责怪陆弈辰。

    后来才发现,他责怪的其实不是陆弈辰,那只是一个幌子,也不是父母抑或谢儒,他真正愤怒的对象是……自己。

    但都过去了。

    没意义了。

    言稚雪深吸一口气,吸入满院子的馥郁香气,还带着一点果子的香气。

    ……

    民宿不是酒店,这里房间很多。但陆弈辰很自然地将两人的行李箱摆在同一个房间里,而两人简单地吃完饭后,言稚雪也很自然地回了陆弈辰所在的房间。

    双人床很大,言稚雪洗了澡后在陆弈辰身边躺下。

    但躺下后的言稚雪并不老实。

    言稚雪只穿着一套宽松的浴衣,浑身带着刚洗好澡的香味与水汽,他忽然往陆弈辰身上凑近,整个人几乎要躺在他身上。

    原本在看平板的陆弈辰一顿。

    这是干嘛?

    言稚雪枕在陆弈辰的膝上,手指轻轻拈住陆弈辰的衣领子。

    “陆弈辰,问你个问题。”

    “嗯?”陆弈辰把平板收了起来。

    言稚雪纠结片刻,鼓起勇气问道: “你和我结婚……为了什么啊?除了股份没想过捞什么好处?”

    大家都是成年人,陆弈辰就没有什么额外的想法吗?

    股份交出去后,说实话,言稚雪不觉得自己再有什么值得陆弈辰去配合的价值。除非是成年人之间的交易。

    陆弈辰微微蹙眉, “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言稚雪挑眉,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我长得也不难看吧?”

    陆弈辰伸手轻轻捏住言稚雪的碎发, “嗯。”

    言稚雪有些紧张,他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可起了头就没理由停下,于是他手指不住地发颤,但又哽着脖子强迫自己继续。

    言稚雪轻轻解开了陆弈辰衬衫最上的扣子。

    “啪。”

    陆弈辰忽然攥住了言稚雪的手腕,暗下眸子道: “稚雪,我有话和你说。”

    “嗯……?”

    言稚雪有些害怕。

    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生气?

    似乎是察觉自己语气过于严肃,陆弈辰轻笑道: “我不是谢儒,如果说和你结婚想图些什么……那我确实也有所图。”

    言稚雪语气很轻, “图什么?”

    陆弈辰: “图你开开心心。”

    “……额啊?”

    陆弈辰曲起食指敲了敲言稚雪的额头道: “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不行吗?”

    陆弈辰希望言稚雪能一直被宠坏,因为恃宠而骄而有着自己的坏脾气。

    “神经。”言稚雪笑了笑,转身抱住枕头道: “那……睡觉。”

    言稚雪背着陆弈辰躺下,假装自己睡着了。

    唯有自己知道,他的心脏正以一个不正常的过快频率跳着。

    ————————

    第29章 疯子和疯子们

    隔天,言稚雪和陆弈辰便登上了邮轮。

    邮轮并不是什么豪华的度假船,陆弈辰知道言稚雪并不喜欢奢侈与金碧辉煌的感觉,那会让他感到紧张从而无法放松,因此他们登的只是一个观光船,但房间很舒服,还有一个面向大海的阳台。

    言稚雪很喜欢这个阳台,夕暮的时候,他在甲板上架出了画架。

    陆弈辰坐在他身旁看公文。

    虽然说是来度假休息,但陆弈辰还是得处理公文。

    陆弈辰好奇问道: “你有灵感了?”

    言稚雪就是死活画不出卡洛的第三副画。

    难不成这会儿旅行几天后开窍了?

    “没有。”言稚雪道: “随便画画。”

    陆弈辰挑眉, “不如画我。”

    “……啊?”

    言稚雪微愣。

    陆弈辰勾唇: “开玩笑。”

    言稚雪道: “我从不画肖像。”

    “为什么?”陆弈辰好奇,这难道是什么艺术家的骄傲吗?

    言稚雪: “……你忘了我的风格?”

    言稚雪的画风一向被人吐槽阴暗扭曲,当然喜欢的人也很多,他们称这为艺术,但无论多么喜欢……反正也不会希望自己的肖想被画上去吧,看起来怪不吉利的,还有点可怕。

    毕竟言稚雪笔下的人从来都只是扭曲的剪影,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言稚雪垂眸道: “我不会画人。”

    陆弈辰摇头道: “我不介意,画是画人是人。”

    “……把你画得像个魔鬼你也不介意?”

    “人有千面,我心里也许同时住着魔鬼和天使呢?”

    陆弈辰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人的罪如贪欲等,他怎么会分毫不沾呢?

    陆弈辰也只是和言稚雪随口聊聊,说完便又继续低头办公。

    言稚雪却出了神。

    下一刻,他鬼使神差地在纸上打上了一个男人的轮廓。

    陆弈辰办公很认真,又也许他注意到了言稚雪的视线但也没点破。

    总之,言稚雪便这样默默地画着陆弈辰。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画实物肖像。

    黄昏的阳光刚刚好,陆弈辰就这样翘着腿坐在他身前低头一动不动地看公文,暮色温柔地在他的白衬衫上镀了一层金黄。

    言稚雪仔仔细细地描摹陆弈辰的五官。

    他过耳的头发有些随意地散落,发尾被海风吹起,眼睛和身后一望无际的大海一样被光影覆盖。

    眼睛是一副人像的精髓,言稚雪留到最后本想落笔,却发现他忽然溺在那双眼睛里头。

    “怎么了?”

    陆弈辰起身走到言稚雪身后,看见了他的作品。

    陆弈辰忽然笑, “不像啊。”

    言稚雪回神。

    仔细一看画像,确实和陆弈辰……不太像,虽然五官和身材是照着陆弈辰画的,但气质大相径庭。

    陆弈辰有些吊儿郎当,也有些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淡,只是这份冷淡与尖锐的锋芒被他很好地藏了起来。

    无论如何,这都该是一个让人忌惮的人。

    但在言稚雪的画里,陆弈辰就像是快要和身后的海水与天空融在一起了。

    海水奔赴他而来,彩霞与红云为他配饰。

    比景色还要温柔。

    如果是别人看了这幅画定会觉得讶异——陆弈辰哪有这么柔和?

    而如果是言稚雪的老师邓老或者言稚雪的作品粉丝来看,只会更加讶异。

    一向以画风阴暗为名的言稚雪,是怎么会画出那么……浪漫的画?

    虽然画家画风突变也不稀奇,也有大师偶尔乐于尝试别的画风,但对于言稚雪而言,这确实还是有些不平常。

    言稚雪脸有些红,侧身挡住了画板, “所以我才说我不会画人!你别看了,我待会儿就撕了!”

    “别啊,我很喜欢。”陆弈辰揉了揉言稚雪的发顶,弄乱了他的头发, “把眼睛画上好送我呗。”

    “送你干啥……这是我的画……”

    陆弈辰调侃道: “送我我给裱床头柜上。”

    “……”

    神经。

    言稚雪转头想把眼睛补上,下意识地又转回去想看陆弈辰。

    一转随即吓一跳。

    陆弈辰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脸凑到了言稚雪身边,他这么一转差点就要鼻尖碰鼻尖。

    两人气息交融,近得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言稚雪愣了。

    陆弈辰低声道: “让你看得更清。”

    陆弈辰声音很小也很沉,言稚雪却只觉得一个激灵。

    他在陆弈辰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你,你……”言稚雪哑声道: “我看清了,你走开。”

    言稚雪心脏快速跳着,有些颤抖地把眼睛给补上。陆弈辰此刻就站在他身后弯着腰,虚虚地环着他,是一个充满了侵略性的姿势。

    言稚雪花一点时间才把眼睛画好,但总算赶在夜幕正式降临前结束,否则灯光就不清晰了。

    而这期间陆弈辰一直保持着姿势,极有耐心地看言稚雪画。

    “好了……”

    陆弈辰在言稚雪耳边道: “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言稚雪有些紧张。

    这会儿夜色已经渐深,晚上的节目——烟花秀开始了。

    只听见天空突然传来“砰!”一声,吓得言稚雪又一个激灵,接着便是一声接着一声,整个天空炸出了无数的烟花。

    形状与颜色各异的绚烂烟花把墨色的天空都给照亮,言稚雪注意力随即被移开,他愣愣地看着天空,瞳孔是一闪一闪的。

    陆弈辰压下了想把人抱进怀里的想法。

    “好漂亮。”言稚雪道: “可惜只有一瞬,时间太短了。”

    每朵烟花高调地升到高处,骄傲地展现出最美的一面后便有匆匆落幕。

    陆弈辰认真道: “没关系,至少它最美的样子你记得。”

    言稚雪转头看陆弈辰。

    陆弈辰眼神更加温柔, “言稚雪。”

    “嗯?”

    “你和烟花一样,又不一样。烟花不会想让我藏起来,但你会。”

    言稚雪愣住了。

    陆弈辰什么意思?

    他……他是在告白吗?

    言稚雪脑子一片混沌,只觉得整个人紧张得呼吸都不顺畅, “为什么要藏起来?”

    陆弈辰逆着光,背对着烟花看着自己道: “喜欢的东西不都会想藏起来,占为己有吗?”

    言稚雪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是装作没听到,愣愣地继续看烟花。

    陆弈辰也不勉强,不追问,甚至不点明,但该表达的都表达了,他会慢慢等。

    他知道言稚雪需要时间和勇气。

    砰——

    烟花继续绽放。

    陆弈辰和言稚雪继续看,甲板上除了烟花的声音,很安静。

    ……

    ……

    两天后,船只靠岸,两人去了新的小镇景点闲逛,晚上夏雨雨便联系了言稚雪。

    言稚雪窝在阳台的摇床里和夏雨雨开视频。

    “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说的,要继续去调查工厂失火的案件吗?”

    夏雨雨表情有些严肃, “监控都坏了,火是怎么起的都不清楚,但是我托关系揪出了一个当晚值班的守卫,守卫嘴严实,但给了钱后还是老实招供,他说他依稀看见了纵火犯,但是还没看清就被敲晕了。”

    言稚雪手指一顿。

    果然。

    火灾是人为的。

    夏雨雨摇头道: “中间花了一段时间和手段,具体的追查过程我发给你看了,但反正最后揪出来一伙人,都是些混道上的小喽喽,我直接把他们送到公安局去,他们就吓得招供了,他们说……他们是收了谢儒的钱办事的。”

    ……?

    言稚雪愣了。

    夏雨雨挠了挠头道: “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不过我已经再三确认,确实……”

    “我没有不相信。”言稚雪笑了笑,打断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没有太意外。”

    谢儒那个疯子,做什么都不意外。

    言稚雪手攥住了衣角的布料,用力得关节都泛白。

    疯子。

    真的是个疯子。

    “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挺奇怪,追查这些并不简单,而且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从何下手,毕竟那些人可都是道上的,可是我能感觉到有人在帮我。”

    “对方释放了善意,我也不敢追究,只是默默地照单全收,我寻思着应该是……陆总的人吧?”

    言稚雪再次一顿。

    “……应该是吧。”

    不然也没谁了。

    结束了通话后,刚好陆弈辰也回来了,带回了满满一袋子的面包。

    “怎么了?”

    陆弈辰放下袋子后察觉到言稚雪情绪不佳。

    言稚雪开门见山, “你有暗中帮夏雨雨?”

    陆弈辰也直接回答, “嗯。怎么了?查出结果了?”

    言稚雪垂眸, “是谢儒。”

    “……”

    陆弈辰叹了口气。

    和他猜的差不多。

    “为什么呢?”言稚雪百思不得其解, “他再恨我,杀了我就是,为什么会要陷害我父母?”

    说实话言稚雪直到现在对他父母的情绪都很微妙。

    不上不下的,伤心不起来也不至于开心。

    但得知父母是因为他和谢儒的纠葛才会死,他心里很不舒服。

    陆弈辰坐到言稚雪身边, “他不恨你,他是爱你爱得扭曲发病才会这么做。我猜,他其实也并没有想要置你父母于死地,他原本打的算盘是你父母破产了,想必只会更加饥渴谢家的帮助和财产,那到时候你们无权无势,你就只能和他结婚了。”

    言稚雪一愣。

    原来是这样么……

    大概谢儒怎么也没想到,爱财如命的言父言母会因为破产而自杀。

    他大概永远无法理解出身贫穷,后又因为投资走大运一夜暴富他们的是什么心情。

    言稚雪嗤笑。

    让言父言母接受自己变成了他们口中低贱的穷人,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所以他们死了,谢儒反而失去了两个助力。但好在还有遗产,这个遗产条款也是谢儒哄骗言父立下的。

    谢儒原本以为有遗嘱在, A城没人敢和他抢人,也算是稳操胜券了,虽然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白白背负了两条人命。

    但谢儒更没想到,陆弈辰会回来并且抢走言稚雪。

    谢儒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所以他才会破防得去绑架言稚雪。

    言稚雪问道: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在言家破产的时候,所以我才会不着痕迹地帮夏雨雨。”

    陆弈辰当时在国外被谢儒设计回不来,花了很多年才洗白了档案。

    而听到言家破产的消息,陆弈辰一下就想到了谢儒的诡计,那一刻他想,多艰难都要回来。

    他知道若是晚了那几天,那这辈子他回不回来也许就没区别了。

    但陆弈辰想的没错,言稚雪和谢儒的拉锯战已经很多年,但若是最终还是输了,言稚雪只有一个想法:拉着谢儒和他一起完蛋。

    陆弈辰道: “而且扣除夏雨雨,我这里也有了新的发现。”

    “?”

    陆弈辰道: “还是账本的事,你父母的账本出了问题,我也确认是谢儒那边派了人来调换。但有一个疑点。”

    “嗯?”

    陆弈辰: “首先得有项目才能有账本可以作假,那问题来了,那个项目一看赔率就很高以方便谢儒动手脚,但为什么你父母会答应?”

    言稚雪道: “他们反正对谢儒很盲从,说不定是谢儒劝他们的。”

    “不,正因为项目是谢儒的,所以他们肯定会寻求谢家以外的人去评估,毕竟谢儒于他们而言是赚钱工具,最终目的都是赚钱,所以他们肯定很看重项目本身的成功率。我会这么说是因为,据我得到的情报,你父母原本是打算拒绝的。但两天后,不知道他们见了什么人,忽然就改变主意了。”

    言稚雪也在思考,他父母身边还有谁?

    难不成是他小叔那些人?

    陆弈辰道: “那个项目涉及了艺术投资,或许我们可以找一天拜访邓老,问问他有什么头绪。”

    言稚雪点头, “那等我告知邓老一声,他老人家平时不出门,我们这样贸然登门问他生意的事,我怕他不高兴。”

    “好。”

    言稚雪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他父母的事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言稚雪呆呆地看着院子里的花草。

    片刻,他却笑出了声。

    好可笑。

    “谢儒为了让我屈服于他……不惜做了那么多吗?他对我到底是爱更多,还是占有欲和不服输更多?”言稚雪将头埋进自己胳膊里, “世界上那么多人,他为什么就盯着我,是因为我从小就不服他的管教吗?”

    “陆弈辰……”言稚雪有些无助道: “我害死了我的父母,但我甚至不为此感到难过,我是不是很坏?”

    哗——

    陆弈辰直接将人揽入怀中,手轻轻拍着言稚雪的背, “不是你的错,疯子做的事总是不讲道理,你不必去理解也不必去为此负责。难过不难过的……我只想问你,若是你死了,你父母会为此难过吗?”

    言稚雪: “……我不知道,大概……不会吧。”

    顶多惋惜失去了一个讨好谢家的工具。

    “退一万步说,你再难过人死也不能复生。”陆弈辰大手轻轻揉搓言稚雪的后脑勺, “无论过去如何,你恨不起来,难过不起来也好,就让他们都散了吧,好不好?”

    言稚雪把脸埋在陆弈辰胸膛里,静静地听着陆弈辰沉稳的心跳。

    “……嗯。”

    ————————

    第30章 受伤

    接着几天,言稚雪完成了第三幅画的草稿。

    那是一副让人移不开双目的夜景,近处有烟火,远处有城市高耸的钢筋水泥轮廓。

    言稚雪给卡洛的第一幅商稿是花园,看似温暖但似乎暗藏着阴霾。第一眼觉得温暖,看久了反而让人心底有些发寒。

    但言稚雪以往的画别说第一眼, “温暖”这个词就没出现过,所以那时候邓老也说这是一个很大的突破。

    就像是无底的深渊里忽然出现了一束光,但却让人摸不准,这到底是光么?

    第二副画是机场,少年拖着行李箱想要摆脱阴霾,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画风明显割裂但又独具特色。

    那束光越来越明显,似乎是想和深渊负隅顽抗。

    第三幅……也就是这个夜景,也许是草稿,一时间让人看不出是阴郁还是温暖。

    而夜色下的两个主角站在甲板上,也只有潦草的几条线。

    完成了草稿后,言稚雪和陆弈辰便下了船。

    这趟旅程还是有收获的,至少他不再是完全没有想法,不知道要画什么的状态了。

    陆弈辰说带他出来找灵感,他还真的找到了灵感。

    船只靠岸,两人去了一个新的边缘小城镇。

    但下到码头后,陆弈辰却见到了预料之外的人。

    他二姐梅薇的司机开着车在一旁等他们。

    陆弈辰顿了顿,牵着言稚雪上了车。

    司机没有说什么,只是递给陆弈辰一叠文件,而言稚雪也没在意太多,或者是他并没有想参和陆弈辰那些产业。

    但言稚雪不知道的是……陆弈辰若是谈论公事从来不会避讳他,如今为什么不在他面前谈,只是因为……事关言家和他。

    陆弈辰回家后拆封,发现是来自言父秘书的求救信和一些自证文件。

    梅薇一直在帮陆弈辰调查言家的事故。之前陆弈辰有和言稚雪提过,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言父言母会那么笃定要加入谢儒那看起来极不靠谱的投资。

    想必是有什么高人指点,或者说是迷惑了他们。

    而据梅薇所述,言父的秘书作为帮他们处理了文件的人恰好知道那个高人是谁,可事情发生后他就失踪了。

    如今看来他是被绑架和要挟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办法逃离出国,却在海关被谢儒的人围堵,走投无路之时是梅薇的人出手救了他。

    梅薇把他顺利送出了国,代价就是他必须对他们如实相告。

    秘书说他不信任梅薇他们真的保全他,他必须要亲自见到陆弈辰亦或是言稚雪,等价交换,黑字白纸。

    梅薇在信中询问陆弈辰:要不要见?

    陆弈辰微微蹙眉。

    他肯定不会让言稚雪见他,言稚雪如今精神不太稳定,他不想让他过多参与父母和谢儒的事。

    任何来自外界的信息,陆弈辰都想先过滤了再慢慢喝言稚雪说。

    那他必须找一个时机悄悄出去见了。

    ……

    ……

    两天后,一个下雨的夜晚,言稚雪被雨声给惊醒。

    大半夜的,言稚雪转身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一时间言稚雪有些懵,随后才想起傍晚的时候陆弈辰说了他要出门处理公务,可能很晚回来,让言稚雪不要等他。

    言稚雪便靠着床头玩手机,结果玩着玩着睡着了。

    如今醒过来后,言稚雪看了眼时间。

    已经凌晨两点了。

    虽然陆弈辰说很晚回来,但这也……太晚了吧?

    言稚雪微微蹙眉,批了个外套起身到客厅去。

    四周一片漆黑阴冷,外头下起了牛毛细雨,秋天尾巴的小雨并不吓人,言稚雪也不怕,只是拉了拉身上的毛衣,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他虽然对陆弈辰的“公务”不感兴趣,可是……

    言稚雪瘪嘴。

    他是见什么人去了吗?

    神神秘秘的。

    言稚雪觉得有些微妙地烦躁和不安,对于这些陌生的情绪,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言稚雪微微搓揉自己的手掌心和手指。

    陆弈辰……

    四周凉风嗖嗖的,言稚雪也忘点燃壁炉,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等到了天亮。

    “稚雪……?”

    陆弈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把自己裹成一团,蜷缩在沙发角落的言稚雪。

    言稚雪眨了眨眼,鼻子却皱了皱。

    不对劲。

    言稚雪趁陆弈辰没有防备,用力地拉开了他的衣袖。

    “……”言稚雪瞪大了眼。

    不是他的错觉,他真的闻到了血腥味。

    陆弈辰大衣的长袖下,右手臂缠着厚厚的纱布,某些地方还在渗血。

    “你……”

    言稚雪面色苍白,浑身发颤。

    陆弈辰随即摁住言稚雪的肩膀道: “我没事,只是轻伤,你别……”

    “你骗我……!”

    言稚雪尖声打断了陆弈辰的话,情绪没有预兆的失控,一晚上的不安终于在此刻爆发,他嘶哑着喊道: “你骗我!”

    言稚雪伸手狠狠地拽住陆弈辰的衣领子,眼眶忽然发红,水汽一瞬间氤氧。

    陆弈辰愣了。

    言稚雪语气发颤, “你……你去哪儿了……”

    “对不起。”陆弈辰当即就把言稚雪抱入怀中,手轻轻拍着言稚雪的后背安抚, “稚雪,对不起,你别怕……”

    言稚雪突然开始抽气,声音染上几分哭腔, “我怕你出去后,就不回来了。”

    陆弈辰咬住下唇,微微闭眸,一字一句道: “我不会。”

    言稚雪到底没有真的哭出来,只是紧紧地抱住陆弈辰。

    “陆弈辰……”

    “嗯?”

    “陆弈辰……”

    “嗯,我在。”

    言稚雪脱力地靠着陆弈辰,努力平复情绪, “别丢下我。”

    “我不会。”陆弈辰把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给人拉好被子, “我明天再仔仔细细地和你说我今晚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你先睡觉好不好?”

    陆弈辰察觉到言稚雪眼底下一片青黑,想必是一夜没睡和焦虑让他精神有些恍惚。

    言稚雪微微晃头。

    陆弈辰紧紧地握住言稚雪的手, “我陪着你,哪里都不去,你醒来后我还会在。”

    “……”

    “我不会骗你,我从来不骗你,不是吗?”

    “……嗯。”那确实,陆弈辰从来不言而无信,若是做不到的事,他也只会保持沉默。

    言稚雪抓住陆弈辰的手,昏昏沉沉地进入了睡眠。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雪,眼底一片柔软。

    但却有些烦恼。

    陆弈辰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今晚得知了一些……骇人听闻的真相,他该如何告诉言稚雪?

    眼前的言稚雪脆弱得像个瓷娃娃,仿佛一碰就碎,有时候,陆弈辰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去保护他。

    不然就干脆不告诉他吧。

    正当陆弈辰准备做决定,他却忽然注意到房间角落的画,他仔细看了看,有些出神。

    第一幅画是阴霾,第二副画是拉扯,第三幅是……未知。

    陆弈辰不由得想,他能不能让这幅画的阴霾散去?

    似乎不能。

    人不能依靠他人走出阴霾,只能靠自己去想通。

    但……

    陆弈辰看着这些画,言稚雪似乎也在努力。

    他在往前走。

    “嗯……”

    言稚雪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睛看陆弈辰,似乎是想要确认些什么。

    “陆弈辰……”

    “我在。”

    “哦……”

    陆弈辰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软下声哄到: “乖,睡吧,明天我告诉你今晚发生的事,好不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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