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过什么叫如芒在背么?


    不知道是不是跟小孩儿一块儿待久了,蒋厉觉着自个儿第六感都敏锐了很多,察觉到不善的目光,他顿了顿,扭头看去,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那是一张于他而言半生不熟的脸,对面可就不一定了。


    男人和他们隔着几道不高不矮的圆木桌,身边围着不少神色阿谀的业内人士,一概得不到他的青眼,只淡淡望向这边。


    一身斯文矜贵的淡灰西装将他浑身上下包裹得一丝不苟,只锁骨处开了颗小扣,饱满流畅的肌肉线条在昂贵的布料下若隐若现,介于浪荡和自持间,有种微妙的风情。


    那张脸也是说不出的特别,眉骨高耸,眼窝浅浅凹陷,轮廓深邃而立体,很巧妙地给那张传统中式的俊脸添了抹神秘的混血感。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嘴唇薄而色浅,眼尾狭长,精明的瞳仁掩盖在明净的镜片下,显得温和又有礼。


    光看外表,妥妥的衣冠楚楚,一表人才,要不是刚刚那视线烫得能给他捅一窟窿,蒋厉可能还真信了这小子是什么好人。


    见他们注意到自己,男人脸色明显和缓了些,远远朝这边举了举杯,一个祝酒的姿势,不是冲他,是对他身边这位。


    祝完酒,谢临川挥退了身侧还在恭维的一众人,只留一个跟班的小秘书,那些人眼力见儿也足,退得干脆利落,毕竟业内谁不知道谢家这位对沈总情有独钟,他们吃拧了才去触人家的霉头。


    见围着自己的苍蝇都跑了,谢临川这才勾出抹得体的笑,朝这边走来。


    “许久不见,沈总近来可好?”


    很和气的语气,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蒋厉敏锐捕捉到沈扶清眉眼间一闪而过的厌恶。


    是了,毕竟哪个男人愿意被另一个人当块儿肥肉盯着呢,尤其那个人也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刚去完gay吧没几天,蒋秘书很能感同身受。


    现在他回想起酒吧那夜,依然还有虎躯一震,那啥一紧的感觉。


    啧,造孽啊。


    不过......蒋厉偷偷仰头看了眼身边人冷淡的侧脸,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且困惑他至今的问题,那就是——


    沈美人到底是直是弯啊?


    不怪他好奇,原文里这位虽然是个重要人物,且身上单箭头多如牛毛,但作者还真就没挑明这点,而且光靠这段时间的相处,蒋厉是一点儿没摸出来,连个影儿都没碰着。


    开玩笑,我诶,耽频金牌编辑诶,还有我看不透的男人?


    审了这么多bl文,自己居然也有gay达失灵的时候,说实话,蒋厉是有点儿不服气的。


    嘶——到底是哪边儿的呢.......


    脑子一旦陷入沉思,目光不免就停留得久了些,再加上沈扶清那张得天独厚、看一眼就勾得人神魂颠倒的脸,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可不就是深情款款。


    谢临川眼神暗了暗,被心上人拂了面子也不生气,只目光偶尔落在蒋厉身上时会多上一抹说不出的寒意。


    蒋厉全然不知,脑中头脑风暴了一大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想了,再回过神的时候就听男人笑着说:


    “今天沈总生日,总不至于不给面子。”


    生日?蒋厉愣了下,才知道今天居然是沈扶清的生日。


    谢临川在圈内地位不低,这会儿打着贺生的旗号敬酒,宴会上众目睽睽地盯着,哪怕再不高兴,也得给个面子,更何况人家也没做什么冒犯的事。


    可能也不在乎这点小把戏,沈扶清面不改色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爽快。”谢临川满意地也喝下他那杯,喝完给了秘书一个眼神。


    小秘书眼也尖,立马就把提前备好的东西献了上来。


    没错,就是“献”了上来。


    点头哈腰的,那架势,不知道的以为在拍什么狗血宫廷大戏呢。


    蒋厉人都看傻了。


    乖乖,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这么想着他不自觉又瞄向了沈扶清。


    看来自家老板还是不错的,虽然push了点,但起码还有点人性。


    煞有其事点了点头,蒋秘书在心底给沈美人点了个小小的赞,就一个,没多给,不然怕他骄傲。


    察觉到某人过于炙热的目光,沈扶清顿了下,不知道自己优待员工的光辉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淡淡瞥过来一眼:


    有事?


    蒋厉眨眼、微笑、摇头:没~


    可会卖乖。


    两人旁若无人地暗暗互动,殊不知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礼物盒在看不见的地方被用力按下一个坑,谢临川淡笑着推过来:“礼物。”


    光看外表就不便宜的盒子被顺势打开,周围识货的人皆倒抽一口冷气。


    顶奢品牌的男士表,全球限量五个,国内目前只流进一个,在他谢临川手里。


    现下被当成了件博美人一笑的小玩意儿,而且看样子,那美人儿好像还不太买账。


    “破费了。”沈扶清神情淡淡,倒像是没觉得他有多破费的样子。


    不过也是,沈氏的掌权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谢临川无声牵了牵唇角,镜片下眸色幽深:“哪儿的话,礼物贵重,才配得上你。”


    宴会如火如荼地进行,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个齐全。


    李鸣盛一进门儿就找了个角落自个儿待着,无视老爷子啐他“懒骨头”,吊儿郎当往那儿一杵,就是不挪窝。


    李老爷子实在没办法,撂下这个不孝子,自个儿应酬去了,大少爷乐得自在。


    这种商业酒会李鸣盛难得来一次,毕竟外头都说他花花公子败家子儿么,你见过哪个败家子儿还得应酬的?


    要不是他老子警告他说这次是沈氏举办的宴会,不去就停他的卡,他死都不会来的。


    想到这李鸣盛也挺纳闷,他爸也真是的,不就见个沈家的老总吗?用得着那么紧张么。


    来之前他打听过了,据说沈氏的老总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但他李鸣盛胃口没那么大,贪多撑肚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家里那位年纪也大了,他这个当儿子的还不想把人气死。


    没美人儿可泡,还得顶着人脸色装孙子,没劲儿透了。


    百无聊赖耍了会儿手机,再抬起头时门外走进一道熟悉又欠揍的身影,李鸣盛眼神突然就亮了下。


    于是邬楚刚进门,就听见那二百五远远朝他流里流气吹了个口哨,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李鸣盛走近了,表情贱嗖嗖的:“呦,这不是邬大少么,不搁家好好养病,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这话说得就不实诚了,圈儿里谁不知道邬家的少爷对那位是什么心思啊,也就李鸣盛嘴贱,敢摆到明面上说。


    李鸣盛本不是什么爱找事儿的人,不过谁让他这两天不舒坦呢,因为前阵子酒吧那事儿他睡都睡不好,就连梦里都是那个压了他的野性美人。


    漂亮,性感,带劲儿,像条野性难驯的猎豹,李鸣盛阅人无数,还从没见过这样有魅力的男人,勾得他心痒难耐,难以自拔。


    但派出去的那帮废物怎么找也找不着人,大少爷正郁闷着呢,他邬楚刚好就撞枪口上了


    不过邬家这位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主,人都挑衅到跟前儿了,青年也只是垂睨下眼眸,不急不缓理了理袖口,语调端得是漫不经心:


    “比不上李少爷,佳人常伴在侧,身子骨都掏空了,不也抽空来了?”


    “你!”李鸣盛被人戳到痛脚,下意识就要发飙,但一看旁边这么多人,想起临行前老爷子叮嘱过的话,不能丢了李家的面子,那股子燥气都到胸口了,又生生倒吸了口凉气,给咽了回去。


    “不跟你个病秧子一般计较”,李少爷扯了扯外套,摆出一个大度的样子来,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个有趣的事儿,话锋一转:


    “话说你好挺快啊,前阵子见,不还半死不活的么。”


    李鸣盛可听说了,堂堂邬家大少,居然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秘书身上,那么多人看着都能被人下了药,差点没了半条命去,卧在床上养了小半个月病才消停。


    话落,不知道是戳中了哪个点,邬楚牵了牵唇角,冷笑了声:


    “你倒是闲得慌,上次那俩小情儿的事儿还不够你长个记性,腿好利索了么?”


    “......”


    这纯属哪壶不开提哪壶,李鸣盛是个玩咖,在圈子里虽然算得上大方,但情债也多,前阵子关系没处理好,被两个小情人堵上了家门,他差点被他老子腿打折!


    李鸣盛这厢呲牙咧嘴瞪着,邬大少毫不在意看了看表,俩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往来中认识二人的宾客们都见怪不怪,没一个上来劝的,毕竟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俩人关系不好,从小就不对付,一见面就互呛,主要是李鸣盛看邬楚不顺眼。


    邬李两家原是世交,小时候第一次见的时候,李鸣盛看他长得好看以为是个小妹妹,就上去跟他搭讪,谁知道当面聊得好好的,这小子扭头就跟大人告状说自己把他吓病了,害得他被老李头打个了半死,初恋梦也碎了。


    从此李鸣盛就记恨上了这个虚伪至极的玻璃娃娃,不过说来姓邬的胆子也是大,居然敢觊觎沈家那位,再看看他这身体素质,估计离死也不远了。


    想到这,李鸣盛竟然有点儿同情这小子。


    眼瞧着这二百五的表情从气愤转化为一副更为恶心的表情,邬楚皱了皱眉,难掩厌恶:“再这么看,眼珠子就别要了。”


    “嘿——”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李鸣盛刚想上去教训教训,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声。


    李鸣盛身体还绷着,单手接起来,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邬楚就见这鼓着刺的刺猬像是突然被人顺了毛,骨头也不硬了,就连那常年拧巴着的眉眼都多了几分笑意。


    能不乐呵么,电话里可说了,他的亲亲大宝贝儿找着了!


    美人儿在前方招手,大少爷转头把李老爷子的话忘了个精光。


    “老子今儿高兴,就先不弄你了。”撂了电话,李鸣盛笑得春风得意,但也没忘记扳回一城:“以后有机会再收拾你。”


    说完背朝他摆摆手:“走了。”


    随后大摇大摆出了宴厅,潇洒得不行。


    “嗤。”


    像是多看一眼都觉着晦气,邬楚拧着眉离开了原地。


    不过这傻子虽然不聪明,倒提醒了他件事。


    那个不知死活、敢觊觎他扶清哥哥的癞蛤蟆可还活着呢,甚至还恬不知耻地留在沈氏,继续坐稳那个离他最近的位置。


    他受了那么大的罪,扶清哥居然也没处置了那小子,运气还真是好呢。


    青年身上的气场过于阴翳,一圈原本举着酒杯想上前攀谈的人都不敢靠近,纷纷心有灵犀地绕着走。


    再见到沈扶清的时候,邬楚是有些意外的,意外的不是沈扶清,而是他身边站着的那位。


    眉眼浓烈,面容张扬。


    陌生,却也不陌生,赫然就是gay吧里遇见的那个人。


    “他怎么在这?”


    还站在扶清哥身边。


    不知为何,邬楚有种不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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