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不像冬天的冬季里,云溪在山洞中,做了几件趁手的农具。


    第一个做出来的是锯齿石镰,片状条石磨成的,刃口处敲砸出了密密麻麻的锯齿,以木棍为手柄,用来收割稻谷的。


    千辛万苦做出来后,云溪握着它,自我嘲笑:稻谷还没种下,先把收割稻谷的工具做了出来。


    本来打算下一个制作石磨盘和石墨棒,用来给谷物脱皮,想了想,还是想把翻地掘土的骨耜做了出来。


    和铲子一样,骨耜是用动物的肩胛骨做成的,底部锉削平整,中间凿一道凹槽,凹槽里砸两个孔,用来固定木棍。


    现代课本中,学不到什么耕种的知识,好在,云溪在农村生活了十来年,自打记事起,每年农忙时都得帮着下田干活,积累了不少经验。


    关于现代课本中农耕的知识,她只记得一个写在历史书上的词,刀耕火种。


    最原始的农业生产方式——石斧砍去地上的林木,点火烧去地上的杂草,林草化为灰烬,成为最原始的肥料,这时把种子播下,任其自由生长,等到秋天进行收获。


    云溪自然不会采用这么原始的方式种水稻,但火烧杂草的方式是她开垦农田时常用的。


    她在峡谷的湖畔边上圈了一块地,放火烧去杂草,然后用骨耜翻地掘土,接着挖了一条小沟渠,引入湖水,灌溉田地,田地需浸泡在水中数十天。


    这次开垦的田地不过九平米,她一个人随便翻翻就可以。若是乡下成片成片的农田,每到春耕时节,就可以看见一头甩着尾巴的水牛或黄牛身后跟着一个人,在田中来来回回犁地。


    一般泡田的这个阶段,可以施肥增加土壤肥力,云溪寻思着自己手里也没什么肥料,只撒了些草木灰上去。


    忙活了几天,忙得她感觉自己一身是泥味,傍晚去河边搓澡时,搓得分外用力。


    沧月绕在她身边,游来游去,尾巴时不时拍一下她的后背,冰凉的尾鳍抚过她的小腿,像在给她挠痒痒。


    她往沧月脸上泼水,沧月用尾巴拍了拍河水,瞬时水花四溅。


    近来忙着开垦田地,沧月邀她一块外出狩猎,她都拒绝了。她几乎不在狩猎上面花费精力了,专注于农耕,整日琢磨,哪些植物可以种,哪些不方便种。


    她去峡谷那边开垦荒田时,沧月会陪着她一块帮忙翻土,只不过时常会被土里的蚯蚓、爬虫吸引走注意力。鲜花绽开的时候,还有五彩斑斓的蝴蝶飞来飞去,她的眼珠子随之转来转去,接着,一个飞扑过去,捉在手中。


    云溪刚要开口让她别把蝴蝶玩死了,却见她小心翼翼捧了过来,悄悄露出掌中的一丝缝隙,给云溪看。


    世间所有美丽的事物,她都会分享给云溪看。


    云溪一度担心沧月会当着她的面,把地里捉到的虫子塞嘴里吃掉,特意叮嘱:“以后没熟的东西,不能吃。地里那些蚯蚓、虫子也不要去玩,看到了就丢一边去。”


    沧月以为云溪嫌弃那些虫子长得丑陋,于是,每次挖到了,她就丢到湖中去,不让云溪看见。


    她外出狩猎时,会尽可能地捕捉云溪喜欢吃的食物,山鸡、野猪……有一次,她拖回来半头其他动物吃剩下的野牛。


    云溪开心地切下一大块肉,尽可能地用石刀切成了薄片,一半用来煮汤,一半用来烤着吃,还配上了各种在大陆上发现的调料,辛辣酸甜咸,裹着牛肉吃。


    沧月接受不了她这些奇奇怪怪的调料,她便只给沧月调了碟甜的,让沧月蘸着吃。


    吃着吃着,云溪才想起去年曾指着野牛群,说要做个投掷武器。


    如今早把那个打算抛到了一边,她只想着早日种出水稻。


    牛肉是人类喜欢的食物,并不是人鱼钟爱的食物,因而沧月它们很少去猎杀野牛群,倒是一些森林狼会去围猎。


    云溪偶尔能在草丛中捡到一些狼群吃剩的野牛骨架,看着还算新鲜的,她会捡回来,洗一洗,炖个骨头汤,即便炖不了汤,一些细小的骨头拿去磨一磨,也能当针使用。


    这里天气闷热,云溪穿不着太厚的衣衫,人鱼们更用不着穿衣服,沧月一开始也想学族群那样赤.身.裸.体,但云溪说容易晒伤,硬是给她裹了件无毛的鹿皮。


    那些厚实的动物皮毛,云溪全压在了草垫下,当做床垫。她们的床,是全山洞最软的,躺上去最舒服的,云溪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拉着沧月,躺在柔软的床上,一人一人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到了三月下旬,第一次种植水稻,云溪不敢使用全部的种子,只拿了一半用来做实验。


    稻谷变为秧苗之前,有一道催芽的程序。


    她抓了一半的野生稻稻谷,晒了两天,浸泡在水中,然后取出放在撮箕上,盖上一块动物皮。等到撮箕里的谷子冒芽后,还要盖上一些枯草根给它们保温,等到这些稻芽长到一厘米左右,播种到田里。


    她做了个稻草人,插在水田中,防止鸟雀夜间啄食她的农作物,白天天一亮,她就往田边跑去,守着那一小块田地,等待禾苗生长。


    期间,她砍伐了不少树枝,插在水田四周,将水田围了起来,围栏上还缠了一些荆棘,以防其他动物闯入,偷吃她那为数不多的几十株禾苗。


    她在山洞口的那块草地上,开垦出了一块菜地,用来种植葵菜。


    河道边上,几乎常年结满浆果,她不就费心再去移植浆果树了。


    云溪想再饲养一些山鸡,但那些野山鸡,个个都能飞到树枝上去,现在吃的也都是虫子,云溪暂时没有精力去捉虫子给它们吃。


    她记得鸡能吃稻米和谷壳,她打算等种出水稻后,有了多余的稻谷、米糠,再去饲养驯化山鸡,包括猪一类的家畜。从前在农村都是剩菜剩饭做成的猪饭,还得天天打开猪栏,让猪经常在院子里或者家附近跑跑走走,这样养出来的猪,身上的肉才紧实好吃。一到傍晚,大人从农田里回来,村子里到处都是赶鸡鸭回笼、


    赶猪回栏的动静。


    山洞这里的傍晚,则是人鱼们外出打猎的时刻。


    傍晚时分,暑气消散不少,它们要么和伴侣一块外出狩猎,要么独自去丛林中,要么三五成群,去海里捉条大鱼回来。


    这里食物充足,天暗之前,它们会三三两两赶回山洞,手上纷纷提着猎物。


    为了保持洞内卫生整洁,它们几乎不在洞内处理食物,而是习惯去河边剥皮拔毛屠宰,顺便游到上游的地方,洗一洗身上的泥土尘埃。


    它们还会模仿云溪晒草垫的行为,每隔几天,就把山洞中草垫搬出来曝晒一番。


    新出生的小人鱼到了学习狩猎的时候,它的父母每天都会把它带出门,教授狩猎技巧,它没有同龄人鱼陪它玩耍,长到同云溪一般大时,它以为云溪是它的同伴,经常跟在云溪身后,想要和云溪一块玩耍打猎。


    可云溪每天都围绕着那一亩三分地转悠,从不去打猎,也不长尾巴和鳞片,它渐渐意识到,云溪和它不一样,甚至力气还没它大,于是,它不再跟在云溪身后转。


    某天,云溪发现它的父母狩猎时,会教它投掷石头、使用木矛。


    它们把云溪教的技能,全都传授给了后代!


    云溪克制不住唇边的笑意,转过头,亲了一下身边的沧月,欢喜道:“哎呀,我见证并参与了一些历史。”


    沧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抿了抿被她亲过的唇瓣,反亲了她一下。


    田里的秧苗长到三五寸左右,就可以找个晴朗的天气,开始插秧。


    这么点育苗,不用小半天的时间就插完了,云溪抚摸着绿油油的禾苗,期待它们再过几个月,就能开花抽穗,结出饱满的果实来。


    当然,这些野生稻谷的质量,肯定比不上人类世界人工驯化了几千年的水稻。


    如果这批稻谷能够栽种成功,等下半年,她还可以再栽种一批,以这里的气候环境,熟练种植之后,甚至能够达到一年三熟。


    等有了足够多的稻谷,她就可以挑选出个大饱满的稻谷作为种子,这样就有一定概率结出饱满的稻穗。但也只是有概率而已,也有可能长出一株歪瓜裂枣来。


    云溪依旧每天都过来查看这些禾苗的生长,暑天担忧水田被晒干,雨天担心禾苗被淹死,相比这些等待的焦灼,之前那些耕种、育苗、插秧的工作,似乎不值一提。


    几天后,田里的绿藻雨后春笋般冒出。


    云溪弯腰捞起了一捧在手心观察,小时候,常在田里看见这种绿藻,有些人家会往稻田里丢一把鱼苗,等到收割稻谷的季节,稻花鱼也就长成了。


    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栽种水稻,云溪不敢往里面丢鱼,怕鱼吃了她的禾苗。


    禾苗播下去后,云溪也不敢让沧月下田,生怕沧月一不小心一尾巴甩过去,把她的禾苗压倒了。


    于是,每天陪着云溪来峡谷看守稻田的沧月,只能甩着大尾巴,在旁边的湖水里游来游去。她想摸一摸禾苗,顺便折一截放嘴里尝尝是什么味道,云溪高声制止她:“这个不许吃,你怎么什么都吃!”


    她咕噜了一声,把自己埋入湖水中,半天不肯露面,云溪喊她,她也不搭理人。


    云溪心疼地折了一小截禾苗,蹲在湖边,拍了拍湖水,喊她出来,把那一小截禾苗喂她嘴里,她才不闹情绪了。


    又过了几天,稻田里出现一些小虫子,云溪想到沧月的气味可以驱虫,把沧月拽到了田里,让她的尾巴泡在水田中,好让她的气味驱散田里的虫子。


    沧月的尾巴被弄得全是泥泞,咕噜了好几声,表达抗议。


    云溪看出了她的不乐意,诶了几声,回山洞,捡了其他人鱼脱落的鳞片,丢水田里,看看能不能取得同样的驱散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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