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重温心动
身体恢复知觉,第一感受就是热,额前的碎发黏在一起,连呼气都带着微高的温度,还没有睁开眼睛,南有岁试着动了几下,却被禁锢住了似的,驱赶走一半起床时的困倦,最先映入眼帘是自己的腰上的那只手。
疑惑地偏过头,还是看不清楚,但他能够明显地察觉到颈侧有毛茸茸的触感,有点刺,以及平缓洒落下来的呼吸,后背也贴得很紧,四周环绕着江应浔的气息,熟睡时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让南有岁的心被一点点地填满。
天色还早,目测不到七点钟,南有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得这么早,闭上眼睛还是热,于是很小心地试着分开一些距离,结果又被江应浔拉了回去。
“你醒了吗?”南有岁背对着他,声音落在朦胧晨光里,没有获得任何答案。
等了半分钟,不见半点其他的动作回应,南有岁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轻浅的呼吸声具有最好的催眠效果,没来得及思考多久南有岁就又重新睡了过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睡眼惺忪之时他翻了身,恰巧看见在换衣服的江应浔。
纯黑色的卫衣拿在手上,随着动作牵扯而起的脊背肌肉微微紧绷,流畅的线条带着点锋利,视线在后背上游走了一圈之后南有岁闭上了眼睛,装作自己没有醒,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很差。
比如不经意间发出的窸窣动静,很难让人不注意。
穿好之后,江应浔回头看了他一眼,也在假装着没有看出来,转身去洗漱,出来的时候碎发上被水珠沾湿了一些,眼睛望向躺在床上的南有岁,被子被他裹在怀里,上身露出一半。
靠近床边,江应浔从他的身后将被子拉上去,弯下身毫无征兆地将他连同被子一起抱住,连尾音都在打趣: “还没醒?”
“醒……”被吓了一跳的南有岁很快速地说出了实话,脑回路又转了个弯,他连忙给出了否定答案, “没。”
自相矛盾的回答,南有岁的思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背后拥抱撞碎了。
“睡得好吗。”江应浔松开了他,谈着轻松的话题,随意搭着话一样。
“嗯,我都没有做梦。”南有岁缓缓地坐起身,将自己的头发压下去,透过领口能看见半截精致的锁骨,他将问题抛了回去: “哥哥你呢?”
“梦倒是做了。”将叠放整齐的衣服递给了南有岁,江应浔静静地和他视线相交。
“梦见了什么。”声音里带着好奇,也从充当着窗口作用的眼睛里冒了出来。
这副特别想知道的样子让江应浔觉得很有趣,原本想说的话被抑制了回去,还是该适可而止,他思考了几秒之后,说道: “记不清了。”
以为会听到什么戏剧梦境的南有岁泄了气,在江应浔出去之后换掉了衣服去洗漱,洗了脸之后他正准备擦一下,睁开眼睛却从镜子里看见了江应浔,他立刻回头询问道: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江应浔手里握着盛着牛奶的玻璃杯,示意了一下,在南有岁腾出手之后递给了他。
玻璃杯差点距离就要贴在唇边,南有岁却在看面前的江应浔,见他不露声色地盯着自己,不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想了想还是把玻璃杯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在还有半步之差的时候,他踮起脚贴了下江应浔的唇。
“怎么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只是一个纯粹的亲吻而已,没有什么必要疑问亲吻的动机,但江应浔偏偏还是问了。
“没怎么啊,”南有岁微扬起头,视线从嘴唇上升到鼻尖和眼睛,大脑迟缓了一会儿,他伸出舌尖想探进江应浔的唇缝间,但江应浔就像是故意的,似乎有强力胶水一样。
“哥哥。”南有岁有些责怪地轻咬着他的下唇,牙齿导致皮肤的轻微下陷,没有痛感。
江应浔闷闷地笑了一声,手放在他的后颈处,有一搭没一搭地用轻柔的力度来回抚摸了几次,说道: “好了,不逗你了。”
指腹又落在南有岁的下唇,渐渐加上了点力气,只摩挲了一下就放下了,他偏过头回应着这个吻。牙关被撬开,薄荷的味道在逐渐上升的温度作用下存在感越来越强,舌尖被勾着纠缠。
“你昨晚是这样教我的……”在接吻的空隙间,南有岁含糊地说着话,语气支离破碎,发出细微的哼声,拙劣地想复刻那样的接吻方式,神情看起来太过于认真,他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无形之中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力。
窗外的泳池发出了剧烈的动静,随后是一阵起哄的声音,谁也没心思去管外面发生了什么,江应浔捧着他的后脑勺,用力地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按了一些,氧气越来越稀缺,南有岁的胸腔起伏幅度大了很多,他只能抓住江应浔的衣服,当做救命稻草一般。
数不清过去了多长时间,这个薄荷味的吻终于结束了,南有岁的眼神涣散着,他喘着气,发现自己还是没怎么进步,抬眼对上了江应浔带着侵略性的眼神。
“学会了吗?”五指分开握着他的腰侧,江应浔看他努力调整呼吸的样子,笑了声道: “下次争取再进步一点。”
被遗忘的玻璃杯再次被拿了起来,南有岁喝了一口,牛奶的香味冲淡了薄荷的味道,连同刚刚那个令人窒息又上瘾的吻。
手机上发来了好几条消息,最后一条是方湾发来了好几个感叹号,数量看上去惊人,他赶紧点进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
[要不要跟我们的车一起走啊,他们在楼下闹来着,现在都上车了。]
[人呢,不会还没醒吧?]
[要不你们自己开车过去?演出地点能找到吧,那我们就先走了?]
[!!!!!]
南有岁回拨了电话过去,几乎是秒接,方湾先开了口, “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抱歉我没看手机,”南有岁想到那会正在和江应浔待在一起,错过了重要信息,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我们待会就过去。”
“没事,不着急,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反正到那也是等着,对了……诶林月一你贱不贱抢我手机干嘛。”
“咱湾姐太紧张变成话痨了,别理她!”林月一的大嗓门极具穿透力,自带喇叭效果。
互相吐槽了好几句,电话才被挂断,一瞬间周遭都清净无比了,他拿着手机走出房间,看见被遗落在桌子上的身份证,拍了照片之后把它收在口袋里,发给方湾消息,告诉她待会帮她带过去。
[我天,这都忘记带了?我果然是脑子坏了。]
南有岁知道她是太过于紧张了,发了几个合适的表情包给她,给她加油打气。
车辆行驶在双桥门,上面恰巧驶过绿色的火车,方形柱体上长满了爬山虎,玻璃滤出的金光照在车内,放在腿上的手像是在火焰之中燃烧着,南有岁看着一条条弹出的消息,是他们发过来的视频,足以看得出激动与兴奋。
时间还算早,那顿记忆里的火锅终于还了回来,没想到这家火锅店太过于正宗,闻起来很香,吃起来很灾难,只是微辣就要边流眼泪边吃,很狼狈。
江应浔给南有岁递纸,看他眼睛和鼻尖都红了,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辣椒的味道直冲鼻腔。
吃了好几口冰沙才缓解了一些,南有岁咳嗽几声,才发现江应浔一直在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样子。
“别笑了。”南有岁抗议着,下一秒就光速被打脸,咳嗽了一下。
吃完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天色渐暗,城市的霓虹灯缓缓亮起,笼罩着一层奇幻色彩,将车停好,他们在人流之中穿过,人行横道的信号灯快要变黄之前江应浔牵起南有岁的手,加快步伐从还未启动的车辆面前离开。
上了二层楼,酒吧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人,进去之后找到已经被预留好的位子,氛围灯光让环境显得很暗,桌灯照映着杯中透亮的冰块,靠得最近的桌子坐着两个人,他们正分享着同一碗冰淇淋,南有岁注意到每个桌子上都摆放了花瓶,里面摆放着蓝色的紫罗兰,还很贴心地附上了花语。
吧台边,瞥见某个高大的身型背影,微微俯身正在写着什么,南有岁觉得眼熟,他眉心抽紧一些思考未果就有工作人员拍了拍他的小臂,手里拿着一圈手环,分给了他们两个人。
“live场地要往里面多走几步哦,祝你们观看愉快”
淡蓝色的手环上印着白色字体“Blusher”,是他们组的乐队名称,戴得有点紧,南有岁试着调松一些,动作小心,纸质的手环很容易被撕扯坏。
室内播放的舒缓歌曲浸泡在喧闹之中,路过的人笑着一一走过,纷纷拍着照片,有道急促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引得大家停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麻烦问一下哪位是谈先生,本人在吗?或者这里有认识他的人吗。”手中拿着一大捧花束的人站定在空位,张望了几下。
视线瞟过去,望见花束的时候南有岁突然想起了那个背影是谁了,送花的人第三句询问的话被截到一半,林月一跑过来了,意味不明地挑挑眉,对漫不经心走在后面的谈在星说道: “谈先生,你能走快点吗,矜持个屁。”
“傻逼,我是在看路。”接过了花,他低下头嗅了嗅,像评委在点评: “还不错,眼光有长进。”
“姐夫人呢?”方湾跟着跑过来夺过他手里的花转来转去欣赏着,还给谈在星之后,揽住南有岁的肩膀,对站在身旁的江应浔道: “不介意吧?”
“……”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
“谁是你姐,有病去治。”小巧的耳钉闪着光,谈在星不满地“啧”一声。
“刚才还有人喊你姐姐问你要微信呢,实话实说而已,你自己非要留长发,换我我也认错。”
“你就贫吧,又不紧张了?”
“对对,得赶紧到后台准备了,本来出来一趟是要干嘛来着我都给忘了。”
插曲一晃而过,他们飞奔着又回去了,南有岁拽着江应浔的衣袖走了进去,暗蓝色的灯光投射在封闭的空间里,大家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兴奋地和身旁的人聊天,背景音乐是他们自己的原创歌曲, intro是一段很长的贝斯solo,低低的声音一直震颤到身体,人声的吟唱很轻。
准时开场,没有任何前调地直接唱完了一首节奏感极强的歌曲,作为主唱的方湾一直在笑,她挥了挥手说道: “下一曲, 《see, tonight》。”
“姐姐我们爱你!多多唱歌!”
乐迷们被这声大嗓门逗乐了,一起喊着这句话,场面混乱了一些,脚步变得虚浮,像多米诺骨牌,个体牵扯到一系列人流,南有岁差点连手机都没拿稳,取景框晃动,画面变成了模糊的虚幻,他踩了江应浔一脚。
结结实实的一下,肯定很痛,南有岁替他小声惊呼了一下,灯光交替在脸上,突然转换成的亮白灯光刺得他眼睛一闭, “哥哥疼吗?”
“疼。”江应浔皱着些眉头,作出真的很疼的神情。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在又要东倒西歪的前一秒钟,江应浔扣住他的手腕,顺着指骨往下,摸到凸起的血管,沿着纹理走过,指尖在他的手心挠了两下,而后插进指缝,十指交握道: “抓紧我,就不会再踩到我了。”
银色的灯光涌动在江应浔的脸上,落在眼窝和鼻尖,像横亘在上面的雪山,光照顺着衣物往下,一直到手背的位置,南有岁回握住他,手指覆盖,那点光被他们珍藏了起来。
“请一直唱下去!”
“不要解散,我做你们的第一批粉丝!”
“开什么玩笑,虽然我们吵过很多次但从来没说过要解散,再多努力努力做个梦,下次就巡演!”
“哈哈哈哈支持了!”
舞台的屏幕呈现字幕,照片是动态效果,蒙着流动的雾气以及斑斑点点的雨滴,乐迷们摇晃着自己的身体,沉浸在迷幻中,鼓点越来越重,踏在心脏的位置,站在南有岁右边的人很投入,飘飘荡荡。
宛如斑斓的乌托邦,南有岁听着他们欢笑,和江应浔彼此默不作声,在奇妙的沉默中,只是紧紧地扣住他的手,越来越急促的旋律下,心却变得越来越平静,灯光黯淡了下去,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世界似乎只存在着江应浔温热的手。
“接下来这一首不是我们的原创,但我们几个人都非常爱这一首歌,叫《拥抱》,都设置成闹钟铃声了。”谈在星换下电吉他,换成了一把木质的。
骤然响起的前奏像闷热的夏日午后,简单的房屋里只有破旧的风扇,劣质的音响搅动在空气之中,让炎热更加躁动。
“愿我们都能脱下长日的假面,奔向梦幻的疆界。”
声音又将南有岁拉回了这个世界,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冒了层汗,额头上也是,肩膀和江应浔的时不时会碰到,屏幕上播放的视频中两个人牵着手追着消逝的落日。
南有岁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脑袋晕乎乎的,有一瞬间他并不认为心脏在撞击胸腔肋骨,而是拼命地冲击着地面。
“哪一个人爱我,将我的手紧握,抱紧我,吻我,爱别走。”
唱完这句歌词的时候,被握住的手又紧了紧,心事填满灵魂,在体内引起小小的地震,温暖的手把回忆张开,隐藏起来的东西很快就要被挖掘出。
唱到尾音的时候,他们往后台走去,庆祝几个人演出顺利结束,收拾整理完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一一告别之后朝着各自的目的地散开。
走入一层,是条鲜有人路过的小道,两边的楼距很窄,潮湿气息渐渐扩散,有雨丝落在脸上,紧握的双手一直没有松开,狭隘的道路上路人经过,要侧过身才能一同通过。
女生扎着马尾,哼唱着《拥抱》的歌词,还没有从那个世界中完全走出来。
出现了冰块碰撞玻璃的幻听,南有岁晃晃自己的手机轻声说道: “我录了音。”
“什么。”跳脱的语句,南有岁给江应浔戴上一只耳机,自己戴了另一边,现场音乐里夹杂着混乱的人声,直到唱到那句歌词,全部都安静了下来,耐心地倾听。
“我录下了他们的歌曲,也录下了属于我们的回忆。”
中间似乎隔着一层透明的河流,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却有一条无法扯断的细长丝线,将两个人的世界捆在一起,轻缓地将他们拉得越来越近。
额头感触到了一个吻,轻柔到以为只是雨滴而已,暗光里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灼热的呼吸和超过正常温度的体温,恰到好处的光照射在手环上的“Blusher”上,南有岁觉得他们的乐队名取得很好,现在真的成了一个脸红的人。
抵抗不住暗涌的疯狂热情,南有岁抱着他,头埋在他的颈侧。
脸越来越烫,也许是因为潮热的天气,或者是刚听过一场迷人的乐队演出,但哪种听起来都不太准确。大约是由于交握的手,轻巧的吻和旁若无人的拥抱。
耳机里录下的音乐暂停,初秋的夜晚,南有岁第无数次重温青春末尾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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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词就是《拥抱》这首歌里面的
拖拖拽拽终于在车上写完了,赶在电脑关机的最后一刻!
第62章
眷恋温室
深秋的雨添了几分刺入骨骼的凉意,下半年要做的事情多了很多,南有岁费了很多心思的画作入选了省内的美术展览,没开心多久就要准备几所高校联合主办的户外艺术展作品,又恢复了连轴转的生活。
加上平日还有琐碎的作业要处理,仅有的二十四小时又被无限塞满,结束了一周课程的南有岁休息时间也不是很多,他靠在床边,腿上放着笔电,无意识地咬着嘴唇思考,眼神放空手腕来回了几次,似乎是在画草图,身边放着一沓书籍。
他揉揉眼睛,看着坐在旁边也在盯着电脑处理数据的江应浔打了个哈欠。
江应浔眼睛微微眯起,他放下眼镜又重新戴上,指骨分明的手在南有岁的视线里晃动了几下。
“好难啊,一点思路都没有。”呢喃着,南有岁随手翻开腿边最上面的书籍,扉页里是印刷的美术作品,配上短短几行描述性文字。
“嗯?”江应浔偏头看他,暖黄的灯光晕出他侧脸的轮廓,镜片上有一小团反射的光,道: “你说了什么。”
南有岁看着他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将笔电合上,贴在睡裤的一侧很烫,电脑散热的风声骤然停止,收拾在一旁之后他下床先出去接了杯水,微凉的玻璃没一会儿就被焐热了。
顺便也帮江应浔的杯子拿了过来,他拽过另一个座椅,凑过去看他的电脑屏幕,很显然看不懂,他指着其中的英文代码和图形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星族年龄和金属丰度,得到最佳拟合模型光谱,再获得纯发射线……”
“哦。”听着他耐心的回答,南有岁皱着眉头最终放弃了理解,他搂着江应浔的脖子靠在他的身上,温热的颈侧肌肤相互贴在一起。
江应浔依旧盯着电脑,屈起手指抬了下眼镜,拍了两下他的手臂说道: “该休息了,睡吧。”
“睡不着,对了,你上周去Y省观测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趣事啊,我想听。”室内安静到呼吸声都很清楚,他用手撑着自己的下颌,歪着头看一脸认真的江应浔。
“趣事?”江应浔回想了一下,诚实又淡淡地说道: “看到一只突然出现的小动物和我们一起等日出算吗。”
南有岁眼睛亮了亮,他很好奇地问道: “然后呢?”
“没什么特别的,它安静地看了一会日出,就离开了。”
“原来不止有人类才会欣赏日出日落。”南有岁点点头,凉意逐渐渗透,他披了一件外套在身上,收紧了些。
“其实观测本身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他跟着PI去Y省天文台观测的那天,待到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同行人就已经一片哈欠连天了,辽阔又茫茫的天空不再被期待,而是像一整块沉闷的幕布,下降的气温也让人难以承受,熬到日出才算是成功地完成一晚上的观测。
幸运的是他们没有遇上大风天气或者雨水雾气,不然就是彻底相当于做了场一无所获的无用功。
“辛苦了。”
光是听着描述的话语就能够感到十足的疲惫,南有岁抱着他的手臂说道。
“不辛苦。”
江应浔揉了几下他的头发,停留了几秒才移开自己的手,几分钟之后他也关闭了电脑,按了按疲劳的眼睛,半抱着南有岁让他回到床上。
“今天想看什么?”打开投影,屋内只留了一盏暗灯,江应浔食指勾住他的小指晃了一下,翻动的界面流转在他的眼瞳中。
“我想看李厥导演的新电影,就是退了好多次票的那个。”
“好。”
看电影这件事情是南有岁感兴趣的,原本江应浔并不喜欢看这些,但待在一起看的时间长了,对于电影选片的喜好是越来越相似了,特别是前几年很火的新人导演李厥。
“好可惜,刚上映的时候就买好了票,正巧有事没空去看,改了好几次时间,结果都撞上了。”熟悉的绿色画面和音效出现,南有岁说着小话,画面出现的第一秒,他就在观察着影视构图与色彩光效。
“下次会有时间的。”江应浔没有他沉浸得这么快,眼睛盯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头顶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新电影依旧是他一贯的风格,很平淡没什么冲突性的镜头出现,但南有岁看得很投入,只不过撑到一半他就分心了。
放在被子里的手背紧挨着,腿快麻了的时候会动弹一下,很容易就有身体接触,怎么样都变扭,江应浔直接把他拽到了自己的怀里,下巴搭在他的头顶,手心覆盖手背。
“后面有点无聊。”说话的时候南有岁并没有在看电影,而是仰起头看被靠着的江应浔,睫毛扑闪两下。
“你记得我们初中的时候一起看的电影吗,就是他的第一部作品。”电影被当成了背景音,江应浔也没再看,思绪飞到好多年前。
像是一条扯不断的线条,只要拉一下头端,一直沿到尾部,全部的雪泥鸿爪都能够呈现出来。
“记得,”南有岁点点头, “当时的那个画面冲击了我好久。”
听到他这句话,江应浔笑了一声,抬眼看向投影状似提醒地说道: “给你打个预防针,这部电影也有差不多的镜头。”
“我早都成年了,看了也不会怎么样。”南有岁小声地为自己辩解。
“是吗。”尾音带着调侃,江应浔捏着他的左右脸颊,没一会就松开了,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
“不对,你怎么知道后面是什么内容,你自己看了?”南有岁发现了问题所在,他翻了个身和江应浔面对面,坐在他的腿上,上半身保持着距离。
江应浔摇摇头,说道: “没有,看到了剧透而已。”
脸上没带什么表情,仿佛事实就是如此,南有岁狐疑地看着他,没看出来什么端倪,便相信了事实就是这样,没再问下去,电影还在继续播放,他保持着现在的姿势没有变动,变换的光影让室内从白光变换成深蓝色。
实际上那是这部电影放映的最后一场,情况非常突然,南有岁要回画室赶出一幅作品,他连晚饭都没怎么吃好就急匆匆赶过去了,抱歉和遗憾说了好几句,他让江应浔把票退掉,但江应浔并没有退票,而是赶在放映的时间准时准点到达了位置。
这部电影是南有岁的执念,也是他的,他一直记得那句听起来很漫不经心的约定。
只不过电影播放的两个小时里,他看剧情本身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脑袋都被挥之不去的回忆充斥膨胀。
“我还想听你之前去观测时候的经历。”南有岁闭上眼睛,头靠在他胸口的位置,像是想要感受他的心跳。
声音将江应浔的思绪拉回了现在。
黯淡的卧室里,南有岁的瞳色变得很深,点点碎光洒在其中,让江应浔联想到裸眼观测时看见的漫天星空,深不可测的黑夜里布满了散发自身光芒的星星,每一颗都在独自闪耀。
“观测的机会很少,基本是都是自行组织的观星活动,这两者有很大的区别。”
“那下次有这种观星活动的时候我也能去吗?”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南有岁问道。
“可以。”
江应浔继续说着话,和他具体说明观星时候的注意事项,讲述少数失败经历,基本上都是由于视宁度不佳以及天气原因。
南有岁抬起头看他,一直都很喜欢他用平静的口吻诉说事件时的神态,半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下颌线流畅锋利,偶尔眼睛会眯起一点,思考的时候语速缓慢些,指节下意识地放在唇边,眉心偶尔抽紧,仿佛与这个世界有着某种主动的疏离。
但当江应浔时不时看向自己的时候,南有岁觉得他很轻易地就穿透了这层疏离,踏进他的世界,直到逐渐交融。
“希望我去的时候能够叠满幸运buff,白跑一趟太难受了。”电影步入后面的高潮剧情,但没人有心思去关注它了。
“确实是的,但路途中总有其他东西会填补这些遗憾。”
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特别着迷,南有岁用牙齿没带什么力气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巴,柔软的嘴唇顺着皮肤滑到江应浔的唇,他先吻了一分钟左右,见江应浔没有任何回应的时候没忍住戳了戳他的手臂,做着无声的询问。
“我在看你有没有进步。”被舔着唇,江应浔语气含糊,低沉的声音有点沙哑,仿佛是在查看作业情况一样。
“不想进步了,我很难学会,你再多教几次吧。”
江应浔轻笑一声,情绪依旧很淡,手放在他的后颈处将他拉开一些距离,见他小幅度地喘着气,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用陈述句的语气道: “确定吗。”
在南有岁再一次贴近的时候,他先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动作,说道: “你明明是越来越熟练了。”
偏过头的动作让南有岁先行闭眼,眼皮飞快地动了几次,江应浔故意一般地没有亲上去,而是摸了摸他的眼睛,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之后蜻蜓点水一般地吻了吻他的眼睛,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等了好一会,南有岁疑惑地睁开一只眼睛,对上沉默的江应浔,在此刻显得有点吓人,江应浔又一次按住他的后脑勺,抢回了主导权,彼此的心跳交织,南有岁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不小心咬到了他的一点舌尖。
暧昧唇舌交缠的水渍声淹没在渐起的电影插曲中,仿佛量身定制一般。江应浔抚上南有岁柔软质地的白色睡衣,没忍住揉了几下,似乎是觉得不够,他掀起衣服下摆手伸了进去,摩挲着他细瘦的腰侧和后背。
口腔中的温度是很完美的温室,让人眷恋,滋生平日被压抑很久的欲望,身上的沐浴清香变得浓郁,产生混杂酒精的错觉,南有岁倒在江应浔的怀里,耳朵到颈侧蔓起一片红色。
电影步入了难以言说的画面,粗重的呼吸声环绕在耳边,南有岁觉得呼吸更加困难了,他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呼吸还是电影里的人物在呼吸,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心脏想从口中跳出来,他心生迫不及待想回头看电影的感觉。
“哥哥……我快不能呼吸了。”
南有岁说完的一瞬间,江应浔拉开了他,见他微微仰起头急促地吸着气,眼尾变红带着潮气,原本放松了的手部肌肉又绷紧了,他的脸上浮现出很不符合他气质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那种平静。
“你刚才摸我的腰……好痒,”南有岁嘴里含着空气,语气黏糊,直视着江应浔的视线说话, “然后……”
江应浔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剩下的话截断了,整理着情动间被弄乱的衣角,呼吸也沉重了几分,眼神晦暗不明。
真是不知轻重。
腰侧还有那种被手心覆盖的温热感,南有岁睁大了些眼睛,想舔下因为长时间亲吻变得水亮的嘴唇,却不小心碰到了江应浔的手心。
“宝宝,还没亲够吗?”江应浔紧紧地包裹着他的手小心揉搓着。
平缓了呼吸的南有岁拽着被子一角,肌肤紧贴着江应浔上衣微凉的布料,头靠在他的颈侧,忽然拿起了被放置在另一边的眼镜握在手里,发出了气音一般,没有任何底气,说完还要将自己的头埋得更深,怕被看见表情一样。
“哥哥,我想看你戴上眼镜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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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不住了,剩下的写在下一章。
第63章
非他不可
“帮我戴上。”几乎是贴在耳边说话,无形的热气在气流中翻滚。
南有岁摸了下自己的耳骨,见江应浔嘴角平直,用着像命令的口吻,他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想从江应浔的腿上翻下来,却被拉了回去,阻止了他的意图。
“反悔了?”投影播放到结局,在尾音发出的一刻,片尾曲响起,罗列出主创人员名单,有条不紊地滑动着,灯光瞬间黯淡了下来。
南有岁凝望着江应浔,面庞开始透出光芒,永恒的月光照在他的脸颊和颈侧,偏爱一般地洒落在锁骨上,为江应浔戴上眼镜的动作刻意又缓慢,他移了位置,喃喃道: “为什么要后悔。”
腿部交叠,动作间避免不了肢体接触,南有岁的指节碰到江应浔的眼睛和鼻子,眼神非常专注,像是在解一道难题那样,只不过差别在于他呼吸的频率越来越不稳,不可控。
比起实际的拥抱接吻,这种类型的接触动作更让他觉得心跳加速。
嘴硬的后果就是过程中他的上身逐渐退后,却被按在后背的手臂禁锢住,哪里也躲不了,完全是个徜徉在甜蜜之海的溺毙者。
闭上眼睛是模糊的黑暗,能够感受到丝丝缕缕光影的变换,口腔间的薄荷味道让他沉迷,却总在窒息时刻被打断,突兀的来电铃声打破了这个长时间的吻,他喘着气没什么意识地在床上摸索着手机。
一切都停止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的电话,免提键被打开,像会被窥探似的感觉,南有岁克控着自己的呼吸,甚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坐在床的另一侧,默默看着江应浔接电话。
“你数据处理得怎么样了?为什么我老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这太离谱了,按理说应该不会啊……”
“把结果截图发给我看看。”
“啊,好的,你稍微等一会儿,这电脑有点问题。”传来鼠标和键盘的声音,捣鼓了好久也没什么结果,时不时发出思考的感慨声音。
窗户明明紧闭着,但冷空气还是顺着缝隙挤了进来,南有岁咳嗽了一声,轻轻的,音量小到一听就是在收敛着。
“什么声音,这么晚了,你那还有其他人?”很显然对方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了过来,连鼠标声音的频率都减少了,他清了下嗓子说道: “该不会是你的青梅吧,追到了?在一起了?”
南有岁眼睛睁大了一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江应浔,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值得尴尬的,但内心还是觉得不太对,无声之中勾了一下江应浔的小指,眼神直白地看着他,对上他眼睛里的暗面和亮光。
江应浔亲了一下他的唇角,轻笑了一下,没出声。
静默,江应浔没搭理他这不着调的问题,指节扣了两下,收到了舍友发来的截图,点开只看了几秒钟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简洁扼要地告诉了对方,又补充了一句, “你听错了。”
“啊??”对面还没来得及反应到底是什么问题导致的错误,也没对最后的四个字反应过来,就被挂了电话,留下没有发完音的结尾句。
[你别幌我,我肯定没听错,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消息是挂断电话的下几秒就收到的,江应浔的眼神和南有岁交织,没用多长时间敲打着键盘回复对面,把手机放到一边之后继续被打断的温存,窗外起了大风,掉落在地上的枯叶被旋起,无人在意。
[很早之前就在一起了。]
分开又凑近,数不清的来来回回,南有岁察觉到了异样,慌乱地闭上眼睛,掩耳盗铃一般,双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遮住,反应慢了一拍。
“没关系,这很正常。”江应浔也低头看了一下,摸摸他的脸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需不需要……”
话没有说完整,南有岁飞快地穿上拖鞋跑走了,单薄的背影消失在浴室中,很快响起了水流的声音,江应浔走到窗边拉开了一些窗户,突如其来的狂风刮向屋内,吹乱他的头发。
运作的昏黄路灯点缀着小道,他深吸了一口气,过载的心脏也需要被拯救。
情绪混乱的夜晚随着时间的规律转动,不过遗留在内心的痕迹却滑行了很久,接下来的几天这个画面总会在南有岁的脑袋里冒泡,这种提示可真是很糟糕……
“都秋天了今天太阳为什么这么毒,真想赶紧画完赶快离开,我们快动笔吧。”手中拿着画笔正苦思冥想的人戳了南有岁一下,继续道: “你想好要如何画了吗?”
“差不多了。”转过头看了一眼同样是空白的同学,神思被拽回,又将视线重新转向面前的校园内大楼,他安慰说道: “画起来就很快了。”
“但愿吧,你知道的我一向很慢。”同学悄悄地叹了口气,眼神无光。
赶上下午两点多钟,路上基本都是忙着赶课的同学,今天恰巧又是开放日,剩下的一些是进来的游客,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驻足观看一阵,随后匆匆赶路。
“虽然我不太懂,但我觉得好好看,手残党慕了,到底怎么画出来的啊。”
路人的一句话足以勾起他们想聊天的心情,左一句右一句就歪到了未曾想象的道路,偶尔发出欢笑的声音,原本的气氛轻松了很多。
完成最后一笔,南有岁看着画架上的画,解开身上的专用围裙,即便如此衣服还是沾到了颜料,不过他也不在意,收拾好之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收到的消息是齐阿姨发过来的。
[乖宝什么时候没课?过几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趟荷兰散散心,我记得哪个美术馆有你很喜欢的画来着,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有课的话可以请课吗,我一个人过去太无聊了。]
[好!]
[拍手转圈。jpg]
南有岁很激动地回复了她的消息,他想去那个美术馆很久了,这种机会错过了很可能就难以被找回,翻了翻自己的课表又和齐钰聊了几句,最终敲定下了具体的日期,于是将日程添加了上去,还特地做了特别标注。
第二条消息是江应浔发过来的,说话内容是一如既往的画风,短短几句讲述重点。
[今晚我要去趟B市,大概后天回来。]
[三餐要规律,别太累,有事情联系我。]
想起江应浔和他说过要和老师去参加学术报告的事情,他回了个ok,也发了应景的表情包,想了想又增加了一条信息。
[哥哥记得想我。]
临近下课点,小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旁边出现了陆陆续续的收拾声音,南有岁背起包拿着画架,光顾着看手机转弯的时候差点被奔跑的同学撞到,幸亏他抬头看了一眼才避免了这场疼痛。
[乖,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嘴角扬起,南有岁的心情变得更好了,他熄灭了屏幕,走在一旁的同学露出看热闹的表情,扬了扬眉毛说道: “恋爱了啊,看手机这么高兴,什么时候谈的,你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
南有岁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眉头紧锁又松开,江应浔的各种神情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过了半晌他用着确定又庄重的语气说道: “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很优秀,人也温柔,可能就是不太爱笑,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
“我的天,早知道不问了,秀我一脸,话说是不是我们同一届的啊,别的学院的?”
南有岁摇摇头又点点头,道: “我们认识很久了。”
“有多久?”
“很久很久。”
“你的人生才过了几分之一啊就用很久这个词,是不是太果断了,也许之后……”
“不会。”南有岁很少打断别人的谈话,但在这个敏感话题上,他不是一般地坚定,朝向对方诧异的神情道: “我就是很喜欢他。”
“非他不可?”同学又问了一句。
“嗯,只有他。”
路过学校的食堂,同学告别后走了进去,南有岁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出校门,他按照走无数遍的道路回到了附近的家,虽然踏进去的时候是一片黑暗,他还不太能够适应,对着客厅拍了张照片之后他发给了江应浔,告诉他已经回到了这里。
江应浔这会回消息的速度很慢,过了快半个小时才回复他,顺手拍了张在机场的照片,画面里有误入镜头的行人背影,两边的店面,还有同行人露出的侧脸。
弹了语音通话过来,此时南有岁还在清洗着食材,他手忙脚乱地关掉水龙头,手都没有擦干净就点了接听,水珠遗留在屏幕上,他点开了扬声。
“在准备吃晚饭吗?”
“哥哥你说得好准,我刚做好晚饭。”有些心虚,在一片安静之中南有岁控制着自己的音量。
“嗯?”发出了质问,江应浔显然是不相信,他道: “真的么。”
“好吧其实我现在一团乱麻,好久没有做过饭了,都生疏了,做出来的很难吃。”
“你做什么事情都会做得很好,现在到哪一步了?”低沉的声音通过介质传过来。
南有岁早已把它换成了听筒模式放在耳边,眼神游移了好几次才把注意力放在食材上面,他没什么底气道: “也许是第一步……”
被切换成了视频模式,南有岁将屏幕贴得很近,他看见江应浔低垂的眼睛和流利分明的下颌,以及时不时出现的上半身,忽然之间他正和别人交谈着什么,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贴得这么近,我看不清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应浔终止了这场交谈,他调整着镜头的方向,正对着视频通话的另一面,表情多了些生动。
“等等我。”南有岁的声音很慌乱,像被点醒了一般,他将手机放到正常的距离,甚至点开了自己这边的画面查看一下是否正常,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后他翻转了镜头,对着流理台走动一圈说道: “然后呢,我该怎么做。”
“镜头太晃了,稳一点。”江应浔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站定在那里,网络的原因会卡顿一下,导致动作不太流畅。
哪里是镜头的问题,南有岁平缓了一下呼吸,再次举起手机面对着食材的方向向他索取着经验,好在每一步都没出什么差错,最后做出来的食材卖相不错,香味充斥着鼻腔,他很满意地关闭了油烟机,将菜肴端到餐桌上。
视频通话在前几分钟就被挂断了,那会江应浔正准备登机,中断的信号就像是故意的一样,还没来得及说告别的话视频就被中断了,南有岁怔怔地看着聊天界面还以为是江应浔自主挂断的,直到他发过来道歉的消息说是信号太差了。
被指导之后的晚饭果然是比自己做的晚餐要好吃很多,南有岁打开客厅的投影,播放的是无脑的综艺,实际上他对综艺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这类节目更能够提供情绪上的多巴胺。
南有岁去机场的那天,齐钰打了好多个电话过来,俨然把他当成了小孩,没过多久就要问他在哪里。原本江应浔去B市的行程并不冲突,但他突然要多留在B市几天回不来,导致安排冲撞。
到了荷兰,很快就和齐钰见了面,周围是一大群人,但齐钰丝毫不介意,她抱着南有岁比了比身高说道: “路上累不累?什么时候一下子就长这么高了啊,现在你们俩我是一个也比不到了。”
南有岁夸夸她,齐钰靠在他的身上笑得特别开心。
闲聊着,坐着电车到了海滩,这个季节的海滩游客并不是很多,摩天轮亮起了灯光,缓慢地运行,海滨餐厅和咖啡馆燃了篝火,齐钰说想来感受一下当地人的休闲生活,透过大玻璃窗可以看见很多人都坐在户外,即便天气有些寒冷。
途径高耸的哥特式骑士楼,南有岁耐心地帮齐钰拍照,有了经验之后他学会了从不同的角度和构图拍摄,齐钰很惊喜地说道: “把我拍得这么好看呀,我要发到群里刺激你哥一下,问他没有一起来后不后悔。”
第二天去美术馆的时候多了另一个陌生的面孔,那人穿着简单的毛衣,却有不易被察觉的设计感,穿过雕花木楼梯站在艳丽的红色墙面,南有岁一开始没注意到他,专注地欣赏着金色画框保护起来的画作。
“你就是小钰阿姨的儿子吗,经常听到念叨,今天总算是见到了。”他保持着比社交微笑更多一点的笑容,伸出手想和南有岁握手打个招呼。
“来了?我们家宝贝儿子怎么样,是不是很随我?”齐钰扬了扬头,小声说话。
“的确,长相满分,气质满分,换我我也会骄傲,”他很主动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薛洱。”
齐钰站在他们中间,给他们彼此介绍了一番: “我想着你们都是学艺术的,对这些比较有共同话题,恰巧小薛也是N城人,这不是好巧嘛,所以就把你们一块带出来了,介意吗?”
“当然不会介意。”薛洱贴心地把手里的咖啡分别递给他们。
在法国留学,母亲和齐钰的关系很不错,现在在齐钰的公司实习,这些信息都是在逛美术馆时琐碎语句中总结出来的,不过南有岁对他本人和身份并不是很感兴趣,偶尔点点头回应几句,将话题集中在画作本身。
逛完之后选定餐厅坐在露天的位置,外面放置的钢琴正有人在弹奏着,旁边的一张桌子坐着上了年纪的老龄人和小女孩,表演着穿帮的魔术逗她开心。
“我好久没回N城了,当时也没想到会跑这么远,对了,你在哪个高中上学,说不定我还是你上好几届的学长。”薛洱显然对此很感兴趣。
南有岁的回答很简短,他看着盘中融化的一小滩奶油,将它的形状和在美术馆看见的一幅画联系起来,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对着它拍了照片。
薛洱皱了下眉,微笑着看他,没懂他在干什么。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他将这两张没有任何关联性的照片发给江应浔。
B市现在还是早上,江应浔问他是不是想好艺术展要画什么了,奇怪的是他的标点符号多了三个,像乱码,似乎是匆忙之间回消息不小心碰到的。
恰巧齐钰接了电话,眉心逐渐抽紧,她站起身走到稍远的位置询问了好一会儿,听到了什么才松了口气,又对着那边说了几分钟的话。
“是有很着急的事情吗?”薛洱先一步说话。
摸不透的第六感让南有岁觉得江应浔和齐钰匆忙着急的原因是同一个,没有多想齐钰就回答道: “江唐岳晕倒住院了,我就说他这身体,算了不说了,还好没什么大事,就是过劳,小浔在B市,他先过去了,没关系我们不用太赶。”
饶是这么说,这趟荷兰之旅到这也就结束了,接下来安排的行程都取消掉了,在酒店住完一晚,南有岁是被旁边的教堂钟声唤醒的,他跟着齐钰本来是要飞往B市,但江唐岳在病房只躺了半天就要离开,身体恢复好一点就要继续折腾,非要回到N城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更改目的地之后,回程多了个人,薛洱也订了同一航班,说是想要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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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潮湿心意
说不出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落地N城没多久就下起了暴雨,车窗玻璃滑落连串的水珠,一阵狂风将各色伞面掀翻,南有岁坐在车上看见外面四处躲雨的行人,将外套的拉链拉上了。
“雨这么大,也不好找餐厅,要不小薛你跟着我们回家一起吃饭,来这一趟总不能饿着。”齐钰对正在开车的薛洱说话。
“那真是太好了,在哪里吃饭都没有回家吃得开心。”停在红绿灯路口,他通过后视镜瞥见南有岁的下巴埋在外套里。
于是薛洱想将自己的外套递给他,南有岁说了道谢和抱歉,礼貌地拒绝了。
“你这点就最好了,很会照顾别人,诶上次你妈妈和我说你谈的那个对象,后来怎么样了?”齐钰想起了这件事情。
薛洱耸耸肩,笑了笑道: “追求自由去了,受不了任何关系的牵绊,要不怎么说法国是个多情的地方。”
“说明你们不合适,契合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快乐的。”齐钰点点头表示了然,倏地面朝南有岁讲话, “你们年龄差得也不多,小薛都谈好几个了,也没见你谈过,是不是瞒着我偷偷搞地下恋了。”
突然被cue到,南有岁心惊一下了,异样的情绪在胸口扩散,嘴巴张张闭闭,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并不觉得在此刻坦白是个正确的选择,或者说他还没有勇气面对这件必须要跨越的事情。
虽然齐钰开过很多次他和江应浔的玩笑,但都是建立在异性的基础上,同性两个字本身就是个巨大的砍。
“小钰阿姨你看起来好像很着急,”薛洱重新打开雨刮器, “我妈妈也喜欢八卦这些事情,就对别人的情感生活感兴趣。”
“看你们年轻人恋爱挺有意思的,真的。”齐钰笑了几声, “既然你这么有经验,你看看我们家岁岁像恋爱的样子吗。”
薛洱皱着眉沉思,刻意在配合齐钰的话,想了好一会他摇摇头,说道: “这个我确实看不出来,不过拒绝我倒是拒绝得很快。”
很明显话里有话,南有岁抬起头看到他的后脑勺,以为他还会继续说什么话的时候,车停下来,透过雨幕他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家的位置,齐钰推开车门撑着伞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没有听出来话里的意思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齐钰抽出另外两把伞,转到了别的话题上面。
“这个点小浔应该早回来了吧,没看见他人啊。”齐钰脱下外套放在衣帽架上,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直到一道声音出现,手里还拿着调味瓶,黑色毛衣的袖子被扯上去一截,露出小臂,江应浔道: “在这。”
“就你一个人啊,他人呢?”齐钰走到厨房中岛洗手,帮着忙。
江应浔知道他说的是江唐岳,用平静的口吻说道: “刚走没多久。”
“恢复得还好吗?没谁比他更倔了。”齐钰嫌弃着, “对了,你们见面没吵架吧,不用理会他说的那些话。”
“嗯,没吵。”江应浔眼睛垂下,回想了几秒钟, “他变了很多。”
“是吗。”齐钰擦干净手,穿上围裙感慨着, “人一旦步入了中年,观念就自然改变了很多,还是不得不服老。”
“哪里老?”薛洱探头的时候对上两个人的视线,他怔了一下, “呃”了好几声,又回头看看蹲在另一边给猫咪喂罐头的南有岁,狐疑地发出了疑问。
齐钰拍了下脑门,介绍的时候就说这俩都是自己家的宝贝小孩,还让他们添加联系方式方便以后不时之需的联系。
“好啦你先下去,待会再抱你。”南有岁和小猫说话,拍拍他拱来拱去的脑袋,起身的时候头脑晕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谁的怀里,熟悉的味道袭来,他立刻转头。
“小心点。”江应浔的胳膊抱住他的后背,让他卧在自己的臂弯里,贴了好一会儿,传来闷闷的谈话声和细碎的脚步声,才摆正身体姿势,恢复成正常的分寸距离。
客厅亮光下,视线移向声音来源,是齐钰拉开了门走出厨房, “你们站在这里干嘛?我说怎么一转身人都没了,就我和小薛在厨房里。”
被点醒了似的,南有岁差一点踩到猫咪的碗,什么都不懂的小猫抬头无辜地看他,爪子在他的鞋边拍了一下。
“都想吃什么?我的厨艺一般,待会要是把厨房炸了你们帮我担着点啊。”齐钰手背在身后动了几下,眉头皱了一下, “总是系不上……”
薛洱就站在她的身边,望了一眼伸手一扯,把一端的绑带拿在手里说道: “是坏了,当然系不上去,有没有备用围裙啊,我去拿一下?”
“那拜托你了,应该是在客厅的柜子里,你找找看,没有的话就算了。”齐钰把坏的围裙叠放在一旁,对着面前的食材手忙脚乱。
锅里发出咕噜声,很快就升起了一层热气,江应浔伸手把窗户打开一点缝,冷热气流对冲,雨声噼啪,依旧下得很大,于是又关上了。南有岁瞟见窗上的水汽,指节扣起擦了一下,只可惜水汽凝结在另一侧。
“这孩子真挺有个性的,年纪不大想法却很多,而且他的逻辑思路自成一体,别看他像个中庸派,实际上谁也说不过他,说着说着就被绕进去了。”齐钰基本上是自言自语,她偏头看见两个人站在窗边的位置,没有多过问, “就是他的感情不太顺,跟闹着玩一样,哦我好像忘记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喜欢同性。”
动作瞬间停住,南有岁手里拿着的厨具掉在了水池里,迅速捡起来后他握在手里,神经被拉扯,他尽量维持住自己的表情,对齐钰对这方面的态度忐忑又好奇。
“一开始我觉得不可思议,想着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没有遇到喜欢的女孩子所以才以为自己喜欢男孩。”齐钰靠在流理台上,将锅铲递给江应浔,让他站在自己刚刚的位置。
“然后呢。”南有岁询问得很快,却又假装自己是不在乎地随意闲谈而已。
“然后就见怪不怪了。”齐钰笑了一声, “最初他刚来实习的时候,我还会避开这件事情,后来接触的时间久了,他和我说有些人是天生如此,还有一部分人只是喜欢某个特定的人而已。”
“我一想也是,喜欢男女都一样,非要把时间纠结在这上面也太浪费了,找到一个互相喜欢的人多不容易啊。”齐钰看着听得很认真的南有岁,抬手摸摸他的头发, “我是不是一个很开明的家长?”
“绝对是,思想很超前。”薛洱把还没拆封的围裙递给了齐钰,衣袖有被雨淋湿的痕迹,他感慨着, “找了好久才找到,藏得真够深的。”
“这么大雨你跑出去买了?太麻烦了,给我搞得都不好意思了。”
“举手之劳而已,何况我又是过来蹭饭的。”被戳穿了的薛洱摆摆手,表示没什么。
餐桌上不断冒起水蒸气,香味飘散,没有什么事情比大雨天吃热气腾腾的晚饭更令人值得开心的了,齐钰满意地拍了张照片,时不时要和薛洱聊聊天,关心江应浔和南有岁在学校里的生活。
“下次有时间可以约去别的地方看美术馆,荷兰那个太袖珍了,没看够。”透过白色透明雾气,薛洱吹了吹筷子上很烫的食物,微笑看着南有岁说道。
“抱歉,接下来我应该会很忙。”回答之前,南有岁下意识先看向江应浔,猝不及防交换了一个视线之后又纷纷继续吃着饭。
“没事,我可以提提建议。”
薛洱拿了一个新的碗,想帮忙盛汤的时候,勺子却被江应浔先一步不着痕迹地握在了手里,盛了几勺之后他递到南有岁的面前,凑近了些在听南有岁小声地和自己说话。
挑了挑眉,薛洱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和南有岁相处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他强烈的分寸感,会有礼貌地回复也会主动帮忙,但一点界限都不会越过。
“你们关系真好。”无一例外,薛洱看见他们相处的时候也是这句评价,特别是两个人靠在一起的时候,那种边界感会更加明显,似乎没有人可以轻易踏进他们共同的世界。
“说出这句话可能要得罪人了,实话说我很喜欢你这种类型,但毕竟我的性向和一般人不同,所以……”
正在喝汤的南有岁抬起眼皮才意识到薛洱是在对自己说话,他脸颊微微鼓起,咽下去之后发现薛洱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了,转向了江应浔那边,于是他也跟着一起望了过去。
江应浔皱起些眉看着薛洱,表情并不是很好看,唇角比平时更加平直,没说话但眼神足够传递出想表达的东西。
“开玩笑开玩笑。”薛洱耸耸肩。
“你太直白了,我们岁岁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是吧。”齐钰看他们就像是在看小孩子打闹,她歪了歪头忽然想到什么,打趣着, “乖宝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给你介绍介绍。”
南有岁呛了一下,他连忙接过江应浔递给他的水杯喝了几口,摇摇头,心虚地说着谎话: “没考虑过。”
“现在考虑也行,逗你们可太开心了……”齐钰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他们俩闲聊着,南有岁将自己的板凳拉开一些,在没人在意的时刻将左手放在桌下,轻轻地戳了戳江应浔的手背,面不改色地贴近,心脏却在怦怦直跳,像正在燃烧的跳动灯芯。
“我最喜欢你了……不对,我只喜欢你。”
说话的时候指腹挠了挠他的手心,感受到手纹的一点脉络走向,声音轻到只有自己才能全部听清楚,南有岁表明着自己的心意。
江应浔立刻抓紧他的食指,没过多久他突然扣了一下南有岁的手腕,起身说道: “我先上去一趟。”
南有岁睫毛扑闪几下,他说道: “我也要上楼换件衣服,被雨淋湿了穿着有点难受。”
半途中猫咪碰瓷爬上裤脚,江应浔弯腰让它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在楼梯转角没有任何人看见的地方悄悄和南有岁牵手。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隔着厚厚的玻璃窗雨声也越来越大,杂乱形状的水珠纹理将灯光混杂在一起,南有岁先找出了一件新的卫衣上装,江应浔面朝着窗户那边,将一度枯死又恢复生机的盆栽移到室内的角落。
找了半天才找到裤子,南有岁将它拿在手里翻转了个面,潮湿的空气很快布满了他的双腿,感受到皮肤的紧缩,裤腿不小心拖到了地上,他踩了一下踉跄着,正准备穿上的时候,江应浔走过来一声没吭地把他抱了起来。
“裤子,我的裤子。”南有岁语气急促,用力攥住裤子一角,双腿突然离开地面,他的另一只手不得不搂住江应浔的脖子, “我还没穿好。”
回应他是的一个湿湿的吻,正如连绵不绝的大雨,南有岁微微喘着气,声音有些沙哑,他说道: “哥哥,你突然怎么了……”
江应浔将他放在飘窗,上面铺着柔软的毛毯,他蹲下身轻松地握住骨感的脚踝,在南有岁穿好裤子之后帮他套上了袜子和拖鞋。
“你还真是上来换衣服的。”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点笑意,保持着蹲着的姿势,仰起头和南有岁对望,室内没有开灯,借助着窗外透进来的灯光。
一半的脸隐匿在黑暗中,分割出阴影,遵循着伦勃朗光线,车辆疾驰而过的声音打破安静,南有岁的两只脚踝被他的手握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流转在江应浔脸上的光,他轻触一下了。
最终连同手腕也被扣住了,放开之后江应浔摸着他的后颈处,偏头亲吻他颈侧的皮肤,一身黑色的衣服与夜晚交融,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敏感的脖子位置,南有岁越躲越往后,直到撞上冰凉的玻璃面,身上却滚烫着,强烈的温差让他抖了一下。
呼吸声与窗外的暴雨声混杂在一起,狂风像是要卷走整个城市,被掀起来的衣摆渗进去些冷风,揉着细腻皮肤的力度一点都不像平时那样温柔。
漂亮的面孔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南有岁小声地笑了一下,在一滴滴的光斑和雨水之中,他感觉到了绵绵不绝的温暖,含混地说道: “哥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骤起的风声减弱,雨轻柔而密集,江应浔袒露自己的内心,他“嗯”一声,重复着这几个字, “吃醋了。”
“可是我已经说了我只喜欢你。”南有岁趴在他的身上笑得很开心,身体一直在抖,语气里都是揶揄的味道。
“不行,我不满意。”虽然知道他是因为笑才身体发抖,但还是怕他会觉得冷,江应浔让他躲进自己的外套里,紧紧地抱着他。
“那要怎么办。”
尾音被截断,全身的血液在脑袋里奔涌来回,南有岁闭着眼睛,似乎经历了高烧般的战栗,陷入潮湿又旖旎的世界,在某个朦胧隐晦的瞬间,爱意在雨水的浇灌下滋生,一个简单的拥抱也可以抵达永恒。
“给你一个小小的标记。”南有岁扯开他的领口,在那里留下一个微红的印记, “满意了吗?”
“你真是。”后面的措辞没被说出口,江应浔将自己的领口整理好,和他一同坐在飘窗上。
“都是和你学的。”黯淡的环境中,南有岁没什么顾虑地说着话,忽然叹了口气,底气不足, “你说如果齐阿姨知道我们在恋爱,会有什么反应,她会支持我们吗。”
江应浔看他垂下的脑袋,安抚他道: “会的,不用担心。”
“真的吗。”听到这个答案南有岁的眼睛里亮着光,他看着面前的黑暗虚空,喃喃着, “有人支持就会多一点幸福。”
江应浔吻了他的眼睛,触碰到闭个不停的眼皮,说道: “岁岁,你会越来越快乐,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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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脑子黄色废料
第65章
余晖回忆
确定好包里携带了必要的厚外套暖手宝以及阿司匹林,葡萄糖片,携氧片等药物,还有其他必备用品,摆着列出来的清单南有岁又对照了好几遍,他很激动地双手抱紧放在胸前呢喃着: “运气好一点,希望不要带着遗憾回来。”
江应浔推开门就看见他这个样子,低声笑了一下,将南有岁的头发揉乱又整理好,说道: “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南有岁还在想有什么东西没带齐全,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平安符安稳地在里面,那是齐钰给他们的,说是出远门了就要带上。
“像一个准备去秋游的小学生。”
南有岁没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他提了下很重的背包,提到一半被江应浔拎走了,说道: “待会跟紧,别丢了。”
“你还能记得吗,我们小学的时候真的一起去秋游过,那时候天气很差,突然就下了暴雨,就不得不终止……不对,当我没说过这句话,万一是个不好的预兆就糟了。”
江应浔看他自言自语,说话间自己的思想来回拉扯,江应浔时不时转头倾听着,末了只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句, “怎么会不记得。”
到了机场,很快就和其他人汇合了,一路上他们的言语中也透露着兴奋,极其期待这次观星之旅,各自拿着登机牌票排队上去之后,舷窗外是刺眼的阳光,一行人散落在机舱里,都被分隔开来。
南有岁盯着飞行模式的手机,没什么可看的,努力睁着眼皮不让自己睡着,他找了个不会让别人起疑的姿势靠在江应浔的肩膀上,仰起头道: “我一点都不困,只是有点累,能撑到晚上。”
“撑到晚上可不行。”看着他嘴硬的模样,江应浔毫不心软地说了句更为“打击”的话,提醒着, “也许要一直到日出才能回酒店。”
“太残忍了。”南有岁立刻端正了上身,原本想说的话被咽了回去,大脑变成了一台碎纸机,将想好的话碾成了碎片,缄默后他睡着了。
到达目的城市算得上是中转地,简单吃完饭之后要启程前往几百公里外的地带,光是车程就要耗费几个小时,几个人分成了三四辆车分别前往,渺小的汽车在平直的公路上攀升,和其他的车辆散失又重逢,随处可见大片的高山与峡谷。
海拔上升,逐渐缺氧,车辆爬行得越来越艰难,沾惹了一身疲惫,方湾连忙吃着带来的药片,她胸腔剧烈地起伏摊在座位上没什么力气地说道: “还没开始就已经快die了,你们到底怎么熬过去的啊,我还能不能活到明天早上?”
“很难受?坚持得住吗,现在处在这个地方着实有点麻烦,回去的话……”顾拾月眉头紧锁,头脑里在做着最周全的取舍打算,她帮忙顺着方湾的呼吸。
方湾爽朗地笑了几声,甚至笑到咳嗽,她漫不经心道: “我这是夸张手法,还没见到银河,我才不离开,谁赶我都不走。”
“那就好,吓死我了,我以为真要出什么事情了。”顾拾月拍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 “以前我们好不容易有机会跟着导师去观测的时候,真的出现过这种情况,生命身体面前这都不是开玩笑的。”
“说点轻松的,有一次也是我们自己组织活动的时候,大晚上公路上只有我们一辆车,很危险,还被好心的路人怀疑是不是在运送尸。体,给他展示了一堆天文仪器设备之后,他才相信不是那回事。”
“这轻松吗?”方湾静默了片刻,摸摸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是误听了,药片太苦又往嘴里塞了块果糖,顺便给其他人都送了点,还没送完,前方就碰见了追尾事故,好在不是什么大问题,车辆有些磨损罢了。
“出师不利啊,这都能碰上,咱们可要小心点。”频频回头查看越来越远的追尾车辆,方湾咽下没化完的糖果。
“呸呸呸。”顾拾月连忙说道,似乎对这些很忌讳,她触摸着脖子上戴着的挂坠,闭了闭眼睛似乎在默念着什么,结束了才睁开眼睛。
“好迷信哦。”方湾感慨着, “是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带着吗?”
顾拾月点点头, “是的,不过这也不算迷信吧,就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和寄托,带着这些会安心很多。”
“是吗,那改天我也求一个去。”
南有岁听着他们俩聊天,手放在口袋里,捻了一下好好待在里面的平安符,他凑到江应浔身边,想把它递给他,刚拿出来就被推了回去。
“收好,这是你自己的。”江应浔握着他的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抓着他的指节来回两次, “摸到了吗?”
很快就收了回来,南有岁忽然说道: “齐阿姨真好。”
“航迹云。”江应浔指了指窗外天空上的一个白点,在车内低气压的氛围中说话。
顾拾月姿势变扭地往那边看过去,她语速很快地说道: “看起来尾巴很短,说明迎接我们的将会是个干净清澈的夜空。”
“还有这个说法吗?”方湾也跟着一起看, “如果很长的话代表什么?”
“代表大气中有会对星光产生干扰的水汽,总之对观星不利,但照现在这么看来的话,应该很不错的。”
“今晚大家要激动得睡不着觉了!”
车辆缓慢爬坡,意想不到的时刻,温柔的落日将群山的顶部染成了金色,云朵散开,一览无余,很快天色黯淡,地平线上从橘红色变为了藏蓝色,车内的人都在透过身边的车窗望着令人赞叹的景观。
“运气真好。”南有岁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风景,身体的不适感都消失了一大半,脸颊被暖气吹得热热的,他摘掉手套,对着江应浔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江应浔说了一句非常主观的话, “有你在的话,都会是好运气。”
到了最终的目的地,同行的一群人再次聚集了起来,身体的疲劳让他们在意不了那么多,直接铺了层毯子坐在上面,非常默契地喘着气望向浩瀚天空,广阔的地带下人类无比渺小。有更多的人一同前往,手上拿着多样的相机和小型天文望远镜,前来的天文爱好者说着各地的方言,忍受着寒冷的天气。
“很激动!我第一次步入这样高的海拔,虽然我好想睡觉。”硬是多挤了一个名额才一同参加进来的林月一握着双拳,泄了气地向双手吹着气取暖。
“这里有毛毯。”南有岁从背包里抽出一条递给他,见他被冻得跳来跳去。
天色快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温度下降的速度会很快,但大家都不愿意错过任何一秒,没人待在车里,哪怕睫毛上都沾了冰霜。
“我看见了!那几颗星星特别亮,是不是升起来了?”方湾激动地扯掉自己的帽子,被一阵冷风吹过重新戴上了,她对照着手机上的app念着, “这应该是猎户座吧。”
正在给天文望远镜添加遮光罩的江应浔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他也仰起头望着夜空,顺手拿出笔记本用原始的纸笔记录方式在上面写着什么。
讨论声越来越大,南有岁没说话也没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安静地观看着,抹掉鼻尖上凝成的水珠,参宿七和天狼星在计算的位置出现,猝不及防地掀开期待之心。
等待猎户座升起的时间里,星星移动的速度缓慢,身体感受到先前的寒冷,江应浔把暖手宝塞到南有岁的手心里,摸摸他的脸颊又让他吃了点补充能量的葡萄糖片。
“看得这么认真。”江应浔捏了一下南有岁的后颈,和他坐在一块。
南有岁一直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像是想把自己的眼睛当成相机,记录下星空变幻的每一幕每一秒,思绪转动得很慢,他说道: “我在看那些模糊的星光,感觉很震撼,用眼睛很难注意到它们,但也许它们跨越了数百万年,穿过广阔的星系,躲开了大大小小的天体尘埃,在宇宙里跌跌撞撞地前行,最后……”
周围的喧闹似乎都远去了,江应浔和他十指相扣,声音低低的,用轻柔却笃定的语气道: “最后落入了你的眼睛里。”
逃逸在缥缈又厚重的宇宙之中,远在数千光年的星光奔赴在自己的旅途中,恰巧被眼睛捕捉到它散发亮光的模样,渺小的人类在浩荡虚无中找到了自我。
南有岁用力地点头,他说道: “像一场远道而来的奇迹。”
昏暗环境下灰黑色的眼睛里好像吸收了这里全部的光亮,睫毛铺上,眼皮抬起又闭上,不变的是他的眼睛依旧很亮,江应浔没有在意过其他人的眼光,偏头珍重地吻了吻南有岁的眼睛。
银河系随着猎户座的出现缓缓上升,猎户座并不是冬季银河里最亮眼的星座,顺着它的方向可以寻找到很多其他星座,方湾眉头紧锁低头看手机软件,对照每一颗星星,很是讲究。星光拥挤,实际上他们间隔很远,铺天的光亮像盛大的喧嚣,却在旅行到脚下这颗星球的时候,变为了安静。
“来这里看。”江应浔让南有岁站在天文望远镜前,能够清楚地看见色彩斑斓的恒星,星团和星云,从一个天体跳到另一个天体。
眼睛也许是大自然给予的最好礼物,利用创造出来的工具,可以看见浩瀚的可能性,南有岁听见身边的人不停地在感慨,兴奋地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表达情绪。
“此时此刻我能完好地站在这,还有机会欣赏银河星系,简直太幸运了,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奇迹。”方湾做了个拥抱夜空的动作,深吸了一口气, “哪怕有一天我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从任何人的记忆中被抹去,但至少我现在还在这里。”
“你说得对!”顾拾月一起跟她做着动作。
“不行啊湾姐,你不能消失,我会记得你的。”林月一从望远镜那里抬起脑袋,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他假装哭嚎着跑了回去。
“2b,滚远点。”方湾被逗笑了。
南有岁依旧执着于看闪亮的星光,他开始思考一颗星体的一生,最终的归途是死亡,他指着随便一颗,没什么连贯性地说道: “我们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刻。”
“人终究会长大,衰老,死亡,时间箭头决定了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就连宇宙中看似永恒的天体也会爆炸消亡。”江应浔站在他的身后,在众多星星中找到他所指的那一颗, “即便这样也不算可怕,让我感到幸运的是,我参与了你的成长,和你一起长大,这样想想,终有一天会到来的未知事件也算不上什么。巨大天体爆炸之后会死亡,却留下了余晖,等到我们的生命殆尽,我们之间的回忆还会被留下。”
“时间是最宝贵的东西,但我们从很早以前就共同拥有利用了它,我应该感谢你愿意来到我的身边。”
每个字都在南有岁的耳边响动,填满了真空和静默,不断在心脏里膨胀,让心跳快到像要爆炸,黑夜中流淌着绚烂的星体,南有岁没有超能力,也没有沉入睡眠,但他现在似乎拥有了忘记时间的方法。
他摇摇头,说道: “我的每个阶段你都陪我,这个世界上让我最不想忘记,也忘不掉的人是你。”
“一句谢谢不够珍重,那我说两句谢谢……”脑袋都不灵光了,带着手套的两只手不停来回交叉,南有岁似乎很紧张。
拍了两下他的帽子,江应浔笑笑,双臂张开抱着南有岁,连同面前的整个世界和无边无际的星系,寒冷的户外最温暖是的恋人的拥抱。
“你在说觉得星光是奇迹的时候,我在想,对于我来说,宇宙的奇迹是你。”顿了一下,江应浔继续说着, “或者说,你是宇宙赐予我的奇迹。”
身体化为碎片,徜徉了一圈广袤的天空,散发着点点微光,直到感受到后腰手臂的收紧,又拼接成了现在的自己,正落进江应浔的怀里,温度和呼吸让南有岁感知到存在。
本质来说只是宇宙的某个物质,姓名和身份都显得虚无缥缈,只有相遇相触的身体才是真实。
“那几颗星星连起来的形状好有趣,我看看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方湾歪着脑袋想看清楚究竟该是什么样子。
“是双子座。”顾拾月抢答, “终于有我清楚知道的了,不然别人都要质疑我到底是不是学天文的了,其实我们很冤枉,大家依靠精准定位就行了,非要把我们当成是行走的星空科普书籍。”
“哈哈哈,怨气冲天了。”
“沿着参宿七和参宿四的连线向北出发,能看到显眼的北河二和北河三,再朝着猎户座的方向延伸,就是完整的双子座,说到这个,我想起来我曾经看过的双子座神话故事。”
“什么神话,我冻得要死,说来听听。”
“北河二被称为是哥哥星,北河三是弟弟星,在神话中他们并不是真的孪生兄弟,但是在一起长大,相传他们的感情很好,一系列的与他人冲突后,卡斯托尔牺牲了,波吕克斯愿意放弃不死之身,请求了宙斯,最后他们在天上生活,就成了双子座。”
“我天,他们感情可太好了,怪不得双子座看上去就是两个小人在牵手,那他们岂不是一直牵到宇宙毁灭啊?”
顾拾月被她的说法乐笑了,客观地说道: “神话毕竟是神话,但看起来的确是在牵手。”
“我很喜欢这个神话故事。”南有岁的眼睛里像承载着漫天星星,他用最简单的手机拍下整片银河,放大了去看模糊的两颗星,是距离地球52光年的北河二和34光年的北河三。
“希望我们也能够一直牵到宇宙灭亡。”他调皮地说话,眼前是早已刻印在心里的银河。
“谁有笔,借我一支,纸就不用了。”身旁同行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很快就接到了一只,他也在写着什么。
“在记录什么吗?”南有岁顺口问道。
“对啊,我们都习惯了在观星的时候写日记,偶尔翻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我当时困得一塌糊涂,第二天一早看见自己写的东西,恨不得撕了,转念一想那是我耗费巨大体力写出来的东西,没忍心。”
“还有这茬?”方湾好奇。
“你也可以试着写写看,不用什么专业知识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写,你的想法,甚至是你的烦恼,在星空下写这些东西,还挺别有风味的吧。”
“你也写过吗。”南有岁问江应浔,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可以看看吗?”
第66章
观星日记
[观测时间:凌晨2点。观测天体: 36p/Whipple
环境:裸眼极限6.9等, 32cm望远镜可达15.8等
调节同轴,能看见微弱暗斑,以及一点慧尾,天气有光污染迹象,比上次尝试观测这颗天体的时候好一点。]
[Cr311,疏散星团,可以通过直视看见。IC4606辨识度高,很亮,直视容易。M16分散模糊,比较可惜。]
打开观星日记的第一页,工整的字迹带着点潦草,笔锋利落干净,用很简短的话描述出当时看见的景象,并没有那些琐碎的心情记录,本子很厚,拿在手里很有重量,南有岁仔细地看着上面的记录,看了一行字就要停顿下来,思考着什么。
冷风将第一页吹了过去,第二页的记录依旧如此,几个月的时间更迭被记录在小小的本子上,透过字迹,眼前似乎出现了当时的景象,就好像一起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观星。
记录的页数不算多,又一页翻过去的时候,南有岁在昏暗的环境里似乎看见现在的这一页字数明显多了起来,脑袋低落下去,他想知道到底写了什么,然而抵抗不过风的力量,纸面都被吹乱了,他感觉好像看见了某张照片被夹在里面。
瞬间就以为是出了错觉,没怎么在意地翻阅过去,却在认清那真的是一张照片的时候,身体被定格住了,照片上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穿着白色的夏季校服,刺眼的阳光让眼睛和头发蒙了层琥珀色,那个年纪看起来很青涩,连唇角和无处安放的手指都带着羞赧,衣服穿在身上很松垮,风吹起一点弧度。
“我初中的照片为什么在你这……”声音很小,最后疑问的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方湾兴奋的说话声截断了。
“难得的机会,我们来一起拍张合照吧,老天,谁懂我今天晚上真的要开心得昏过去了。”
被拉起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本子,他感觉被谁推了一下,撞在了江应浔的身上,稳住身体之后南有岁下意识望向旁边。
“你俩站一块!贴得近一点哦,不然镜头装不下这么多人。”比了个wink,方湾得意地弯着嘴角,拍了好几张照片,虽然每张的姿势都是一个样子,连表情都没变过。
她很快地把这几张照片投送到各自的手机,南有岁看屏幕的时候才想起来原本要问是的什么,他把没说完且没被听到的话重新又说了一次。
“忘记给你了,就一直夹在了里面。”一戳就破满是漏洞的话,江应浔也没打算继续补充说下去的意思,他低头瞟了一眼黑色封面的本子,将它抽了回来, “后面没什么好看的,记录的内容都差不多。”
“可是我没看完,我还想看。”南有岁诚恳地说着。
江应浔淡淡地“嗯”一声,手上却在犹豫,在重新递给他的时候转过了身,没和他待在同一个位置。
照片像是起到了打开箱子的作用,他发现后面的记录渐渐地会增加江应浔的主观想法,但很奇怪的是他的用词极为简单,乍一看很难看出来他想要表达什么。
[三天前, N城下了一场暴雨。]
[生日那天忘记了,但他记得。]
[不想让他走得太远,会很想他。]
[……]
好几句都被横线杠掉了,所以辨别起来有些困难,南有岁看着出现了无数次的“他”,呼吸并不是很顺畅,盯着看了好久都没有动作,一股强烈的冷空气袭向身体,没有被帽子包到的耳朵边缘被冻得隐隐作痛,血液凝滞后滚烫地猛烈流淌,他听见强烈的咚咚心跳声。
这些文字里包含着生动的想法,毫无阻力地刺入柔软的内心,一点点变得迟缓,突然身后被抱住,南有岁转头看见江应浔面容上露出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消失了。
“你现在看到的都是以前写的内容。”江应浔捂着他的耳朵,感受到一片冰冷,他偏过头一起看着记录本,不过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转向近在咫尺的睫毛眼睛,和小巧挺翘的鼻子。
记忆随着标注的日期回溯,南有岁苦思冥想当时究竟都是什么样的情景,越想越觉得情绪复杂,眼睛干涩模糊,他揉了几下,需要缓一缓才能再继续看下去。
“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这么喜欢我啊。”南有岁转身回抱住他,毛绒绒的帽子埋在颈侧,柔软却很痒。
“或许是更久以前。”江应浔笑笑,模糊了完整的青春期,将数年时光凝结成一句话, “所以当你和我表白的时候,我很不知所措,我没想到。”
飞快地亲吻了一下脸颊,南有岁的耳朵染上了红晕,他忽然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得很快,身体也软绵绵的,还把原因归结于记录本和这个吻,结果不适感越来越强烈,胸口强烈起伏着呼吸,眼前的银河开始转动,他没什么力气地靠在江应浔的怀里。
“蹲下身,慢慢呼吸。”很快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江应浔揽住他的肩膀缓缓地让他坐下来,拿出随身携带的糖果放到他的嘴里,摸着他的头发, “没关系,天气很冷,在这里待的时间又很长,体力很容易跟不上,吃点东西缓一缓。”
“别怕。”语气带着点焦急,却像厚厚云间漏下的光线,让人觉得安心,南有岁的耳边萦绕着低低的声音,他努力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捧住脸颊的手很温暖,像冬日里的暖炉,南有岁下意识蹭了两下,闭上眼睛后,身体很快地恢复了,心跳没有那么剧烈了,呼吸也平缓了一些。
“现在划过的是不是流星?我肯定没看错!”林月一发出了小声地惊呼,他摘掉挡人视线的帽子,睁大眼睛看向星空。
“终于等到了,不枉我周转了几个地方才来到这里,值了。”拿着相机的人对准天空,调整鱼眼镜头对着银河周期性拍照。
脑袋还是晕乎乎的,缺氧的感觉还在,听到他们的讨论声后南有岁立刻抬起头,不适感都消散了,他看见一颗绿色的正燃烧着的火流星正飞快地划过星空,在大气中烧毁后像爆炸一般,余迹长得清晰可见,礼花弹一样在眼前瞬刻绽放。
“好多流星啊,我都许愿不过来了,你们快看啊!”方湾欣喜若狂地抱着身边的顾拾月,又去抱了林月一,甚至还抱了周围的陌生人,刚从缺氧中缓过来的南有岁也猝不及防被她跳着抱了好一会。
碎片从法厄同小行星母体中剥离,进入大气层后形成了流星雨,又有一颗亮度很高的流星伴随着其他流星一闪而过,可惜出现的时间并不规律,只能耐心等待着它们。
看流星雨是需要耐心的,南有岁打了个哈欠,他随意地翻动着记录本上接下来的部分,呼出的气息变成白色雾气,在黑暗之中消散,手都快冻僵了。
[每次等他睡熟后看着他的面容,醒来后感受到他在我怀里的温度,下雨天同一把伞下他紧贴住我的手臂,做不出题目仰着头喊我哥哥让我教会他,我的心里会成百上千次出现这样的想法:我们之间更离不开对方是的我。]
[如果经常下雨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把伞下了。]
[我希望他一直依赖我,假如有一天他和别人恋爱了,我不知道……也许我真的很自私。]
“后面的就别看了。”江应浔捂住他的眼睛,呼吸频率有点错乱,面容上却不看出来任何情绪。
肌肤相触,倾听着近距离彼此的呼吸,犹如在谛听被深埋起来最重要的秘密,南有岁说道: “你占有欲好强。”
“我很喜……唔”
话都被堵在了口中,冰凉的唇碰到温热的舌尖,只是亲了几秒钟就结束了,短到就像是眼前的流星一样。
舔了一下嘴唇,看到那些将内心剖开的内容之后,南有岁混乱的情绪和炙热的感情暂时驱散了周边的寒冷,他嘴角弯起一点靠近了说道: “你不想要我的回应,是真的吗。”
江应浔想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写的那句:喜欢你,但不需要你的回应。
“之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不是了。”眼神里透着笑意和丝丝缕缕侵蚀性的热情,他轻咬了一下南有岁的下唇,搂住他的后腰,把他按在怀里。
人们的低喃声渐渐变大,讨论声多了起来,闪着绿色光芒的大流星络绎不绝地滚落在大气层中,和从照片上看到的样子完全不同,它们保持着自己的速度,亮度和颜色变化着,快速地爆发成碎片,犹如观赏了一场礼花。
“画面好夸张!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流星雨,它的余迹真的好久,我都能清楚地看见!”
“这够我许一辈子的愿望了,今天先许三个!”
伴随着这场大爆发,人们的呐喊声和掌声达到了巅峰,他们卸下了浑身的疲惫,纷纷望着壮观的流星雨,用眼睛和相机记录下这令人惊叹的一刻。
落下的流星映照着令人心悸的回忆,可能是那些当时并没有在意过的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南有岁看着它们,却有数不清的回忆奔腾进他的意识和血流之中,震荡着骨骼和心脏。
似乎他的心里也在降落着一场流星雨。
“去年的十月份,还是午夜,我照常在笔记本上记录,调整望远镜让它对准选定的一颗星,我凑到目镜前,恰巧一颗流星从取景框里划过,是极小的概率。”江应浔看着南有岁的眼睛中装载着无数考验心跳的亮光,说话的时候心跳偏快,手指插进指缝,指腹连接手背。
“然后呢?”
“这让我想到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还是寒冷的冬天,你穿着厚厚的衣服,摔在雪地里,像那颗未曾预料的流星一样,步入了我的世界,从此你在我的生命中越来越重要,如果时光逆流到初遇的时刻,我肯定想不到。”
“还好我们遇见的是彼此。”南有岁垂下眼睛,鼻子有点酸涩,刻意地揉了一下。
记录本翻到最后一句,周边人群的欢笑声还在继续,广阔的宇宙接纳每一个人的存在和相遇,滚落的流星证明这一切都真实地在发生。
[岁岁是我最宝贝的人,我爱他。]
也是恰巧,南有岁眼皮落下的时候他看见了一笔一划连成的话,流星落下时的噼啪声还在继续,他听见江应浔说道: “宝宝,我爱你。”
浓烈到裹挟彼此的爱意不断生长,书写在冬季无边的银河之上。
“哥哥。”南有岁声音带着些哽咽,心脏快要爆炸,怀着虔诚,他踮起脚贴在江应浔的耳边, “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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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喷薄念想
这趟旅行被装裱起来嵌入记忆之中,回到N城后那些画面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浮现于脑海中。随之而来的是一场高烧和感冒,南有岁请了几天假在家里养病,睡了接近十多个小时,醒来的时候昏昏沉沉,很渴,嗓子干到冒烟。
闭上眼后的黑暗中他听见放轻的脚步声,没想起来也没睁眼,他哑着嗓含混地说道: “哥哥你来了啊。”
“把药吃了再睡。”压了压南有岁额前翘起来的碎发,江应浔捏捏他的手心,让他清醒一点, “吃了药好得快一些。”
“太苦了,不想吃。”南有岁转头躲了一下,莫名地有了起床气。
却被掰了回来,退烧后面颊还泛着微红,南有岁睁着疑问的眼睛望着江应浔,还没问出口,嘴唇就被指腹摩挲了一下,随后被轻柔地撬开,两只手指间夹了一颗白色的药片,本该用两三秒就能精准地送到嘴里,但这个动作却拖了十几秒钟。
刻意的缓慢,拿开手指的时候被咬了一下,皮肤被牙齿刺到。
药片在口中开始融化,苦味涌入嘴巴里,南有岁更说不出话了,他撑起上半身顺着江应浔递过来的水杯,迅速地咽了下去,缓了缓强烈的药味才渐渐散去。
“宝宝,乖。”江应浔的手心里又多了另一个种类的药片, “这个也要一起吃下去。”
南有岁没有怎么犹豫就把它吃了,喝的水太少差点被噎到,放下水杯,江应浔说话的语气似乎还环绕在耳边,说道: “你是在哄小孩吗。”
“哄你。”江应浔把他按回了床上,让他躺好,将室内的温度调高了两度,离开前亲吻了下他的额头,提醒他中午和晚上也要记得吃药。
感冒是最磨人的小毛病,像绵长潮湿的梅雨季,症状逐渐好转但就是好不透,南有岁用了半个多月感冒才彻底好,又一个明媚却冰冷的早上,他拉开窗帘,阳光平等地照射在每一个地方,嗓子再也没有任何不适感了,没有课业的周末他窝在阳台对着画架思考,洒下来的金色光线映在空白画纸上,思绪离家出走了好几次。
时间已经转到了冬日的十二月中下旬,江应浔又多了件事情做,要在分公司实习,学校和公司两边忙,经常是南有岁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
天气预报上显示了雨雪天气,结果只飘了一阵儿就结束了,只留下湿哒哒的雨,南有岁要参与展览的画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下意识就想给江应浔发消息,看看时间觉得他应该是在忙,就退出了聊天界面,却收到了朋友们发来的消息。
[方湾:还有几天就是圣诞节了,我们打算在附近找个温泉酒店,同意你带家属来,心不心动!]
发过来的位置的确不算远,但圣诞节不在周末,选在工作日时期会很麻烦,南有岁把消息截图发给江应浔,想问他有没有空。
[耶:那天会不会很忙,没时间的话就下次再说吧。]
[耶:探头。jpg]
收拾好画架和颜料之后,南有岁不小心趴在床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拿起手机才恰巧收到江应浔回复的消息,一晃都四五个小时过去了,看样子着实是有很多事情要忙。
[Saros:没关系,我可以请假。]
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在预料之内,圣诞节前后他要跟着江唐岳回B市参加一场不得不去的会议,请假都请不了,南有岁也没怎么失落,毕竟还是这些事情更重要一些,去机场的那天,天气大降温,在户外穿着长款羽绒服都要冻得身体直抖,江应浔没让他跟着一起去机场。
况且他还要跟着方湾一群人自驾到临市的温泉酒店,时间上有些来不及,驱车到市中心,街道上都是围着圣诞树拍照的路人,暖黄的灯光让寒冷的冬日变得多了好几分温暖,下车行走在冷冽寒风中的时候,南有岁围上设计简单的围巾,这条原本是江应浔的,但给南有岁围的次数多了,就长到了他的手里。
鉴于大家都没有什么要紧事忙,这趟行程极度松散,一两天硬是拖到了五六天。
“今年的最后一天!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一起跨完年再回去好了,或者你们有别的地方想去吗,现在就出发,选个晚上就能到的地方。”
“投一票,我懒得动,在这里就很好,先想想今天晚上干什么比较好呢。”
“不要最后又玩德国心脏病就行,太无聊了!”
“都可以。”南有岁回答着他们,屏幕上是和江应浔的聊天记录,时间很阴间,基本都在凌晨。
[耶:快新年了,在B市还要待多久啊哥哥。]
[耶:好可惜今年不能一起跨年了。]
“谈在星,你怎么不把你男朋友一起带过来玩,我还特地准备了很多问题想问你们!”看不了乐子了,林月一埋怨着。
正在旁听的南有岁突然接收到了方湾的一个怪笑,这件事情怎么好像也和自己有关,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表情疑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了。
“问什么啊,逮着我可劲儿薅呗,这里又不只有我单身。”谈在星摊开手装作无奈地笑了一声,同样看了南有岁一眼。
“这就不够意思了,我们不是家人吗!难道我是外人?你们谁偷偷谈恋爱了不告诉我是吧。”林月一佯装生气,将在场的方湾和南有岁打量了一下,皱着眉也想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新年都不能待在一起,异地好惨哦。”看热闹不嫌事大,方湾翘着二郎腿撇撇嘴。
“扯吧,异地还能玩儿phone sex呢,想想就很刺激。”
“……”
消息还没有得到回复,又和其他人闲聊了一会儿,他们便离开了,说是要各回各自的房间睡上一觉养精蓄锐,这样才能从晚上一直跨到第二天早上。
左右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打开投影看了会儿电影,主角是最近势头正猛的新人,他习惯性地琢磨着构图和色彩,关注人物对话的台词,被催眠了一般闭上眼睛睡着的时候还保持着半坐的姿势,困倦中他强撑着回到了床上睡觉。
和江应浔好几天都没有见面了,却如愿以偿在梦里见到了,唯一遗憾的就是面容模糊,努力想看清楚都是徒劳。见面的时候拥抱,交换了个带着凉意的吻,走势一切都很正常,梦境画面一转,突然就变得不可描述,后背冒出一层汗,旖旎的梦让体温升高,快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南有岁被来电铃声惊醒了。
睡眼惺忪,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南有岁惯性接听了电话,那边传来了声音后才意识到是江应浔给他打了电话,做的梦像是故意的一样,之前做的那些梦都是醒来就忘,这个梦却记得无比清楚,连细节都能复述出来,特别是江应浔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加工之后的过分景象不可控制地浮现出来。
“抱歉,本来答应了你,但我没有做到,新年这几天我尽量抽空回去,你现在还在Y市吗,要和朋友们一起跨年?”
低沉有温度的声音就像是催化剂,勾得心绪不宁,南有岁把手机贴在自己的耳边,汲取一般倾听着,翻滚的海水不断地撞击着礁石,躺在床上的身体浮浮沉沉,南有岁抓着手机似乎是在抓住水面上漂浮的游泳圈,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想到发出了一声喘息。
“岁岁,怎么了?”
“没……”南有岁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声音沙哑, “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才醒。”
“给我看看。”通话被挂断,重新弹了个视频过来,南有岁犹豫着要不要接听,心理上抗拒,身体上却极度想要点下同意的按键,腿蜷起来一些,他按下了。
“是不舒服吗,你的脸看起来很红。”镜头里的江应浔微微皱着眉,他穿着很正式的衣服,戴上了眼镜,手边有一沓看不清的文件, “过去了大半个月,按理说感冒应该恢复了。”
“不是,”南有岁没什么力气地摇头, “不是感冒。”
“那是什么?”
“没什么………”话说得很艰难,看着江应浔舒展开的眉心,南有岁觉得他应该是懂了的,但江应浔又摆出疑惑的神情,这让南有岁支支吾吾,眼神飘忽,他揪住被子一角, “就是想你了。”
“用这样的方式想我吗。”传来了几不可闻的笑声,江应浔的唇角依旧平直,镜头晃动了一下,声音低上几分,带着些蛊惑, “你现在想听我说什么。”
呼出来的气息灼热,腿又缩起来了一些,南有岁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肌肤是烫的,心脏撞击肋骨的力度像是要震碎一般,他闭了闭眼睛说道: “哥哥,你别看我了。”
“睁开眼睛。”江应浔的语气有些生硬,安静的环境下只有彼此的对话声,他又叫了一声, “岁岁。”
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南有岁皱着眉,脸侧在枕头上蹭了几下,头发都变乱了,他紧咬着下唇,努力想睁开眼睛看镜头里的人,见到江应浔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种难忍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宝宝,不许。”
不知道为什么从语气里听出了丝缕恶劣,这种类似禁止的命令让南有岁眼睛彻底睁开,难言的感觉却更加浓烈,他嗫嚅着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忍住,等我回去,可以做到吗。”抬了下眼镜边缘,江应浔视线落在躲在被子里的南有岁身上,他又重复了一句, “我很快就过去找你,乖。”
意识彻底清醒了,暧昧的氛围被驱散,南有岁直接坐了起来望着视频那边,惊喜地说道: “你要回来吗?”
江应浔笑笑点了下头,很轻地说道: “你真是可爱。”
衣服黏在身上很难受,南有岁把室内的温度调低一点,又进浴室洗了个澡,吹完头后过了好一会,方湾过来敲门找他过去一起吃晚饭,脚步踩在地毯上,方湾转过头扫视他,意味不明地问道: “你看起来好开心,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有吗。”根本注意不到自己表情变化的南有岁不知所措地整理着衣领,吃完后回房间和他们玩游戏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
还是一样玩着充当老演员作用的无聊桌游,突兀的敲门声响起,在座的人都望着门口, “谁会敲门啊好奇怪,是不是走错了?”
话音刚落,南有岁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拖鞋都没怎么穿好就跑过去开了门,一推开门,凛冽的风霜涌进,南有岁穿着的衣服很单薄,冷得抖了一下,眼前出现想了好久的江应浔,他直接抱了上去。
江应浔穿着黑色的大衣,面料上带着从室外沾到的湿意,显得他很高挑又硬朗,一只手里拎着纸袋,他用另一只手臂搭在南有岁的腰侧,偏头亲了亲他小巧的鼻尖。
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江应浔松开他蹲下了身,冰凉的手摸到他的脚踝,像是故意地握了一下,拿起旁边的拖鞋,说道: “鞋子穿好。”
一只脚抬起,差点稳不住身子,南有岁靠在墙面上,江应浔帮他穿好了拖鞋,进来的时候姿态放松地脱下外套想把它放在衣帽架上,和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对上了视线。
“打扰了!我们现在就走,那什么,咱们回去玩。”
“啊,为什么要走,不是玩得好好的吗,一起玩呗?”林月一很是不解。
方湾把他拖了起来,很快地跑到门口,末了转头说道: “祝你们有个愉快的晚上!”
关门的声音响起,南有岁都没反应过来,房间里恢复了安静,他走到江应浔的旁边,看他摘下眼镜解下领带,动作完成的最后一秒,从身后抱住了他,持续的时间很久,直到不知道谁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
磨磨蹭蹭地结束了拥抱,江应浔回复了消息,手臂上挂着衣服走到浴室前,刻意地停下脚步,后背意料之中被撞了一下,他回过头对晃在自己身后的南有岁说道: “我要洗澡,你也要跟进来?”
回过神来,南有岁耳尖红着,他退了两步,后知后觉,连忙摆手说不是。
“没事,反正小时候我们都是一起洗的。”尾音有笑意,南有岁假装没听见他说的话,真的离开了,脚步加快地走回了沙发,对着不知疲惫在运作的投影发呆,眼睛盯着变幻的画面,思绪早已飞到了外太空,他听见浴室朦胧的水流声,脑子越来越混乱。
沙发和浴室是相反的方向,电影的声音有点大,南有岁在神游,导致江应浔都走到身后了他都没有注意到,直到后颈被握住,上半身被迫向后,他仰起头和俯下身的江应浔接了个吻,这样的姿势让南有岁脖子有点疼,还有些窒息,混乱之中他手臂来回,终于抓住了江应浔的衣服,晃了几下想让他别再继续了。
电影传来巨大的爆裂中,恰巧这个长时间的吻结束了,嘴唇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暧昧的水渍,南有岁抱住江应浔的腰靠在他身上喘着气,落地窗外是满城的亮色霓虹,点点光彩挨在一起,城市似乎永不休眠。
突然就被抱了起来,南有岁立刻搂住江应浔的脖子,腿分开夹在他的腰侧,腿根的位置被手指挤压,闻见刚沐浴完的清新香味,发尾还在滴着水,南有岁盯着滑落下来的水珠沿着他后背线条消失在衣服之下。
“宝宝,后来有乖乖忍住吗。”江应浔拍拍他的后背,站在原地,手臂隆起微微的肌肉,清晰的静脉血管凸起。
面不改色地说出令人心跳的话,南有岁的脸埋得更低,颈侧都泛了红,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我现在帮帮你,还需要吗。”朝着床的方向走去,江应浔故意把脚步放得很慢,他漫不经心地摸着南有岁的头发。
“不……不需要了。”
摸到颈侧的手沿着后背渐渐向下,江应浔坐在床边,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掀起上衣下摆,手在腰侧游移了几下,力度算不上轻柔,指尖转了个方向,勾着睡裤边缘,挤了进去,很快就收了回来,声音很沙哑道: “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不知道。”回答得颤颤巍巍,南有岁觉得被摸到的地方好烫,浑身的血液都在快速地流动着。
“真的?”江应浔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和自己分开些距离,看他从颈侧蔓延到脸颊的红晕,觉得不能再说下去了, “好了,我开玩笑的。”
时针指向十点,投影里已经自动播放了下一部电影,两个人靠在沙发上,无声地等待十二点钟到来的,南有岁没骨头一般地躺在江应浔的腿上,说不清到底是在看电影还是在看他。
江应浔垂下眼睛和他对视上的时候,南有岁觉得被抓包了,迅速把视线移向了电影本身,实际上内心一片慌乱,想着想着他又起了层异样,于是爬了起来,平缓着自己的呼吸,但没什么作用。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是认识的人提前发过来的新年祝福,南有岁回复着他们,走神到差点连字都打错,回复完最后一条,他把手机放远,手指挤入江应浔的指缝,虚虚地牵着,凑近了些在他耳边说话。
心跳的声音压过了音量,产生了眼前世界都在震颤的错觉,南有岁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说了哪几个字,血液又开始逆流,似乎能够听到它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哥哥,我想……”
短短几个字的冲击力很大,江应浔扣住的手指紧几分,带着点危险的视线重新落在南有岁的脸上,柔和的灯光在他脸上洒了一层圣洁的光芒,在不可见的空气中飘散开来。
紧抿的唇又放松,江应浔抚摸着他的脸颊,用着最后的忍耐力说道: “确定吗?也许会很疼,这种事情不需要着急,我可以帮你些别的。”
“哥哥。”红晕越来越明显,南有岁的眼神躲闪,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但他湿漉漉的眼睛却让一切都失了控,像燃起了火焰,热情和炙热当做柴火,越烧越旺,逐渐走向无序的混乱状态。
江应浔又询问了几句他的意见,得到肯定之后,他的手抚上南有岁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说道: “想停止的时候要说出口。”
眼前的世界开始失真,只有触摸到的滚烫才具有提示存在的作用,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听见电影台词的声音,南有岁死死地扣住江应浔的手,说什么也不愿意松开,混乱间,他又咬到了江应浔的手指。
濡湿的指腹在光亮下有一层薄薄的痕迹,他看着齿痕,嘴角带着笑意,在南有岁的耳边说话,声音沙哑到只剩气音, “Puppy。”
“唔……”情绪比想象中更加混乱糟糕,抽出任何一种情绪都让南有岁觉得快要窒息,像一条离开了水面拼命挣扎着想回去的鱼,南有岁眼睛充满着水汽,暧昧的气息蒸腾着他的脸。
双眼像处于雨季的树叶,湿湿的,很漂亮,江应浔俯下身吻着他的眼睛,感触到掉下来的泪水,和他相扣住的手交握得更紧。
“你知道你后背有一颗爱心形状的胎记吗?”声音含混,江应浔看见他白皙的后背似乎收集了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发着亮,形状明显的胎记正被他亲吻着, “你背对我睡觉的时候,我总是会看见。”
支离破碎的词往外冒,南有岁摇着头,不清醒的时候就一直喊“哥哥”,喊到嗓子都干了,升起又沉下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身体,奇怪的是他能够清晰得记得当下的每一秒感受。
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腰窝的位置,南有岁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出幻觉了,下意识摸了一下,感觉粘粘的,转过头他看见江应浔的下巴沾了些血迹,吓得他清醒了一些,立刻凑上去用本能的方式亲昵地蹭着他的下巴,想了好久带着担忧地说道: “哥哥,你是不是流血了。”
“没事。”绽开的血滴明晃晃地展示出他克制已久喷薄而出的欲望,江应浔抹掉嘴唇上方的血迹,用干净的手指将南有岁脸上不小心沾到的血迹擦去。
眼睛被什么东西蒙上了,世界变得更昏暗一些,南有岁全身一震,遮挡在眼皮上的物体很快染上自己的体温,他闻到熟悉的味道,呼吸又急促几分。
脑袋即将一片空白的时候,他下意识将手向下移动,两只手腕却突然被江应浔的手掌握住,很难动弹,濒临溺亡,南有岁摇着头,渴求很多氧气,喘着气说道:
“哥哥,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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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或后天完结咯宝贝们!
第68章
爱可留痕
房间里似乎流转过四季,从万物生长的温柔春天变成了滚烫的夏季,空气中暗流涌动,眼睛上蒙的东西被拿开,手却覆了上去,眼睛在掌心下快速眨着,被遮蔽的眼帘闪现黯红,很快地,眼圈和手心变得濡湿,睫毛黏在了一起。
虚弱地陷进床里,意识迷乱间,所作所为都不在自己控制之内,思考能力无数次清零,南有岁下意识想躲的时候,却被抓住脚踝拉了回去,浮现一圈红色。
“不许逃。”声音太近了,近到耳朵变得极为敏感,低低的声音在暧昧不明的黑暗中颤动。
分秒正常运转,在这里却被无限拉长,一向沉寂的月光也在沸腾着,喘息淹没在空气中浮动的尘埃中,心神狂乱,视线模糊不清,南有岁咬着嘴唇却被阻止了,他感觉自己在悬空,世界一片颠倒,声音喑哑到像是吞了很多砂砾,几个字讲得时断时续, “我快掉下去了……”
忽然落地窗外响起了沉闷的炸裂声,在寂静中存在感无比强烈,混沌的余光视线中似乎瞥见了混作一团的各色光彩,南有岁侧过头,看见散落开的巨大烟花,远处看起来像圆球的烟花紧挨着彼此铺满整个天空,手机的提示音应接不暇,比前不久更为夸张。
一瞬间回到了现实世界,所有的声音不打招呼地闯进耳朵里,欣赏到烟花秀的南有岁头还没有转回来,他感觉到眼前压下了一些影子,随后被紧紧地抱住,肌肤贴在一块。
“新年快乐,岁岁,我们又度过了新的一年。”江应浔用柔软的毛毯盖在他的身上,防止会着凉,牵起他的手虔诚地献上一吻, “谢谢宝宝,我爱你。”
放纵之后的纯情时刻让南有岁反应卡顿,他“啊”一声,眼里似乎还保存着盛大的烟花,现在却是充满整个世界的江应浔,就算思绪在慢慢恢复,脑袋还是转不过来,话也说不出,像后遗症一样。
“哥哥,新年快乐。”南有岁回应他,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被吻住,逐渐沉溺。
烟花炸开的声音充作白噪音,时不时透进来不同颜色的光亮洒在面颊上,后背以及修长的腿,像涂抹了颜料一般,指尖的游走像向前燃烧的火线,很快氛围又变作旖旎。
绚烂的烟花秀落幕,观赏的行人各自离开,和身旁的恋人和亲朋好友诉说着对新年的期盼,喧嚣归于平静,但夜晚还在继续。
南有岁与这场热闹一同沉睡了过去,眼睛猛地睁开,手没意识地动了动,碰到熟悉的触感,他看着正和自己对视的江应浔,问道: “我是睡着了吗?”
“你晕过去了。”
整个人变成了一团红色,极度不好意思,南有岁将头往另一边转过去一些,脸埋在毛毯里,他不确定地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一分钟前。”江应浔呼了一口气,他让南有岁坐起来,抚平他乱掉的头发, “抱歉,我没忍住。”
南有岁小幅度摇摇头,嗓子不太舒服,冒烟了一般,他哑着声音道: “我想喝水。”
水温刚刚好,南有岁顺着江应浔拿着的水杯喝下去,身体像散架了一样,但异样的感觉让他现在还没法入睡,用眼睛找了一圈拖鞋之后,他想下床, “我要洗完澡再睡觉。”
躯体如同融化的冰块,南有岁几乎是脚刚沾地就被抱了起来,一同进了浴室,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来,将身上的每一点暧昧留痕都照得清清楚楚。
颈侧和锁骨上的吻痕,腰腹流畅线条旁被手捏住留下的指痕,意外磕碰的淤青以及肿起来的眼皮,江应浔一一扫过这些地方,摸摸南有岁的眼皮说道: “疼不疼?难受吗。”
“不疼。”南有岁摇摇头,手指戳了戳他露出来的一点后背, “这些抓痕看起来比我的要疼。”
“我看不到。”江应浔没管,让他进浴缸里躺下,帮他洗着头发,满手的泡沫, “困的话可以先闭一会眼睛。”
“我不困,待会我也给你洗头发吧,像小时候一样,不过那时候洗得脸上都是泡泡。”指腹揉按的力度正正好好,南有岁在浴缸里放松着,神思放空地聊着天。
环境很催眠,南有岁食言了一次,刚冲洗掉头上泡沫的时候,他眼睛就闭上了,呼吸平缓绵长,头倒下来的时候江应浔接住了,看着睡颜笑了一下。
洗好后,江应浔把他抱到床上,帮他穿好睡衣,扭好最后一颗纽扣的时候,南有岁又一次醒了过来,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他发觉自己竟然是躺在床上而不是浴缸里,带着点愧疚道: “说好帮你洗头发的,我又睡过去了。”
“宝贝太辛苦了。”落地窗外还有零星的烟花,江应浔拉过南有岁的手放在手心里, “是我的问题。”
“那个,是我咬的吗?”扭过头露出被发尾遮挡住一点的咬痕,南有岁看见了,他问道。
“除了你还有谁。”江应浔摸摸南有岁的头发,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躺好,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揉揉。”
不掺杂任何性质的揉按让南有岁觉得舒缓了不少,他睁着眼睛从躺下的视角看着江应浔,门口出现了敲门声。
“等我一会,我去拿下东西。”江应浔在南有岁的头下塞了个枕头,利落下床一阵窸窣之后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是几盒药膏,没看清楚包装就被拆掉了。
“哥哥你受伤了?现在这个点为什么要买药。”南有岁爬了起来,凑过去看药膏的名字叫什么。
“不是我,是给你用的。”江应浔拍了下他的后腰, “像刚才那样趴好,我给你上药,不然肿起来会很难受。”
直到手指碰到的时候,南有岁才明白这个药膏是干嘛用的,他乖乖趴着,双臂抱着枕头,头埋在上面,露出来的一只耳朵红红的。
“放松。”出现在身后的声音让南有岁惊了一下,他支支吾吾,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要什么时候才抹好啊……”清醒状态下这种感觉也太奇怪了,南有岁说道。
“很快。”江应浔笑了一声,在安静的环境中很明显。
涂抹好的时候,南有岁立刻坐了起来,眼神闪躲,似乎是那些暂时忘掉的记忆一瞬间全涌了回来,低喘和小声的交谈萦绕在耳边,南有岁深呼吸了一次,想让自己恢复平静,视线一瞟就看见了被放在旁边柜子上的眼镜,好像有点不对。
拿过来一看,缺了一边眼镜腿,他来回看了几次,问道: “你眼镜坏了啊,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笑声更加明显了,江应浔简短地回答他: “被压坏了,换一个就好。”
“这怎么会被压坏。”试图重新修好的南有岁把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但也仅此而已,他不太会搞这些东西。
“你这里疼吗?”没有任何提示,江应浔按了一下南有岁后背靠近腰窝的位置。
按下去的一刻,南有岁条件反射地想躲开,痛得眉心抽紧,他也跟着反手摸了一下,感慨着: “好疼。”
“就是这样被压到的。”在给南有岁按着手臂的江应浔头靠在他的颈侧,呼吸近得快交缠在一起, “想起来了吗?”
被迫回忆的南有岁有了印象,意乱情迷间顾不到那么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压到和磕碰到了什么东西,导致结束的时候身上多了那么多痕迹,一种奇特的感觉控制着南有岁,他把眼镜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好喜欢这个新年,我们也会越来越好的,对吧。”依旧躺在腿上被按摩的南有岁闭着眼睛说话,这会他倒是不困了。
江应浔“嗯”一声,抬眼看着窗外的景象。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还保持着戳不透的关系,各怀心思,凭借着一起长大的关系心安理得地进行越界的肢体接触,时光一转到了现在的时刻,他们是无比明确的恋人关系,浸泡在热恋之中,哪怕待在一起都有说不尽的想念。
从一开始就在一起了。很幸运。
“下雪了。”坐着的视角很容易看清楚外面的变化,零星的雪花飘洒下来,只有在有光路的地方才明显。
“今年的第二场雪了。”听见之后南有岁也跟着一同看过去,雪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颇有淹没整座城的架势,收回了目光移向江应浔,语气里有溢出来的喜悦, “好开心。”
分不清是看雪开心还是和江应浔待在一起开心。
凌晨两点多钟,一眼望过去视线被厚厚的雪挡住了,屋内的灯光暖黄,镀上了说不尽的温馨,南有岁身上裹着毛毯,被江应浔从身后抱住。
眼睛有些干涩,困意也泛了上来,南有岁对着外面的大雪说道: “如果时间停留在现在就好了。”
“不停留也会一样,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变化。”地面上已经起了积雪,看样子是场名副其实的大雪。
“可是还有齐阿姨和叔叔……我不想和你分……”
“不会分开,除非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不用顾虑这些,仅仅是我爱你,你也愿意爱我,就够了。”
“好。”南有岁用力点头,不再看雪了,躺在枕头上闭上眼睛, “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也是,陪你到很久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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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判了,还有点小剧情要写, flag立这了,明天我要写出来(握拳)
第69章
永久栖息
距离跨年夜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寒气雾湿车内紧闭的窗户,街道上行走的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向阳的一面出行,正在开车的助理急速地瞟了一眼后视镜,声音不带什么波动地说道: “江总说下周二在B市的会议希望您也一同过去,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我待会就把机票订了?”
“好。”视线却一直盯着外面的某处,江应浔突然开口, “在这里停下,麻烦了。”
保持着职业本分,助理没有过问,找到合适的地方稳稳踩下刹车,也顺着视线望过去,但没有发现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不用等我,谢谢。”下了车之后江应浔和他进行简短的对话,在手机屏幕上点着什么。
“那我就先回B市那边了。”在临走之际,他从车里取出纸袋,里面是精致的礼盒包装,递了过去, “江总说让您也要注意身体,这是他准备的新年礼物。”
脚步顿了一下,迟缓地接下了礼盒,江应浔视线垂下看了几秒,又道了声谢。
目的地是一家小众的高珠工作室,位置乍一看是不太起眼的,但名气很大,很多人特地飞到这里购买这位设计师的作品,讨论度很高,在公司茶水间经过的时候总能听见一群人讨论,据说设计师脾气很怪。
工作室很空,摆出来的珠宝并没有很多,足以看得出设计师的随意,留着披到后背长发的人走过来,散漫地说道: “来得真不巧,我刚要关门,出门度假呢。”
“我想为我的恋人定制一对戒指。”先说明了来意,江应浔觉得着实很怪,这会才早上十点多钟,都没开门多久就要关门了。
“这样啊。”他作出思索状但不多,余光瞥见了江应浔手机锁屏的背景,像顿时发现了乐趣一般,挑着眉指了一下, “这是你的恋人?”
“嗯。”
“你们看起来还挺搭的,那好吧,我待会再关门。”设计师转身抽出一张空白纸,咬开笔帽,嫌麻烦地拂了下长发, “想要设计成什么样子的?提醒一下,等待的时间可能要稍微长一点,我最近真的忙着去度假。”
“不着急。”
江应浔的指节蜷缩一下了,他还没想好要什么时候送才好,一想到这个就泛起些紧张。
“那就行,到时候我联系你。”漫不经心地递了张名片,在图纸上皱着眉很快地画出草图,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 “祝你们幸福。”
太阳驱散了些寒冷,却还是很难抵抗住湿冷的冬日气候,将名片收进口袋里,手机弹了条消息出来,看到昵称的时候江应浔立刻点了进去。
[耶:最后一门考完了!我提前交卷出来了,你在上班吗?]
[Saros:没有,现在过去。]
[耶:那你下班的时候我可以去接你吗,方不方便?]
[Saros:当然,路上小心。]
日光转为人造霓虹灯,天边交界的底层是整片深沉的蓝色,流向路上的车流中,影影绰绰。坐在办公室的人陆续结束工作,背着包准备离开,江应浔站在电梯里,听到了别人刻意压低的讨论声,他眼皮敛下对这些不甚在意。
江应浔刚过来实习的时候,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家庭背景,就像正常的实习生那样,每天上下班打卡,经常需要加班,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任务,找不到什么出错的地方,但时间一久员工们就看出了他和顶头上司的关系,即便如此,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彬彬有礼,沉静自持,就是话不太多,除了正常的交流基本上不太闲聊。
“今天下班这么早,不加班了?”鉴于没有人将江应浔和顶头上司是父子关系放在明面上讲出来,大家也就正常称呼,不过客气很多。
江应浔淡淡地“嗯”一声,回应着。
“出现这种情况的唯一解释就是要急着去见某个人吧,真稀奇。”滔滔不绝在讲话的女生被身边的人戳了一下,古怪的眼神来回示意着,她凑过去听,捂住了嘴巴。
出了电梯之后说话速度像决堤一样, “我不是故意八卦的,你怎么不早和我说他是这个身份啊。”
按照南有岁拍过来的方位,江应浔朝着那条道走过去,却没见到熟悉的身影,反倒是有辆打着双闪的车辆显眼得很,强烈的预感让江应浔微皱着眉,向车旁走了过去,车窗降下,坐在驾驶位的人是薛洱。
但视线的重点不是这个,坐在另一旁副驾驶位置是的南有岁,眼睛闭上,很安静,应该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到来的,江应浔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想把他抱出来。
“先别误会,我只是路过的时候看见他在这里等什么人,就让他上了车顺便聊会天,不过他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还没说几句就睡着了。”薛洱解释说道。
江应浔点了下头,刚接触到双臂的时候,南有岁就自己醒了过来,眼神缓了一会才对焦,他下了车跟在江应浔的身旁,和薛洱道别: “谢谢你。”
“没事,话说回来,我刚刚好像看见阿姨也在附近,以为你们一同过来的,也可能是我看错了。”薛洱挥挥手, “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狐疑地看了一周,南有岁看看江应浔,紧抿的嘴唇看起来有些紧张,根本没来得及在意为什么薛洱能看出来他们在一起的这件事,手指被捏了一下,江应浔说道: “还记得新年时候我说的话吗,不管坦白的结果是什么,我们依旧如此。”
踮起脚在唇边送上一个安抚性质的吻,南有岁弯起些唇角,和江应浔说悄悄话的时候从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亲昵地在接吻。这并不是一条什么带有回避性的道路,时不时会有公司的人经过,恰巧搭乘同一时间电梯的人也从此处路过了。
“他们刚才是不是亲上去了?我应该没认错人吧,这能不能偷偷八卦?”
“我天,好像是真的!走路都要牵手,感觉好幸福啊。”
“‘英年早婚’啊,可惜可惜,他男朋友也好看,可惜加倍。”
讨论的几个人身旁走过一个戴着帽子穿着精致的人,笑着叫住了她们对话了几句,然后又微笑着离开了。
坐在车上的南有岁和江应浔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们在讨论待会要去哪里吃饭比较好,挨到的手差点就要牵上去的时候,车窗玻璃忽然被扣了两下,清晰地看见了齐钰的面容,南有岁心脏一紧,立马抽回了自己的手乖乖地放在双腿上。
“你们也真是的,下个班都要待在一起,回趟家又一个人都没见着。”齐钰上了车,姿态放松地坐着,随口吐槽着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以及今天的糟心遭遇。
本该松一口气,但横亘在胸口的东西还是上不去下不来,倾听齐钰聊天的时候,南有岁嗓子里像是有块压迫的石头,不安的时候要望望窗外,手上的动作又变得繁复。
闲聊的内容说完了,齐钰恢复了安静,她左右看看,清嗓子的声音很刻意,想继续说话的时候江应浔开了口。
“妈妈,我们有件事情想和你说。”在谈论重要事情的时候,江应浔习惯性将车停下,可惜车内空间有限,他们并不能相对而坐,这就导致在坦白的时候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
“说吧。”齐钰点点头, “我听着呢。”
“我们在一起了,去年的事情,是我和江应浔表白的,我真的很喜欢他,齐阿姨,我……”南有岁鼓起勇气说着。
江应浔偏头看他,笑了一下,看他差点连话都说不利索,牵着他的手安慰他,在脑海中想完整一些自己的措辞,但在这种事情上,也许怎么说都不够好,声音掷在安静之中, “妈妈,这不是冲动的结果,是想了很久很久,不管怎么想,我的答案都是我很爱岁岁,我只爱他一个人,现在是,以后也是。”
“从他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离不开了,我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时候和您坦白才合适,怕您不接受,或者表达得不好让您觉得我说的是玩笑话,也许我让您失望了,但我的想法就是这样,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和南有岁分开。”
“岁岁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真心实意的?”齐钰问道。
“嗯。”南有岁点头,手没有之前那么抖了,心跳依旧很快,沉闷的车里让他透不过气,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又是一团乱糟糟, “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不太知道要说什么,齐阿姨对不……”
“这么说来就是你们互相喜欢,那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知不知道每次和我说对不起的时候我都要良心痛一下。”齐钰打开车门,把他们也一同叫了下来。
“说得我好像是阻止你们恋爱的魔鬼一样。”齐钰张开双臂,笑着说道: “快来,拥抱一下,好长时间没有和你们抱过了。”
给了江应浔和南有岁一个拥抱,齐钰看着他们很感慨,突然就有点想哭但是忍了回去,她轻声说道: “不知不觉,你们真的长大了啊。从那么小一个,就只能到我膝盖那儿,现在都可以自己独立思考很多事情了,很棒,你们都是妈妈最好的宝贝孩子,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们,毕竟如果连父母都不支持,那你们肯定会很累,对吧。”
“谢谢妈妈。”江应浔诚恳地说道。
“谢谢齐阿姨。”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比自己预想的要很多很多,声音有些颤抖。
“叫什么阿姨,以后你也要叫我妈妈。”齐钰握着南有岁的手, “成长到现在,你真的辛苦了,缺失了很难弥补的东西,会有遗憾吧。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我当成妈妈来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以后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你永远可以回我这里,我不偏心的。我看着你一步步长大,真的很喜欢你,你就是我心里最好的小孩儿。”
“嗯!”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未曾预料的时刻,他们都把自己的真心剖开,向对方诉说爱意与支持,南有岁声音哽咽, “我不遗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能走到这里,我特别开心,我爱你们。”
“妈妈也爱你们啊。”齐钰抱着他们, “永远不要忘了妈妈的爱。”
回到车上,齐钰凑到他们中间,有些不满地说道: “下次有什么事情能不能早一点告诉我,不要那么犹豫,我去公司找你们的时候,身边的那群人知道的都比我早。”
南有岁很是讶异,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关系暴露了这么多次。
江应浔倒是没什么太大波动,他猜到了是什么情况,说道: “最多比你早一分钟。”
“那要是我恰巧没过去,你们又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说出口,晚一会也是晚好吧。”
“我们错了,下次发生什么一定第一时间和您说。”江应浔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才差不多。”齐钰望向窗外想看看到哪里了,语气匆忙, “这都快回到家了,你们原本是不是想出去吃饭来着?你们还是赶紧约会去吧。”
“和……妈妈在一起吃饭也是约会。”南有岁说出这个久违了十几年的称呼,嘴巴都不知道怎么合上了,他埋下头,有些害羞。
正在看窗外车流的齐钰骤然听到这两个字,她很欣慰地笑了笑,手臂抬起从后面努力摸了一下南有岁的头发,说道: “终于听见你喊我妈妈了,嘴这么甜,那我们就一起回家吃饭,为了庆祝你们在一起,待会我来掌勺,这次目标是做出点能吃的东西。”
“要不还是我来吧。”仿佛预见了什么场景一般,江应浔说道。
家中厨房的烟火气息最值得依恋,南有岁在江应浔和齐钰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忙碌得不亦乐乎,最终还是选定了火锅这种最适合冬天吃的食物,还有一点就是火锅比较省事,也不容易出差错,升起的白色雾气显得很是温暖。
吃完也收拾好了之后,齐钰把他们推出了大门,说道: “好了,现在你们约会去吧,不然搞得我老是感觉扰乱了你们计划似的。”
哭笑不得,南有岁对视着江应浔,默契地相视一笑,上了车却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对于约会这个词,实话来说,是介于陌生和熟悉之间,他们并没有对此有多大的执念,能够待在一起就是最好的选择。
“你想去哪里?”江应浔对这方面也没有主意,车内的暖气让人昏昏欲睡。
“不知道。”南有岁诚实地回答,看着面前的一片空旷, “去人多的地方吧。”
穿梭在热闹的道路上,街景辉煌,人影在夜晚漂浮,流转进来的灯光坠落在南有岁的肩头,侧影被氤得亮丽,停车时江应浔帮他扣好外套的纽扣,戴上围巾和帽子之后才让他下车。
异常寒冷的冬天,这条路上的人依旧很多,人造氛围灯光增了几分温暖,只是随意地漫步在高楼之下这间简简单单的事情就让南有岁觉得喜悦,脚步都轻快了很多,眼睛亮亮的,不知疲倦地说道: “遇到的人都很好,我很感谢现在拥有的一切。”
“也包括我吗?”江应浔的口袋里装的是他和南有岁牵在一起的手, “你一直在拥有我。”
南有岁突然停了下来,微微仰起头看着江应浔什么也不说,只是用目光临摹着他的面容,看到忍不住笑出来,说道: “好爱你。”
到达这里的时间已经算得上晚了,没有夜生活的N城进入半休眠状态,行人渐渐远去,刮在身上的寒风越来越凛冽,江应浔抱着南有岁,让他躲在自己的大衣外套里,眼神沉静深邃,他抚了几下南有岁的后背,在路人几乎都要离开,商场都要关门的时候,他们回到了车上,刚启动车江应浔又把安全带撤下了,说道: “宝宝,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很快回来。”
“哦好。”南有岁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以为应该是要买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听话地坐在车里拿出手机。
等待的时间有些久,南有岁有点纳闷和焦急,刚想给江应浔打电话问他在哪里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正在朝这边走来的江应浔,头发被风吹得乱了一些,脚步加快了却依旧很稳,衣服上有凝结的冰霜,带着寒气,喘气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明显。
南有岁没来由地觉得他是在紧张,理所当然把这种感觉归类到了错觉,他好奇地问道: “出去了这么久,是买了什么东西吗?”
最先得到的不是回答,而是拥抱,南有岁觉得自己被抱得很紧,条件反射地用手拍了拍江应浔的后背,没怎么在意地说道: “你身上好凉。”
江应浔松开了,暖气充足的环境下,他把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手伸进大衣口袋里的动作就像平常一样,没什么不同,但取出来的小巧盒子却让南有岁心脏停止跳动了一瞬。
这种盒子只会用来装载一种东西。
视线从盒子移向江应浔,再从江应浔移向盒子,南有岁的脑袋晕眩,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还揉了揉眼睛。
江应浔截住了他的手,盒子里的一对戒指出现在眼前,是很简洁的素戒,没有什么装饰,它本身的存在就足够令人动容,昏暗光线恰好照在对戒上,那一瞬间,全世界的噪音和尘埃都落了地。
“太匆忙了,准备得并不充分,原本想先找设计师制作一对,之后找个适当的时机送给你,但我发现人生中很多决定都是迫不得已的,思虑很久的事情总会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提前到来。”江应浔将其中一枚戒指取了出来,摩挲着南有岁的手指, “但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变动,唯一不变的,是你,从一开始就把你划进了我的人生之中,所以,我现在就想为你戴上这个。”
戒指的尺寸正正好好,从指尖落到指根,经历的长度就像是从出生到目前为止走过的人生道路,戒指固定,从此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和眼前的另一个人挂上关系。
“只要想到能够陪伴你直到生命尽头,我就会觉得幸福,岁岁,我想和你共度一生,你的脆弱和坚强都让我着迷。”戒指闪着光,昭示着强烈的存在感, “我想说的最后一点是,我对你的爱,是无条件且没有期待的。”
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像行星旋转在宇宙中,错觉到以为全部的世界都在小小的对戒之中,南有岁身体里蔓延着酸楚又甜蜜的液体,江应浔吐露超载的情感让他觉得心酸。
南有岁把手指上的戒指拿掉,自己戴了上去,说道: “这是我自愿戴上去的,你怎么能给予没有期待的爱呢,我会给你我的全部,我的所有,我的一切。”
颤抖着将另一个戒指戴到江应浔的手指上,滴落的眼泪恰巧砸在上面,迸裂开来。
南有岁太过于紧张,老是戴不上,导致江应浔的手指都被磨红了,他抬起南有岁的下巴,抹掉脸上的眼泪,笑了笑道: “我惹你哭了吗。”
“可是我想哭。”没有任何掩饰自己情绪的意思,南有岁说道。
“乖。”江应浔轻触他的额头,烙下一个炙热的吻,像停歇在此的候鸟,借助过速心跳和滚烫体温,在温热的胸腔中永久栖息筑巢。
南有岁将手握在一起,无比宝贝突然多在手指上的戒指,他抱着江应浔红着眼睛去啄他的唇角,语句混乱且含糊地说着“爱”, “喜欢”和“哥哥”这样简洁的词语。
“宝宝说也爱我,我很开心。”江应浔顺着他的头发,方式像是在哄小孩。
戒指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轻轻回荡着,填满了内心的空白,在等待心情平复之时,深深地亲吻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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