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江野视角
江野的苦肉计成功让晏桦把他带回了家,请他吃饭,嘴上虽然凶,可还是把肉都给他了。
他发现晏桦好像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
吃饱后江野开始变得贪心,他不想只满足一顿饭了。
可就在他刚有点更大的奢望时,却听到晏桦和李德峰的对话。
晏桦想把他送到福利院,他去不了福利院,他很清楚这一点。
江成还活着,他不是孤儿,没办法去福利院。
如果晏桦要再次把他送走,他就只能和江成一起死。
江野不想死,他抓住每一个机会,极力地表现自己,证明他还有一丁点价值。
他还让晏桦看到他的伤疤,看到那枚皮卡丘。
总之晏桦没把他赶走,给他擦药,做饭,买新衣服。
比他这半年中遇到的所有人都要温柔,他想和晏桦一起生活,他把平安扣给了晏桦,晏桦真的心软了,甚至还带他去看了自己的妈妈。
他还趁着晏桦没醒,偷偷翻了他的手机,看到晏桦给峰子发短信说,他们是一家人,晏桦要把他养到成年。
那条不长的短信让他那颗摇摇欲坠的心有了片刻的安宁。
可是这还不到一天的安宁就因为晏桦和棒子的冲突,让他变得胆战心惊。
他看到了晏桦额角的鲜血,他知道都是因为他,棒子才会来找他麻烦。
江野那天太怕了,他怕棒子说出他是故意去惹事,他也怕晏桦嫌他麻烦,他还怕晏桦额头的伤势变得严重。
可是就在和晏桦说都怪他的时候,晏桦却认真地告诉他,不怪你,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和他没关系呢?
如果不是他故意去招惹那群混混,晏桦怎么会在大年初一,自己的十七岁生日那天被人打破额头呢。
他当时有了一瞬间冲动,想要告诉晏桦那天的真实情况,可是话到嘴边,却被生生咽下去了。
他不能告诉晏桦。
晏桦现在对他好是因为他足够乖巧可怜,如果晏桦知道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还会留下他吗?
他不敢冒险,他好不容易才让晏桦留下他了,他不想失去现在的这一切。
他隐瞒了真相,晏桦对他越来越好,就连在江成找他时,晏桦也坚持留下他。
在妈妈去世后,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他越来越贪恋晏桦的温柔,他不能告诉晏桦真相。
他不敢赌,他也不想赌。
他甚至开始逐渐去遗忘当天的真相,他潜意识不去回想这件事。
江野已经被眼前的幸福砸晕了头。
他也不想再回到饥一顿饱一顿,到处翻垃圾桶的日子。
他起初以为晏桦是因为他足够乖巧懂事才对他好,所以他努力维持住自己的成绩,尽力不给晏桦添麻烦。
可是就算他没有考好,晏桦也不会怪他。
晏桦对他没有什么要求,十分惯着他。
只要他哭一哭,晏桦就什么都答应他了。
甚至在晏桦发现他被同学欺负时,带着他去找老师理论,他永远都记得那天的场景。
对面的同学家长蛮不讲理,胡搅蛮缠。
“都是同学之间打打闹闹而已,你个当哥哥的不要上纲上线。”
“再说了,如果江野没惹我家孩子,我们家孩子会推江野吗?谁知道到底是我们家孩子推的,还是江野自己没站稳。”
晏桦在办公室静静听完对方家长的狡辩,甚至连老师都在和稀泥,“两个同学互相道歉一下这事就算了,小孩子嘛。”
就在江野自己都准备道歉息事宁人,不想给晏桦添麻烦时,晏桦却十分固执。
“江野没做错,他不需要道歉。”
“如果你家小孩不给江野道歉,我有的是时间让你家小孩,还有你们当家长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晏桦当时也才十七岁,自己都还没成年,为了江野,在办公室和一帮人据理力争。
只为了证明江野没错,不需要道歉。
晏桦最后赢了,江野没有道歉,对面碍于晏桦的固执和不好惹的性格,让那个推倒江野的小孩道歉了。
不仅如此,事后晏桦还给了报了武术班,非常严肃认真地告诉他,“谁都不能欺负你,有人打你,你就还手,不要怕,有哥哥给你撑腰。”
江野记得晏桦当时认真的表情,他有哥哥撑腰,谁都不能欺负他。
晏桦保护江野太多次,方方面面照顾好他。他有穿不完的新衣服新鞋,再也不会有同学嘲笑他的旧鞋子都开口了还要穿。
他生病的时候,晏桦会彻夜守在他身边,明明晏桦当时也才十七八岁,但是却撑起了江野的整片天。
晏桦看着冷漠无情,其实有着最柔软的内心。
在一起生活后,晏桦几乎没有凶过他,更没有打过他。
偶尔的几次也是因为他回来晚,担心他出事。
有一次是因为春游结束时同学约了他去水库附近玩。
他没有下水,但是晏桦知道后还是对他生气了。
“刚下雨你为什么要去水库附近玩?”
“水库刚涨了水。”
“而且你不知道那里路会很滑吗?”
晏桦本就因为江野回来晚了,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担心烦躁,知道他还在下雨后去了水库,一时没有控制住脾气,语气都比平时凶了不少。
“桥哥我以后不会去了,你别生气。”江野紧紧握着电话道歉。
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晏桦的怒火。
当时年幼的他以为这是最棘手的事情,殊不知以后晏桦连凶都不会凶他时才是最大的痛苦折磨。
电话那边迟迟没有说话,半响后晏桦放低了声音,语气放缓道:“小野,刚才是哥哥说话太冲了,你下次不要去水库玩了,那里刚下雨路很滑,是我之前没有跟你说,不怪你。”
“你想玩水的话,等这周放假了我带你去游泳。”
江野还没说什么,晏桦就已经不生气了,还和他道歉自己脾气不好,要带他去游泳。
桥哥为什么这么好呢?
明明他什么都帮不了桥哥,只会拖累他,给他带来麻烦,可是桥哥却快要把他捧到天上去了。
就在江野以为他可以和晏桦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时,江成回来了。
江成不仅回来了,还带着钱回来了。
总之无论如何,江野从江成那里拿到了十万块给晏桦,代价是不能和晏桦一起生活了。
江野到文阳的第一天晚上他就受不了了,这里的房间比501大很多,条件更加优越,可是他想晏桦。
他用着晏桦给他买的手机给晏桦打去了电话。
“桥哥。”
“嗯,怎么还没睡?”
听筒内传来熟悉的声音,江野一瞬间特别想哭。
“睡不着。”
晏桦在电话另一端关心地问道:“你爸打你了?”
“没有,他没打我。”
晏桦闻言才放心,“没有就好,有什么事情记得和我说啊。”
“好。”
那天在电话里,晏桦哄他到很晚,直到伴随着晏桦的声音他才睡着。
在文阳的日子比江野想象的还要煎熬。江成反复无常的性格他早就习惯了,最重要的是他看不到晏桦了。
他每天只能通过几条短信或者一通简短的电话和晏桦联系。
有时候刚拨通晏桦的电话,还没说几句,就听到晏桦说:“小野,我这有点事,我先挂了啊。”
江野看着时间还不到三分钟的通话记录陷入愣神。
明明之前在建设车行的时候,打电话都不会这样,晏桦会问他在家里的事情,问他有没有吃饭。
可是现在都变了,他每天看不到晏桦,连说话都说不了几句。
他知道晏桦工作忙,可是他只想和晏桦说会话。
不仅如此,他课外时间被江成填鸭式地报了各种补习班,他没有时间去找晏桦了,晏桦来找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他有一本日历,每次晏桦来看他那天,他都会在日历上画一朵向日葵,有时候一个月都看不到一朵向日葵。
他只能寄希望放长假以及寒暑假才能回到晏桦身边。
伴随着和晏桦联系时间大幅度减少,他心中也渐渐变得不安。
江成总是挑拨他和晏桦的关系,说一些晏桦谈恋爱后就不会理他了这种话。
他讨厌这种话,可是江成总是说。
江野在飞速长大,江成也在变老,他不再对江野动手,却总是对他不满,于是在饭菜中加了磨碎的海鲜,让他过敏。
江野很讨厌过敏,每次过敏身上又痒又难受,如果严重还会发烧。
直到他第一次给晏桦打电话说自己过敏后,晏桦挂下电话就来医院找他了。
晏桦皱着眉头看着他身上的红疹,“痒不痒?”
江野那时候已经被晏桦惯得爱撒娇了,没说几句话就要晏桦抱。
“痒,桥哥,我难受。”
晏桦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他说:“我等会去找医生,看有没有什么止痒的。”
当时虽然已是秋季,可是天气时时燥热,过敏的皮肤温度本就高,又痒又热,他总是止不住去抓。
有时候皮肤都会被抓破皮。
晚上的天气凉,开风扇对着人吹一夜会感冒,晏桦只好把风扇打开,只能对着房间其他方向吹一吹暑气。
江野却还是嫌热,闹个不停,没说两句就要哭。
晏桦从来都不会嫌他闹,说他耍脾气,只是找了把扇子,慢悠悠地坐在床边给他扇风。
“还热吗?”晏桦捋开江野额角的碎发眼底闪过几分疼惜。
江野摇摇头,“可是后背过敏了痒。”
晏桦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去抓,“别抓,抓破皮了更难受。”
扇子飞动掀起轻柔的风吹过过敏的地方,江野过敏的烦躁和思念晏桦的煎熬在这一瞬间都被抚平。
过敏真好。
可是他不能每天都过敏,他只能每天打电话问晏桦。
“桥哥,你这周会来看我吗?”
“小野,我这周车队有事,下周有时间我就来。”
“那我去找你呢?我这周不去上补习班了。”
“我得去外地,不在南江。”
“好吧。”
诸如此类的对话总是在上演。
江野逐渐变得恐慌,对晏桦的占有欲也与日俱增。
“桥哥,你这周要来看我了?”江野声调都高了几分,兴高采烈的语气通过听筒传到晏桦耳朵里。
“嗯,来看你。”
“那我们这周去看电影好不好?”新上映了一部电影,好多同学都去看了,他想等晏桦来了一起去。
晏桦还没来,江野已经开始期待这个周末了。
“好。”
“那你周六来还是周末来啊?”江野止不住去问更多。
“周六中午。”
“那我们周六下午去看电影,我先去买票,等你到了我们去看!”什么补习班他一个都不想去了,他要和桥哥去看电影。
“好。”
可就在江野早早地买了电影票在影院等晏桦时,却等到了另一个消息。
“小野,车队有个车手出车祸了,我这周来不了了。”
晏桦在电话里急匆匆地交代着情况。
“哦。”
“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得先去医院看他,这周我不来找你了啊。”晏桦解释着理由。
“那下周呢?”江野语气低落道。
晏桦这次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我不知道,有时间我就来。”
可是晏桦没时间。
工作比江野重要,同事也比江野重要。
以后的女朋友也会比江野重要。
江野一个星期的期待和喜悦都因为这一通一分钟的电话烟消云散。
他看看手上的两张电影票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为什么不能只陪他一个人呢?
为什么他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他是晏桦,他才不管车手出车祸的事,在他心里所有人都没有晏桦重要。
江野没有丢掉那两张电影票,只是默默放回兜里,他要等下次晏桦来看他的时候,拿给晏桦看,告诉晏桦他有多么伤心。
这样晏桦心软就会多陪陪他了。
可是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把电影票夹在日历时,晏桦就来了。
“小野,你睡了没?”
“还没。”现在正八点,江野正在书桌前写作业,虽然白天晏桦放了他鸽子,他正难过。
可是听到晏桦的声音,他还是止不住高兴。
“你去看电影了没?”晏桦又问。
提到这里,江野冷哼一声,“没有,我不想去,一个人没意思。”
晏桦哦了一声,“那你现在还想去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陪我。”江野握着笔不满地在草稿上乱涂乱画。
“那我陪你你就去看了?”
江野更不高兴了,晏桦就是在明知故问。
“你又不陪我你还问我!”
“那你下来,我在你家楼下,我们去看电影。”
江野闻言蹭得一下站起,拉开窗帘走到窗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我马上下来!”江野说话时已经走出门了,根本没理会还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江成。
“嗯,别急,我等你。”
江成在后面喊了好几声,江野根本没理他。
江成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了,骂了句脏话。
“操,又是去找晏桦。”
江野小跑到楼下,一把抱住晏桦,双眸之中满是喜悦。
“桥哥,你怎么来了?”
晏桦摸了摸江野脑袋道:“老欧没什么事,别的同事在守着,我就过来了。”
老欧就是今天出车祸的车手。
晏桦本来就答应陪江野看电影了,他不想说话不算数。
江野不想理会别人车祸的事情,只要晏桦来了他就心满意足。
“还看电影吗?”
“看!”
本来以为没时间写了,结果还是偷摸挤了点时间。后面几天可能真没时间了,要陪朋友(反正我如果写了就更。想抓紧把番外写完准备下一本。)
第92章
江野视角
在文阳生活的日子终于以江成的死而结束。
江成一直都有喝酒后泡澡的习惯,江野清楚喝醉后泡澡有风险,可是他从来没有提醒过。
况且就算他提醒了,江成也不会听的。
江成的死让江野又回到了晏桦身边,他一天比一天快乐,每天睁开眼就能看见晏桦,可以在他怀里撒娇,抱着他说话。
直到他发现自己对晏桦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他一直都很黏晏桦,晏桦也清楚这一点,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同性恋。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他喜欢晏桦,他是同性恋。
而晏桦讨厌同性恋。
江野在知晓这一点时下意识感到恐慌,他怕自己的心思被晏桦发现,被晏桦厌恶。
他开始短暂地逃避晏桦,他想过要不要住校,可是光想想不能每天看见晏桦他就受不了,这太煎熬了。
可是他又怕晏桦察觉到他的心思,那段日子他每天惶恐不安。
可是他的异常还是被晏桦发现了。
那天吃饭就当他以为晏桦要说出这一点时,结果晏桦只是误以为他有了喜欢的女生。
那一刻所有的困扰突然释怀,他突然想明白了一点。
同性恋是晏桦最讨厌的词,而他是晏桦最爱的弟弟。
晏桦从来不会把任何污垢的词语和他联系在一起。
从小到大晏桦对他有各种称呼,喊他小少爷,小祖宗,兔崽子,以及偶尔说他是大款。
这些词在晏桦心中都是正面,美好的,不夹杂任何嘲讽的意味。
晏桦不会去把同性恋这样的词放在他身上。
想明白这一点后,他逐渐变得大胆,甚至比之前还要过分。
晏桦不会认为他是同性恋,可是别人会看出他的心思。
尤其是当他的心思被裴青鹰察觉后。
那段时间他真的飘了,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顺风顺水,就连晏桦对他各种越界的行为也是处处包容溺爱。
就算知道他并不乖并不懂事,晏桦还是选择了接受。
他真的快被晏桦宠得找不到北了。
所以在对裴青鹰时掉以轻心。
但晏桦对待他是同性恋这一点,是他从来没有预想过的结果。
他以为晏桦要么接受他,要么厌恶他。
可晏桦只是担心他,担心他同性恋的身份收到歧视不公。
晏桦怎么那么好呢?
他都是晏桦最讨厌的同性恋了,晏桦还处处为他考虑。
那天早上晏桦让他回去睡觉,回家的路上他在想或许他和晏桦还是有机会的。
晏桦现在还在担心他,就算是同性恋,晏桦也接受了。
在江野面前,晏桦总是逐步放宽底线。
可是他还没有缓口气,站在家门口时他下意识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难受。
他这辈子都不想去回忆那天的事情。
晏桦知道了1999年重逢的真相。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晏桦的眼泪,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漫天的绝望。
晏桦把平安扣还给他了,让他滚,说不是他哥,那枚皮卡丘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就连楼下的向日葵也全部拔了。
江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晏桦,决绝果断,不仅如此,晏桦开始不理他了。
晏桦从来没有如此对过他。
江野已经快崩溃了,他试图给晏桦发短信,打电话,可是什么回应都没有。
晏桦就是不理他,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了。
江野太害怕这样了。
他怕晏桦以后都不会理他了,他骗了晏桦,还是晏桦最讨厌的同性恋。
每过一天,江野就更绝望一分,他清楚地看见过晏桦是怎么对待裴青鹰的。
裴青鹰两个月前发的短信,晏桦都不会点开,有时候嫌碍眼,会直接不打开就删掉。
他怕晏桦也会这样对他。
在晏桦没有理他的第七天时,江野已经彻底崩溃了。
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握着手机,泪眼模糊,不断给晏桦打电话,可是毫不例外,晏桦一个都没接,甚至最后直接关机了。
在听到那一声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时,江野真的想死了。
这样的折磨简直生不如死。
他当天晚上甚至走回了家门口,站在门前,他还是退缩了。
晏桦已经让他滚了,根本不想理他,如果他再出现在晏桦面前,晏桦是不是会更讨厌他。
他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就连和江成生活的那半年里,他也拼命地想活着。
他想让晏桦骂他,多么恶毒的谩骂诅咒他都接受。
把他揍一顿,身上任意一处的伤口他都愿意。
可是晏桦不会这么做,
他只是无视江野,不再理会他。
选择一种最平和,死寂的方法。
这是江野最无能为力,永远都无法接受的惩罚。这份惩罚甚至在当时的江野看来毫无期限,望不到头。
他给晏桦发短信说以后都不会骗他了,别生他气,他真的知道错了,别不理他。
他甚至不敢奢望晏桦还像从前那样爱他。
他只想晏桦别讨厌他,理理他。
可是什么回应都没有。
晏桦就是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冰山,任江野怎么撒泼胡闹痛哭流涕都没有用了。
江野坐在地上,脖子上挂着晏桦的平安扣,照片洒落一地,那枚重新拼好的皮卡丘静静地躺在地上,但始终少了两个再也找不回来的缺口。
他怀里抱着一捧已经干枯的向日葵,望着窗外,机械厂家属院的方向,无助地思考自己的未来。
他貌似有着前途光明的未来,可是又什么都没有。
只要晏桦还愿意理他,他愿意用他所有的一切去交换。
可是感情从来都不是以物换物。
江野没有办法了,他有时候太想晏桦了,会在半夜的时候去家门口坐到天亮,离晏桦更近一点让他会稍微好受一点点。
晏桦去了外地时,他回过一次家,拿走了他和晏桦的所有照片。
那些照片被晏桦全部塞在了柜子最底层,那是一个装杂物废品的箱子。
所以对晏桦而言,自己是不是只是一个废品了?
这个认知让江野越发崩溃。
被晏桦讨厌,让他失去了对生活的一切希望。
他想死,可是他不能就这样死了。
他要拉着裴青鹰和所有伤害过晏桦的人一起死。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就算死也要拉上垫背的。
他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正常,他首先联系了小武。
小武是个奇才,大学休学,现在自己在外面接项目,有着大把的时间和精力。
小武和他关系很好,知道他现在一个人在外面后,接了电话后就来了南江,他们在桥江汽修对面租了个房子,这样可以让他每天都能看见晏桦。
宁斌今年高考结束,江野约了他们和吕智汇一起打球。
趁着休息的空隙,江野把话题带到了吕智汇家里。
“我姐都快订婚了,最近都没时间在家。”吕智汇抱着篮球感叹道。
“你姐夫是谁啊?”江野故意问。
“裴青鹰啊。他家做建材的。”
宁斌家其实不愿意让裴家和吕家联姻结婚,两家结合对宁家占据市场更加不利。
果然在听到是裴家时,宁斌脸色有了瞬间不悦。
江野哦了一声,语调稀疏平常道:“他不是最近开了家酒楼吗?就在我家店对面。”
吕智汇还在拍着篮球,丝毫没有意识到江野等会要说什么。
“哦那个酒楼我姐也去过,还奇怪他为什么突然开这个。”
“为什么呢?”小武抢过吕智汇的篮球,投入篮筐中。
吕智汇走到江野旁边灌了口可乐,笑着说:“我姐夫说是因为我姐嘴挑,以后咱们自己开个餐厅我姐自己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对于这个回答,江野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但这点情绪很快转瞬即逝,坐在台阶上慢悠悠道:“我前几天在桥边路的餐馆吃饭的时候,还看见你姐夫了。”
吕智汇好奇道:“他和谁一起吃饭啊?有女的没?”
江野摇摇头,“不是吃饭,我刚好吃完饭看他从对面酒吧出来,他一个人。”
吕智汇听到江野的话后顿时愣了愣,“桥边路的酒吧?”
“嗯。”江野起身走到球场,随意拍了几下篮球,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果然吕智汇走到江野面前,又问了一遍,“你看到的那个酒吧叫什么名字?”
江野皱了皱眉装作不记得说:“Sub,好像是这个,大斌你记得吗?桥边路的酒吧是不是叫Sub?”
吕智汇知道这件事还不够,宁斌家也得知道。
他不确定吕家会不会息事宁人,但是宁家肯定要大做文章。
大斌嗯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笑意,肯定说:“是Sub酒吧。”
小武不明所以:“不过去酒吧玩也没啥吧,也没和女的一起。”
吕智汇却在听到是Sub后在球场大发脾气,抓起衣服就往家走。
江野默默站在球场,看着吕智汇远去的背影故意问道:“他怎么了?”
宁斌轻声告诉江野:“Sub是南江最大的gay吧。”
江野随意抛出篮球,以完美的抛物线姿势落入篮筐,在篮球落地的瞬间,佯装无辜道:“啊,是吗?”
裴青鹰的事情自有吕家和宁斌家处理,江野还是止不住去想晏桦。
他联系不上晏桦,只能通过十九和十七两个人了解晏桦的情况,以及在桥江汽修对面,隔着远处偷偷看晏桦几眼。
“师父今天没来店里,好像胃不舒服。”十九站在江野对面说着晏桦的近况。
晏桦最近话都不愿意说一句,要么不来店里,要么来店里就是在办公室坐一天。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店里的事基本上都是胖子和十九顶着,实在要晏桦出面的时候,他也兴致缺缺,一脸冷漠。
江野眉间染上几分急躁,“他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吗?”
“没什么胃口吧,你们俩又在吵架,师父估计正烦着呢。”
十七蹲在马路边,抬头看了看江野,不知道两人为什么吵架,劝道:“你跟师父道个歉啊,说不定道个歉就好了。”
江野怎么没道歉,他都恨不得给晏桦跪下来了。晏桦就是不理他。
江野沉默片刻问:“你们劝劝他吃饭啊。”
十九叹气,“怎么没劝,我还给师父下清汤面了。”
“然后呢?”
“师父没理我,可能嫌我做得难吃。”
十七一言难尽地提醒说:“下次做面不要乱加一些洋葱头之类的了。”
江野听到这里再次沉默了,他试探地问道:“要不我做了,你们给我哥?说是你们做的?”
哎。
第93章
江野视角
两人冷战了六十五天,直到那天在吕家的院子里看见晏桦。那一瞬间江野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段时间他总是睡不好,就算睡着后也常常被噩梦惊醒。
他梦到过很多。
那年夏天在医院,晏桦说不是他哥,还让他滚。
噩梦无序混乱,明明前一瞬在梦里他还抱着晏桦说话,下一瞬晏桦就把他推开,眸色冰冷无情,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月,晏桦手上的伤口也反反复复折腾了两个月。
但幸运的是晏桦还是原谅了他。
在听到晏桦有女朋友的瞬间,江野甚至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噩梦,可是等他冷静下来后,他就不太愿意去相信这个事情了。
怎么会有女朋友呢?
就那么喜欢冉白鹭吗?
等了这么多年?
这不像晏桦的性格,晏桦总是很理智地对待每一件事情,尤其是感情,他慎之又慎。
就算他真的喜欢冉白鹭这么多年,也不会这么急着在一起?
江野试图给自己找个强力的辅助推导他们并不是真的谈恋爱了。
可是所有人都说他们在一起了。
江野在反复的怀疑和相信中拉扯了半个月,终于在晏桦夜不归宿的第二天早上,告诉了他真相。
他一夜的担心惶恐都在晏桦的解释中被抚平。
江野心底不安分的幼苗又开始冒出头。
尽管他之前答应了晏桦要改,可是他改不了啊。
江野心底默默耍起了无赖。日子就这样慢悠悠地过着,除了不能和晏桦有亲密的举动外,晏桦还是处处惯着他宠着他,像从前一般毫无间隙。
江野起初还担心晏桦会在意之前骗他的事情,可是此后晏桦都没提过这件事,他说原谅就是真的原谅了。
只有江野夜半时分会想起这件事,陷入深深的内疚自责。
为什么自己当年不能直接告诉桥哥呢?这样自己在桥哥心中的形象会不会更好一些?更爱他一点?
他真的很贪心,明明已经拥有了晏桦的很多爱,可是他还是妄想晏桦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他企图霸道地独占晏桦所有的爱。
他讨厌出现在晏桦身边的每一个人,他认为出现在晏桦生活中的人都会分走晏桦对他的注意力。
他有时候甚至想把晏桦藏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每天只能看见他,和他说话,只和他在一起,没有其他人会出现在晏桦眼前。
可是这也只能仅限于想想。
对待晏桦只能温水煮青蛙,一点点软化他。
或许是他温水煮青蛙有效果了,也或许是晏桦太爱他了。
总之晏桦一步步将自己的底线后退,江野也仿佛看到了希望。
可是在听到晏桦怕蛇的原因后,江野难得良心发现,在想自己是不是过于自私。
但他那点仅存的良心丝毫不敌他对晏桦日益增加的独占心。
在下药前他心里很清楚,做出这种事情晏桦会生气。
可是他更清楚,但凡晏桦和他有了实质性的纠缠,晏桦就不会和别人开始新的感情。
晏桦对待感情向来负责,家里还有个纠缠不清的弟弟,晏桦不会让其他人再踏入这个家了。
但是江野却始终惴惴不安,他不知道晏桦会生气到什么程度。
万一晏桦生气到不认他了,把他赶出去呢?
比上次还要生气怎么办?
可是晏桦爱他啊。
晏桦亲口说的。
江野像是一个走到绝路的赌徒,他手中唯一的筹码只有晏桦的爱。
而这仅存的筹码也可以随时被晏桦收走。
万幸最后晏桦没有让他输。
不是他赌赢了,是晏桦没有让他输。
只有在晏桦面前,江野可以卸掉所有的伪装,毫不掩饰地展示自己的所有阴暗面。
晏桦深知他的不完美和缺点,并且全部坦然接受了。
甚至在一起后,他偶尔还会使性子胡乱吃醋,讨厌十九和十七没事往家里跑,还会挑刺晏桦和宗远出去应酬喝酒很晚才回家。晏桦也不会嫌弃他胡闹,只是耐心和他解释,包容他的所有任性,直到他安心为止。
晏桦怎么那么好呢?为什么他可以遇见晏桦呢?
和晏桦在一起的每一瞬间都让江野无比幸福快乐,可是每次视线扫过晏桦掌心的伤疤,都会提醒他,还有一群人伤害了晏桦,还高枕无忧地生活了很多年。
裴青鹰前些年因为挪用裴家公款被裴家其他人送进去了,裴家被吕家宁家打压得厉害,如今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可是事情并没有结束。
江野所做的这些并没有打算瞒着晏桦,可是却也没有刻意提及。
复仇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松的过程,不过是赤脚踩在刀尖上,直至鲜血淋漓,方可无坚不摧。
江野不愿意让晏桦再次承受反复的痛苦。
他只要晏桦平安健康快乐无忧。
裴青鹰入狱第三年,江野去见过他一次。
晏桦那年二十九岁,绑架案的事情已经整整过去十四年了。
法定最高刑为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追诉期是十五年。
小小的会见室内,裴青鹰显然没想到来看他的人会是江野。
长时间的狱内生活让裴青鹰目光呆滞,神情憔悴,在看见江野的一瞬,裴青鹰甚至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
沉默半响后,裴青鹰主动开口问:“怎么是你?”
江野往后依靠在椅背上,眼睫半抬,在裴青鹰又问了一遍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道:“那你还想谁来看你呢?”
裴青鹰没有说话。
江野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你爸?”
“别说来看你了,动都动不了。”
裴青鹰眉间深拧,发问:“我爸他怎么了?”
江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继续说:“还是你妈?”
“你妈是不是也很久没来看你了?”
听到他妈,裴青鹰情绪变得激动,“我妈怎么了?”
江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裴青鹰无能狂怒,直到一旁的狱警提醒裴青鹰注意情绪。
裴青鹰再次冷静下来后,又问了一遍,“我妈怎么了?”
“你说话啊,江野!”
江野只是沉默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婚戒,并没有理会裴青鹰的问题。
“你结婚了?”裴青鹰注意到了江野的动作。
江野还是没理裴青鹰。
“晏桦呢?”
“你跟谁结婚了?晏桦结婚了吗?”
“我妈到底怎么了?”
裴青鹰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可是江野却只是慢条斯理地坐在对面,沉默不言,对于裴青鹰的连环追问置若罔闻。
寂静的会见室内只有裴青鹰不断追问,接连失控的声音。
江野视线时不时冷漠地扫过裴青鹰,但太多时候他只是垂眼看手中的戒指,眼底是看待裴青鹰时截然相反的温柔。
直到探监时间快要结束了,江野才起身,带着律师往外走。
裴青鹰已经快被江野的沉默逼疯了,他有太多问题想问江野了,可是江野什么都不说,仿佛来一趟只是为了嘲笑他的落魄,讥讽他的无知。
“江野,你今天到底想干什么?”
江野停住脚步,微微回头,如深潭般的眼神注视了裴青鹰几秒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裴青鹰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被江野冷暴力。
他再次深刻认识到一个事实,江野确实是晏桦亲手带大的,就连沉默折磨都如出一辙的相似。
他不禁又想到了那枚婚戒,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在裴青鹰反复推测担忧了一个月后,江野再次去看了他一次。
裴青鹰这次还没等江野开口已经主动说话了,“你想要什么直说,但是你得告诉我两个事情。”
江野乌黑的眼眸轻抬,等着裴青鹰继续说话。
“我爸妈情况怎么样?”
裴青鹰问出这个问题后,江野还是没有说话。
裴青鹰视线紧紧盯着江野左手那枚戒指,许久后开口:“你和晏桦是不是在一起了?”
“我的问题说完了,你该说你的条件了。”裴青鹰提醒道。
江野将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桌沿,这样可以让裴青鹰清楚地看见那枚银色的婚戒。
戒指样式并不复杂,是找设计师定制的,江野换了好多种方案,晏桦倒没有太多要求,只负责在江野给出的方案中挑一个自己最喜欢的。
不过这些细节,江野不会透露给裴青鹰。
裴青鹰目光停在那枚戒指上收回眼又提醒了一遍,“江野,你该说你的条件了。”
“起诉王赫绑架。”江野终于在来了会见室后五分钟说出第一句话。
王赫这个名字,裴青鹰不会忘记。
当年绑架了他和晏桦的人。
裴青鹰犹豫了,江野注意到了裴青鹰的迟疑,悠悠道:“你爸又冒出来一个儿子,比你小五岁,你爸前几个月中风动不了,现在裴家他说了算。听说当年他妈没钱治病,找你爸,你妈在暴雨天把他妈妈赶走了,结果他妈妈在医院重病去世了,当时他才十六岁,你猜他恨不恨你们?”
“哦对了,你妈为了捞你出来,找了不少人,欠了不少债。最近身体不好,据说要动个什么手术,几万块的手术费都拿不出来。”
“啧。”
眼看裴青鹰脸色越来越差,江野嘴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裴青鹰要求道:“给我妈手术费,我可以起诉王赫,包括任何王家当年如何行贿的事情我都可以说。”
江野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嘴角的笑意更盛,“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呢?”
“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裴大公子吧?”想到这里江野眼底一沉,“你当然可以不同意,但是下次律师带来的消息你应该就不想听了。”
裴青鹰确实现在没有和江野谈判的资格。
对于江野而言,裴青鹰仅存的一点价值,就是指认王赫,说出绑架案的事实。
裴青鹰也心知肚明这一点。就算江野不说,他也清楚,现在坐在他对面衣冠楚楚的男人,已经不是当年十八岁的高中生了。
裴青鹰转头望向白色的墙壁,又问了一个问题。
“晏桦最近怎么样?”
江野没理他,他把晏桦的沉默学得很好。
那枚婚戒在狭窄昏暗的会见室里显得格外亮眼。
裴青鹰阖了阖眼,拿出自己最后的底牌:“给我妈手术费,我有一个账本,应该够得上和你谈条件的资格。”
“地址。”
“晏桦最近怎么样?”
江野惜字如金道:“很好。”
裴青鹰长长叹息一声,“那就好。”
“你想我怎么做都行,先带我妈做手术,等我妈来看我后,我会把地址给你。”
“知道。”
江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剩下就是律师和裴青鹰的交涉了。
其实在决定起诉王赫绑架案前,江野主动和晏桦提及了此事。
他不想去碰触晏桦过去的伤疤,起诉录口供会反复地提及中考那天的事情,江野光是想一次都觉得折磨,所以如果晏桦不愿意去回忆十五岁的痛苦记忆,那他可以换一种其他方式报复这些人。
只是他不想瞒着晏桦自己做的事情,他们俩的未来要一起决定。
晏桦听了他说的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以一种平稳且坚定的语气说道:“小野,我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
“我虽然会逃避很多事情,可是我也清楚很多事情都需要直视面对。我一直逃避绑架案,是因为我没有办法解决,所以我不去回忆,避免痛苦。”
“但是如今我们有了解决办法,再次去回忆这些事情则是带着希望和胜利。”
“你不用为我担心。”
于江野和晏桦而言,有彼此在身边就是最大的安心。他们互为对方的软肋也是最坚硬的盔甲。
跨越了十五年的绑架案最终在晏桦三十岁生日前尘埃落定。
王赫作为绑架案的主谋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剩余同党以及相关人员也都有了应得的惩罚,而江野也只付了裴青鹰妈妈的手术费,至于其他欠债都和他毫无关系。当年晏桦生活所经历的蹉跎磨难,如今裴家母子也要感同身受地体会一番,甚至下场更加凄惨。
晏桦三十岁那年和江野去加拿大结婚了。
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时,晏桦没当真:“国内又不作数。”
江野坚持说:“在我心里作数就行了。”
晏桦没有再反驳,笑着同意了。
直到手中握着那张薄薄的结婚证书,看着上面两人的名字,江野仍然有种不真实感。
他和晏桦真的结婚了。
晏桦脱下西装放在衣架上,回头时发现江野还坐在沙发上盯着结婚证看。
见人走近,江野这才放下结婚证,抱住晏桦吻了吻,带着前所未有的满足道:“桥桥,祝我们新婚快乐。”
晏桦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祝我们新婚快乐。”
下一部分番外是婚后多年,晏桦失忆回到十五岁以及不同年龄得知两人在一起的反应,一共三章。
最后是IF线,江野有记忆养晏桦,本来还在纠结,但是有一天码字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只有重走一遍我走过的路,你才能切身体会到我有多爱你。”
第94章
婚后多年
入眼是白色的天花板,视线尚未清明,但已经嗅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桥桥。”
恍惚之间身旁有个人着急担忧地喊着自己的小名。
谁会喊自己小名了?
只有周立伟偶尔喝醉了会,但这不是周立伟的声音。
他们前两天刚吵架,自己早就跑出来了没有回家。
晏桦微微转头,迷茫地看着声音的主人。
一位瞧上去二十多岁的男人,本该裁剪得体的灰蓝色衬衫却带着褶皱,身材挺拔,五官英俊,眉清目朗,但是眉间却是化不开的愁绪,眼神在两人视线交汇时有了短暂的欣慰喜悦。
但这份喜悦在听到自己问出你是谁三个字后转瞬即逝。
随之而来的是满脸的无措茫然。
男人愣了下回答道:“我是小野啊,江野。”
晏桦只觉得头疼欲裂,下意识揉了揉眉心,却摸到了额角的纱布。
“头疼吗?桥桥,我喊医生过来。”说话时男人已经俯下身按了按墙上的呼叫铃。
晏桦不习惯和人太接近,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与这位自称江野的男人之间的距离。
“桥桥,你怎么了?”江野声音都在颤抖,晏桦在赛车场玩车不小心出了点意外,等他从美国飞回来时,人已经因为脑震荡昏迷了。
所幸没有其他的伤,江野都快急疯了。好不容易等人醒来了,结果居然问他是谁。
晏桦警惕地看向面前的男人,除了他之外,病房外还有另外一个长相端正的男人。
见他醒了,也站起身关心地问道:“师父,你头还疼吗?”
“你又是谁?”晏桦目光满是戒备,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昨天刚和周立伟吵架,晚上还在桥洞下睡觉,怎么一觉醒来就到医院了,面前还有两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
一个亲昵地喊他桥桥,一个关心地喊他师父。
“我是陆十九啊师父。”陆十九也茫然了。
本来他们在赛车场试车,结果晏桦那辆新车刹车不灵,幸亏没出什么大事,不然江野从美国出差回来就要把他毁尸灭迹。
但是目前看晏桦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陆十九不禁心底一凉,下意识拉开了和江野的距离。
晏桦看着病床前的医生,反应了片刻才不敢相信地问道:“所以我现在三十五岁了?”
医生点点头,“身份证上是这个年龄,但是你的记忆应该是停留在了十五岁。”
江野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医生翻着检查报告,“看后续恢复。”
陆十九不禁问道:“那要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怎么办?”
“恢复的好可能两三天就想起来了。”医生没有给出明确的日期。
陆十九跟着医生一同走了出去,给两人留下单独的空间。
单人病房内只剩下晏桦和江野两人大眼瞪小眼。
晏桦手指攥着床单,不安地问道:“所以我们俩是情侣关系?”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是同性恋,而且还有个男朋友,据说还在国外领证结婚了。
晏桦暂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江野暂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目光停在了晏桦无名指的婚戒上。
晏桦抬手看了看那枚银色的戒指,面前的男人似乎和他戴的是一对。
晏桦没有取下来,只是用另一只手扶额,又抬眼看了看江野。
正垂下眼直直地盯着自己,抿着嘴,眼底不安,看上去委屈极了。
“能不能找个我还记得的人来?”晏桦沉默许久想出了一个主意,目前接触到的人都是记忆里所没有的。这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江野低声问道:“你记得谁?”
晏桦想了下,“李德峰,你认识吗?”
“所以你记得李德峰,你都不记得我。”江野声音又平又轻,带着浓浓的悲伤。
晏桦下意识想要哄面前的人,但是这人都二十多岁了,比自己都大,有什么好哄的。
他才十五呢。
江野坐在病床前,视线仍然停在晏桦身上,“刚才已经给他打电话了,他在来的路上。”
自从知道晏桦的记忆停在了十五岁,江野就把李德峰喊来了。
好在没有什么其他事情,人是平安的,只是记忆出现了问题。
江野勉强放心点,但是又担心晏桦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办。
晏桦听到峰子要来,点点头,客气道:“谢谢。”
语气礼貌却又冷淡疏离,像是在和陌生人说话。
江野轻叹口气,“你不用和我说谢谢。”
晏桦不知道该说什么,主要是和这人也不熟。
不说谢谢说什么?
不过虽然不记得江野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却莫名的安心。
两人短暂的无言被江野率先打破了。
“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我吗?”江野习惯性想要握住晏桦的手。
但是却在搭上的一瞬间,晏桦却抽走了手。
江野缩回手,再次叹气。
晏桦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他。
十五岁的时候,晏桦见都还没见过他。
晏桦的手尴尬地放在被子里,如果他们俩真是情侣,这个动作好像也不是太过分。
江野浑身都透着深深的无力感,只能喊道:“桥桥。”
“嗯?”晏桦知道是在喊自己。
虽然他很久没听到有人这样喊他了。
“头还疼吗?”江野问道。
“还好。”
“如果哪里难受一定要说。”
江野知道晏桦从前什么都忍着不说,如今才十五岁,肯定又是事事憋在心里。
“嗯。”晏桦应了一声,不太适应有人这么关心自己。
前所未有的关心。
“赛车场那边所有的车我都让人重新检查了一遍,陆十九会一辆辆去试,不会再有这样的问题了。”
在美国接到陆十九的电话时,江野恨自己怎么没有翅膀可以一下飞回来。
他担心自己从飞机上下来时听到的就是晏桦的噩耗。他想都不敢想这样的结果。
晏桦愣了下,“赛车场?”
“嗯,你的赛车场。”
这个赛车场是江野去年送晏桦的生日礼物,就在南江。
目前还在装修,尚未对外开放。
只是现在提及这件事,江野却多了几分懊悔,万一晏桦真的在赛车场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那批新车的采购一直是陆十九在负责,江野止不住后悔为什么自己不多上点心。
晏桦不敢相信地问道:“我的?”
江野肯定道:“你的。”
晏桦一时陷入沉默,毕竟昨天晚上他已经花完了自己身上仅剩的五毛钱,买了几个馒头,晚上只能睡桥洞,兜比脸都要干净。
结果一觉醒来,周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给年仅十五岁的晏桦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闭上眼,自己大概是还没睡醒。
“是哪里难受吗桥桥?”江野见晏桦闭眼躺下,紧张地问道。
晏桦睁开眼回答道:“没有,我睡会。”
等再睡醒应该就回到桥洞了。
江野嗯了一声,知道晏桦现在失忆对一切都不太适应,只是默默地帮他掖好被子。
“睡吧,桥桥。我就在旁边,有事叫我。”
晏桦闭上眼没有再回话。
或许是因为昏迷了太久,晏桦现在毫无睡意。
他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本来是绑着纱布的掌心,此刻只剩下几道浅浅的疤痕交错密布。
已经快看不清绑架案留下的伤疤了。
“我手怎么回事?”晏桦只能问自己的男朋友,虽然他还并没有接受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情。
前一天他还和周立伟吵的天翻地覆,说自己根本不是同性恋,结果第二天醒来自己不仅是,还有男朋友。
江野垂眼看着那几道疤痕,不知该怎么解释。
晏桦瞥了江野一眼,“你不知道吗?”
“知道。”
晏桦见江野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有了个猜测,“你不会也被绑架了,然后我跟你一起被绑了?”
这种倒霉事他居然还能经历两次?
江野很快否认道:“不是。”
晏桦长舒一口气。
江野同时意识到一件事,现在的晏桦刚经历绑架。
“你能不能给我拿个镜子?”晏桦放下手没有追问这个问题,但是他总觉得面前的一切太过虚幻,不真实。
“手机行吗?”江野点开手机的摄像头说道。
“不然你还要起来去洗手间。”
晏桦皱了皱眉头,“手机?”
“现在已经是你记忆的二十年后了,桥桥。”
“科技发展很快,手机可以干很多事情。”
晏桦哦了一声,终究不太适应,但还是透过这个陌生的设备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相比于十五岁时气质更加成熟,五官虽然锋利,但是眉眼间气质却柔和了许多,不像之前,浑身戾气。
“真的三十五了吗?”晏桦不太相信地问道。
毕竟手机中的他看上去和面前的江野差不多大。
“可以看你的身份证。”江野知道晏桦还没接受事实,从钱包里拿出他的证件。
确实三十五岁了。
晏桦抬眼问道江野:“你多大?”
“二十九。”
“你比我小六岁啊……”晏桦感叹道。
“是的。”
晏桦自然而然地又把身份证还给了江野,好像这个动作十分顺手。
明明这是他的身份证。
江野也接过再次放回钱包内。
晏桦坐起身子,又撑着下巴看了看江野。
“怎么了,桥桥?”
晏桦想了下说道:“我不是同性恋。”
江野没有反驳,“嗯,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晏桦现在才十五岁,要顺着他来。
“我也不喜欢裴青鹰。”晏桦不知道为什么要跟江野解释这个。
或许周立伟不相信的话,说不定面前人会相信。
毕竟刚才他都相信自己不是同性恋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江野的表情瞬时严肃。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妈要说我是同性恋。”晏桦语气变得沮丧。
他好委屈,但是没有人相信他,除了面前的江野。
他只能告诉江野。
“不怪你,是他们不好。”江野语气很轻也很温柔。
见江野一直相信自己,晏桦不由得继续说道:“我也没有撒谎,我没有想带裴青鹰逃掉中考,我确实被绑架了,是裴青鹰家的人绑架了我们。”
“我知道,我都知道。”江野还是握住了晏桦的手,晏桦这次没有缩回去,任由江野握住。
这会让他觉得安心。
“可是没人相信我。”晏桦垂着头盯着被子,眼眶发酸。
“我相信你,而且这件事已经解决了,绑架你的,伤害你的,无论是裴家还是王家他们都有了应得的制裁。”
“我把判决书拿给你看。”
江野单手提过包,翻出电脑,找到前几年的资料,详细地和晏桦解释。
“那就好。”晏桦放心道,说完他又问道:“周立伟呢?”
江野合上电脑:“他……车祸去世了”
“什么时候?”晏桦愣了下问道。
“1999年。”
晏桦眨了眨眼,反应道:“不就是明年。”
“对你现在的记忆来说是明年,但其实已经是十九年前的事情了。”
“好吧。”
江野注意到晏桦情绪再次变得低落,“还是会伤心吗?”
晏桦斜了他一眼,或许是因为短暂的相处以及多年的身体记忆,让他对江野不由得亲近了许多,颇有些无语:“你这话说的。”
“毕竟他是我亲爸。”
“那我说错话了,对不起桥桥。”
晏桦不理解江野的道歉,“又不怪你,他车祸也不是因为你。”
江野没有说话。
晏桦注视着江野的表情,有了个猜测:“真的因为你?”
“我们在一辆车上,还有我妈妈。”
“他们俩一起去世了,周立伟护住了我,我活下来了。”
江野不确定现在告诉晏桦,他会怎么看待自己,但是他还是说了实话。
浓密的长睫遮住了晏桦的情绪,他缩回手没有让江野再握着。
江野记得,1999年夏天,十六岁的晏桦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瞬间是讨厌自己的。
现在他十五岁,讨厌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江野呼吸停了下,挣扎道:“讨厌我吗?”
晏桦没有说话,又躺回了被子里,半张脸被遮住,这是他习惯性地逃避动作。
和江野正式确定关系后,这个动作已经很少见了。
但出现在十五岁的晏桦身上很正常。
晏桦没有回答江野的问题,只是默默地盯着地板砖。
病房内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晏桦抱歉地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妈妈也在车祸中去世了,不好意思,不是故意提这件事的。”
无论认识多少年,无论什么时候认识,江野永远会被晏桦打动。
他将手放在被子上道:“你没有错,你不讨厌我就好。”
“周立伟护住我,他死了,我活下来,你不讨厌我吗?”
晏桦视线转向江野认真道:“只是有点羡慕你。”
“如果是我,他就不会护住我了。”
江野将头抵在晏桦被子上,情绪复杂地喊道:“桥桥。”
“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我,周立伟或许还能活着。”
晏桦拍了拍他的头安慰道:“不怪你,他自己的选择,你活着挺好的。”
“况且我也只是有一点点伤心,现在不伤心了,他对我不好,我对他也没那么深的感情。”
江野将头枕在床沿,拉过晏桦的手覆在自己侧脸上道:“谢谢桥桥。”
“不客气。”
晏桦并不排斥和江野的亲密举动。
峰子推门进来时正看到这样的景象,晏桦侧卧在床上,江野低头枕靠在床沿,两人贴的很近说话,手还紧紧握在一起。
“你确定他真的失忆了?”峰子退出去又问了一遍陆十九。
“刚才还是失忆的,可能现在想起来了?”陆十九暗自庆幸。
只是等峰子再推门进来时,两人已经各自坐好,一个坐在病床上,一个坐在病床前,手也各自放在自己面前,好似刚才的场景只是峰子的错觉。
“峰子?”晏桦不太确定地喊道。
“对啊,是我。”峰子拉了个椅子坐下。
“你怎么长这么胖了?你瞧你的肚子。”晏桦嫌弃道。
峰子感叹道:“人到中年就是如此。”
“不是所有三十五岁的男人都还能和你一样,有着完美的身材和相貌。”
峰子吹了一波彩虹屁。
晏桦翻了个白眼,“你好恶心。”
两人多年来的相处模式都是如此,峰子倒真没感觉到晏桦失忆了。
“你没事吧?”峰子提到正题。
“真失忆了?”
“失忆还牵手呢,果然你早就弯了。”
峰子毫不客气地拆着晏桦老底。
晏桦不禁扶额遮住眼,耳垂也因为峰子的话羞得通红。
江野适时转移了话题,“桥桥,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峰子。”
“要不你们先出去?”晏桦抬眼看了看江野和陆十九。
江野默然两秒问道:“我也要出去?”
“嗯,你先出去吧,我有点事想问峰子……”晏桦不太好意思。
“嗯,你们聊。”江野经过李德峰时,不经意瞥了他一眼。
在带上门前,江野又对着晏桦说道:“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外面。”
峰子眼睁睁看着门被关上,哀嚎道:“这关的不是病房门,是我的财富大门。”
“你怎么失忆了还整我?”
晏桦不解,“我整你什么了?”
“你知道江野现在多有钱吗?”
“手指缝漏一点,我十年都不用干活了,你让我和你单独在一个房间,把他赶出去。你知道他多能吃醋吗?我敢保证他现在肯定在心里骂我。”峰子这下相信晏桦是真的失忆了。
“有那么夸张吗?”晏桦狐疑道。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峰子从各方面阐述证明了江野以及晏桦的富有。
晏桦靠在床上好奇道:“那我怎么和他在一起的呢?”
“他没跟你说?”
“还没聊到这里。”
峰子收起手机笑道:“光顾着牵手了呗。”
“咋,失忆了还对人家一见钟情?”
晏桦懒得理他,“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怎么知道你们在一起的,你们俩都没跟我说过,反正你二十六岁你们俩就在一起了。”
“那江野当时不才二十?”晏桦惊讶道。
“对啊。他二十岁就追到你了。”
“将近十年了,你们俩一起生活都快二十年了。”峰子给晏桦算着日子。
“在一起生活?”
峰子在接下来一小时内,仔细阐述了晏桦和江野一起生活的事情,他十七岁那年怎么非要养江野,劝都劝不回来,又是怎么把江野看成命根子一样,别人说两句都不行,这十年又是怎么恩爱,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晏桦艰难地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峰子最后总结道:“总之你爱他,他爱你。十年如一日,爱了好多年了。”
他得多说点好话,不然他这财富大门一关就是一辈子了。
“至于你们怎么在一起的,你只能问江野,我就不知道了。”
江野站在走廊外,随着时间的流逝,面色越来越难看,看向十九的眼神也越来越尖锐。
陆十九简直坐立难安,接着去洗手间的功夫和陆十七打了通电话。
晏桦出事当天陆十七就来过一次,但是片场那边催的急,今天早上又搭飞机回去了。
听完陆十九的话后,陆十七长舒一口气道:“师父醒了就好。”
陆十九却幽幽道:“可是师父失忆了,只有十五岁,连小老板都不认识。”
陆十七沉默了几秒:“小老板那边,你自求多福……”
陆十九一脸悲痛,“师父要是一直想不起来怎么办?”
也就他和陆十七还会喊江野小老板。
外面都喊江董了。
陆十七收起玩笑的心思,坐在保姆车内安慰道:“不会的,师父现在人没事,只是暂时没想起来。”
“我晚点再找下脑科方面的专家,问下情况。”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陆十九无措地问道。
“你现在应该抓紧和师父搞好关系,让他对你印象好点,这样小老板对你起了杀心的时候,师父还能拦着点。”陆十七诚恳地给出了最靠谱的意见。
陆十九摇摇头道:“现在峰哥在和师父单独说话,不让小老板进去,你没看到他的的脸色……我怕我活不过今晚。”
片场那边已经准备拍下一场戏了,陆十七握着手机笑道:“我晚上给师父打电话问下。”
“你多保重。”
陆十九从洗手间内整理好心情,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病房前。
江野正站在门前,下颌紧绷,面色阴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紧闭的病房门。
他恨这门太隔音。
他什么都听不到。
万一峰子说他坏话怎么办?
“峰哥还没出来呢?”陆十九也一同看着门口问道。
江野性格本就八面玲珑,在生意场浸泡多年,已经鲜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此刻冷冷地斜了陆十九一眼,陆十九心虚地垂下头。
但凡他知道晏桦试的那辆车刹车不灵,他绝对自己上了,也不会让晏桦去。
给江野打电话时,陆十九第一次听到平日任何事都有条不紊的人,那么慌张脆弱的声音。
陆十九在电话里没说清楚,只说晏桦车祸送医院了,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没人知道江野在飞机上那十几个小时是多么煎熬。
从不信神的人,第一次感谢上苍垂怜,让晏桦留在了他身边。
轻微脑震荡,但是失忆了。
江野不敢奢求太多,他怕自己太过贪心惹得上天不满。
如果晏桦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他就和晏桦从十五岁重新开始。
不会的,过几天你哥就十八岁了,后面还有二十四岁,知道你们两在一起,你就完啦。
第95章
婚后多年
峰子讲完自己知道的一切后就走了,江野终于进了房间。
“喝水吗?”江野倒了杯温水递给晏桦。
晏桦接过杯子道了声谢。
“你不用和我说谢谢。”江野坐在晏桦面前,语气温柔,与门外和十九说话的态度截然相反,凝神注视着他,“是我该谢谢你。”
“谢谢桥桥好好的活着。”
晏桦放下水杯别扭道:“不用谢。”
他还不不太习惯突然多出来一个男朋友。
这样的相处方式太过亲昵,但好在他并不反感。
“饿了吗?”江野看了眼时间,“等会有送餐的过来,有你爱吃的鱼片粥,还有虾饺和糯米鸡。”
“你现在爱吃吗?”江野意识到三十五岁的晏桦爱吃这些,但是十五岁的晏桦不一定。
“或者想吃什么其他的?我让人送来。”
晏桦十五岁的时候还没有挑食的习惯。
“这些就可以了。”
“好。”
“要看电视吗?”江野注意到晏桦好奇地盯着床前的电视。
晏桦看着挂在墙上又薄又大的一块屏幕,扭头道:“这是电视?”
“是啊。现在电视都很薄,我们之前在家里那个旧电视也换了。不过我们也不怎么看电视,你说现在都没什么好看的。你喜欢看足球赛,我们经常去现场看。”说话时,江野已经找到了遥控器打开电视,顺便提着从前的事情,希望晏桦能够想起一星半点。
晏桦听着江野的话,目光转向电视屏幕,并没有自己习惯的一打开就是电视画面,反而要按着各种键,从花里胡哨的封面中选一些自己想要的。
“不想看了。”
晏桦撇了撇嘴,没什么兴趣。
周围的一切都太过陌生,只有江野会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他想起峰子的话,这种熟悉大概是因为他们真的爱了很多年。
江野怕晏桦觉得无聊,和他找着话说,拿起一颗鸭梨问道:“吃水果吗?”
“先吃饭,饿了。”从被绑架后,晏桦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好。饭马上就到了。”江野问,“在床上吃还是去旁边桌子上。”
“桌上。”
晏桦只是脑震荡,又不是腿骨折,没那么娇气。
十五岁的晏桦比三十五岁的晏桦更坚强。
晏桦坐在桌边慢慢吃着食物,喟叹一声,脸上流露出极其满足的神情。
江野坐在一旁看着面前的人,突然问道:“你昨天吃的什么?”
“买了两个馒头。我和周立伟吵架了,买了馒头就没钱了。”
江野给晏桦拨开糯米鸡外的荷叶,幽深的眼神直直盯着那片荷叶,强撑着情绪问:“你晚上睡在哪里?”
晏桦不以为意道:“桥洞啊。”
江野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极力稳住自己的呼吸,将剥开的糯米鸡递给晏桦,“多吃点。”
“嗯!”
对于昨天一天只吃了两个馒头的人来说,今天的饭菜十分丰富。
他很满足。
“你本来今天计划是要去干嘛?”江野声音微微颤抖,极力稳住自己的声线。
晏桦嘴里含着糯米鸡,想了下说道:“可能找工作吧,不过我年纪小,手上又有伤,很多地方都不要我。”
江野的指尖被捏的泛白,“你出来几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
“一直都吃馒头睡桥洞吗?”
晏桦肯定道:“对啊,没钱嘛。”
江野手肘撑在桌上,背脊微微弯曲,就算他现在有很多钱,能给晏桦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是他永远都没有办法补偿十五岁的晏桦。
他每说一句话都要平复很久,才能避免自己声音过于哽咽,“如果一直找不到工作呢?”
他想要知道十五岁的晏桦真实的想法。
他也曾经问过晏桦从前的生活,但是早已成年的晏桦总是一笔带过那段日子。
晏桦喝了口鱼片粥,安静片刻说道:“那就不活了呗。”
“我手上有伤,下次换药的时间快到了,我没钱,又不想回去找周立伟,他也不相信我,觉得我是骗子。”
“要是下次换药之前我还没找到工作,我就从南江大桥上跳下去。”
“太累了。”
晏桦语气十分平淡,像是在说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轻飘飘的不活了,却江野痛得无法呼吸。
尽管撑着桌子,身体却止不住颤抖。
晏桦注意到江野的异常,用手拍了拍他背,“怎么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些话会给江野多大的影响。
“没事。”江野勉强回答道,可是通红的眼睛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他垂着头不愿意让晏桦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十五岁的晏桦不需要在乎任何人的情绪,他只需要过好自己就够了。
“我去下洗手间,你先吃。”江野第一次不愿意让晏桦看见自己的眼泪。
晏桦不明所以地看着江野微微弯曲的背影,咬了口糯米鸡。
万一这真的是梦,至少要在梦里吃饱。
江野又买了很多吃的送来,各种晏桦从前见都没见过的食物,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晏桦好奇地像个仓鼠一样,这尝一口,那吃一下。
“吃不下了。”晏桦站在窗前往楼下看去。
江野靠近问道:“要下去走走吗?”
晏桦点点头,“医院有点闷,什么时候能出院?”
“陆十九去问医生了,等会跟我们说。”
“好。”
晏桦见江野一直看着自己,不禁问道:“怎么了?”
“可以抱一下吗?”江野不知道现在晏桦愿不愿意。
晏桦耳垂又红了,移开眼道:“你想抱就抱吧。”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了,按峰子说的那样,各种事情都做过了,抱一下也不算过分的要求。
江野将晏桦搂在怀里,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人。
熟悉的怀抱让晏桦产生依恋。
虽然今天第一次见面,但是和江野拥抱感觉还不错。
陆十九推门进来时就看到在窗前相拥的二人。
在江野说话前,陆十九默默又关上了门。
但是关门也来不及了。
晏桦害羞不让抱了。
“进来吧。”江野语气多了丝怨气。
陆十九罪孽再次加一。
“师父,我刚才去问医生了,过几天再来检查下,今天没事可以先回去。”
“好。”晏桦不喜欢医院,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路上是江野开车,没有其他人打扰他们,晏桦对窗外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二十年变化好大。”
江野应道:“是啊。”
“今天先不回家属院住了,现在很少住那里。而且你还有伤,住那里不方便。”
“啊,不回去了吗?”晏桦还想回去看看。
江野默默打着方向盘换了条路,“我们去看看,但是晚上不睡那里好不好?那很久没住了,屋子里比较潮,你身体还没恢复好,等这几天我把家里东西都拿出来晒一晒,我们再回去住,可以吗?”
江野耐心地跟晏桦解释原因。
对于江野的体贴妥当,晏桦没有意见,点头同意道:“可以。”
一路上晏桦对窗外的各种东西都很好奇,开始他还不好意思问江野,怕他觉得自己烦,但是江野看出了晏桦的心思,一件件耐心地给他介绍解释,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睡觉之前还是1998年,醒来后就是2018年。
晏桦看什么都新鲜,缠着江野问个不停。
“这楼有多高啊?”晏桦微微仰头问道。
江野瞥了一眼道:“二十四层。”
“三年刚落成。”
“里面是居民楼吗?”
“嗯,你在这里有一间平层,不过我们很少过来住。”
晏桦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很少过来住啊?”
他要是有这么好的房子,肯定天天住这里。不然也不至于住桥洞。
江野解释道:“因为我们经常北京和南江两边住,回南江后基本上住清水湾那里。那里比较安静。十七回去看你也比较方便。”
“为什么两边住?十七是谁?他和刚才那个十九是什么关系?”
“因为你和宗远在北京有个卡丁车场,两边生意都要兼顾。”
“宗远又是谁?”
晏桦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从未如此过的情形,江野视若珍宝地对待晏桦的每一次提问,每一个瞬间。
他是那么渴望在晏桦真正十五岁那年,能够陪在他身边给他依靠。
晏桦看着熟悉的房间布局,但是内里的装饰却完全不一样,比从前温馨许多,里面挤满了他和江野的回忆。
“你有好多奖状啊。”晏桦站在密密麻麻地奖状面前感叹道。
江野说:“你也有很多。”
晏桦皱眉道:“但是周立伟从来都不贴,后来我都扔了。”
“你留着的话,我也要贴在墙上。”
“贴在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江野指了指墙上最中间的位置。
“早知道我就留一张了。”晏桦笑了笑。
江野却笑不出来,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他一直都痛恨自己的年轻,他和晏桦之间不止相差六岁,他应该比晏桦大更多,这样才可以照顾他,护他平安。
“我们有好多照片啊。”晏桦又好奇地走到书柜前瞧了瞧。
“是啊。”江野举起一张照片说道,“这是我大一的时候,我们两去北京玩的时候拍的。”
晏桦凑了过来看了看问,“当时我们就在一起了吗?”
“对,在一起半年了,你第一次去北京找我。”
往事历历在目,江野一点点帮晏桦回忆。
见晏桦盯着照片发呆,江野问道:“有想起来什么吗?”
晏桦摇摇头,“没有。”
“我们怎么在一起的啊?”晏桦突然开口问。
江野思索道:“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顺其自然就在一起了。”
“哦。”晏桦没有再问,放下照片,又巡视了屋子一圈
“变化好大。”
江野跟在后面说:“毕竟二十年了。”
屋子里多少有些潮闷,江野担忧晏桦身体,提醒道:“等你好点了我们再回来看,先回家好不好?”
“好。”晏桦看了一圈,这里的景象陌生却又熟悉,反正来日方长可以慢慢看。
清水湾别墅内,晏桦看着院子里的郁郁葱葱的白桦树以及向阳而生的向日葵道:“这些是我们种的吗?”
“嗯,我们一起种的。种了很多年。”
相比于车库里各式各样的豪车,晏桦更喜欢院子里那片随风摇曳的向日葵。
他向来对物欲没有太高的要求。
只有江野会疯狂补偿晏桦。有一段时间晏桦但凡在商场多看两眼的东西,江野都会买回去。
甚至有年圣诞节,晏桦随口夸了一句商场门口的圣诞树好看,江野就想联系商城负责人,被晏桦拦下来了,察觉到他这种不正常情绪,哄了很久才安抚住。
只是如今失忆回到十五岁,江野恐怕又要犯病了。
他无论再怎么补偿如今的晏桦。
十五岁的晏桦依旧孤身一人,漂泊流浪,无依无靠。
这是江野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两人继续往上走道:“三楼这两间是之前留给十九和十七的,不过他们每次过来都只住一间。”
“我嫌他们吵,现在让他们都回去住。反正就在对面不远。”
晏桦听出了江野语气的嫌弃,轻笑道:“你怎么那么讨厌他们?”
江野牵着晏桦的手往回走去说:“没有讨厌,只是烦。”
“他们俩太吵了,叽里呱啦的,大半夜都不消停。”
晏桦却说:“家里人多热闹点嘛。”
“你喜欢热闹?”
三十五岁的晏桦不喜欢。
晏桦摇摇头,“不是很喜欢,只是这么大的房子就我们俩住也太空了。多两个人也不碍事。”
“那下次让他们多过来陪陪你。”
晏桦:“好。”
江野攥着晏桦的手指说:“不过下次玩车前要注意先让陆十九检查下。”
别再出这种事了。
光这一次就要江野半条命了。
晏桦皱了皱眉,“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我会和陆十九交代这些的。”江野从抽屉里拿出游戏机问道,“要玩游戏吗?”
“好。”晏桦靠在沙发上,江野坐在旁边,手把手跟他解释各种按键游戏。
晏桦毕竟现在才十五岁,对游戏正上瘾的年龄,心绪很快集中在了屏幕上。
江野则坐在一旁处理着公司的各种事情,时不时抬头看向身旁的晏桦。
“别玩太久了,要好好休息。”江野看晏桦已经玩了半个多小时,不免提醒道。
晏桦闻言放下手柄,眼睛看向远处,确实有些酸涩。
江野端了杯热豆浆过来,“还想玩什么吗?”
晏桦握着杯子,打了个哈欠,“没有什么想玩的。”
“要再休息会吗?”江野接过他没喝完的豆浆,将剩下一点杯底喝完。
晏桦坐在地毯上看着江野的动作,这样的场景在记忆里似乎出现过很多次。
他突然想到了今天在病房内问峰子的问题,不由得脸色一红,直起身朝床上走去,盖上被子道:“我要睡了。”
“睡吧,桥桥。”江野转身去洗杯子。
晏桦躺在床上,翻了好几圈都没睡着,这是张双人床,晚上江野也要睡这里吗?
他将脸埋在被子里,不由得想起峰子调侃的话,又把身子往里面藏了藏。
江野走进来时正看到晏桦抱着被子滚来滚去,他不由得担心道:“头上还有伤,慢点。”
晏桦哦了一声,停住了动作。
“你要睡吗?”晏桦将脸藏在被子里,只露出那双清澈的眼睛。
江野觉得现在的桥桥特别可爱,嘴角扬起微笑:“我能上来吗?”
晏桦眨眨眼纠结说:“你想上来就上来吧。”
江野没有掀开被子躺上床,只是坐在床沿垂眼静静看着晏桦,替他掖好被子,“你睡吧,我等会喊你起来吃饭。”
“我也不太想睡。”晏桦就这样躺着和江野说话。
“不困吗?”
“不是。”
“那是怎么了?”
晏桦手指攥着被子不舍道:“我怕我睡着后就看不到你了。”
虽然是在记忆中第一次见江野,可是晏桦却分外依赖他。
“不会的,我一直都在这。”江野注视着晏桦认真保证。
十五岁的晏桦第一次伸手握住江野,“那如果我醒来找不到你怎么办?”
江野掌心包住晏桦的左手,一字一句恳求道:“我会来找你的,你一定要活着,你等等我。”
晏桦嗯了一声,“那我等你来找我。”
“好。”
1998年夏。
晏桦是被江边的晨风吹醒的,雾气弥漫,落在身上湿湿的,他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揉了揉眉心,这里还是已经睡了两天的桥洞,灰扑扑的砖块,睡一觉起来膈得身子都疼。
他好像做了个梦,但是他已经想不起来梦里是什么了,应该是好梦。
他看了看手上的纱布,本来洁白的纱布蒙上一层灰尘,还有斑斑血迹混在一起瞧着有些脏。
明天该去换药。
但是他身上已经没钱了。
他起身看了看广阔的南江大桥,他计划的很好,如果今天再找不到工作,他晚上就结束这一切。
这样就不用有那么多操心的事了。
可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脑海中却冒出一个陌生但却让他安心的声音,虔诚地祈求他。
一定要活着,等等我。
我会来找你的。
晏桦晃了晃脑袋,很快这个声音就消失了。
只是心中想死的念头却淡了许多。
要不再坚持一下?
晏桦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瞧见对面有一家车行开门,招牌上端正写着建设车行四个大字,门上贴着红色的告示:诚招学徒,包吃住。
晏桦缓步走进,小心翼翼向门口一位年近半百的修车师傅问道:“请问你们这招学徒吗?”
第96章
婚后多年
暮色渐深,江野坐在床沿上看了许久,手指轻拂额上的纱布,看了眼时间,收回手小声喊道:“桥桥,起来吃饭了。”
晏桦迷迷糊糊睁开眼,待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立刻坐起拉开两人距离,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江野脸上浮现片刻的茫然后说道:“我是江野啊。”
“靠。”晏桦骂了句脏话,从床上站起,满脸都是戒备。
这个男人眉眼之间确实和小野有几分相像,但是小野今年才多大,十二岁呢。小学都没毕业。
有了第一次经验,江野扶额无奈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小野呢?”晏桦视线已经在周围扫了一圈,这根本不是他家,他明明前一天晚上还和小野在家睡觉,醒来后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
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还说他是江野。
“我就是啊,桥桥。”江野搞不清楚状态。
晏桦骂道:“你是个大头鬼。”
莫名被骂了一句的江野十分委屈,垂下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晏桦下意识想要哄面前的人两句,但是又奇怪道,这人又不是小野,有什么好哄的。
卧室内的气氛变得僵硬尴尬。
晏桦看自己身上穿着睡衣,只觉得额间泛着淡淡的疼痛。
一伸手居然摸到了纱布。
晏桦真的想骂人了。
“你到底是谁?”
江野将来龙去脉仔细解释了一遍,随着他的话渐渐铺开,晏桦的眼神越来越不可思议。
“我是禽兽吗?你才十二岁啊。”晏桦怀疑自己没睡醒。
这梦太荒唐了。
江野赶紧解释道:“不是的,我二十岁我们才在一起。”
“那也很禽兽!”
十八岁的晏桦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比十五岁的晏桦反应还要剧烈。
毕竟十八岁的时候,晏桦已经实打实认识了江野。
“太荒唐了。”晏桦在家里来回踱步,眉间烦闷急躁。
江野安抚道:“桥桥,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你又失忆了……”
“我们给医生打电话问下。”
“你问吧。”晏桦躺会床上,准备继续睡觉,说不定等睡醒了就正常了。
但是晏桦烦躁的情绪沾满了心底,根本无法入睡,只能侧耳听着江野打电话。
这人真的是小野?
比自己还要高,身材挺拔,气质成熟,除了眉眼间那一点相似处,怎么看都和小野不像啊。
而且自己居然还和小野在一起了?
这太荒谬了!
晏桦头真的疼了。
“桥桥,你头疼吗?”江野手机没挂问道。
“不要喊我桥桥,你要喊我桥哥。”晏桦觉得现在两人的称呼太过亲昵。
就算小野之前时不时会撒娇喊自己桥桥,那和现在也不一样啊。
江野顺着晏桦的脾气来,“桥哥,你头疼吗?”
“你说呢?”晏桦没好气道。
“那我们现在去医院检查下?”江野问道。
“不去。”晏桦拒绝。
江野担忧道:“可你不是头疼吗?”
晏桦坐起身子瞪了江野一眼道:“我头疼是因为车祸的原因吗?”
江野收起手机,浓密的长睫也遮不住眼底的悲伤,“所以和我在一起让你觉得很头疼吗?”
晏桦最受不了江野可怜巴巴的样子了,十二岁如此,二十九岁也如此。
他不禁放软了声音道:“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要哭。”
“没哭。”江野抬眼看向晏桦,证明自己真的没哭。
没哭是真的,眼底的委屈也是真的,藏都藏不住。
晏桦顿时没了火,无奈地叹气,“过来。”
晏桦坐在床前,江野没敢靠太近,只拉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
两人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江野打破了沉默,“桥……桥哥,你头还疼吗?”
晏桦瞥了他一眼,叹气道:“你要是哭了我才真是头疼,也不知道二十九岁的小野要怎么哄。”
江野嘴角瞬间露出笑意,把椅子往床边挪了挪,带着笑喊道:“桥哥。”
“嗯。”
“刚才医生说让先观察下,如果不舒服我们就赶紧去医院。”
“没不舒服。”
“那去吃饭吗?你才睡醒。”
晏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和小野在一起这个事实冲击很大,但是也总不能现在就说分手了吧,毕竟都在一起快十年了。
他这一说分手,江野肯定马上要哭。
他可不知道怎么哄二十九岁的江野。
饭桌上江野将下午和十五岁晏桦说的事情,又完完全全和十八岁的晏桦说了一遍。
相比于十五岁的晏桦,十八岁时已经成熟了很多,虽然目光所及对很多东西都会好奇,但是却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淡淡地看向周围。
江野丝毫没有不耐烦,一件件重复解释道。
晏桦想了个关键点道:“我等会再睡醒会是多大?”
江野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可能二十岁?”
“那我再去睡一觉吧。”
但是睡前面临了一个很尴尬的问题。
“你晚上都和我一起睡的吗?”晏桦看着卧室上的双人床犹豫地问道。
江野靠在门上,无奈道:“我们在一起快十年了桥桥,我们什么都做过。”
江野的言外之意,晏桦当然明白。
“你晚上要是不习惯,我可以打地铺。”江野没有勉强晏桦。
晏桦往走廊望了望,“不是有很多房间吗?”
“你今天第一天出院,我担心你晚上有什么情况。”
提到晏桦的失忆,江野声音都低了许多。
江野果真准备打地铺,晏桦看着他从柜子里拿出被褥,抵着眉骨道:“算了,你上来睡吧。”
江野撑着衣柜门道:“你不介意?”
“你不说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吗?又不是没睡过。”晏桦提高声音试图掩盖自己的紧张。
江野将被子放回衣柜笑道:“确实睡过很多次。”
很明显两人的睡不是同一个意思。
直到江野确实躺在了身边,晏桦却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只有一阵安心。
看来真的睡过很多次,身体记忆骗不了人。
“桥桥,晚上不舒服一定要喊我。”江野话虽这样说,但其实他根本没打算睡,一直挂念着晏桦的伤。
“知道了。”晏桦闭眼躺在床上,闷声应道。
可是这具身体下午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现在晚上毫无睡意。
江野一直注意着晏桦的动作,“是哪里难受吗?桥桥。”
“没有,睡不着。”
江野解释道:“你下午睡多了。”
“十五岁的我?”
“嗯。”
晏桦看着天花板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说你不是同性恋,没有撒谎,也不喜欢裴青鹰,还有,还有你晚上只能睡桥洞吃馒头。”
“哦,没那么惨,我虽然没钱,当时后来就去建设车行当学徒了,那包吃住。师父还借我钱去换药了。”
十八岁的晏桦已经会在江野面前故作坚强了。
他不能倒下,他一倒下,小野就没有依靠了。
江野嗯了一声,他不需要晏桦坚强,晏桦疼可以大声说出来,不喜欢的事情可以不做。
晏桦只需要平安喜乐,万事皆有江野在。
“你还说你想死。”光是重复这句话,江野心痛地无以复加。
“和你一起生活后就不想了。”晏桦拍了拍江野后背安抚道,这是哄十二岁小野的方式,不知道对二十九岁的小野还管不管用。
“你和我一起生活后,我就不想死了,我只想活着,好好活着,看着你长大。”
“所以别难过了,我好好的呢,都活到三十五了。”
江野往晏桦身边靠了靠,“要活更久。”
“会的。”晏桦轻轻拍着江野的背脊,仍由他环抱着自己。
两人相拥而眠,但是江野睡得并不熟,所以在晏桦一动时,他马上就醒了。
“江野!”晏桦一把推开江野,起身站在床边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人。
“你这个小兔崽子,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晏桦下意识扶额,却只摸到了额头上的纱布。
“我头上的伤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跟你躺在一起?”
江野已经有经验了,坐在床上问道:“桥桥,你现在多大?”
“别喊我桥桥,我不是你哥。”晏桦气急败坏地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床上的人。
这小兔崽子,前一天把他赶跑,第二天就敢跑回来,晚上还和他一起睡,不知道这是把他拐到那个鬼地方来了。
江野从床上站起,已经有了推测,“你今年二十四?”
“不然呢?”晏桦下意识去摸身上的烟,但是睡衣口袋空空,什么都摸不到。
晏桦二十四岁这一年,他和江野关系最不好的几个月。
江野最痛苦的日子。
晏桦现在不想和江野说话,推开门就想要走出去。
江野哪能让晏桦出去乱跑,赶紧拉住晏桦手腕道:“桥桥,你听我解释。”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就会骗我,现在还不知道把我带到什么地方了。”晏桦被江野抓住手臂,难免多看了几眼,但是却发现江野相貌的变化。
不似十八岁那般青涩,反倒更添成熟稳重。
他意识到不对,停止了挣扎。
江野第三遍解释了来龙去脉,随着晏桦年龄的增长,他需要解释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了。
但是不管解释什么,都逃不开一点。
他们在一起近十年了。
“你放屁!”晏桦挣开江野的手腕道。
“你这两天一直在骂我。”江野委屈道。
“我不光骂你,我还要揍你,你又骗我。”晏桦现在脑子不清醒,前一天晚上才知道江野喜欢自己,不光如此当年还骗他。
结果一觉醒来就十一年后,他和江野居然在一起将近十年了。
骗鬼呢?
但是等推开门,却看到了正在楼下被江野喊来的陆十九。
就连陆十九相貌气质也和从前大相径庭。
“师父。”十九站在一楼抬眼喊道。
“陆十九,你过来。”晏桦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晏桦从陆十九身上找到了一盒烟,指尖夹着烟,抽了一口后极其不适,似乎很久没有抽烟了。
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确实和江野在一起了。
江野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眼巴巴看着晏桦坐在沙发另一端。
“师父,确实是真的,你在赛车场出车祸了,醒来就失忆了。”陆十九重复道。
“知道了。”晏桦撑着额头,这一天天过的。
前一天自己还义愤填膺地教育江野呢,转头就跟人家滚一张床上去了,手上还带着婚戒。
他想要取下婚戒,余光瞥见江野都要哭了的样子,还是忍了忍。
算了,惹哭了还要哄。
他看向江野招招手道:“过来。”
江野连忙往晏桦身边挪了挪,委屈兮兮地喊道:“桥桥。”
陆十九十分有眼色地说道:“师父,没事我先走了。”
“走吧。”晏桦有正事要问江野。
陆十九利落地离开,晏桦问道:“我是不是再睡一觉就好了?”
“我不知道。”江野不是医生,不确定晏桦的失忆发展到那一步了。
“那我去楼上睡了。”晏桦掐灭手中的烟,决定自己冷静冷静。
江野只能目送晏桦上楼。
但是晏桦哪有那么多觉可以睡,刚睡了一夜,躺床上毫无睡意,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得不面对事实。
他想了许久后,推门走了出去,江野正坐在门口抱着电脑处理业务。
和昨天晚上一样,靠在办公室门上,不敢进来,怕惹晏桦烦。
“进来。”晏桦低头说道。
江野合上电脑,跟在晏桦后面走了进去。
“你为什么骗我?”晏桦以为自己要和江野很久才能见面了,没想到隔了一夜就到十一年后了。
江野将那年暑假在长廊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晏桦嘴里含着薄荷糖许久没有说话。
“所以最后还是我去找你的?”晏桦听后问道。
“嗯。我怕你嫌我烦,不想看到我。”江野的情绪也被带回了那个让他痛苦的夏天。
晏桦靠在椅子上,抬眼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嗤笑道:“我让你滚,你就真滚那么久,挺有骨气。”
“不会了,之后每次你让我滚,我都没滚。”
江野太后悔了,当时就不该走,赖在门口,让晏桦骂一顿,打一顿,出一顿气,这样他就不会把手弄伤了。
晏桦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别生我气了,桥桥。”江野半蹲在晏桦身边,用脸蹭了蹭他的膝盖。
晏桦捏住江野下巴,认真看着江野的眼睛道:“当时应该是没生气了,不然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我们怎么在一起的?”晏桦问出关键问题。
江野眼神躲闪。
“说话。”晏桦左手钳住江野下巴,让他直视自己。
那两个月是晏桦对江野最强势的时候,锋芒毕露,是江野少见的另一面。
江野思绪却联想到一些旖旎,与现在截然相反的画面。
晏桦察觉到江野眼神的变化,手中的力道加深几分,厉声提醒道:“说话。”
江野本来是半跪在晏桦膝边,因为身体的反应习惯性地两腿屈膝跪在地毯上。
卧室随处都铺着地毯,在晏桦现在坐着的躺椅上,他们来过很多次。
江野知道自己现在的反应不应该,但是他控制不住。
“别让我说第三遍。”晏桦皱眉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幽深,呼吸渐急。
“桥桥。”江野沉默许久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晏桦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了江野过于明显的反应。
他蓦然松开手,骂道:“我在和你说正事,你在想什么,江野?”
江野垂下脑袋,将头抵在晏桦膝盖处,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可是无济于事,反倒因为膝盖处的触感,让他愈发想念。
他索性自暴自弃道:“我都这样了,我能想什么呢?”
晏桦出事前他在国外出差,两人都大半个月没见面了,更别说做些其他的了。
“要点脸吧。”晏桦现在记忆还停留在刚发现江野喜欢自己这件事上,本来还在质问两人是如何在一起的,莫名其妙问话时,江野居然还敢有反应。
江野没有起身,依旧跪在地毯上,只是宽大的掌心攥住了晏桦细瘦的脚踝。
晏桦没挣脱开,只好用另一只没被攥住的脚踹了下江野胸口。
“松开。”
他没用什么力气,只是想提醒江野松开自己。
但这一点力度简直宛如火上浇油。
江野攥着晏桦脚踝,手掌渐渐上移。
“江野,你要点脸吧!”就晏桦现在的记忆而言,这种事情冲击过于大。
江野动作没停,沉声回答说:“我们就是这样在一起的。”
“我不信。”晏桦觉得江野在糊弄自己。
“你试试不就信了。”
江野缓缓起身,抵着晏桦额头,在他唇角处落下一个吻,却因为晏桦偏头躲开的动作,轻吻落在脸颊处。
“江野,你别逼我揍你。”晏桦整个人被困在躺椅和江野之间,耳垂泛红,躲避着江野不断落下的吻。
江野搂住晏桦的腰,膝盖抵在躺椅处,“你揍吧。”
晏桦最后还是没躲开江野,仰头接受了他的吻。
虽然脑海的记忆缺失,但是身体的记忆一直在。
晏桦过于害羞躲在被子里,渐渐陷入沉睡。
江野看着缩在被子里的晏桦,把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他的口鼻,免得太闷了。
他抱着怀里的人,不知道等他下次醒来又是什么年龄了。
“下去。”晏桦没好气地坐起说道。
江野根本没睡着,他也坐起身子,轻车熟路问道:“桥桥,你今年多大?”
“我多大?”晏桦气极反笑,“装傻就能掩盖昨天晚上下药的事了?”
江野揉了把脸,这也不是什么好时间。
他第四遍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晏桦哦了一声,“你是不是也喝药了?”脑子不正常。
“我没喝。”
江野想了下补充道:“昨天晚上没喝。”
“所以我们两在一起将近十年了?”
每个年龄段的晏桦,最关心的问题都是这个。
“嗯。”江野靠在床上点点头。
晏桦没说话,只是看了看身上的吻痕。
江野解释道:“你睡觉之前二十四岁留下的。”
“我二十四岁的时候,居然同意和你做?”晏桦不敢相信。
“没做,就和你记忆里昨天晚上差不多。”江野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做的?”晏桦看着身上的吻痕,觉得现在和昨晚的状况差不多。
江野笑了笑道:“2009年正月初五,黄道吉日。”
二十五岁的晏桦相比于前几个年龄,很快就接受了和江野在一起已经快十年了的这个事实。
江野不禁猜测是不是这个时候,晏桦已经喜欢自己了?
“桥桥。”
晏桦趴在桌上嗯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啊?”
晏桦玩着桌上的皮卡丘道:“想什么时候恢复记忆。”
“可能再睡醒就恢复了,你已经经过了十六岁,十八岁,二十四岁,二十五岁了。”
“可是我现在已经三十五了啊。”
“谁知道这十年还要再睡几次。”晏桦撇了撇嘴不满道。
“要不再睡会?”江野想要试探自己的猜想。
晏桦摇摇头,“睡不着。”
江野提议道:“躺会说不定就睡着了。”
晏桦觉得有道理,“你下去,我来睡。”
“我想和你一起睡。”江野赖在床上不走。
“那我再找个房间睡。”晏桦懒得和他计较,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江野怎么可能现在让晏桦走,将人拦腰抱起放回床上。
“就在这睡。”
晏桦掀开被子躺下说:“那你别烦我啊。”
“我没烦你。”江野见晏桦并没有抗拒自己,也跟着钻了进来。
晏桦试图闭眼睡觉,但是他这两天睡的太多了,根本睡不着。
而且身后的江野小动作不停。
“不是说别烦我了吗?”晏桦偏头问道。
“没烦你啊,之前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这样。”江野非常诚实地回答道。
“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让你解我扣子?”晏桦没好气道,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江野提醒道:“毕竟我们在一起十年了,桥桥。”
“我们什么都做过。”
晏桦往旁边挪了挪,“可是我现在只有二十五岁的记忆。”
“那二十五岁的桥桥可以允许我做这些吗?”江野说话时暧昧地擦过晏桦裸露的皮肤。
“不行。”晏桦嘴上拒绝地很果断,但是身体却没有挪开。
“哦。”江野尾音拖的很长。
他眼底满是笑意道:“那我就不继续了。”
他也是语言和行动截然相反。
江野将头埋在晏桦脖颈发出阵阵轻笑。
晏桦奇怪道:“你笑什么?”
“笑我傻。”江野亲了亲晏桦修长的脖颈。
“怎么傻了?”
“傻到没有发现从前桥桥也喜欢我。”
“哦。”晏桦把他推开道,“重死了,压在我身上。”
晏桦在转移话题。
江野当然知道这一点。
他没有继续说,只是窸窸窣窣地亲吻着晏桦。
如果晏桦当初不喜欢江野,就不会把同意江野留在身边,和他一起生活。
只是晏桦察觉到这一点很慢,江野更慢。
晏桦再次醒来时,看着一旁的江野问道:“小野,这是哪?”
“桥桥你今年多大?”
晏桦不明所以,“今天不是初一吗?二十六岁,怎么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江野额头,也没发烧啊。
江野第五遍解释。
晏桦轻笑道:“所以我们在一起快十年了?”
前一天夜里还担心自己和江野九年后还会不会在一起,一觉醒来他们已经走到第十年了。
看来当年他做的决定依然是对的,无论是选择和江野一起生活,还是和江野开启一段新的关系。
只要和江野在一起就是正确的答案。
江野蹭了蹭晏桦装可怜道:“是啊,前面几次你都不能接受,还骂我。”
“那怎么办呢?”晏桦捏了捏江野的脸哄道。
“等你康复了得补偿我一次。”
晏桦:“嗯?补偿一次什么?”
“你说呢?”江野小声反问道。
晏桦明白江野的意思了,无奈道:“都快三十的人了,正经点。”
“哼,所以就是不补偿我了?”
“没有,你想咋样就咋样好不好?”
江野虔诚地吻了吻晏桦的掌心,期待道:“好。”
两人躺在床上聊了会天,午饭是江野做的,吃饱后晏桦又去睡了会。
再次醒来他已经想起了全部,包括了十五岁,十八岁,二十四岁,二十五岁,二十六岁的记忆。
“桥桥,你醒了?”江野俯在他身上问道。
“嗯。”晏桦尴尬地应了声。
江野问道:“你今年多大?”
晏桦小声道:“三十五。”
江野吻了吻晏桦道:“想起来了?”
“嗯。”晏桦难为情地看着江野。
“头还疼吗?”
“不疼了。”
江野手指拂了拂纱布道:“明天去医院再复查下。”
“好。”
晏桦被江野抱在怀里,见他在发呆不禁问:“在想什么呢?”
江野吻着晏桦掌心说:“我在想人没有下辈子。”
“怎么,有下辈子你想做什么呢?”晏桦问道。
“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我比你十八岁,这样我就能去养你了。”江野真心道。
晏桦不解:“为什么是十八岁?”
“因为十八岁就是成年人了,可以挣钱养你。”
晏桦挑眉:“那我可不会喜欢一个比我大十八岁的男人。”
“你不需要爱我,平安快乐就好。”
晏桦默然几秒,“行吧,大十八岁也不是不行。”
江野笑道:“谢谢桥桥。”
如果有来世,江野想要去当哥哥,重新把晏桦养一遍,没有经历那么多痛苦折磨,无忧无虑地长大。
明天开始更IF线,晏桦十岁,江野带记忆养桥桥。
下周可以全部完结了。
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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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野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坐在出租车后排,窗外的景象透露着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
不是近两年的建筑,更像是二十年前,2000年左右的老楼房。
“小伙子,到了啊。”
江野听到前排的司机在和自己说话,茫然地问:“到哪?”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闻言愣了下,“你还好吧?你上车前不是说家里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往市人民医院赶吗?”
随着司机的这番话,江野脑海中也渐渐开始多了一段记忆。
现在依旧是1999年七月,不同的是他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正在北京读大三。妈妈很多年前和江成离婚了,半年前和周立伟交往,两人出了车祸,通知江野后,他从北京回到了南江。
周立伟有个儿子,现在才十岁的晏桦。
江野想了下,这可能是平行世界?
他暂时无暇估计这些,重要的是晏桦还在医院等他,理清思绪接受这个事实后,江野下车往医院走去。
还是同一个医院,不过他和晏桦的身份发生了交换变化。
江野在踏上医院台阶时,脚步变得紧张。
等会见到晏桦要说什么?
我是你哥,以后我们一起生活?
晏桦会不会冒出来一句我不是你弟弟?
似乎会是桥哥说出来的话。
不对,现在不是桥桥哥哥了,是桥桥弟弟。
江野再怎么思考,也想不出十岁的晏桦会是什么反应。
在走上最后一步台阶时,江野第一次看见十岁的晏桦。
十岁刚满半年,晏桦五官尚未完全张开,不似青春期那般张扬凌厉,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卡通短袖,衣服沾上了些许黑糊糊的汽油。
他正在垂头用手去擦,但是却越擦越脏,他手中的动作也变得急躁,慌乱中抬眼正撞见了已经走到他面前的江野。
晏桦似乎刚刚哭过,眼尾泛红,眼睫上还带着未干的泪水,在见到江野的瞬间,眼底下意识闪过困惑迷茫,更多的则是车祸后无法掩盖的无助。
江野深呼吸几下才终于开口喊了一声,“桥桥。”
“你是谁?”晏桦手指还紧紧攥着短袖,警惕地看着江野。
晏桦现在还没到变声期,声音清脆稚嫩。
还没等江野回答,一旁的王厂长已经开口道:“你是小野吧?江野?”
“汪芙蓉的儿子。”
“是的。”江野看着从前这些老熟人,不禁想起当年和晏桦初遇的场景。
王厂长简单介绍了下车祸情况,而后对着晏桦说道:“小桦,这是你哥哥,汪阿姨的儿子,之前汪阿姨不是你和说过吗?”
“哦。”晏桦记得汪阿姨说过,她有个儿子,在北京读大学,叫江野。
汪阿姨对晏桦很好,这半年来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母爱,所以他对于汪阿姨的儿子,自己的哥哥并没有太多抵触情绪。
见晏桦眼神中的警惕放松了不少,江野忐忑地伸出手想要摸摸晏桦脑袋,但是不确定现在晏桦对自己的态度如何,最终还是落在晏桦肩膀处拍了拍,忐忑道:“桥桥,我是哥哥。”
“别担心,我会处理好所有事情。”江野又补充一句向晏桦保证。
晏桦点点头,紧紧攥着短袖的手垂下搭在椅子上,“谢谢哥哥。”
“不用谢。”
虽然两人在一起很多年,江野也听到过很多次晏桦喊他哥哥,但多少都沾染些情.欲的意味。
直到今天第一次听到十岁的桥桥单纯地喊他哥哥,江野真的生不出别的想法,只想好好把桥桥养大,顺利读完初中,高中,大学,只要晏桦想要继续读书,江野就可以一直满足他。
无论从此晏桦想要做什么,江野都会支持。
这辈子他要保证晏桦的人生顺遂无忧不再经历磨难。
汪芙蓉和周立伟的葬礼说复杂也并不复杂,但总归处理后事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尽管现在江野心理年龄二十九,身体年龄十九,但是处理起来仍然会觉得有些忙不过来。
尤其是不得不再次去面对妈妈去世这个事实,无论是第一次经历还是再次经历,都无法抵消至亲离世的痛苦。
痛苦之后,则是忙碌的丧事事宜,开具死亡证明,送存遗体,联系殡仪馆,预约火化,灵堂布置等等一系列后续。
在忙了一天后,江野坐在沙发上,不禁想起之前的事情。
当时晏桦才十六岁,真正的十六岁,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没有现在的自己成熟,第一次处理父亲和准继母的丧事,他当时是否也很无助?
可是那时的晏桦从来都没有在十岁的自己面前抱怨过什么,只是有条不紊地处理好任何事情,省去了自己很多麻烦事。当时的他只需要担心一个问题,以后去哪,根本没有考虑过处理妈妈和周叔叔的丧事是一件多么麻烦的过程。而这种事情晏桦亲历了两次,一次是现在,还有一次是江成的死,两次丧事处理,江野都是甩手掌柜,什么都没做,只负责悲伤。
他当时还不满晏桦为什么不愿意留下他,但其实晏桦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替他遮挡了外面的风雨。
和晏桦在一起的日子,他确实像一朵温室的花朵,晏桦就像是温室的大棚默默无言地挡住所有风霜雨打。
这一次他要晏桦当温室的花朵。
江野的思绪因为晏桦推开洗手间的门而停止。
“哥哥,你去洗澡吗?”晏桦的湿发搭在额前。
江野提醒说:“头发擦干,你坐着,我去拿吹风。”
“嗯。”晏桦坐在椅子上,好奇地看着面前的江野。
今天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哥哥,但是他对自己还挺好的。
好像也不讨厌自己?
晏桦经常听汪阿姨提到江野,说他看着脾气好,实际上可小心眼了。
每次提到江野时,汪阿姨脸上都带着慈祥的笑意。
晏桦扣了扣裤缝,不禁开始想,会不会哥哥其实看着对自己好,实际上可烦自己了?
说不定还在心里骂他麻烦。
晏桦想到这里垂下头,开始思索自己未来的生活。
“桥桥。”
“桥桥?”
晏桦抬头看了看江野,“啊,怎么了?”
江野捏了捏晏桦脸,软软的,还有一点点婴儿肥,和长大时瘦削的脸庞截然不同的触感。
“你在想什么呢?”
“喊你几声都没听到。”
晏桦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犹豫许久后问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去上学啊?”
“我大三暑假了,后面都是实习,不用去学校了。”
“哦。”晏桦停顿了下又问道:“那你一直在家吗?”
“嗯。”
江野察觉到晏桦脸上的担忧,补充了一句:“在家照顾桥桥。”
“真的?”
江野放下吹风机,认真地注视着晏桦乌黑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江野哥哥vs桥桥弟弟
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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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的事宜处理很快,晏桦什么都没做,每天只需要跟在江野后面,负责按时吃饭,努力长大。
这半年多,晏桦被汪女士养得很好,连带着对江野也很依赖。
周立伟和汪芙蓉刚去世的那天,晏桦晚上一个人总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圈,才走到江野床前。
“怎么了?桥桥。”江野打开小夜灯,坐起身子看着站在床边的晏桦。
晏桦手上还抱着汪阿姨买的毯子,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话。
江野察觉到晏桦的心思,“是不是睡不着?”
“嗯。”晏桦微微点头。
“那要和我一起睡吗?”江野摸了摸晏桦脑袋。
晏桦喜出望外:“可以吗?”
“当然可以,上来吧。”江野把晏桦抱在床上,替他掖好被子,还不忘把毯子盖在他身上。
“毯子是妈妈买的?”江野睡在一旁,侧身温柔地看着晏桦,手背在他身后轻轻拍着。
晏桦用手扯了扯毯子说:“对啊。”
“我晚上也和阿姨一起睡的。”
江野问:“那爸爸呢?”
“爸爸单独睡。”
“阿姨说爸爸烦,总是凶我,就让他单独睡了。”虽然晏桦嘴上称呼汪芙蓉还是阿姨,但是心里已经把她当做妈妈来看待了。
江野想到了这是妈妈能干出来的事情,嘴角不禁扬起一丝笑意。
晏桦和江野说了会话,又想起什么,掀开被子走到书柜前拿出两枚平安扣,语气变得低落,“阿姨买的,还没来得及给你。”
江野接过平安扣,将其中一枚戴在晏桦脖子上,“没关系,现在桥桥给我了。”
晏桦攥着另一枚平安扣,江野问:“桥桥要给我带上吗?”
晏桦点了点头,靠近江野,双臂搂住江野的脖子,将那枚小小的白玉平安扣挂在他的脖子上。
江野手掌搂住晏桦单薄的背脊,那么瘦,那么小,站着还没有自己坐在床上高。
“桥桥。”
“嗯?”
江野满怀希望道:“好好长大。”
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南江的气温也日渐攀升。
晏桦嫌热,受不了暑气,一天要洗好几次澡,身上水都还没擦干就站在风扇前。
江野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晏桦穿着黄色睡衣,上面印着各式各样的皮卡丘,一看就是妈妈会买的衣服。
此刻晏桦拉了个小板凳,坐在风扇前,惬意地享受着扑面而来的凉风,本来柔顺地搭在额前的发丝也因为风扇转动被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江野走到晏桦面前提醒说:“桥桥,不要离风扇那么近。”
“对着吹会感冒。”
晏桦刚抬头看了眼江野,便察觉到自己连带着凳子被搬起,挪到了离风扇更远一点的距离。
“哥哥,我想吃一个冰淇淋。”
江野坐在旁边沙发上轻笑着回答说:“可是桥桥你今天已经吃了两个了。”
“吃多了会难受。”
“好吧。”晏桦撑着下巴不乐地看着电视上的西游记。
江野这些天很少看到如此鲜活可爱的桥桥。
他认识晏桦时,已经十六岁了,当了一年学徒,性格也变得更加锐利不好惹。
鱼龙混杂的社会底层,性格老实只会受到更多欺负,那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保护晏桦,他只能像个刺头一样活着,这样才不会有人敢招惹他。
这是江野从未见过的晏桦,乖巧可爱,但还会有自己的小脾气。
就像现在这样,因为不让再吃一个冰淇淋,自己生闷气,选择不理江野,看着电视上的孙悟空,一句话都不说了。
房间内只有西游记播放的声音,僵持了几分钟,江野还是认输了,从冰箱里取出一个火炬冰淇淋说,“桥桥只能吃外面的脆皮,不能吃奶油。”
就算江野再溺爱,一天吃三根冰淇淋,晏桦肠胃也受不了。
不过好在晏桦每次都爱吃外面的脆皮,相比奶油没那么冰。
话音刚落,晏桦就蹭得一下站起,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悦,接过火炬冰淇淋,期待地撕开包装,从里面拿出火炬,递到江野面前。
“哥哥,那你先吃奶油。”
江野咬了口冰淇淋,见晏桦还盯着自己,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脆皮筒。
好可爱。
桥桥怎么这么可爱?
晏桦正等着江野吃完奶油,把脆皮留给自己,突然就察觉到脸颊处贴着江野温热的掌心。
晏桦脸小,况且现在才十岁,整张脸还没江野半个手掌大。
江野心里想着就真的这样做了,宽大有力的手掌覆在晏桦脸上,
晏桦的视线突然被遮挡住,下意识闭上眼。
江野甚至能察觉到掌心处晏桦眼皮轻微颤抖,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
“哥哥,你是不是想把我眼睛蒙住,把脆皮偷偷吃了。”晏桦双手攥住江野的手腕,把他手掌移开,一本正经地说出自己的推测。
江野另一只手还握着冰淇淋,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嘴角带笑地看着晏桦。
对于十岁的晏桦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谨防哥哥偷偷吃了脆皮。
见江野还在笑,晏桦更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抓着江野的手着急地说:“你不能耍赖皮,你答应要把脆皮给我的。”
“都给你。”江野现在满眼都是晏桦,别说脆皮了,就算晏桦要天上星星,他都要想办法摘一颗。
“真的?”晏桦迫不及待地接过冰淇淋。
江野注意到晏桦现在左手掌心还没有错落的伤疤,他垂下眼握住晏桦的左手。
晏桦以为江野反悔了,又把冰淇淋递了回去,“哥哥只能吃奶油哦。”
“不吃,桥桥吃。”
江野太过溺爱的后果就是晏桦当天夜里上吐下泻,高烧不止。
一天吃了三根冰淇淋,又对着风扇吹了很久,本来就才十岁,免疫力不强,发烧也很正常。
江野背着晏桦去了医院,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折腾许久才打了退烧针,看着睡在病床上,睡得并不安慰的桥桥,江野陷入深深的自责。
养小孩真的是件很难的事情,对于已经活了二十九年的他都尚且困难,当年才十七岁的晏桦又该如何呢?
江野一整晚都不敢睡,守在病床前,不断地试探着晏桦的体温,怕突然又复烧,又或者哪里不舒服。
晏桦晚上第一次吐的时候,江野真的吓着了,手足无措,比晏桦的脸色还要惨白。
现在的桥桥太过年幼,脆弱。
一点一滴江野都格外小心,他怕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当初的桥哥是不是也很担心这一点,担忧自己不能当一个合格的哥哥?
远处天边渐白,江野坐在床边,一夜未眠。
晏桦醒来时,正看到江野眼眶通红的盯着自己。
“桥桥,醒了啊,要喝水吗?”
“嗯。”晏桦嗓子嘶哑,说话都难受,尽管如此还是强忍着问了句,“哥哥,你是哭了吗?”
“没有。”江野认为让十岁的桥桥知道自己哭了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喝点水。”
江野扶着晏桦起身,将保温杯的温水倒在杯子里,递到晏桦嘴边。
晏桦双手扶着杯子,温水流过嗓子眼,干涸难受的痛感缓和了不少。
见杯中的水喝完了,江野拿回杯子又问了问,“还喝吗?”
“不喝了。”晏桦揉了揉眼睛,看着远处。
江野把晏桦又塞进了被子里,免得他着凉。
“几点了,哥哥。”
晏桦发烧出了一身汗,衣服黏在身上让他不太舒服。
“才五点,再睡会。”
晏桦皱眉说:“不想睡,想洗澡,身上都是汗,难受。”
江野现在格外谨慎,“不能洗澡,你刚出汗又洗澡,可能还会再发烧。”
晏桦不乐意了,“可是我身上难受。”
“那我找毛巾给你擦下汗,换件睡衣好不好?”江野好言好语地给这位小祖宗商量着,“等退烧了再洗澡?”
“好吧。”晏桦本来也不是多骄纵的性格,只是被汪芙蓉养了半年,又被江野处处惯着,难免有些性子。
但好在性格本就通情达理懂事,听了解释后也就没有再闹着要洗澡,任由江野找了块热毛巾擦去身上的汗渍,又换了件干净舒适的睡衣才安稳地躺在被子里。
“哥哥,你没睡吗?”晏桦侧身躺在枕头上注意到了江野眼眶中的红血丝。
“我不困。”
江野一点困意都没有,满脑子只有担忧。
“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晏桦察觉到了江野的担心,往旁边的挪了挪位置,“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你睡吧,我没事。”江野摸了摸晏桦额头,似乎没那么烫了。准备等会再去找下医生问下情况。
江野理了理晏桦额前的碎发,提醒说:“以后一天只能吃一根冰淇淋。”
“最近一个星期都不能吃了。”
晏桦自知理亏,握着江野手指,心虚地说了声,“知道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晏桦不喜欢医院。
江野回答说:“等医生通知。”
“是不是饿了?”
“嗯。”
“想吃什么?”
“想喝粥。”
“那我等会去买好不好?你等等我。”
晏桦却拒绝说:“我想喝你上次做的。”
“那等我们回家了给你做,我等会去买点包子,你先吃?”
“行吧。”
以后晏桦吃最大的苦就是冰美式的苦,哦对,还有连吃三支冰淇淋把自己吃发烧送进医院的苦。
Ps:晏桦发烧还没哭,某人觉得自己没照顾好哥哥偷偷哭
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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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桦打了好几天针,又过了半个月,病才好全。
小孩生病就是拖拖拉拉的,稍不注意就会反复。
江野为此还特意买了好几本《儿科护理指南》等等类似的书,经验不足只好照书养。
医院负责给江野打针的护士,每次过去都要被江野问上好些问题。甚至江野还和家属院的家长们混成一片,听取经验。
冉白鹭的奶奶是位上了年龄,有了迷信的小老太太,听到晏桦病了,拉着江野的胳膊在走廊处神神叨叨地说:“小桦这病了好些日子了,还没见好,你得去立筷子了。”
立筷子:一种民间传说,小孩生病要是一直没好,就要去立筷子叫魂。
江野这位在新世纪长大的互联网创始人,在听到冉奶奶振振有词的说法后,居然真的有了试一试的想法。
好在晏桦没过几天就好了,避免让江野走上一条封建迷信的道路。
病急乱投医不过如此了。
趁着暑假还没开学,江野每天晚上饭后都会牵着晏桦沿着江边散步。
夏日的晚风吹过两人的衣摆,江野怕晏桦又着凉了,还给他穿了个牛仔小马甲。
晏桦总是乖乖地牵着江野的手,他几乎不哭闹,就算病得不舒服那几天也只是被江野抱在怀里小声说难受。
每次晏桦说难受,江野比他还难受,恨不得病的是自己。
两人走过大桥时,看到路边有货车卖西瓜的,晏桦望了一眼感叹道:“好大的西瓜,长得像冬瓜。”
江野停住脚步看了看说:“要吃吗?”
“要。”晏桦诚实地点点头,可是又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我们两个吃不了这么大的。”
这些西瓜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一个个又长又大,瓜皮呈现淡青色,远远一看确实很像冬瓜。
江野牵着晏桦走到斑马线面前说:“我们可以喊峰子和白鹭一起来吃,分给大家。”
“好。”
就在晏桦和江野抬头说话时,瞧见远处却突然皱了皱眉头,把脸扭向一边。
“怎么了?桥桥。”江野往后看了看,只见一个和晏桦岁数差不多的小孩走过来。
晏桦闷声道:“不喜欢他。”
“谁啊?”
“缪志虎。”
“哦。”缪志虎就是那个被晏桦称作棒子的小混混。
江野没想到晏桦这么小就不喜欢这人了。
眼看缪志虎走了另一个十字路口,消失不见,江野问道:“为什么不喜欢他啊?”
“他很烦。”提到这人晏桦就止不住皱眉。
“为什么烦?”
江野还真不知道晏桦和棒子之间的具体恩怨,只知道晏桦从前一直不喜欢这人,直到后来开店后,棒子会来洗车修车,性格也不像从前那般犯浑,两人才缓和一些。
绿灯已经亮起,江野牵着晏桦走过斑马线,看着四周的车辆,顺便听他说话。
晏桦沉默半响,低头看着马路,小半天才说话,“他总是在学校说我。”
“说你什么?”江野沉下脸问道。
“说我没有妈妈,有妈生没妈养。”
其实不止棒子说过,还有其他同学也说过,但凡晏桦和别人打架,十有八九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晏桦其实刚上小学那阵还是很乖,也不会和同学起冲突,但架不住有些小孩天生缺乏道德感,比不上晏桦学习好,也没他长得好看,所以只能从这些地方挑刺。
晏桦起初还会和他们好言好语地说,后来没效果,他也就懒得多费口水。
他第一次打架就是因为这个。
后排的小孩没考到一百分,晏桦却是满分,老师在课堂上夸了晏桦好几句,他便不高兴了。
开始是在后排有意无意踢晏桦凳子,晏桦把凳子往前移也没效果,但碍于上课晏桦也就忍了,后来下课老师走后。
后排那男生就阴阳怪气地问晏桦,“晏桦,刚才老师让把卷子带回去给家长签字,你回去有人给你签字吗?”
“你妈死了,你爸又不在家,你都没人管。”
晏桦没理他,自己默默收好卷子,拿出下节课的书本在位子上复习。
但是那个男生见晏桦没应声,越说越起劲,“没妈的孩子是根草,晏桦就是草。”
“考了一百分也是没人要的野草。”
在此之前,晏桦在班上一直都是好学生的代表,成绩优异,听话懂事,不给老师惹麻烦,也不和同学起冲突,班上同学都觉得他好脾气。
就在男生在说第三遍有妈生没妈养的时候,晏桦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那个男生面前,把他用力推到在地,掐着他脖子,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班上同学都被晏桦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刚才还气势嚣张的男孩顿时哑了声音,红着脸痛哭流涕,晏桦却不为所动,丝毫没有松手。
“以后还说吗?”
“不说了,晏桦我求你了,你松手。”
在听到那句不说了后,晏桦顿时卸了力气,松开手,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回位子上,但其实翻书的手都在颤抖。
从那以后晏桦就明白了,没有人能保护他,除了他自己。
他不想听到那些流言蜚语难听的话,只能自己去解决,打架是最直截了当,最有效果的方式。
不过这世晏桦并没有和同学起过冲突,汪芙蓉在接晏桦放学时,及时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问清情况后,牵着晏桦直接走到老师办公室,当着所有老师面说:“我是晏桦妈妈。”
甚至会在晏桦同学面前喊道:“桥桥,快来妈妈这。”
就在晏桦还没来得及改口叫妈妈时,汪芙蓉就出车祸走了。
不过这世的晏桦不仅有妈妈,还有哥哥。
他永远有人保护他,永远有人给他撑腰。
江野听到晏桦说这句话时,愣了愣,在绿灯的最后几秒带着晏桦过了马路,蹲下身子,双手捧着晏桦脸说:“下次他再这样说你,你就和哥哥说。哥哥去教训他。”
晏桦看着蹲在他身边的江野,平视着他的眼认真点点头,“会和哥哥说的。”
“别怕,有哥哥在。”
说话这句后,江野站起带着晏桦走到西瓜摊前。
热心的摊主积极地推销着自家的西瓜。
“个个又大又红,随便挑一个都是甜的。”
晏桦看着其他人买西瓜时都要拍两下,也跟着学着用手认真地拍了拍西瓜两下。
江野在一旁,眉眼弯弯道:“桥桥,挑出来哪个最甜了吗?”
“没有。”晏桦遗憾地摇摇头,“听不出来。”
江野却说:“没关系,桥桥去挑一个,肯定都很甜。”
晏桦接受这个“重担”后,真的有模有样地围着货车一个个挑选西瓜。
这个有裂纹不要,这个上面还有泥不要,这个不够圆也不要。
晏桦已经转到货车另一面挑西瓜时,刚才拐了个弯不见的棒子,又鬼使神差地冒出来了,见到晏桦后大声喊道:“晏桦!”
晏桦不乐地扫了这人一眼,棒子却讨嫌地凑了过来。
“你一个人在这买西瓜吗?”
晏桦不想理他,拉开和这人的距离。
江野站在货车另一面,棒子没见过他,以为晏桦只有一个人。
“你一个人买西瓜,吃得完吗?”
“你家里又没有其他人,你爸也死了。”
就在棒子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察觉自己被人从后面揪着衣领提起来。
“你是谁?你放开我。”
江野没理会棒子的话,提着人把他拽到马路旁的树林里。
“你要干嘛?”棒子也就敢在同龄人面前横一些,在江野面前除了让他放开自己,什么话都不敢说。
江野把棒子放在一块石头上,垂下眼静静地看着他,每次棒子要走的时候,江野就会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拉回来。
如此几回走,棒子哭丧着脸嚎啕大叫。
“你个大人还欺负小孩,你不要脸。”
江野不为所动,轻声威胁道:“我是晏桦哥哥,你以后不要乱说话。”
“你要是再欺负晏桦,我不会放过你的。”
“听见没?”
什么大人不能欺负小孩,江野才不管这些,不管是谁欺负晏桦,管他是小孩大人还是老人,江野都不会放过对方。
棒子没想到晏桦突然冒出来个哥哥,连忙点头,擦干眼泪,“我以后不会乱说了,我能走了吗?”
江野松开手,提醒说:“去和晏桦道歉。”
棒子忙不迭地点头,走到一旁的晏桦面前,低头嘟囔了句对不起,还不忘转头问江野,“我可以走了吗?”
江野没说话,只是把目光看向晏桦。
晏桦见棒子一脸不安,却又不得不和自己道歉的样子,也不想和他多说了。
“你走吧。”
棒子又看了看江野,看他点点头,连忙跑开。
晏桦在一旁默默看着江野,等棒子走后才过来喊了声,“哥哥。”
“嗯。”江野抱起晏桦温柔地问,“刚才吓到桥桥了吗?”
“没有。”搂着江野脖子摇摇头。
江野把晏桦搂在怀里,“以后有人欺负你要和哥哥说,知道了吗?不要自己憋着。”
晏桦把脑袋搭在江野肩膀处,安心地回答说:“知道了。”
有哥哥真好,以后谁都不能欺负他了。
这是倒数第二章 ,想凑个100章整,所以把剩下的内容全部放在一章了。等全部完结,所有榜单结束后会再把文名改为《相依为命》,还是很喜欢相依为命这个名字,如果有天有个叫《相依为命》的文出现在大家的收藏夹,不要奇怪,是他们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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