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面包屑撒在了地上，微笑蹲在地上看着鸽子们啄食的样子，轻轻摸了摸它们的脑袋，“慢一点，小家伙们，不要着急。”
她看了会鸽子，托着脑袋，小声嘟囔，“你们说，母后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的声音稚嫩，带着不解和迷惑。
白雪公主在刚出生不久后就失去了母亲，甚至没能记住她的样貌。
城堡里悬挂了她的画像，白雪看过很多次，那是一位很温柔，很美丽的女性。
但她对“母亲”这个词依旧没有概念。
因为从她有记忆起，就没有得到过母亲的拥抱，母亲的亲吻，以及母亲的爱。
而她的父亲，尊贵的国王，虽然说着他很爱自己，但是他也并不常来看望自己呀。
几年后，父王迎娶了一位新的王后。
父亲牵着她的手，把她介绍给那位新王后，语气是难得的温和，口吻却像是通知：“白雪，从此以后，她就是你新的母后了。”
白雪还小，对于这些事都没有什么概念，仰着头看向新母后的时候，只觉得新母后很漂亮，是和她画像里那位母亲不同的漂亮，艳丽明媚，美得锋芒毕露，极具攻击性。
但新母后只看了她一眼，冷漠地离开了。
之后的那段时间，她虽然有了母亲，却和往常过着没有分别的生活。
白雪很茫然，也很不理解。
为什么她有母亲了，还是没有人爱她呢？
白雪叹了口气。
鸽子蹭了蹭她的手心。
“公主。”
是母后身边女佣的声音。
白雪立刻站起身来，听到她说，“王后请您过去一趟。”
—
桌上，茶杯中的红茶冒着热气。
白雪公主小心翼翼地站在茶桌旁，打量着自己的母后。
年少丧母，父亲又对自己关爱甚少，让她很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在这一年的观察中，她已经完全了解，这位继母是不喜欢自己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要特地请自己来？
白雪的手攥紧了裙摆，有点紧张。
“母后。”
她礼貌地用着敬语，“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格蕾丝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白雪公主真人。
眼前七岁的小女孩如同一个漂亮洋娃娃，每一笔都像是上帝精心雕琢而出的美，但这种漂亮完全是小女孩的漂亮。
格蕾丝在心中啧声，怎么会有世界观让七岁的女孩和成年女性比美。
格蕾丝朝着白雪露出温柔一笑：“白雪，先坐吧。”
母后和平常仿佛不太一样。
白雪怀着更紧张的心情，战战兢兢地坐上了椅子，手规矩地放好。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让白雪尝尝我新沏的茶。”
格蕾丝将她面前精致的茶具推过去，“看看喜不喜欢。”
考虑到白雪还是小女孩，她最终在红茶里又另外加了牛乳，做成了一杯甜味奶茶。
白雪小心地捧着杯子，虽然稍有疑虑，但是到底年纪还小，又心怀天真，被香气捕获，还是很快喝了下去。
“喜欢！”
白雪的脸因为欣喜而微微变红，眼睛闪亮。
然而她只高兴了一秒，又很快极有规矩地放下杯子，礼貌道，“谢谢母后。”
“喜欢就好。”
格蕾丝拿起手帕，给白雪擦了擦唇角，露出一个笑来，“喜欢的话，母后以后常常给你泡。”
白雪眨了眨眼睛：“母后？”
母后今天，很奇怪。
但是那一点点的疑惑很快被巨大的欣喜代替。
母后好温柔，母后的手帕也香香的。
她只觉得心脏暖洋洋的，有什么期待许久的暖意终于降临，甚至来不及思考太多，就下意识展露一个笑来：“谢谢母后！”
这算是成功了吧？
格蕾丝在心中嘀咕。
她看起来沉稳，实际上不比白雪轻松。
无他，她是真的不擅长和小孩子相处。
从前她听见小孩子的哭声就会觉得烦扰，没想到一朝穿越，膝下凭空多了个七岁的女儿。
无痛当妈，也是一种压力。
幸好白雪从小没得到过母亲关爱，所以不觉得她表现刻意。
“哦对了，还有点心。”
格蕾丝又推过去两碟子甜点，说，“母后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每种都准备了一点，喜欢的话都尝尝。”
她努力捏出最温柔的语气道，“母后今天反思了一下，自从嫁给你的父王以来，一直都太忙了，所以忽略了我们白雪的感受，母后是个不称职的母后，要在这里和你说对不起。”
白雪连忙摇一摇头，俨然又紧张起来：“没、没有，母后对我很好。”
“不，我之前确实是有责任。”
“不过白雪不用担心啦，从今往后，母后都会好好照顾白雪的。”
格蕾丝说着，试探着摸了摸白雪的头。
“母后！”
白雪的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像是激动，又像是感怀，这倒让格蕾丝真有点意外了。
还挺好哄。
啊，也难怪会被王后连续骗三次了。
格蕾丝陪着她吃蛋糕，很有耐心地与她聊家常：“白雪平时都在做什么呀？”
白雪说：“唔，要上礼仪课。”
格蕾丝问：“还有呢？”
“课就上一上午，下午我就自由啦！”
白雪语气欢快说，“我们城堡后院有好大一片草坪，我最喜欢在那里玩了！”
“一个人吗？”
格蕾丝轻轻问，“白雪会觉得无聊吗？
小孩子卸下心防很容易，两杯茶的功夫，白雪已然和格蕾丝亲近起来。
她摇一摇头，说：“不会呀。我不是一个人，会有其他好朋友来找我。嗯……我刚刚就在给鸽子小姐和鸽子先生们喂吃的呢！”
“是吗？”
格蕾丝笑了笑，“你和鸽子是好朋友呀。”
会和小动物交流，确实是童话公主的必备技能。
她又问，“白雪还会做什么呢？”
白雪错解了她这个会的意思，歪着头想了想，非常骄傲道：“我会修补衣服，我会给小动物喂食，我还会自己打扫房间，我会做的事情可多啦！母后需要的话，可以全部交给我来做！”
格蕾丝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在原先的故事中，白雪逃出森林，来到七个小矮人的家里，为七个小矮人做饭，洗衣，缝补，打扫卫生。
格蕾丝曾经读到这里时，就觉得有一种违和感。
然而此刻那种违和感，在她看到白雪后就更加明显了。
白雪是个七岁的小女孩。
七岁的年纪，应该会这些吗？
就算她真的会，善良的小矮人，到底是怎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一个七岁的女孩子为他们做这些的？
格蕾丝想了想，白雪年少丧母，自己这个“继母”又终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应该从未关心过白雪。而她的父亲更是终日对白雪不闻不问。
所以白雪除了上礼仪课外，自然也只能从身边的女佣这里，“学习”到所谓的人生经验。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
格蕾丝想。
她还打算依靠白雪来过上幸福且可持续发展的好日子呢！
格蕾丝看向白雪的脸。
在这个故事中，白雪公主拥有被设定为世界第一的美貌。
然而美貌单出往往是死牌。
幸好白雪还小，她还有无限的可能去改变这一切。
格蕾丝前倾了一点身体，看向她问：“白雪，你想读书吗？”
白雪咽下嘴里的小蛋糕，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读书？
她想了想，问，“照顾我的安娜姐姐有时会给我读睡前故事，母后说的是这个吗？”
“不是。”
格蕾丝说，“我是说，学习。学习更多的知识，增长更多的见识。”
“白雪那么聪明，相信学习对白雪来说也是件很轻松的事情呢。”
白雪有点不理解。
她根本没有这一概念。
“学习会让你更好地认识这个世界，也一定比你的礼仪课更有意思。”
格蕾丝问白雪，“你愿意吗？”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不愿意的话，你也可以拒绝。”
——虽然她当然不希望白雪拒绝，但也不想显得自己太强制了。
白雪虽然不明白母后想做什么，但她今天好温柔好温柔，这种温柔是白雪从未得到过的。
她下意识想攀附住这种温暖，于是毫不犹豫地一点头，说，“我愿意。”
—
等送走白雪后，系统不解地问：“你又想做什么？”
白雪看起来就很好哄。
给她好吃的，好玩的，她很快会和你亲近起来。
又为什么说要教她读书呢？
“玩一下养成游戏。”
格蕾丝对系统说，“反正我都打算赖在这里了，培养一下接班人也很有必要吧。”
白雪是这个国家唯一的公主，她不能让一位公主只以自己会缝补衣服，打扫卫生而感到自豪。
她问苏珊：“国王在哪里？”
苏珊神色闪躲：“国王陛下此时……应该在处理政事。”
格蕾丝了然道：“那我晚餐时再和他说。”
然而等到晚餐时，国王还是没有回来。
格蕾丝有点奇怪：“陛下今天不回来用餐吗？”
苏珊脸色有点不好看，晦暗一秒后打算开口，却被白雪抢先了。
换平时，白雪并不会主动和继母说话，但今天下午两人和缓关系，故而她开口道：“没关系的母后，父王经常不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想必是父王太忙碌了，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呢！”
这理由也算说得过去。
格蕾丝点点头，和白雪开开心心用完晚餐，又陪着她玩了好一会后再回到自己房间。
“啊，才八点。”
格蕾丝十分感动地说，“好久没这么早下班休息过了。”
系统：“……”
于是格蕾丝泡了个幸福的澡，正打算睡个好觉的时候，卧室门突然被打开了。
随后是苏珊略带紧张的声音，“陛下，您回来了。”
“嗯？”
然后是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声，“王后呢？”
格蕾丝瞬间警觉，从床上醒来。
周围的女佣点了灯，格蕾丝隔着油灯的虚影看到门口站着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白雪公主》故事中存在感低得像是死了一样的国王。
只是他看上去比自己想象得要更老一点，按年龄来说，他此刻约三十多岁，然而看上去已经是个中年男人了的样子。
国王像是喝得酩酊大醉，望见格蕾丝，眯了下眼，傲慢开口：“王后？王后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过来。”
过来？
过来干嘛？
格蕾丝拧眉，只听得苏珊小声对她说：“您忘了吗，国王陛下不喜欢我们为他宽衣，平时都是让您亲自替他换的。”
格蕾丝：“……”
死老头屁事还挺多。
旁边有会察言观色的女佣看清格蕾丝脸色，尝试上前：“陛下，这些事由我们来就——”
“都退下。”
国王的目光扫向格蕾丝，“王后，你该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吧？”
好吧，新人报道第一天，还是稍微给自己的上司留点面子吧。
被叫起来加班的格蕾丝怨气十足地下了床，走到他身边，盯着他身上的服饰看了半天，确定自己并不会这个操作。
她试着上手，打算摆烂一气时，下巴突然被掐住了。
格蕾丝瞬间有点反胃。
“王后今天，表现不太好啊。”
国王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从她脸上刮过，带着明显的轻蔑。
系统第一次看到格蕾丝吃瘪，有点幸灾乐祸道：“宿主，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既然选择了这个身份，就要承担这个身份的责任。”
“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想快点脱离，回到原世界了吧？”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既想享受，又不想付出代价。
系统看好戏般道：“怎么样，后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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