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没有让流言有半点平息的趋势，相反，流言愈传愈烈，从最早的公爵用鲜血祭祀，已经传到了他生吃儿童肉。
城中民众人人自危，“小心托雷斯公爵把你抓走吃掉”已经成为了新一代吓唬小孩的话术。
玛丽听说后，有点忧心忡忡：“流言传说这么离谱，公爵会不会反而有了辩解的机会？”
“就是要传得越邪门越好。”
格蕾丝倒是很乐见其成，“事态越严重，陛下才越无法袒护。”
眼下公爵的事已有进展，格蕾丝操心的另一件事却还止步不前。
格蕾丝逛着城堡，直到走到了城堡最高处，望向远方，假装不经意地问起苏珊，“城堡外不远是不是有一片森林？”
“是的，王后。”
苏珊回答说，“城堡外两公里就是一片森林。”
她见格蕾丝的表情似是很感兴趣，连忙说，“但传说那里常有野兽出没，很不安全，王后，如果您想踏足森林，我想还是打消这个主意比较好。”
格蕾丝问：“从来没有人去过吗？”
“那也不是。”
苏珊诚实说，“王室猎人常常会去那里打猎，带回猎物。”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格蕾丝马上说：“那就让猎人来见我。”
苏珊：“？”
苏珊虽然不明白格蕾丝要做什么，但还是为她请来了王宫内最能干的猎人。
这位猎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浑身肌肉的青年，大约是因为风吹日晒，皮肤被晒得黝黑，看起来还怪靠谱的。
“听说王后找我。”
猎人爽快地问，“是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
“我需要一些材料，要在森林里才能找到。”
格蕾丝说，“听说你一直去森林打猎，对那片环境很熟悉？”
“那当然！！”
猎人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膛，“王宫上下的动物皮和野味大多都是我和兄弟们打回来的，森林就如同我的第二个家一样。王后您尽管开口，想要什么我都能为您带回来。”
“那就好。”
格蕾丝开口道，“再过几个月，就到公主殿下的生日了，我想为她准备一件礼物。”
“普通的礼物公主已经拥有太多，所以我想亲手做一件，需要狐狸的皮毛，制成一条温暖的毛毯。”
猎人一口答应：“这个简单。”
格蕾丝又道：“另外，公主喜欢新奇的东西。听说森林里有许多平常见不到的植物，例如罂粟花和彩色蘑菇，我想作为图案绣在毛毯上，请你多带给我一些作为参考。”
猎人想了想：“这也不算太难。”
“最后。”
格蕾丝面容显出一些忧愁，“陛下近日总觉得疲累，我问了医师，说乌鸦蛋对补身体很有益处，请也带一些回来，我好给陛下熬汤。”
“这……”
猎人挠一挠头，“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些办起来得要点时间，而且，有点麻烦……唔，也许还有点危险。”
他说的吞吞吐吐，像是在犹豫，格蕾丝却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这是另外的价钱。
格蕾丝也立刻表示：“放心，为我办事，我是不会少了你报酬的。”
“谢王后！”
猎人立刻转了态度，胸有成竹道，“那请王后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保证能为王后把所有材料都带回来。”
半个月。
格蕾丝算了算，稍微有点久，但也不是等不了。
她点一点头，和猎人约好酬劳，并支付了一枚金币作为定金。
猎人接单离开时，在门外与伤刚好、来向王后谢恩的陆斯恩擦肩而过。
陆斯恩望向猎人的背影，凝神片刻，随即再请示进门，见到格蕾丝。
“王后。”
他向格蕾丝行了礼，垂着眼，语气平静地问道，“王后召见猎人，是有事委托他吗？”
格蕾丝内心骤然咯噔一声。
她没有正面回答，只反问他：“你的伤好了？”
陆斯恩愣了愣，表情微妙地别扭了一瞬：“已经好了。谢王后赐的药。”
“那就好。”
格蕾丝说，“我请猎人为我带一些材料回来，我想为殿下准备几个月后的生日礼物。”
她眨一眨眼，声音低下去一些说，“我知道，陆斯恩需要上报我的行为，虽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我希望公主殿下到时候能收获一份惊喜。只是陛下知道了，可能会觉得我又在乱来吧。”
“——所以，你能为我保密吗？”
“……”
陆斯恩眼睫翕动片刻，说，“您体贴殿下，没有人该责怪您。”
他也不说会不会告诉陛下，只在再次谢恩后再次离开。
格蕾丝看着他离开，终于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来：“幸好这个世界里的人都挺好骗的。”
系统有点没看懂她的操作：“你编了这么多理由，是要干什么？”
格蕾丝拧眉：“那些魔法书，虽然说是禁书，但我也不知道国王有没有私下偷偷看过。”
国王如果看过，是否会察觉出她需要材料，是为了炼制药水呢？
幸好陆斯恩为人颇有一点骑士精神在身上，上次替她瞒下了玛丽和露西的事情，是为了救下两条命。那么这次，应该也会保护她的一颗慈母之心吧？
—
托雷斯公爵的庄园距离王宫不远，人很快被带到。
为了保护弟弟的面子，国王并没有交给贵族大臣们公开审理，而是在王宫内秘密接见了他。
——当然，格蕾丝提前想办法说服了国王，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旁听席位置。
毕竟这件事往大说是国事，往小说也算是家事，而且王后最近处处替他着想，让她帮忙参谋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托雷斯公爵被带进来的时候还穿着体面，从表面看起来是个很有风度的成熟绅士，半点都想不到这种人居然私下拿儿童祭祀。
格蕾丝悄悄问她身后的、被她特意带来认人的玛丽：“是他吗？”
玛丽只敢扫他一眼，就浑身一颤，低下头小声说：“是。”
好。
犯罪嫌疑人确定了。
格蕾丝点了下头，让玛丽站到更后面一点的低调位置去。
托雷斯公爵为国王行了礼，随后很快哭嚎着为自己叫冤：“陛下，向上帝发誓，我绝对没有做这种肮脏的、邪恶的巫术！我真不敢相信是谁编造了这么离谱的谣言污蔑我！”
他虽处于舆论漩涡中，语气却半点不虚，反而恶狠狠道，“陛下，现在流言只污蔑到了我一人身上，但我怕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污蔑王室。王室的名誉受损，败坏的实际是陛下的声誉。我想背后的人，恐怕是冲着陛下来的！”
格蕾丝心下一震。
没想到国王虽然愚蠢，但是托雷斯公爵却不蠢。
大约是因为了解自己这位哥哥，他很快就抓住了国王最在乎的事情。
国王其实并不在乎有没有人死。
他只在乎会不会连累到自己。
所以托雷斯公爵三言两语就把国王和自己绑在一条船上，想拉国王一起下水对抗舆论。
托雷斯见国王表情果真松动、有被自己说服的趋势，心头大喜，趁机加强攻势，顺便把脏水往自己政敌上泼：“刚巧，前段时间，塞拉侯爵和我因为一块土地起过争执，我怀疑此事就是他所为——”
“公爵。”
格蕾丝适当打断他。
托雷斯公爵对这位继位的王后并不熟悉，说到一半的话被硬生生打断，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强压下来道：“王后有何想法？”
格蕾丝笑了下，声音清亮道：“公爵说的很对，这件事表面上是冲着公爵来的，实际上也许是冲着陛下来的。”
玛丽看着她的侧脸，呼吸微微停滞，心提到了顶点。
托雷斯：“确实如此，所以——”
“所以为了王室清誉，那就更得将此事彻查清楚了。”
格蕾丝微笑着看着他，一副相信公爵，替他不平的真诚表情，“我也相信，公爵绝不是会用这么肮脏手段的人。为了还公爵一个清白，这件事必须得查，而且为了防止别人议论，最好还要请和公爵毫无利益关系的贵族或大臣去调查，查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才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托雷斯急道：“你——”
他迅速看向国王，道，“陛下，您更应该调查的是散播谣言的人！调查我根本调查不出任何结果，我不能为了没有做过的事自证！这反而会让真正的造谣者逃脱，毕竟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搅混水！”
“您该从塞拉侯爵这查起——”
“散播谣言的人当然也要查，但是如果只调查散播谣言的人，也许会让人觉得公爵问心有愧，陛下要替公爵隐瞒此事。”
格蕾丝也看向国王，说，“现在除了民众，就连大臣们都在议论纷纷。国王今天虽是秘密接见公爵，但明天就可能会有人传出风声。可如果陛下此时宣布彻查此事，刚好可以断了所有人的揣测。”
国王的确会想保下自己的弟弟。
但自私的国王更看重自己的利益。
他那么小心眼的人，可绝对不能接受别人议论他。
格蕾丝看向托雷斯，语气温和道：“公爵请放心，你既然清清白白，那么为了自己和陛下，就更应该接受调查——反正如你所说，也应该查不出什么来，不是吗？”
托雷斯：“……”
托雷斯：“陛下，这——”
“——托雷斯。”
国王却已经缓慢地点一点头，“你放心，我相信你。”
托雷斯激动地点一点头。
国王又道：“所以，的确是得好好查一查。”
托雷斯：“……”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托雷斯颤声道：“陛下！！”
“这段时间，你就住在王宫内。”
国王说，“明天，我会和大臣商量，要如何彻查此事。”
他挥挥手，托雷斯没有再反驳的机会，就被人带走了。
格蕾丝弯起嘴角：“陛下英明。”
—
城堡后院。
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到白雪的掌心，轻轻啄食她掌心的麦麸。
格蕾丝问白雪：“你真的能和它们沟通呀？”
“当然啦。”
白雪歪头看向她，有点不服气地说，“母后不信吗？”
格蕾丝笑了：“母后当然信你。”
鸽子咕咕咕说了几句什么，白雪点了点头，问格蕾丝说：“鸽子小姐是问我，既然公爵已经被带回软禁起来，童谣还需要继续传吗？”
“需要。”
格蕾丝说，“民众的每一句讨论，就是施压给你父王的一份压力。”
只是格蕾丝不确定国王查明真相，到底会不会处置托雷斯；也不确定这次调查能不能查出什么真有效的东西。
不过到时候见招拆招，总会有办法的。
白雪看着格蕾丝，有点崇拜道：“母后真厉害。”
换她来处理这件事，只能想到把事情原委明明白白告诉父王而已。
但这样非但救不了人，还会被父王责怪，甚至还可能赔上露西母女的性命。
“白雪还小，慢慢学就好了。将来白雪一定会变成比我更厉害的人的。”
格蕾丝摸摸白雪的头，“走了，该回去学习了。”
白雪现在没这么排斥学习了。
她握着羽毛笔，听着格蕾丝给她讲课，悄悄想，母后可比父王聪明多了，她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能教她。
而且母后既善良，又正义。
母后就是她理想中想成为的人！
不过，虽然白雪很佩服母后，想着如果努力学习就能变成和母后一样厉害的人，但是偶尔她还是会忍不住抱怨。
比如现在——
白雪戳戳羽毛笔，低声哀叹说：“好难啊母后。”
道理她都懂。
可是她真的不想学数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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