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势青这一晚颇不宁静,作为皇室尊贵的二皇子,出现在酒吧实则已经是违反帝国家规的严重行为了。


    那天本意不过是报着微服私访的目的,以及兄长的“好意”提点下,指派自己在课业之余探访几个贫民区的产业,多体察民情,便无意间在喧嚣街角处偶遇了那个少年。


    那个少爷,穿着奶黄色的帽兜卫衣,看起来嫩生生的,却仍然是初次见面时候一样的脾气不小。小脸掩藏于毛绒绒的短发之中,微风带起他的衣服下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看到他眉飞色舞的大声“呵斥”着另一位同学,好看的两颊因为迟迟不能入场而气鼓鼓的,嘴角也迅速垂落下来,夜色下光裸的两条细白的长腿尤为惹眼。


    作为纪律委员,顾势青始终严于律己,恪守规矩,高标准地要求自身行为。


    然而,他却在人生的道路上跌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如今已无法记起自己是如何踏入那迷离的酒吧,也无法忆起那杯烈酒下喉时的醇美滋味,更难以言表的是,在那隐蔽的隔间里,那位少年是如何以其特有的魅力,令他心神动摇,乃至迷失自我。


    混乱之夜过后,顾势青是由几位“同窗好友”兼贴身保镖暗中护送回宫的。宿醉宛如“吸-毒”一般,带来的昏沉让他酣睡整夜,这是他生平首次如此失态,竟未整理仪容便和衣而卧。梦境中的景象纷繁奇异,却又饱含令人难以释怀的旖旎春意脑子里做的梦都是光怪陆离而又回味无穷的春梦,次日清晨醒来,他发现裤-管已然浸湿。


    顾势青进入洗漱间,打开黄铜水管,清透的水源哗啦啦流出,他却无心洗漱,他静静看着自己,不过一晚放纵便面色灰白如土,顾势青差点稳不住心神,紧握的拳头甚至有一拳锤向大理石台的冲动,他直视着镜子中的自己,粗喘声随着呼吸逐渐平稳下来,长期戒规森严的皇室不容许他有丝毫的闪神,他对黄铜镜掬了一把清水洗净,拿出昂贵的刮胡刀刮去新鲜的胡渣,勉强打起精神,束好领带,黑瞳又恢复成了一片清明。


    “二皇子,大皇子邀您去餐厅会客?”贴身侍卫轻叩门扉汇报。


    “会客?哪位客人?”顾势青声线如常。


    “好像、……是裴家的兄弟。”


    “呲…”刀锋冷落无情,一道并不小的划痕留在了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下巴处养尊处优的净白皮肤渗出一小串赤红的血珠。


    “知道了。”洗漱间门哗啦一声打开,顾势青冷峻的眉眼已瞧不出任何情绪了,一点微笑的瑕疵甚至只让他本就凛然高贵的气质更为绝佳。


    他在几名侍女的伺候下,开始穿戴那件象征皇室尊贵身份的金丝边罩袍。


    这件罩袍犹如一幅精致细腻的艺术品,选用最为稀罕的云锦缎为底,上面密密麻麻绣满了繁复华美的金色丝线图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其上,映射出熠熠生辉的光芒。金丝编织成的滚边环绕整个袍身,宛如流淌的金沙,将皇家威严与奢华展现得淋漓尽致。领口处精心镶嵌的宝石璀璨夺目,与袍身上的龙纹图案交相辉映,更显得庄重且神秘。


    虽配饰华丽程度略逊于,也不能僭越大皇子,即他同父异母的嫡长子——顾伊莱,未来当之无愧的王。


    但当他穿上这件华丽的金丝边罩袍,仿佛将千年的皇家气韵披挂在身,每一个细节都彰显出其身份的高贵与独特,即使内心仍受困于昨夜的困扰,外表上却已是无可挑剔的皇族典范。


    顾势青踩踏在皇宫内廷餐厅那条铺满厚重昂贵法兰绒地毯的路上,每一步似乎都被这柔软的织物悄无声息地吞噬,几乎察觉不到自己的步伐声响。这种静谧使得他忽视了周围的一切杂音,包括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就在他沉浸在思绪之中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突然如惊雷般炸开,迫使他瞬间警觉并迅速转身。只见一道疾如闪电般的拳影直奔他的面门而来,那股凌厉的杀气仿佛要将空气撕裂开来!


    尽管顾势青并非军官出身,但他凭借皇室从小严格的特训与实战经验,在生死攸关之际展现出超凡的应变能力。


    他身形疾转,试图向左侧闪避这一记足以致命的攻击,但对方出手之快、力道之猛,显然早已超越了他的预期。即便是他迅捷无比的闪避,那一拳携带的磅礴劲力仍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那线条刚毅、轮廓分明的下颌骨,痛楚瞬间传遍全身。


    正当危急万分之时,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划破了宫廷的宁静:“快住手!”


    随着那震慑人心的一声喝止,顾势青强忍疼痛,抬起目光,定睛细看面前之人。站在眼前的,赫然是裴娇的胞兄:此刻正铁拳紧握,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的中将裴锦。


    而在不远处,一位身材魁梧的大将正大步流星地疾速赶来,那便是威震朝野的裴家长子,上将裴照。


    刹那间,宫廷内的紧张气氛愈发浓烈。


    顾势青内心不禁一紧。


    瞬息间,数名训练有素士兵闻声而动,他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迅速赶到现场,手中长枪短矛齐刷刷地指向裴家兄弟,每一支武器都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气息,一切行动都在等待二皇子顾势青的指令。


    这位素来生活严谨到甚至有点刻板的二皇子,此刻心中涌起一阵异样的情绪,连愤怒的资格似乎都被某种深深的心虚所剥夺。


    他并未与裴家二人对视,而是平静地抚摩着已然肿胀的下颌骨,一丝皱褶也不曾浮现在他英挺的眉宇之间,声音低沉有力地命令道:“所有人退下。”


    “二皇子殿下?!”侍卫统领犹疑地望着裴家二人,忠诚与戒备之意溢于言表。


    “我说退下!”顾势青加重了语气,话语掷地有声,“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外泄丝毫。”


    随着他的命令,几名士兵立即有序地退出了现场,留下一片沉重的寂静笼罩着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


    “二皇子,您是不是心虚了?”裴锦语带嘲讽,那眼神犹如一条冰冷的毒蛇锁定猎物,锐利且无情,每一次犀利的注视都如同毒蛇蓄势待发,如若猎物不够敏捷,怕死要一招毙命吧。


    “裴锦,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裴照威严的声音适时响起,厉声制止了弟弟的步步紧逼。


    “那何时才该解决呢?”裴锦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冷笑连连,他那双深邃且略带阴郁的凤眸中满是对皇室的怨恨与不满。他以一种看待即将倒下的权贵尸体般的眼神凝视着,看似镇定自若实则内心同样波澜起伏的顾势青,言语间既有隐晦讽刺,又直截了当地诘问,“我们跟他们哪里不同?皇室习惯虚与委蛇、腌臜事做多了,难道就不能容忍我们这些军人偶尔的冲动和放纵吗?若是诉诸暴力能解决问题,也并非全然不可行之道。”


    只要一涉及到幼弟的事,裴锦便好像换了个人,那个素来以深思熟虑、八面玲珑、沉稳自持著称的裴锦,断然不会在刹那间情绪失控至此。


    只因为最近他久不在家,才一时忘记他从小将裴娇像眼珠子一样,小心翼翼的保护模样。


    裴照眉头紧锁,心中暗悔未早做安排,若预知今日情景,他定会提前与顾势青沟通妥当,然而此刻,一切似乎都已错过最佳时机。


    裴照郑重地向顾势青深深施了一礼,行一个严谨的军礼,面容严肃言语中却难见客套与敬意,只是场面上不得不为裴锦找补:“二皇子,万分抱歉。裴锦只是出于对亲人过分担忧而失态,其中确有隐情,您……”


    “我理解,宴毕之际,我会在大皇子面前,给予裴家一个公正的说法。”顾势青回礼之后,不顾脸上红肿,毅然踏入内廷。


    这时,顾伊莱满脸笑意地走过来,作为比顾势青年长三岁的兄长,他显得颇为尊贵非凡,一头金黄卷曲的长发熠熠生辉,皮肤白皙如玉透着淡淡的粉,一对湛蓝清澈的眼眸犹如宝石般明亮,身着一件比顾势青更为精致繁复的华美罩袍,更彰显了他的身份——大皇子的嫡长子,地位尊崇无比。尽管身高较顾势青矮上些许,但由于顾势青对他礼数周全,那份尊卑之别昭然若揭。


    顾势青之母是继室,并非出身高阶贵族,因此顾势青实为庶出;而顾伊莱则不然,他的母亲乃尊贵无比的比弗利公主,不仅是皇上首子,且为嫡出长子,其身份之尊贵,无可比拟。


    “大皇子午安!”


    两人相互行了贴面礼问候。


    “哎呀,你的下巴怎么了?”大皇子在靠近顾势青时,才注意到他下巴处的肿胀,不由得惊讶出声。


    “回禀殿下,是在洗漱时不慎磕碰所致。”顾势青面色坦然,眼神平静地回应。


    “天哪,这可真是!你的侍女们是怎么照顾你的?如此粗心大意,应当通通发卖、发卖!!!”伊莱故作嗔怒,那双碧蓝迷人的瞳孔闪烁着戏谑之意。


    “长兄……”顾势青微微苦笑,声音略显无奈,


    “纯属我自己不小心,切莫迁怒于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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