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奉天城之行,沈秋雁考虑了很久。等待太过磨人,与其呆在农场等待尘埃落定,不如主动出击。不管是信息还是武器,能握在手里的东西才令人安心。


    农场只留老弱实在不能让人放心,小树被留在了农场看家。祁鸿棠师徒和沈秋雁三人再加上五五组成了外出探索的队伍。


    由熟悉道路的沈秋雁领路,几人带好物资,驾驶着越野车离开了农场。


    沈秋雁开着车走在路上,五五独占副驾驶,后座俩人正分别坐在后座的两侧,向窗外看去。


    周海明一脸单纯地看向窗外:“这地方草场真宽啊,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奉天城啊?”


    坐在另一侧的祁鸿棠也时不时看看窗外,再时不时从后视镜偷偷瞥瞥前方驾驶位。


    “这边人少,走这条路应该安全点。”被偷看的沈秋雁淡定地接下话。


    当初将两人带来时,是从奉天城外直接由五五传送到农场的。周海明不怎么开车,没有发现距离上的不对劲之处。但祁鸿棠这家伙就不一定了,虽然他是晕着被带进来的,但晕倒之前的路应该是记得的。


    所以,沈秋雁现在还在带着两人在兜圈子,专门找些草场荒地钻,试图模糊掉车上人的方向和距离感。


    车外是窄窄的柏油马路,最多也就能容两车并行。道路两侧便是无边无际的草场,除了高高矮矮的草丛,没有任何标志物让人记忆。


    而且这种地方人烟稀少,不会遇到感染者。人多的地方感染者横行,选择这路合情合理。


    “再等一会就到奉天城郊了,那里工厂多但居民少,应该是进城最稳妥的路线。”沈秋雁补充。


    “好好好,真是麻烦沈先生了。”周海明激动地说。


    “对了周老师,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来着?”


    “奉天的疾控中心,按理说之前采的样本需要集中到那里去,然后一并送到京市。”


    照外面的情况,疾控中心未必还在运行,周老师这样本怕是送不到了,沈秋雁暗暗地想。


    没过多久,前方不再是无边际的草场。工业园区的厂房和蓝白铁皮外壳的仓库映入几人眼中。奉天原是个重工业城市,近几年产业升级,建了新的工业园,工厂旧址便荒废了。


    这里便是荒废的一处老工业区,很多工厂已经迁走,只剩寥寥几家还在运转。平日除了工厂员工很少有人来这地方,沈秋雁这才选了这条路入城。


    进了厂区,车子速度慢了下来,几人终于有空打量下周围的景色。


    草场变得极为奇怪,按说现在正是初春,绿草该正是嫩绿青翠的时候。


    但从远处看去,这里的草场却是灰黄的,而且地上还有许多形状可疑的土丘,土丘耸起,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


    不妙啊,沈秋雁停下了车,准备仔细查看一番这里的情况。


    显然祁鸿棠也有一样的想法,在车子停后便跟着一道下来了。周海明看着同步下车的两人愣住,但还是满脑门问号地跟了下来。


    沈秋雁和祁鸿棠一起从柏油路面离开,走向不太对劲的草地。


    草地该是松软的,青草该是柔韧的,但脚下却传来些微粘腻的感觉,似乎青草早已腐烂。


    “等等,别再靠近了。”祁鸿棠伸手抓住了沈秋雁的手臂,阻止了继续前进的脚步。


    “嗯?”分神研究脚下的沈秋雁抬起了头,前方的土丘赫然入眼。


    “嘶——”旁边的周海明倒吸一口凉气。


    刚刚在车上距离太远,几人只以为这是突起的黄土堆。凑近才发现,这竟然是垒起的感染者尸体。


    尸体已经高度腐败,黄绿色的液体渗出,相互粘连成一堆,外壁上勉强能分辨出人类的牙弓和眼球。


    “呕——”周海明伏下身子干呕了一下,被这骇人的景象弄得有些反胃。


    沈秋雁也想吐,不过是被熏的。蛋白质腐坏的味道比任何臭味都要令人讨厌些,还带着一股死气。


    旁白的祁鸿棠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鼻子不是自己的一般。


    就在这时,感染者堆成的小丘中心缓缓裂开了一条缝。几片叶子包裹着什么东西缓缓探出。


    渗出来的东西只能说勉强具有叶子的形态,它拥有着暗红色骨质的叶柄和脉络,脉络间填充着黏糊糊的绿色凝胶状固体,一点都不会让人怀疑它和感染者之间的关系。


    缓缓从小丘中心探出后,裹得紧紧的几片叶子散开了外侧的几片。叶片的正面,姑且可以称作正面,有一个鼓包,鼓包慢慢裂开,里面是一个有着w形状瞳孔的眼球。


    长着眼球的叶片向四面八方张牙舞爪的翻腾两圈,最内层的叶片终于展开,露出了裹得紧紧的内芯。


    这个内芯看上去就平凡多了,像那种可以展开的纸灯笼,有着层层的褶。


    一阵风吹来,朱红色的层层褶皱中飘散出灰色的烟雾,随着风吹向远方。渐渐的,草地上的其他感染者堆上也伸出了奇奇怪怪的枝桠喷出灰色的烟雾,散发到了空气之中。


    沈秋雁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另一只手臂被祁鸿棠拉着缓缓向后退去。


    几人不敢张口,尽力减弱自己的脚步声,生怕惊动这怪物。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没事的,它们不会动。”


    一个衣着破烂,满身尘土的男人握着一把铁锹走过来,重重的向探出来的奇怪花苞铲去。


    锋利的铁铲边缘没入腐肉,花苞上的利齿碰撞发出咯咯声,不一会便静止不动了。


    男人拔出铁锹,走向附近的几个同样的尸堆重复这动作。


    被铲断的花苞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不一会就变成了一滩灰烬。


    沈秋雁仔仔细细注视着这人。来人身材不高,比祁鸿棠整整矮了一头,略瘦长的脸上戴着无框眼镜。破旧的衣服能看出是一件灰红的格子衫,倒是不像工厂的工人。


    等将附近的花苞全部摧毁,男人朝这边缓缓走了过来,打量了半天,走到了年岁最大的周海明身前。


    “你们怎么这时候来?都快天黑了。”


    周海明抬头看了看天色,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距离,疑惑道:“这时候怎么了?”


    这人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你们不知道吗?”


    “什么?”


    “夜晚感染者怪物就自如活动了,待在外面会被咬死吃掉的。”


    “这……”


    几人这几天待在农场,晚上也是一片祥和,别说感染生物了,蟑螂老鼠都没见着。


    周海明不知作何回复,便尴尬地笑了两声:“出来的时候不巧……”


    那男人想了想问道:“要不要今晚来我藏身的地方避一避?”


    “这怎么好意思呢。”周海明此时还有些警惕。


    但接着那男人边说边示意地上:“这里就我和我妻子,其他想在晚上行动的人都在地里了。”


    周海明看了看地上的尸堆,又回过头看了看身旁的两人。


    沈秋雁多问了两句:“我们想要入城,这地方能通吗?”


    “能通,不过只见从里往外跑的,不见从外向里走的。”男人又补充道,“不过今晚怕是不行,这地方盘踞着好几个怪物,先跟着我来避避吧。”


    沈秋雁和祁鸿棠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神里发现了犹疑。


    自己这方三个大男人,对方邀请的这么坦然,有些奇怪,但是……


    现在日头已经快要落山,若是这人说的是真的,那么危险确实很快就要来了。


    “麻烦你了,我们叨扰一晚。”


    “不麻烦,互帮互助嘛。”男人摆了摆手,“我叫罗兴,跟我来吧。”


    沈秋雁跟着这人走向了工厂的建筑内,里面果然空空如也,一个人影都没有。


    路上周海明边走边聊:“刚刚的那植物是怎么回事,铲掉没有问题吗?”


    “留着才是大问题,那植物喷出来的灰烟全是病毒。”罗兴露出苦笑,“铲除还好一点,感染势头能慢一点。”


    周海明则是扼腕,懊悔刚刚没有对那东西取样。


    没走几步,一座还算新的工厂出现在了几人眼前。这工厂大概不久前还在运转,铁门尚未锈蚀,确实是附近最适合充当庇护所的位置了。


    沈秋雁扫了一眼门口破碎的玻璃窗内,地上布满了着花花绿绿的包装袋,还有散乱的货架,似乎是一个小商店。


    不过这商店里竟布满殷红血迹,说不上来是感染生物毁掉的还是被人洗劫了。


    “这个工厂的房子墙壁最厚实,我和我老婆现在都住在这里。”罗兴停下了脚步,向里面指去。


    话刚说完,一个裹着灰色长裙的女人抱着襁褓走了出来。灰色长裙上沾满了灰尘,女人的头发也十分散乱,但这一点都减弱她脸上温柔的笑容。


    “汪——汪——”刚刚从下车后便很安静的五五突然对着那灰袍女人叫了起来,沈秋雁赶紧紧了紧手里的牵引绳。


    “小敏,你怎么出来了?”罗成走上前去,并未在意发出叫声的五五,而是将妻女又拥回了身后的房子。


    沈秋雁大为吃惊,那襁褓非常小,看大小判断孩子应该不超过1岁。这时候带着婴儿,真是不容易。


    将妻女送回的男人复又折返,“见笑了,孩子还小,吵醒了很难哄好。”


    日头快要落下,四周的草场在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又什么东西潜藏在荒废的建筑里,向这里窥视。


    “再不躲起来,感染生物很快就要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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