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宁与慕宛儿也随之福了福身,齐声道:“父亲,母亲。”


    崇德候微微颔首,微眯着眼扫视了两个女儿后,目光停留在养女身上:“回来便好。”


    他细细端详了养女一番,发觉她身型虽同从前般单薄,却并未像他想象中的病弱憔悴。


    相反,那双眸中还似乎比从前在侯府生活时,多了丝生气。


    慕安宁轻轻应了声,心中却毫无归“家”的喜悦之情。


    她心底隐隐猜出,此次兄长接她回侯府,必是养父的命令。


    只是…究竟出于何种原因?


    许氏的态度与往常有些不同,并未先与一双亲生儿女说话,反而对养女做足了慈母姿态,温柔道:“安宁,母亲知道这一月你属实受苦了。”她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那桩事便当作一个误会,往后你且将它忘记。”


    其实,慕宛儿早已与他们解释过落水一事的原委,只是无人肯相信那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慕安宁的羽睫颤了颤,却不欲再做任何争辩。


    即便她想解释,怕是也会有那怪力出现,阻止她道明真相。


    崇德候给三个儿女赐座后,轻咳一声,似是在掩饰那丝一闪而过的尴尬。


    他抬手示意门外的下人将人带进来,分毫没理会许氏难看的面色。


    坐在离崇德候夫妇最近的慕归凌双目微凝,敏锐察觉到今日父母之间的诡异氛围。


    一时间,周遭静谧无声,唯有慕宛儿的心声在慕安宁耳边回荡——


    【救命,我是真的不想见到那对黑莲花姐弟!!】


    【每次跟他们过完那弯弯绕绕的对手戏,都得缓上好几天...】


    慕安宁眉心轻轻动了动,刚生出的一丝好奇,便在下一刻被揭露。


    门外,有三个人被小厮领着走进正厅。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保养得宜的年轻妇人,身穿淡绿绸衫,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低眉顺眼的模样,宛若一朵含羞待放的娇花,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而她身后跟着两名身形优越的少男少女,面容极其相似,显然是一对龙凤胎。


    少年满面天真无邪,而少女则是俏皮动人。


    慕归凌冷眸中难得有一丝讶异,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确定了那三人的身份。


    原来世间男子都是如此,就连他的父亲也不例外。


    难怪...裘月影说什么,都不肯轻易相信他的承诺。


    崇德候望着那妇人,眸中是前所未有的轻柔:“芸娘,过来,莫要生怯。”


    慕安宁心头隐约猜出了半分,下意识望向许氏,只见她面带端庄的浅笑,但手中快要捏碎了的帕子,却将她此刻的心情暴露得一览无余。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这老爹都这把岁数了,也不害臊!】


    慕安宁垂眸忍住笑意,心底却暗自赞同慕宛儿。


    崇德候与许氏成婚的这二十几载,感情虽然算不得多深厚,但也算相敬如宾,从未纳过一个妾室。


    而今怎的无中生出一位小妾?


    慕安宁稍稍侧眸,只见那被唤作“芸娘”的妇人正款款而行,柔顺地向位于主位的夫妻二人行礼:“妾给侯爷、夫人请安。”


    而她身后的少男少女也乖顺地福了福身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崇德候微微颔首,严肃的面庞竟透着一丝罕见的慈爱,招手将一双儿女叫到面前:“景锐,景悦,这是你们的兄长与两位姐姐。”


    见那对龙凤胎向他们看过来,慕归凌忽而蹙起眉,冷声道:“父亲,这几位是?”


    慕宛儿也眨了眨眼,面带好奇地打量了三人一番,故作疑惑道:“父亲,这俩人为何唤您父亲呀?您不是只有我、兄长与姐姐三个孩子吗?”


    崇德候原本听见长子主动询问,那素来端肃的面容便阴沉了几分,在听见慕宛儿此番言语时,变得更为难堪。


    他本以为无需过多解释,却没料到自己这双儿女会直截了当地问出,不顾及他的老脸。


    在崇德候面色微凝间,立在芸娘身后的少女,蓦地笑意盈盈道:“这位便是二姐姐吧?”


    她来到侯府不过三日,便已将府中大大小小的状况了解了个遍,也知道于她威胁最大的,便是崇德候的这位亲生女儿。


    而坐在慕宛儿身旁的慕安宁,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芸娘赶忙拉住女儿,轻声训斥:“景悦,你父亲还未开口!”


    少女嘟了嘟唇,隐下眼底的不满。


    而崇德候说了声无妨后,便同兄妹三人简洁介绍了几人。


    这对双生姐弟分别名唤慕景悦与慕景锐,今年便要十四岁,由芸娘一人抚养长大。


    三日前,芸娘因为江南瘟疫走投无路才被迫寻到侯府,而崇德候也这才得知,自己竟还有一儿一女。


    慕安宁暗暗心惊,这俩姐弟竟与她相差不到两岁。


    那时的许氏,因为刚生完孩子,身子还十分虚弱,而养父竟...


    芸娘犹疑半晌,从袖中拿出三个荷包,怯生生道:“妾给大公子,大姑娘与二姑娘准备了些薄礼。”她含蓄一笑,先将东西递于慕归凌。


    然而就在下一刻,慕归凌直直站起身来,没有看那年轻妇人,而是朝着崇德候与许氏道:“儿子忽而想起还要去一趟大理寺。”


    说罢,没等崇德候准许,慕归凌便径直走了出去。


    崇德候显然没料到长子会目无尊长,顿时面露愠怒。


    许氏赶忙在丈夫发怒前,替长子说话:“侯爷,归凌去了梧桐城好些时日,定有很多事务要处理。”


    芸娘见崇德候并未替她说话,垂下眼似是有些委屈,随即又勉强换上一副笑脸,看起来脆弱至极。


    慕宛儿眼见她又要装可怜,猛地将她手中的香囊收了过来:“姨娘这香囊怪好看的,那宛儿便收下了。可是姨娘亲手缝制的?”


    芸娘一愣,轻轻点头后,又将手中另一个香囊恭顺呈给慕安宁。


    待慕安宁接过香囊,慕宛儿似是不经意道:“咦?怎的姐姐这个香囊的做工,看起来比我的粗糙了许多?”


    芸娘心内突地一跳,眼神闪了闪,正想着该如何作答,便听慕景悦脆生生道:“实不相瞒,二姐姐,这是景悦缝的。”她回身朝着慕安宁腼腆一笑,致歉道:“景悦未曾学过女红,故而做得有些粗糙,还望大姐姐见谅。”


    【真能编!!分明就是看我女是假千金,故意区别对待!】


    慕安宁淡淡一笑,觉得有些新奇:“妹妹有心了。”


    从前侯府只有两个孩子,所以她并未经历过内院的明争暗斗。


    而慕景悦才这般年龄,竟如此能说会道。


    芸娘望向立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小儿子,蹙了蹙眉:“景锐,怎的愣着?”


    慕景锐眸中闪过一丝幽暗,随即换上无害的神情:“大姐姐与二姐姐着实是貌若天仙,弟弟一时看痴了。”


    【这小黑心莲演技可真好,要不是知道他日后会怎么帮他姐姐害人,我还真相信他是被本小姐的美貌惊到了!】


    合着这母子三人就没一个好的?


    慕安宁抬眸与慕景锐对上眼,那双黑润润的眸中,似是真的盛满了对姐姐的仰慕之情。


    崇德候见几人认识得差不多了,便让他们回房歇息,独独留下了慕安宁一人。


    他肃然道:“安宁,既然你已回府,三日后为父与你母亲便会为宛儿补办及笄礼。”


    慕安宁点了点头,确实该补办了。


    如今已是四月初头,距她们二人的生辰已然过去了近半年。


    崇德候抚了抚长须,继续道:“你作为她的长姐,明日便随你母亲去安庆王府送请帖。”


    听见安庆王府几字,慕安宁婉声拒绝:“父亲,安宁今日身子抱恙,明日怕是去不了。”


    崇德候只觉她在为此前搬离侯府一事怄气,给许氏使了个眼色。


    许氏立即会意,笑道:“安宁,王妃同我念叨了你好几次了。”


    她此番言语中难得带着一丝真心。


    有了那狐媚子的一双儿女做对比,她立时觉得养女顺眼多了。


    慕安宁秀眉微蹙,有些不解,他们为何只字不提她与顾淮之解除婚约一事,反而要她去王府拜访。


    她心念一转,想到或许他们在等她自己识趣提起,便掷地有声道:“父亲,母亲,安宁自知没资格同顾世子成婚,自愿与王府退亲。”


    许氏愣了愣,嗔道:“你与世子佳偶天成,怎的就没资格了?”


    其实这番说辞连她自己都不信。


    上京谁人不知,顾世子目中无人,尤其不将那围着他打转的未婚妻子当回事。


    慕安宁见二人仍未松口,婉声道:“安宁知晓父亲母亲的为难之处,既如此,明日安宁便同母亲去王府说清。”


    崇德候见她追着不放,语气不容置疑:“安宁,你若明日不愿去送请帖就罢了,但此事莫要再提!”


    慕安宁知道养父说一不二的脾性,只能闭了嘴。


    虽不知他们为何一反常态,一心阻拦她与顾淮之解除婚事,但她心中却是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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