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烈阳高照, 松柏树下有松鼠爬,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松鼠吓得慌张爬上树干, 叶子簌簌落下,打旋在半空中, 落在匆匆忙忙要外跑的江絮雾肩膀上。
她?气喘吁吁,鼻尖有汗珠滚落,美目含着惊恐的害怕, 时不时往回看,见到没人追上来, 江絮雾提起裙摆, 继续往前跑。
也?不知跑了多少。
天色逐渐变黑,她?嗓子嘶哑发不出任何话, 手指骨节惨白像是涂抹了白铅, 脚上穿着高跟鞋,跑起路来阻碍她?的行动, 可望着森林地面的碎石头还有凹凸不平泥土地。
江絮雾顾不上其他,只想快点?往前走。
快点?,再快点?。
身后不知何时有一只彩色蝴蝶跟随她?的身后, 江絮雾注意到, 却?并未在意。
哪怕她?的脚因为逃跑起了水泡;哪怕她?的小腿被树枝划出血;哪怕体?力已经支撑不下去?。
她?都不敢停留下去?,眼前一望不见底的森林,犹如自由的港湾, 她?的眼前忽然闪过港口的挂着白帆的船,还有穿着水手服的船手, 四周散发海的气息,面前浮现蔚蓝的海面。
江絮雾脚步疾快, 正要继续往前走,身后传来犬嚎的声音,顷刻间,她?脸色煞白,侧身看过去?。
见到男人坐在黑皮轮椅上,身后跟着几名?彪形大?汉,见他手上戴着黑皮手套,牵着流着口水的凶狠的猎犬。
他穿着定?制的西?服,面容无一不出色,在睨向?江絮雾的一瞬间,他唇角上扬,收紧束缚猎犬脖颈的项圈锁链,温声道:“阿絮,这是你逃跑的第四回 了。”
“乖,过来。”
江絮雾面色煞白,寒风掠起弧形的裙摆,纤细单薄的身子,仿佛被人可以?轻易可以?折断。
这是她?第四次想逃跑,最后披着他的西?装外?套,回到了私人岛屿的别墅内。
裴少韫一点?都不害怕江絮雾逃走,亦或者说,将江絮雾带回这里。
他做好要跟她?永不分开的打算。
岛屿四面环绕海水,更别提岛上还养着十几只猎犬。
甚至——
裴少韫望着锲而不舍跟在江絮雾身后的蝴蝶,不多时,蝴蝶飞走,一早候在走廊外?的医生,进来为她?看腿上被刮伤的伤痕。
后来,卧室内万籁俱寂。
江絮雾坐在床上,裙摆随着坐下,露出纤细的足弓,还有莹白的脚踝。
小腿根部?隐隐约约露出,她?晃动着小腿,肌肉匀称得莹白,一下又一下。
裴少韫睨向?她?,余光用审讯的目光,一寸寸,丝毫不腻,晦暗深沉。
“这次,为什么要跑呢?”
江絮雾听到意料之中的话,听他语气平和,双指松开,“我想见哥哥。”
“上次不是视频电话见过吗?”
“不一样。”江絮雾激动地看他,“这几年你一直把我锁在这里,我连朋友都没有几个,每次跟以?前的人联系,都要盯着,甚至我跟别人上网,你都查看我的聊天记录,裴少韫,我真?的受够了。”
起初裴少韫还不这么过分,可随着他的占有欲加强,他就找老师亲自来给她?上课,她?大?学的课程基本都是在家由老师教,毕业后,他就迫不及待将她?送到这里,与身边人都不能再次接触,至于?网络接触,也?是前年,她?用自杀才换得他同意。
但这几年,她?全身疲倦,说完这些,她?埋头痛哭,为未来的命运无法挣脱,绝望流泪。
要是那年没有去?应聘他的生活助理?,她?的生活是否跟如今完全不一样。
江絮雾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她?好累,四肢无力,哪怕裴少韫靠近她?都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
花瓶从茶几上摔下羊毛毯,桌椅都跌倒在地上。
江絮雾的人生随之崩塌,抽泣声被吞咽,无力阖眼,想要避开他强制地占有。
可他不容置喙,力度加重。
“放过我好不好。”
江絮雾不断抽泣,裴少韫心?底抽了一下,随之他轻笑道:“不能。”
我们要生生死死在一起。
死了都要永远在一起。
不会有人分开我们。
他愉悦笑出声,幻想他们能永远在一起的画面,而后抚摸她?战栗的手,温柔地提醒,“你别忘记了,阿絮,一年前,你为了逃出去?,从四楼阳台差点?要摔下去?,是我最后拦住了你。”
“但是这条腿,是你付出的代价。”
因为那件事,江絮雾亲眼看到男人摔下去?,双腿再也?不能走路,只能一生依靠轮椅。
如今再度被提及,江絮雾双目歉意,痛苦得不敢说任何话。
裴少韫吻上她?的泪水,揉捻她?柔软,再度吞没她?。
这次连带她?的痛苦,都要吃进去?。
裴少韫不会告诉她?,那天他其实抓稳了栏杆,望着她?担忧惧怕的面容。
他生出一个念头,如何不让爱人离开你, 那就永远心?怀歉意。
他松开了栏杆,用腿的代价,换取了两人如今的结局。
墙面上的时针规规矩矩转动,指针不知何时停留在七点?。
床上的女人眉眼间多了愁容,轻轻一簇,犹如上了年纪的檀木香料,用火一点?,醇厚的香味席卷鼻尖。
江絮雾身上的睡袍是真?丝,她?习惯起床,先去?浴室洗澡洗漱,再回到卧室掀开窗帘。
米白窗帘下的穗子轻轻晃动。
一只燕子飞跃在蔚蓝天上,轻盈敏捷。
江絮雾趴在窗边,后知后觉,才想起裴少韫。
两人纠缠了很多年,她?也?懒得折腾,两人倒也?相处和谐,可是他现在去?哪里了?
江絮雾穿着毛茸茸的拖鞋,踩在木质地板,风中传来花香和风铃声。
她?走到玄关处,见到裴少韫坐在轮椅上,从走廊尽头的花园一侧出现,怀里是刚摘的粉蔷薇,一束又一束,与他格格不入。
男人逆光,朝她?送出粉蔷薇。
“阿絮。”他温柔一笑。
墙上的指针再度转向?,一切犹如走马灯光,江絮雾忽然一阵眩晕,回神后,发现自己枕在游廊下的阑干,湖面有鱼溜走,激起涟漪。
她?恍惚撑起身子,见身上披着圆领长衫,衣裳嵌着梨花的绣纹,还有淡淡的浅香,一眼望去?,阶柳庭花,江絮雾慌神,耳畔听到男人温声道,“你怎么在这里小憩。”
顷刻,她?的身子被人打横抱起,送入了内阁暖房。
江絮雾清醒了几分,见到男人满头白发,不禁长叹一口气。
“我做了一场梦。”
裴少韫饶有兴趣道:“什么梦。”
“忘记了。但是梦里的你很讨厌。”
江絮雾不假思索道,引得男人轻笑,两人穿过月牙洞,屋檐的六角灯摇曳,树梢的野鸟叽叽喳喳不停。
“梦里的我令你讨厌,那你岂不是讨厌死我了。”
江絮雾想到梦里光怪陆离的一切,故意为之,“对,梦里的我讨厌你。”
“不过你死缠烂打,我后面还是跟你再一起了。”
“是我的荣幸。”
“不要脸。”
两人小声的嬉闹声被东风四面八方散开,庭院的花苞们悄无声息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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