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漾靠坐在柱子旁，书包摆到旁边，手里抱着一本素描本涂涂画画。认识她的人路过都不敢凑过来，反倒格外清静。
小时候受母亲的影响学习绘画，但并不打算走艺考道路，只把它当做兴趣爱好。比如上课摸鱼的时候，打发时间很好使。
时间一晃就过去三十分钟，倪漾从画本中抬头，实现穿过花坛看到行人道上的学生逐渐稀少，估摸着，傅眀霁是不回来了。
上学期倪漾的追求模式十分霸道，结果适得其反，让傅眀霁见到她就躲，这学期她吸取经验，攻势温和不少，起码让傅眀霁主动说出“考上同一所大学就在一起”的承诺。
她能感受到傅眀霁态度的转变，但那来得太慢太慢，以至于她的兴致消减不少。但若叫她放弃，倪漾脑子里首先冒出来的想法就是不可能，在没有得到之前，她怎么能轻易放弃。
反正距离高考还有两年，大不了跟傅眀霁慢慢玩呗。
倪漾拎起素描本抖了抖上面的碎屑，把东西塞进书包准备离开，听见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渐近。
“许闻洲？”倪漾抬头就看到沉默的少年迈上阶梯，走进凉亭，“你怎么在这？”
许闻洲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只知道倪漾被放鸽子，所以不由自主的来到这里，并没有想好用什么样的借口。
慌忙无措指间，他想起那张龙飞凤舞的纸条，于是递了出来。
倪漾拎起纸条在空中晃了晃：“喔~这么快就催债来了？”
“不，不是。”许闻洲从来没那样想，“本来就，坏的，不需要，赔。”
“就算不赔笔还要赔衣服。”倪漾把“债务条”还给他，“今天本小姐有空，正好去逛逛街。”
最终许闻洲还是被迫跟倪漾来到商场，因为倪漾说：“我倪漾说要赔的东西就一定要赔，要么你跟我去商场自己挑，要么我让人买个十件八件送到教室，让大家一起帮你挑。”
倪大小姐壕无人性，后者会造成什么样的场面，许闻洲想都不敢想。
路过一家手机品牌的官方线下店面，倪漾调头进去挑挑选选。销售员热情上前为她介绍，五花八门的功能信息太多，她抬手示意暂停，直接说：“你们平品牌最新上市的那款在哪儿？”
销售员的看她的眼神更加亲切，眼角都笑出深深的褶子来。
玻璃柜下摆着四色新款，红白黑蓝，倪漾盯着蓝白黑三色犹豫，回头朝默不作声的许闻洲勾勾手：“选一个颜色。”
许闻洲手指倒指向自己，倪漾点头表示确定。
虽然不知道原因，许闻洲还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指向黑色。
有人帮忙做选择，倪漾眼睛一亮：“就买这个。”
她花钱从不看价格，一下就刷掉许闻洲要攒很久才能存起来的金额。
店员将手机打包，笑容满面地递到倪漾手上：“这是您的手机还有发票。”
倪漾瞟了一眼发票，顺手把装手机的袋子塞到身旁的男生手里：“拿着。”
许闻洲猝不及防，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不，不能收。”
倪漾歪头盯着他看，狡黠的双眼眨了眨：“你在想什么？我只是让你帮忙拎一下。”
知道许闻洲误会，她边走边说：“摔了倪耀祖的手机，总得赔他一个。”
摔坏弟弟的手机，倪漾从来没打算把那件事糊弄过去，只是二叔说倪耀祖最近沉迷游戏，成绩下滑得厉害，故意借此机会敲打敲打他。
许闻洲恍然大悟。
“那天，谢谢。”
“哪天？”她明知故问。
“前天，你在，楼梯上，帮我。”倪漾的出现或许是偶然，但从她打掉倪耀祖的手机来看，她对他做了一件好事。
倪漾今天的心情似乎还不错，愿意跟他多聊几句：“你口吃也不是很严重嘛，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治不了？”
“不，不知道。”因为怕花钱，所以从未尝试过。
倪漾单肩挎包，步伐轻松：“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许闻洲摇头说：“没，看过。”
“为什么不看？”她似乎打算刨根问底，而答案是却是对方所避讳的。
许闻洲薄唇紧抿。
他并不耻于对外承认自己的家庭，只是面对光鲜亮丽的倪漾，总想把所有不够好的一面都藏起来。
“算了，我对你的事情也不感兴趣。”倪大小姐抬了抬下巴，指着对面那家店，“看看里面的衣服，有你喜欢的不？”
明亮的店铺外挂着设计精美的英文logo，即使没有亲眼看见衣服也知道里头的东西价格不菲，许闻洲握紧拳头，脚底像生根一样定在原地。
他不能进去，那是不属于他的世界。
“没有吗？没有再换一家。”倪漾转身就要继续前行，许闻洲忽然拽住她手腕。
倪漾微眯起眼，“你越界了。”
“对不起。”脱口而出的道歉十分流利，许闻洲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松开手，“那件衣服，不，不值钱，我，不要了。”
“不行。”倪漾态度明确，“我都说了，不喜欢欠别人的。”
许闻洲深吸一口气，试图跟她解释，两者之间的价值差距甚大：“批发市场，的，衣服，便宜。”
倪漾拧起眉头：“难道你要本小姐陪你去那种廉价的地方？”
“不是。”他的意思是说，那件便宜的衣服根本不值得她如此费心思。
倪漾的耐心快要消耗殆尽：“许闻洲，你真的很难搞。”
很显然，这个话题再扯下去，倪漾就要暴躁了，许闻洲急中生智：“如果，真的要还，你，你请问，吃，吃顿饭吧。”
“你确定？”
“嗯。”这是许闻洲目前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解决办法，平时大家互相帮忙欠人情什么的，都是用一顿饭解决。
但很快，许闻洲又后悔了，因为倪漾带他来的这家餐厅消费金额也不比一件外套低。
这家餐厅是景阳最出名的五星级餐厅之一，靠窗的位置能欣赏城市最美的夜景，来着消费的人经济实力都不俗。
几位穿着华贵的太太围在一起聊天赏景，其中一位被称为钱太太的女人滔滔不绝，几乎能接住其他人的每一句话。
钱太太喝口茶，意外瞥见屏风外新来的那桌年轻人，连忙招来周兰心：“你看那边，是不是你家倪漾？她怎么跟一个男生在一起？”
周兰心显然也感到意外，但很快调整过来，解释道：“那是她的家教老师。”
“家教老师？看起来年龄很小。”印象中，她们给孩子找的老师其实二十岁往上，而许闻洲看起来还没到那个年纪。
周兰心说：“的确小，那是漾漾的同班同学。”
“什么？”钱太太睁大了眼，“找同班同学当家教？你跟岳明怎么想的。”
周兰心无奈叹气：“没办法，是漾漾点名要的。”
“你可注意点吧。”钱太太看着两个年轻人在那儿把菜薄推来推去的暧昧样子，不禁摇头，“现在的孩子早熟，一个两个都在学校谈恋爱，最后连学都不想上了。”
周兰心一副信任的口吻：“不会的，我们漾漾不是那种孩子。”
钱太太口无遮挡：“你就是太放心了，她毕竟不是你亲生的，很多话不会跟你说。”
周兰心脸色微僵，缓缓放下手里的水杯：“你们聊，我去趟卫生间。”
周兰心走后，旁边一直没搭话的妇人才提醒钱太太：“你这嘴也太快了，兰心本来就敏感，你说这话多伤她心。”
“那我也是为她好的嘛。”钱太太也意识到自己话不对，碍于面子不想承认错误，“况且我也没说错，毕竟不是亲生的，所以才懒得关心。”
“兰心不是那样的人，她对倪漾多好啊。”像平时她们出去旅游啊，参加拍卖会什么的，周兰心永远会给倪漾准备一份礼物，这是许多亲妈都做不到的程度。
起初周兰心嫁给倪岳明，这圈子许多人都看不上她，后来周兰心一点一点收拢人心，宽容大度的性格更是让人称赞。
“唰唰——”
洗手池前，周兰心把双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因为保养得当，四十几岁的手看起来跟二十几岁没什么两样，但她仍然觉得脏，特别是倪岳明送的那枚素银戒指最碍眼。
明明她差点也能拥有自己的小孩，就因为后来那场意外，她这辈子都无法成为真正的母亲。
干净的流水冲刷在指间，周兰心试图拔出戒指，却因为佩戴时间太久，无法轻易挣脱。
也好，只有一直戴着它才能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倪岳明的背叛。
时间差不多了，周兰心擦干手指，重新整理好仪容才款步姗姗地走出去。
返回座位的角度能够清楚看到倪漾跟许闻洲坐在一起用餐，旁边那桌的小孩用手推动着屏风隔板。
谁也没有注意。
谁也没有在意。
顷刻之间，意外发生，屏风朝着倪漾所在的方向直直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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