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恒带着乌须往回走。
乌须见世子一边走,一边低头看腿上的荷包,乌须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要说不说,这个纪小娘当真是个妙人,妙手,做的东西总是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新鲜感。
不管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都有些与与众不同。
和小书呆玩的时候,乌须就见小书呆身上穿的褂子和裤子,裤子两侧还有兜兜,可以把手插进去,还能揣东西,外面看不出来,褂子上也有兜,木制的方扣,直接扣在衣服上。
他还多瞧了好几眼,这纪小娘子把这个小弟养得得极好,一看就是亲手做的,做便衣,做鞋子,绣荷包。
这个荷包也跟别人绣的不一样,怪不得世子喜欢。
可怜世子长这么大,身上的东西没有一件是母亲或亲人做的。
他看着眼热想要,也是人之常情。
还好纪小娘子给小弟多做了一个,给了世子。
荷包是矮胖的两节小竹子,用嫩绿色的布缝制,竹节是深绿色的线细心绣制,做出了竹节的样子,惟妙惟肖。
而且做的也不是圆状的竹子,圆滚滚的荷包放在身上,总是滚动它不方便,这小娘子巧思。
她做成一半的样子,似用刀劈开,一半的竹筒,一面是圆的,一面是平的,平整一面靠着衣衫,圆筒一面向着外面,这样子不但戴起来稳,也不影响美观。
两节矮墩墩的竹子旁边还有竹叶形状的三片竹叶,很是精致,有童趣。怪不得世子一眼相中了,非要跟她讨这荷包。五十两银子,都能买个大件的绣品了。
实在是满满的都是做姐姐的细心与喜爱,做出来的物件。
看着就动心。
平整一面也没空着,绣了几根竹子,一丛竹叶,漂亮得很,底料是浅绿色布面,绣得是翠绿竹子,布色也漂亮。
世子一路上拿起看一看,又放下,又拿起看看。
乌须也探头看了好几眼。
就像那小娘说的,带着喜爱,用心做出来的东西,就是让人百看不厌,越看越耐看。
瞧瞧那小竹子绣的直冒灵气,灵动可爱,上面还绣了两句诗。
该说不说,到底书香门第出身,纪姑娘的字是相当不错的,柔中带刚,刚中有柔,刚柔并济。
绣的字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光看着就有力量!应该是形容竹子的。
世子似乎也挺意外,品了下,轻轻念了出来。
纪樱绣这两句,是想让小书呆像竹子一样,有坚韧不拔的君子之风,当然诗也不是她做的,在这个架空的年代,她穿来的世界所有的诗词在,这边都没有,她也没打算卖诗。
当然,她也说过,赚钱的方式有很多,一千两她若想凑,还是能想办法凑出来,但不到山穷水尽,她不想这么干,剽窃终归不是正道。
如今有了金手指,她就更不会想这些东西。
乌须以为是纪姑娘写的。
而且这字写得确实好。
能不好吗?纪樱这几十年的技能,练得可谓是样样通。
穿来前的世界,小时候的她就是少年宫选手,拿画笔,跳芭蕾,书法,外语,体操真是饱受折磨,最后就剩下三门,画画,跳舞,书法,一直没扔下,后来穿过来,跟着秀才爹,闲时也悠哉地习了十几年字,自然比一般的小姑娘有水平,而且她字的风格融合古今,别具一格。
裴衍恒爱不释手摆弄着那只可爱的、憨态可掬的竹节荷包。
荷包下面是一束浅绿色穗子,配上世子这一身青色学子制服,竟然相得益彰,与世子的气质也十分匹配,合适的很!
“可惜了纪姑娘这份才气,若生在京城,进女学也不差多少……” 乌须望着这手绣工,这手字,书画方面亦是不俗,可惜命运不济,生在了寒门,双亲皆亡,还要供着一个要科考的弟弟,他摇了摇头。
这纪姑娘,也算是才女一个,怀才不遇。
裴衍恒将竹子荷包又放了回去,他慢悠悠地背手道:“……女学的学子那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大家闺秀,再不济也是各地名望出众的才女,她?恐怕连马都不会骑,她这点三脚猫的工夫,也就画工与绣尚可,其它一窍不通,进了女学,不出三日,就要被人给打发出来了……”
这京城贵女圈子,也不是那么好融入。
乌须立即道:“世子爷说得是,不过就算有机会进女学,纪姑娘恐怕也不会去的,她还有小弟要照顾呢。”
“哼!”裴衍恒哼了一声,不说话了。待二人返回国子监,正好路过女学。
只见一群女学的学生穿着上白下青,窄袖斜襟短衣襦裙女学制衫,手里提着木箱,三三两两,说说笑笑,从学堂出来,各回各家。
因明日端午,女学这一天也休沐,放学子归家团聚。
这两年,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世子脸色就阴沉,心情不好,今年也是,他并没有急着回府的打算,晚上仍在国子监住一晚,明日再回府。
裴衍恒抬眼看了下那群女学子。
叽叽喳喳的。
以前,他不像其它学子一样,爱趴女学门口,或墙上望着女学的学生两眼发亮。
他甚至疑惑这有什么可看的?不觉得有趣。
但今天他突然感觉到了其它学子的乐趣。
他发现,如果这些三三两两的女学的学生里多了一人。
如果她……真的穿上女学的冠服,进入女学中,此刻跟她们一样提着书箱,从女学出来,与人回眸浅笑,说说闹闹,裴衍恒瞬间就感受到了其它学子看女学的女生时,眼睛发亮的那种感觉了。
原来不感兴只不是是里面没有让他在意的人,一旦有这个人,那些觉得无聊的事,瞬间就有了浓厚的兴趣。
……
纪樱搬过来后,与前后邻居处得挺好,邻居也都知道她家里有个弟弟十岁便考上童生,明年下场考秀才,有户邻居家里有个六岁儿子在书塾启蒙,家中都有学子,所以关系也就熟络起来。带动着其它邻居也纷纷向她表示友善。这几户有旁边米铺人家,还有一个做车马行生意,一个布庄的,都是些掌柜小老板,小生意人家。
端午知道她一个人带着弟弟过活,几户人家一大早给她送来红皮鸡蛋,还有家里做的肉粽,以及艾草做的糯米蒸团,东西不多,表达交好之意。
收了礼肯定要回礼,端午当天她也忙碌地蒸了一锅咸蛋黄绿豆糕,与一般的绿豆糕不同,里面她加了蛋黄,吃起来比较香,做好了,她就用油低包上,六块竖着包成圆筒放作一包,备了四筒,打算挨户回礼。
让吃完午饭的想睡觉的小书呆在家里午睡,她将大门锁好后,取了绿豆糕向邻居家走去。
其中一户,夫妻两人正在小声争吵。
“……你这死鬼!我不让你赌,你非要赌!就跟中了邪一样,总说能回本,能回本!现在好了,车马行都被你赌出去了,天杀的!你还欠了那么多债,人家就要收咱们的房子了,大过节的你让我和孩子几个去哪儿住,好好的家被你赌得什么都没有了,我和孩子都不要活了,呜呜呜……”
“别吵了!”一个三十多岁憔悴的男子,赌了一宿的样子,衣襟有些凌乱,眼底有着血丝,绸缎衣服用一根小带子系住,狼狈不堪地蹲在地上。
“……我偏要说,天杀的!这房子当初买下花了一千三百两啊!你就押了八百两!还欠人家五百两,这日子怎么过啊,你就是把我娘几个都卖了也不够……”妇人呜呜咽咽哭起来。“卖了!”愁容满面的男人, 本欲要发火,听到卖了两个字,顿时一怔,想到什么,眼前一亮。
他急声问妇人:“别哭了,后面住的那户昨日家中来了两人,你可知道是谁?”
妇人抹着眼泪又气又怒:“如何?你看上了那小娘子?你死了这条心吧,那小娘子有个小弟弟,明年中了秀才可就是官身……”
“什么官身?不就是个秀才吗?再说了,现在不是还没中吗?”谁知道能不能中。
察觉到丈夫语气不对,“你想干什么?”
之前男子像没头苍蝇一样,如今仿佛找到出路般眼前一亮:“……我瞧那小娘子长得貌美,青楼的人也曾来咱车马行买过马匹,我与她们打过交道……他们那边,若有那上等货……送过去能给出……这个数!”
妇人瞪大眼睛:“一千两?”
“卖一千两,我们的房子就保住了!赔他们八百两,还余二百,到时你细软首饰卖一卖凑个五百两这债也就还上了,我以后肯定再也不赌了,只跟你好好过日子,养家糊口,车马行没了,咱以后再找个赚钱的营生……”
“可是……可是那纪姑娘……这怎么行啊?”
“难道你要看着我被赌坊的人追债,打断手脚吗?我可告诉你,我要是还不上银子,被他们打死,你和孩子也捞不着好处,落在他们那些赌场的人手里……那纪小娘能进青楼,你可去不了青楼,青楼那都是城中权贵去的高档地儿,你只会被他们送去妓馆!下场比那纪小娘还不如!儿子女儿会被他们卖掉,给人为奴为婢……”
这一番话吓得眼前妇人脸色发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贵娘……你可想清楚,是要她去青楼,还是你去妓馆,快说,那纪小娘背后还有什么人?”男子到最后几乎嘶吼道。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你个畜生……”
“再骂老子,老子先就把你给卖了!”
“……呜呜,没,没人,我打听过,那纪小娘带着弟弟到京城不足一月,瞧着也没和什么人走动,她们是外来户,这边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昨日两人我也从没见过……”
男子冷笑一声:“看衣着是国子监的学子,年纪不大,不会是看上那小娘子的美貌,想勾搭吧?”
在京城这地方,外来的就意味着在这边没有根基,出了事也没有人给张罗,城中就有不少外来人口说消失就消失了,根本没人管。
“……这这小娘子手里似乎有些银子,平日菜啊肉没少卖……”
“她哪来的钱?”
“……听人说她父亲是秀父,有些家底吧。”
“呵呵,那可正好了!”
……
纪樱晕过去前最后的记忆,是送蛋黄绿豆糕时那户人家妇人热情的笑脸,她拉着自己的手进了院子,一个劲儿地道:“纪姑娘心灵手巧,瞧瞧这绿豆糕做的,比买的也不差了,闻起来真香啊……”
纪樱笑了笑,站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只是互相恭维着,刚要开口,就见一股白气朝她扑面扑来, 纪樱下意识屏住呼吸,但还是吸进去一点,脑袋嗡地一下,她就知道坏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四肢被绑着,嘴里还塞着布,躺在一辆破旧的马车里。
马车后开门,应该是运货车,方便装货,但门已经锁上了。
她挺直上身,却没敢乱动,怕惊到前面赶马车的人,她咬牙努力看向周围,黑漆漆的只有车门的缝隙里透出一点光亮。
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比如妇人为什么迷晕她,她们想干什么?这是马车,马车要带她去哪儿?
很快她就不再纠结这些问题,因为她清楚,在古时一个女子,若没有家族庇护,孤身一人一旦被盯上,是很麻烦的事,这种事她不是没有预想过,否则她也不会想与邻里处好关系,毕竟远亲不如新邻,若有事的话儿,喊一声邻居会更好用,她是做了准备长期好好处的。
但没想到,人心险恶!这次出事偏偏就在这邻居上,一般来说,小富之家,不至于啊?那一家她记得是经营车马行的,有点小钱,怎么会做下这种事……
但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她要想的是该怎么逃脱出去。
好在活了两世,上一世还在更恶劣的地方住过,导致她习惯性随身带着小刀,以防疣一,一直藏在腕带里,哪怕这一世也随身携带着,一个少女带着幼弟,家里没人,这让她不得不防。
但取刀有些麻烦,她双手绑得死紧。
只得侧身来回扭动着,总算将绳子扭松了一点点, 慢慢地挣扎着从腕处将小刀一点一点地蹭出来,最后终于刀柄落在掌心,手指挟着将小刀从鞘里抽了出来。
本想侧头看了一眼,根本看不着,只能在黑暗里咬牙慢慢摸索,一点一点的割着绳子。
刚割了两下,外面传来一声:“吁……到了。”
马车一晃,停了下来,似乎停在了一处人多嘈杂地方,熙熙攘攘的,加上车里一直有股香味,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
不会吧?应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纪樱立即加快速度割着绳子,额头都出汗了,在车子停下来后,咬牙用力反挑,感觉有什么东西开了,手腕一松。
这时有人走过来,打开门上的锁,纪樱听着声音立即将刀收回手里,将手压在身后,然后装作没醒过来的样子。
“……薛娘,这个可不是一般的姑娘,家里书香门第,琴棋书画,她都擅长……进了咱倚春楼,不用多调教,就能接客了……这可是个一等一的美人,看过就知道,那模样绝对是楼里花魁的料子……”
纪樱听到声音,是前院车马行那个男人的声音。
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呵,那我倒要看看了,什么模样的姑娘让你夸下海口,我们这儿花魁卖价可不低,要真是花魁种子,我给你一千两,但你也莫要以为什么人都能做我们倚春楼的花魁,把我倚春楼当窑子了,我这楼里的姑娘,个顶个的拔尖,一般姑娘可比不上,如果模样身段一般,最多五十两,丑的话,我可就不要了……”男的听到一千两,讨好搓手的声音:“薛娘,那你瞧瞧,我还能骗你不成……”
纪樱暗自咬牙还真是青楼!这个车马行的小老板平日还做皮肉生意!
真是失算了,这古代,危险真是无处不在。
听到有人上车,她深吸气,尽量放松身体,装作沉睡的模样。
有人走到她身边,一靠近就闻到一股胭脂水粉的气味,是个女人。
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似乎借车门外的光线细看她,看了一会儿,才松了手,她听到女人嘀咕了句:“咦,还不错啊……”
接着有手从她胸口,肩膀,腰和腿处捏过,甚至还拉开了她衣襟,看了眼皮肤,又掰开嘴看了下牙齿,过了一会身边的人离开了,踩着车凳下了车。
车外的人急忙道:“怎么样?薛娘,我说的不错吧?这姑娘从模样到身条万里挑一,底子也没问题,家里只有个幼弟,才十岁,成不了事,姐弟父母双亡,月前才来京城,在京城无依无靠,无亲无故,不会有麻烦……”
“行吧,这次你送来的货还不错,以后再有这样的,送一个我收一下。”
接着两人的声音就听不清楚了,有人把车后的门给关上,但好像没上锁,可能到了后院门口,马上就拉进去了,那车夫只把锁链放在上面。
终于,机会来了!
她手一抻,就从断开的绳子里抽出来,然后拿着刀坐起来,找到脚上的绳子,几下将绳子割开,迅速地挣脱开。将小刀小心放回到腕带里, 她蹲下身。
听着外面的声音,女人似乎与男人交易完毕,正往院了里走,边走边喊道:“……把车赶进后院,来人来人,院里来人了,似乎在招呼倚春楼的护卫。”
真要把人招呼来了,她可就跑不掉了。
纪樱一咬牙,伸手将外面的青衫脱掉,太扎眼了,跑起来碍事,只着了里面的白色绢衫,然后她起身,小心冀冀地推后车门。
车门果然没锁,她推开了一条缝。
从缝里能看出这是一条巷子,前方是个拐角,应该是个后巷,没什么人。
刚才的女人没有守在车后,那个车马行的男人也跟着进去领钱去了,这时候正好没人。
再也没犹豫,推开一处能钻出去的车缝,就从车后蹲跳了出去,好在软底鞋没发出什么声响,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回头都没有回,向着前面巷子拐角冲去。
那老鸨也没想到,只是一个错身,前后脚的工夫,她喊来人,过来护车时,发现后车门没锁,半开着,觉得不对,打开门一看,车子里有断开绳子,人给跑了!
回头就见巷子拐角一人影一闪而过。
娘的!都到了家门口的货,竟然自己跑了,倚春楼的薛娘一脸怒气,指着巷口,“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追!花了老娘一千两银子,别让她跑了!”
说完四五个健壮的打手男子,便向巷子拐角跑去。
纪樱知道自己跑不了多久,无论体力还是腿长,她都跑不过后面追她的人,她需要立即找地方躲起来。
本想找人多的地方,可她转过巷口后发现这边人怎么这么少?都是后院,直到她听到后面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她匆忙看向周围,几乎没有躲藏的地方。
就在她目露焦色时,有个弄堂的门开了,似乎里面有人,有不少白影晃动。
她几乎没有多想,飞速的奔了过去,一下子冲进去。
她冲进了一群女子堆里。
这些女子身上都穿着雪白绢衫,与她身上的款式异曲同工,她为了躲后面追赶的人,只能一个劲儿往这群里女子里面钻,大家穿得一样,对方就无法一眼找到她。
但没想到刚藏在人里面,楼下就下来了几个护卫一样的打手,“……上车了,上车子,快点,你们几个!”
“什么情况?”糊里糊涂间,她就被这些护卫打手赶进了两辆大的马车里。
这里不会也是倚春楼吧?纪樱心中暗暗叫苦,但她又不能露出怯意。
只能随着这十几个姑娘分别进了车子里。
“好了,人到齐了,赶车吧!”接着两辆车动了起来,似乎要往哪个地方行驶。
马车速度很快,一转眼就过了几个巷子。
先是纪樱看了一圈与她坐在一起的几个素衣女子,她们或取出小镜照着自己,或窃窃私语交谈,似乎没有什么惧意,她稳住自己,然后伸手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
只见外面巷子没有人了,那几个护卫应该追去别处了?
几个护卫确实没找到人,他们追出巷子时,已经没有了人影,都以为女子跑得快,几个打手寻了一圈,只好回到倚春楼,被薛娘指着头骂,最后亲自带着人找,当看到教坊司的马车时。薛娘打听了一番,想到什么道:“快,你们几个草包,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你们都没找到,就在那辆车上,快给我追!”
今天端午,几个皇子中午从宫里出来去了千金楼,听说一起聚的还有几个王爷的世子,裴亲王世子,敬亲王世子……都聚在千金楼吃吃喝喝,吃喝肯定得有歌舞……
教坊司的车去的就千金楼,该死的!那一千两肯定没跑,而是藏在了教坊司舞女的车里,所以护卫才没寻到。
这会工夫,两条后巷只有这两台马车驶过。
她与教坊司的人认识,现在追过去,肯定能把女子揪出来,待揪出来看她怎么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小娘!
见人好像没追上来,纪樱舒了口气,她开始打量着车里的几个女孩。
年纪都不大,与她相仿,车里没有后车门,前面马车上坐了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正好堵在了门口,根本逃不出去。
“咦,你很面生啊?”旁边坐着的女孩,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我……”纪樱刚惊魂未定,现在又要面临身份被拆穿的问题,一旦拆穿,外面那两个护卫可不是吃素的,那就麻烦了。
她正快速想着对策,就听到女孩道:“你是优伶吧,来坊里四个月,你一直戴着面纱,我们都没见过你呢……”优伶?
纪樱望着这几个素衣女子,脑中想着优伶是什么,然后她将手放在鼻子轻咳了一声,“我们这是……去哪儿?”她低声问,她不得不问,她到现在不知道这辆马上去哪里。
还有优伶?是什么来着,唱戏的?不对,舞姬?
“啊?你不知道吗?”那女孩惊讶地看着她:“教访司的嬷嬷说几位皇子在千金楼,让我们过去跳一支舞,嬷嬷没告诉你吗?”
“哦。”纪樱冲她点了点头,“知道了。”然后没有再说话。
心里苦笑一番,出了青楼竟然混进了教坊司,教坊司在古代明面上是负责朝会宴享歌舞、戏曲以及百戏活动,但实际上说白了,就是一个官方指定的妓院。
怪不得有这么多护卫盯着,至少有七八个,她心下焦急,这教坊司看起来比青楼管得还严,这要怎么脱身!
若对这些人说出来龙去脉,他们绝对不会将她放回去的,很可能将她送回倚春楼,她可不会觉得教坊司的人会有多么高尚,一个官方妓院,实在难以信任,她还是得找机会逃走。
但眼下左看右看没有机会,只能等一会进了千金楼再想办法。
千金楼的名头,她当然听说过,京城的人谁又没听说过千金楼呢,就如它的名字一样,那是一掷千金,达官显贵宴宾聚在一起的地方。
时不时还有皇帝,皇子出没,穷人是进不去的。
大概赶时间,马蹄翻飞,马车滚滚,很快就到了楼下。
一到地方,车上几个教坊司的护卫就跳了下来, 吼着这些舞姬,然后数着人头将她们带进了千金楼后院,舞姬有专门的换衣室,是教坊司备下的,舞衣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其间纪樱一直尝试着脱离,但总是差一点没找到机会离开,最后被人赶进换衣室里,将门一关。
里面连个窗户都没有,一群教坊司女孩进去后,各自取了自己的舞衣。
纪樱哪里知道自己的舞衣是哪件,她虽然小时候习过舞,长大后在瑜伽,跳步,游泳这些运动项目里,最后选了爵士舞,也跟专业的人学过,本想着学这个既能保持运动习惯,练好了,公司年会再要她表演节目,她也有东西表演,一举两得。
但是!这是古代的舞种!她连见都没见过,上场那不就露馅了吗?所以,她必须要在跳舞前找机会离开这里。
这时所有人都穿上了舞衣,只有纪樱还没穿,孤零零地穿着素衣站在那里,马车上和纪樱坐一起的女孩见她不动,衣服也没换,她惊讶道:“素锦,你怎么不换舞裙啊,一会让嬷嬷看到,她会罚你的!”
“哦。”纪樱见所有人都换了,开始坐下来开始化妆,描粉擦唇,她也不得不将挂着的最后一件舞衣取过来。
然后慢慢脱了身上的素衣,将这身暴露的舞衣穿在身上。
谁说古人保守的,这舞姬的衣服……
肚脐是能露出来的!
这跳得是什么舞?胡舞吗?有的舞姬化好了妆,在屋子里舞了两下,她看了一眼,还真有点胡舞的味道,动作大开大合,腰胯动作特别多。怪不得露出肚脐。
那女孩见到她慢吞吞换上了舞裙,见那粉色的花瓣抹胸在她胸前,波涛汹涌,奶白奶白的,漂亮得很,还有这身段,这皮肤,白润亮泽,仿佛涂了一层油脂膏,那个光滑的样子,她看着都眼热,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素锦,你最近吃什么了?皮肤怎么这么好,好像又白了不少……”
“吃了防腐剂……”纪樱心烦意乱想着怎么脱离舞团,随口道。
“什么?”什么防腐剂?
“啊,吃了徐记豆腐。”
“那我也得多买些来吃……”
这古代的舞衣,开放到把纪樱都整尴尬了,花瓣的粉色绢纱抹胸,露着腰腹,腿上虽然是薄纱裙子,但是侧面高开叉,古代就有高开叉了!走动间,露出雪白玉润如笋的细腿……
还要光着脚跳?因为没看到鞋!
她看到她那套衣服上有面纱,她赶紧将面纱戴在耳朵上。
刚穿戴好,有人进来,这时候就有专门给舞姬妆发的人,纪樱被人摁在椅子上,抹粉涂唇,眉间还撒了金粉……无论古今化妆技术都很繁琐。
她心不在焉,视线一直往门外看,可惜几个护卫一直挡在门口,根本没有机会出去。
直到一个长脸嬷嬷进来招呼:“好了,都出来吧,跟我到大殿,皇子们都在那儿……”
说着十几个女子纷纷起身,因为人太多,嬷嬷也没有挨个看,纪樱又将面纱戴上了,也就没注意到她。她一直想着路上怎么找机会脱离队舞, 她才不管这些人的舞缺不缺人,她现在自身难保,一旦被这些人发现她是假冒的,那就槽了!
可是一路上她都找不到机会,只要她稍微偏离或落后,就有护卫眼睛跟上了,一直盯着她。
就像是那盯着羊群的牧羊犬一样……
可恶!
被迫无奈,她戴着面纱只能跟着一群打扮好的舞姬,进入了金碧辉煌,宽敞的大殿中。
此时大殿周围桌前坐着不少人,皇亲国戚龙子龙孙几乎都在这里。
裴衍恒自然也在,回亲王府一顿午饭就让他倒足了胃口,有人叫他来千金楼,他自然连问都没问,立马掉头离开亲王府过来了。
来了之后打眼一瞧,不是皇子,就是大小世子郡王,有热络的举着怀到处交际,三三两两全是派系,裴衍恒看了一眼就腻了,懒得理他们,在前面位置坐下。
通常团聚的节日,他心情都不好,坐下后闷不作声连喝了三怀酒。
刚喝完,就听到大殿里传来雅乐的声音。
宫、商、角、徵、羽五个音级纷纷响起来。
一群舞姬穿着露骨的舞衣,自殿门一角走出,陆续进入大殿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修,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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