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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第 131 章


    第131章她的谢九韶


    不过他望着青葛, 语气却格外平静:“青葛,你疯了吗和我提这个?”


    青葛:“我说的不对吗,这可是我们千影阁的规矩, 不分男女。”


    可能还是他宁王殿下亲自订下的。


    宁王眸色深暗, 就这么审视着她。


    青葛倔强地仰着脸,一脸的天不怕地不怕。


    宁王看了许久, 突然笑了。


    青葛疑惑。


    宁王缓慢地开口:“青葛, 你用这个激怒我,是没用的。”


    青葛听这话, 只觉他神情异样, 疑惑看过去。


    宁王扯唇, 轻笑, 笑得绝色无双:“我会在乎这个吗?不要说只是看看, 就算睡了也没什么。你在缟兖的那两年, 那些狂蜂浪蝶, 一个个的, 我在意过吗?他们喜欢你,那就让他们围在你身边, 实在想睡也可以, 我的王妃睡一两个男人怎么了?你高兴就好。”


    青葛听得也是万万没想到。


    他竟说出这种话来。


    宁王修长的手指轻抬起青葛的下巴,锐长的眉眼压下来:“不如本王把时家郎君绑过来, 让他陪陪你,或者再帮你找几个绝色?”


    青葛:“你也就说说而已。”


    若真如此, 他怕是要把人阉了,还要碎尸万段!


    宁王笑得温柔:“没骗人, 明天我们就试试。”


    在很近的距离中,他的气息混乱地扑打在她脸上, 他却依然在笑:“因为我相信,我的青葛在尝尽那些男人后,终于会发现,我才是最好的,对不对?”


    青葛好笑至极:“是啊,你是最好的!你就算不行了,依然是最好的!禹宁王殿下,你永远这么了不起!”


    对此,宁王波澜不惊,眸中柔情缱绻:“怎么,对我不满意是吗?那我们可以现在就试试——”


    他在她耳边咬牙道:“做到死,看看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青葛听这话,气得手都在抖,她手腕一动,薄刃已经在手。


    她要把他捅一个对穿!


    宁王看着那把剑,笑了:“青葛,真要刺我吗?”


    青葛挑眉,冷笑:“你是禹宁王,身份尊贵,牵一发而动全身,无你禹宁王,天下必乱——”


    她说这话时,宁王神情微动,这是那一日他们在生死关头,青葛曾经说出的话。


    此时此刻他再次说出,宁王心中竟是说不出的滋味。


    青葛握着手中剑,一字字地道:“所以,我也只能拿着剑比一比,必然不敢杀你。”


    宁王轻叹一声。


    无论如何,两个人之间身份有差,所以她只能隐忍。


    自从两人相认一来,她也一直以殿下相称。


    宁王眉眼黯淡,低垂着首道:“你不敢用剑杀我,但你可以用这个。”


    说着间,他反手一抽,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根鞭子。


    他单手握着鞭子,直接将鞭柄递送到青葛眼前:“看,这根鞭子,眼熟吗?”


    青葛倏然看过去。


    这是一根再寻常不过的鞭子,桑树枝桠做杆,有些年月了,上面颇为光滑,而鞭鞘是一截麻绳,已经有些破旧。


    青葛死死盯着这根鞭子,许久,才望向宁王。


    宁王眸底尽是温柔,他轻笑,哄着青葛道:“来,青葛拿着这根鞭子,打我。”


    他声音压得很低:“我曾命人打青葛一百鞭,现在青葛可以打我,一百鞭两百鞭,都可以,或者,你想拿起神机弩,给我一箭?”


    青葛:“你以为我不敢吗!”


    说着直接从他手中抢过来那长鞭,扬起手来,对准了宁王,果然一鞭子挥舞过去。


    鞭风凌厉,宁王不曾躲,那鞭子竟然真的打在宁王脸上。


    瞬间,俊美如玉的面庞上现出一道血痕,触目惊心,却有别有一番惊艳。


    青葛:“还要再来吗?”


    宁王却浑不在意,反而一把脱下外袍,之后单膝跪下,背部微微往前弓着。


    青葛看着这个姿势,愣了下。


    宁王低垂着眉眼:“当年叶闵为父报仇,追查黄教教主,但几次都未果,之后他便意识到,千影阁中有内贼,便放下一切,担任千影阁阁主,想从千影阁查起。”


    他看着前方她的袍服边缘,道:“后来我终于顺藤摸瓜,查到郁太医,查到了我母妃


    忆樺


    头上,同时也锁定了最后一个内贼,那是由千影阁一手培养出来的白栀。”


    他低声道:“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


    于当时的他来说,也许有人受委屈了,但那又如何,他看的是庙堂之远。


    如今时隔几年,他挥出去的鞭子终于狠狠抽打在自己心上。


    青葛紧攥着那鞭子,不吭声。


    宁王苦笑道:“只是我没想到,那个无辜被牵连的人,会成为放在我心尖上的人。”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但她懂了。


    六年前,她就是以这样卑微的姿势,跪在那里,生生挨了一百鞭,血流一地,一点点地自那苦痛中熬过来。


    那时候的他,自然不会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也不会去关心这个暗卫是生是死。


    他们虽同享宁王府上方那一片天,却注定云泥之别。


    宁王:“过去的事,我没法改变,但现在,你可以还回来。”


    青葛握着鞭子的手在颤。


    她心里明白,自己不会打。


    可正因为不会打,她心里便隐隐泛起恼,觉得自己到底中了他的诡计,心软了。


    也恨自己的心软。


    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她冷笑:“你故意的,你玩得一手好手段!”


    他仰脸看着她,面上已经泛起血痕,不过黑眸诚恳:“我是真心让你打,不是摆摆姿势,我禹宁王的王妃,就应该站在最高处,为所欲为,恣意任性,你不高兴了,打谁都可以,打我也行。”


    青葛彻底卸了劲,颓然地将那鞭子扔在地上。


    但对他,她依然有气:“我不想打你,但我也不想看到你,你出去。”


    宁王:“才打了一鞭,不再来几鞭吗?”


    青葛:“你不是说我可以为所欲为吗?谢九韶,我现在就希望你给我滚出去!”


    宁王听着她那一句一个的“谢九韶”,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染着怒意的艳色。


    泛着酸涩的甜蜜便狠狠地在胸口激荡,让他眼眶发酸。


    不是主上,不是殿下,而是谢九韶。


    这辈子,对他直呼名字的一把手数得过来,不是长辈便是皇兄。


    如今多了一个她。


    她气也好,恼也好,拔剑相向也好,拿着鞭子甩他也好,这一刻他都庆幸,他终于成为她的谢九韶!


    他望着她,郑重地道:“说了听你的,便一定会听你的,你要我滚,那我现在就滚。”


    青葛一眼看过去,却猛地看到他眼眶发红,似有泪意。


    她微怔了下,之后道:“我可没欺负你!”


    又来这一套,装可怜。


    宁王唇边泛起温柔的笑来:“嗯,你没欺负我,我只是想听我家王妃的。”


    青葛瞥他一眼:“我现在不想当你的王妃。”


    宁王依然笑:“这根鞭子留在这里,我还欠你九十九鞭,我们这一生还很长,我可以慢慢还。”


    青葛抿唇不言。


    宁王:“好,青葛,我先滚了,有什么事,随时命人唤我。”


    说完他便往外走,走到一半,他又道:“自己记得用些膳食,别饿了,明早我命人给你送早膳来。”


    青葛扭过脸去,完全不想搭理他。


    宁王便径自出去,此时天已大暗,月影阑珊,他推开宅院的大门。


    才推开一条缝,他便看到前方的侍卫。


    那是王府的侍卫,会在这一带把守。


    宁王重新掩好门,沉默了片刻,回去。


    此时房间门窗都已经掩着的,他进不去,只好在门外道:“青葛。”


    房间内,青葛:“你不是说你已经滚了吗?怎么,你出尔反尔?我就知道,你这个人阴险狡诈!”


    宁王:“我是说……”


    青葛:“你不要想着花言巧语,我再也不会信你,你就是故意的!”


    宁王:“我是说,你好歹给我一件外袍,我如今只穿着里衣。”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月凉如水,洒了小院一地梨白。


    宁王小心补充说:“外面有侍卫,让他们看到总归不好吧?”


    房间内又是一阵安静。


    片刻后,窗子突然打开,一物被使劲扔在地上。


    宁王上前,捡起自己的外袍,披上。


    他再次开口:“还有一件事。”


    青葛:“我不想听。”


    宁王再次试探着道:“兴许,你可以给我一件面巾?我——”


    他摸了摸自己隐隐泛起疼意的脸:“我这样子不太合适见人。”


    房间内又是片刻的静默。


    之后,窗户再次被打开,一块面巾被扔出来。


    这次,她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了。


    宁王捡起那面纱,不再言语,拿起来蒙上,半遮住面容,推门出去。


    他这么走出后,倒也堂堂正正的样子。


    侍卫见了,自然意外,打量了他好几眼。


    宁王面无改色,负手,淡定地踱步至那侍卫身前,略显嘉许地道:“最近多事之秋,晚间值守,定要小心为上,万万不可大意。”


    侍卫听得这话,肃然起敬,恭声道:“是,殿下。”


    宁王满意点头,不再说什么,径自踱步踏入王府中。


    踏入王府后,宁王却见千影阁的灯依然亮着。


    他意识到什么,淡看过去,却见榭树之下,叶闵正站在那里。


    宁王脚步略顿了一下,便走到叶闵身边,声音非常友好地道:“这么晚了,怎么还站在这里?”


    叶闵听到声音,略侧首看过来。


    对此宁王非常坦然,这是一个瞎的,自然看不到他脸上的异样。


    叶闵:“殿下,夜深人静,我有些睡不着,殿下呢,怎么会在这里?”


    宁王:“今日夜色大好,本王来了兴致,便出去赏花赏景。”


    叶闵:“哦,看来殿下尽兴而归。”


    宁王想起今晚种种,心头又酸又甜,又泛着几分苦涩,百般滋味,最后这些化为一声复杂难言的叹息。


    想来这世间最甜莫过于此,最涩也莫过于此。


    最后他只能化为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不提也罢。”


    叶闵略合着眼睛,感受着此时空气中弥漫着的酸楚气息。


    宁王看向眼前的叶闵,自然清楚地记得,青葛在他面前曾经做出的诱惑之姿。


    往年那句话更是再次在耳边响起。


    “外面的男人我只是随便玩玩,我心里只有你。”


    时隔几年,他终于明白,他便是外面那个随便玩玩的野男人。


    于是这一刻,真是恨不得把叶闵剁成肉泥!


    叶闵略抬起眼来:“看来殿下满腹心事?”


    宁王听他这么说,意味深长地看过去:“哦,你如今孤身一人,站在这月下,看着很有一番凄清寂寞,难道只为了公事?”


    这话语中很有些锋利,叶闵略蹙眉。


    宁王望向府门外,千影阁门外便是那条街,那条街上就住着青葛。


    也就是说,叶闵在千影阁的二楼往外看,恰好可以看到青葛的院门。


    ——幸亏这是一个瞎了的。


    他轻笑一声:“孤突然想起一些往事,不知道叶阁主还记得吗?”


    叶闵垂着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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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王:“孤还记得那一夜,孤前往皇兄府中议事,当时叶阁主你也在,后来青大人来了。”


    叶闵:“属下记得。”


    这一声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彼此间,再也不说话,但都能感觉到瞬间紧绷的气息。


    那时候的宁王一心惦记着自己的王妃,要回去见自己王妃,这时候他看到了青葛,看到了叶闵,他们站在宫灯下,状若亲密。


    他曾经调侃戏谑,曾经开起玩笑,他不知道那就是他的王妃。


    昔日的无心之言,如今便是插心的利剑。


    两个人虽不再言语,但彼此自然都明白,那把剑插在宁王心上,会成为一根刺,永远拔不出来。


    两个人也永远不会回到昔日。


    况且之后的种种,叶闵已经错了,大错特错,错到了再也回不来。


    良久,倒是宁王扯出一个并没有笑意的笑:“其实往事种种,孤也差不多忘了。”


    叶闵微合上眼睛,苦笑:“殿下确实可以忘了,毕竟——”


    他略停顿了下,继续道:“神机弩的箭,不只一支。”


    宁王不再笑,他望着叶闵,幽黑的眸子诚恳而严肃:“可是孤的箭,永远不会对准自己的兄弟。”


    叶闵听得“兄弟”二字,原本空洞的眸子中瞬间涌现出复杂的情绪。


    自小的情谊,彼此曾见证过对方的成长,也曾经亲眼看到过对方的苦痛,这么多年一起走来,但今日,一念之差,以至于孤月之下,两个人竟是各怀心思。


    宁王:“我已经请了南家专攻眼疾的神医,会为你治好这双眼睛。”


    叶闵艰涩地道:“殿下,不必了,我这双眼睛,已经不需要了。”


    宁王:“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也算是尽你我自小的情谊。”


    说完这话,他径自迈步离开。


    第132章 第 132 章


    第132章说好了你要陪我共白头


    回到自己后院时, 恰风吹过,蔷薇花香随之飘来。


    宁王心中百般滋味难以消解。


    有酸有甜,有惊喜满足, 更有惆怅满怀。


    此时想起她一颦一笑, 竟是鲜明生动,犹如三月桃花, 便是眉眼间的怒意, 都是如此娇艳欲滴。


    这些情绪汹涌而来,就在他胸口澎湃着, 以至于他不得不扶门而立。


    就那么略低首, 细细回忆着今天她的言语。


    要她亲手射伤白栀, 不是没有后悔, 不过更多是后悔没能彻底瞒住。


    毕竟这几年, 白栀为了她, 可是费尽心思, 甚至故意利用夏侯见雪来对付夏侯氏。


    白栀不愿意让她背负杀兄的愧疚, 才助了夏侯止澜一臂之力。


    若她知道了,终究牵扯不清。


    如今想来, 兴许就不该让他们在山下有那一面之缘, 以至于她竟窥破了关键。


    这泥娃娃是他大意了。


    可这泥娃娃也实在可恨,你一个, 我一个的泥娃娃是吗?


    宁王回想着这一切,神情阴晴不定。


    最后他终于想起什么, 阔步前往一旁小世子的房中。


    小世子的乳娘和嬷嬷是睡在外间的,宁王一来, 她们被惊动,一时吓了一跳, 忙起身。


    宁王示意她们先行离开,之后自己踏入内室。


    此时的小世子睡得正是香,两只小腿踢在左边,小拳头伸向右边,在床榻上活生生睡成一幅活色生香的画。


    宁王不管不顾,一把将小世子揪起来:“醒醒,醒醒。”


    他轻拍他的脸。


    小世子一个扑棱,懵懵地睁开眼,清亮乌黑的眼睛笼罩着一层迷雾。


    宁王温柔地搂着小世子,很是慈爱地道:“承蕴,你不是说要让青姑姑永远留在你身边陪着你吗?你可和她说了?”


    小世子依然不曾反应过来,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父王,睡意朦胧地喃喃:“父王,父王,青姊姊……”


    说着他眼皮一耷拉,就要继续睡着了。


    宁王捧着他的脸,不许他睡着:“这种时候,你怎么睡得着?你说了吗?”


    小世子看着眼前的宁王,昏昏欲睡地道:“说,说了……”


    宁王:“青姑姑怎么说?”


    小世子脑中一片混沌,他望着眼前父王:“青姊姊…”


    他摇头,摇头,再摇头。


    之后他脑袋一歪,睡着了。


    宁王:“……”


    这没用的儿子……


    *************


    接下来整整一日青葛都没有走出去,她就这么一个人呆呆地留在房中,想着宁王,想着白栀,也想着自己。


    她和白栀之间是有些情谊的,但是这种情谊是漫长孤独光阴里无声的陪伴,这就好像晚间苦读的书生在功成名就后,会怜惜那盏陪伴自己的油灯。


    对彼此的情谊,其实是对过去那个孤独自己的怜惜和怀念,是漫长岁月中滋生出的习惯。


    白栀确实是黄教的教主,是郁太医的侄子和继承人,那她射这一箭也是理所应当。


    事实上当年白栀追她,她手中也是握着暗器的。


    所以对于这个结果她没什么好气的,至于宁王……


    他就像一个果子,又酸又涩又硬,偏偏还有一些甜。


    她长叹一声,不提也罢。


    晚间时分,小世子来了,雪球见了,高兴得很,赶紧去迎。


    整整一日,雪球仿佛知道她不高兴,一直陪在身边围着她打转,


    小世子来了后,不知怎么回事,看上去迷迷瞪瞪的,昏昏欲睡,不似往日那般机灵。


    他带来一些吃食和一些好玩的小玩具,都是大内特意命人打造出的金贵物件儿,显然是做了哄着他开心的。


    青葛便吃了些东西,又和他一起玩那些小玩意,小世子倒是一个聪颖机灵的孩子,诸如一些九连环之类的,他玩得极好,让人惊叹。


    其实青葛也玩得不错,如今和小世子这么比拼,两个人各有输赢。


    小世子便对她敬佩至极:“青姊姊,有时间我们一起玩,和父王比,我们二对一,一定要打败他!”


    乍听到小世子提起宁王,青葛心中复杂,便随口道:“他会玩吗?”


    小世子便沮丧叹息:“他很会玩,我比不过他。”


    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但是有青姊姊一起,我们两个一起打败他!”


    青葛:“对,一起打败他!”


    小世子听着青葛那咬牙的语气,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握拳,和她同仇敌忾起来:“青姊姊,我们是一伙的!”


    青葛笑:“好!”


    这时候雪球过来,它故意用尾巴和小世子捣乱,小世子便去挠雪球,一孩一狗很快闹起来。


    他们这么闹着的时候,青葛也再次想起宁王。


    或许和小世子这么玩了一番的缘故,她越发心平气和了。


    不得不说,这件事两个人各有错处。


    易位而处,自己和白栀之前的种种,确实让人不痛快,如果宁王和另外一个女子有这样的瓜葛,那她必会转身就走,绝不回首多看一眼。


    就这点来说,她必须承认他已经足够包容了。


    至于这两年的事,她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几位大内高手确实是她的好助力。


    青葛想起这些,觉得这事若算账,是算不过来的,只能糊涂着了。


    晌午过后,小世子先回去,青葛闲来无事,便换上昔日暗卫的衣着,打算出去逛逛街。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该善待自己,春光明媚,凭什么她不出去逛逛。


    她在外游荡了半日,采买了个各样物件,心情倒是大好。


    回来后,便要将新买的瓜果好好清洗,谁知道刚端了一盆水放那里,就听外面门响,她也没有太在意,只以为是小世子过来了,便随口道:“你进来啊!”


    随后便听到门被推开,再一看时,却是宁王来了。


    她一看到宁王,便扭过脸去,连看都不想看他。


    宁王走到她近前,低声道:“你倒是不必如此,我已经以黑巾蒙面,你不会看到我,所以你不要扭着脸,可以目视前方了。”


    青葛听了,好笑:“就算你已经用黑巾蒙面,难道我就不知道是你吗?你不要挡在我面前,碍事。”


    宁王挑眉,颇为欣慰地道:“青葛,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哪怕我黑巾蒙面,你依然能一眼认出我来。”


    青葛:“……”


    她怎么摊上这么一个人!


    她凉凉地道:“我不想搭理你,也不想认出你!”


    宁王轻叹:“你不必搭理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


    青葛:“我不想听。”


    宁王道:“关于缥妫的,你不想听吗?”


    缥妫?青葛心里一动。


    宁王便也半蹲下来,就陪她一起蹲在木盆前。


    之后他道:“如今缥妫国力日盛,他们打算重新举办西渊结盟会,打算联手开辟一条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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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为这条商路保驾护航,如今要逐个游说西渊诸部落和小国,若是一切顺利,就定在明年的开春时节。”


    青葛听了,自是欣慰,她知道这对于缥妫来说,算是一桩前所未有的大事,若能办成,以后缥妫在西渊的地位自然不同往日了。


    宁王:“今日收到缥妫王的信函,待到朝廷局势平稳一些,我便会上书,由大晟来帮衬缥妫一起举办西渊结盟会,到时候我也会亲自前往,为他们助阵。”


    青葛便沉默了。


    她明白,如果宁王能答应前往结盟会,这对缥妫在西渊的地位大有裨益,可以说大晟以国力为缥妫撑腰了。


    她当然是满意的……


    宁王叹了一声:“其实当初你对故国心存帮扶之心,暗地里帮衬他们……但凡你说一句话,我当时何至于那么为难乌缇公主。”


    青葛:“你也知道你为难人家?”


    宁王笑了:“嗯,知道,而且现在也知道错了。”


    他黑眸温柔地望着她,低声道:“若论起辈分,乌缇公主也得喊我一声姑丈,我这个做姑丈的,原不该欺负一个晚辈。”


    青葛听这话,瞥了他一眼:“姑丈?你什么时候自封了一个姑丈?”


    宁王道:“难道我不是吗?你是我的王妃,我是你的夫君,那我不就是他的姑丈吗?”


    青葛好笑:“都跟你说了,后悔了,我以后当我的青大人,你当你的宁王殿下,我不想做什么王三,也不想做你的王妃,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她这话一出,便感觉宁王的气息沉沉压下来。


    之后,他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边:“胡说八道,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青葛直接给他哼了声:“大骗子,你还好意思生气吗?”


    宁王抬起手来,握住她的,笑道:“大骗子想问问王妃娘娘,今晚想吃什么,骗子给你送来?”


    青葛道:“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吃你的肉!”


    她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不过说完之后,自己怔了下,仿佛有些歧义。


    一时想要收回来,却是不能了。


    她紧抿着唇,完全不想说话了。


    宁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微低首,轻笑一声,云淡风轻地忽略了这个话题,反而说起缥妫的结盟会,以及他的打算。


    青葛心里才稍微舒服一下。


    他如果捉住自己话语中可能的歧义继续说,甚至开什么玩笑,那她恨不得拿刀戳了他,现在他忽略掉,至少自己面上还不至于太难堪。


    正说着,就听外面却有暗卫的动静,似乎有什么事要禀报。


    青葛便道:“你先起来。”


    宁王:“嗯?”


    青葛别过脸去:“你堂堂禹宁王,不要蹲我面前,让大家看到会奇怪。”


    虽然他们之间的事,必然有一些暗卫看出来了,但是这种事他们必然守口如瓶,不敢对外说起。


    是以府中绝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


    青葛希望少一个知道是一个。


    宁王试探着道:“也没什么吧?”


    青葛:“我现在且得考虑考虑呢,一时半刻不想和你扯在一起!”


    宁王听此,眸中透出几分危险:“哦?”


    青葛迎上他的视线:“我就是这样的人,是哪个说什么都听我的?”


    宁王平静地看她片刻,之后垂下眼,慢条斯理地笑道:“好,青葛说的是对的,你暂时不想让人知道,那我们就不要让人知道。”


    他当下起身,给外面暗卫发出暗信,那暗卫才进来。


    暗卫进来后,宁王便道:“今日本王正在青大人处商议大事,不是说好了不让你们打扰吗,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青葛从旁,听着那句“商议大事”,突然觉得,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不过好在暗卫都是训练有素的,他单膝跪地,送上了才得到的呈报。


    宁王看到后,略蹙眉,命那暗卫下去,之后望向青葛。


    青葛:“怎么了?”


    宁王:“发现了凤凰神娘子的踪迹,就在城外,她嚷着要见你。”


    青葛:“不见。”


    宁王看她那干脆的样子:“本来想放她一条生路,这种人不值得杀,但她竟纠集了一些无名鼠辈,妄图再生事端,那我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容忍。”


    青葛:“她做了什么?”


    宁王:“为了逃命,竟带着几个教众,挟持了七八个寻常妇孺,并放出消息要见你。”


    青葛凉笑:“她不赶紧逃命,倒是要闹腾见我,是嫌命太长吗?”


    宁王:“对,不识抬举,这不是找死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下子有了默契。


    宁王:“走吧,去看看。”


    这个时候,要想让自己王妃心情好起来,那自然是先让别人心情不好。


    青葛赞同:“好。”


    **************


    青葛是以真面目去见夏侯见雪的,只不过以面巾遮面。


    待行至那处村落,却见这里农人百姓都已经被撤离,四周围已经有当地官员带领的人马,他们见到宁王,忙上前见礼。


    这一段他们处置了大大小小十几起黄教作乱的麻烦,本来这一起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这个人一直胡乱叫嚷着要见“青葛”,他们便把事情呈报上去,没想到竟然惊动了宁王。


    此时他们自然有些惶恐不安,只以为自己捅了什么天大的篓子。


    宁王大致问了问情况,知道夏侯见雪身边大概有三四个教众,不过并没什么高深功夫,只是挟持了六七个妇孺,且带有火器,才让衙役头疼,投鼠忌器。


    旁边里长忙补充说:“他们把几个妇孺捆起来,绑上火器,若是我们不应她,她便要炸了那几个人质,我们,我们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青葛听着,便明白了:“殿下,我去见她便是了。”


    宁王提醒道:“她手中可能还有别的火器。”


    青葛:“我知道,我会小心。”


    她之前学过救火之技,对于火器也颇为了解,以她的轻功闪避火器并不难。


    况且,无论如何,她不可能坐视不理,让几个妇孺处于危险之中。


    宁王明白她的心思。


    他径自脱下外袍,为青葛披上。


    这一举动自是看得周围人等暗惊,谁不知这位是家喻户晓的禹宁王,身份之尊贵无人能及,结果如今他却脱下自己外袍,只着里面劲衣。


    宁王道:“我这件外袍面料中织有火浣布,是异域进贡的至宝,可以防火,你穿着。”


    大庭广众之下,青葛自然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她略低首,道:“好。”


    宁王眉眼温和:“周围火工和水器都会准备好,如有万一,立即发出信号,我会命人冲进去。”


    青葛抬手,握住那外袍衣领,深深地看他一眼:“嗯。”


    当下青葛进入宅院中,一进去便见几个教众挟持了几个百姓,不是妇女便是小娃儿,身上全都绑了火器,几个教众紧攥着引线,并拿着火折子。


    一个不慎,火折子点燃,那些火器便会爆炸。


    几个妇孺哪见过这等阵仗,此时已经吓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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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惨白瑟瑟发抖。


    在夏侯见雪的脚边,还有一个被绑缚着的,却是罗嬷嬷。


    罗嬷嬷口中被塞了口巾,只能勉强发出呜呜的声音,她见到青葛进来,开始拼命挣扎,急切地看着青葛。


    青葛一眼扫过,不曾理会罗嬷嬷,对夏侯见雪道:“你不是要我来吗?已经来了,你把他们先放了。”


    在青葛走进来的那一刻,夏侯见雪便痴痴地盯着青葛的面纱,那眼神恨不得看透面纱,看清楚里面藏着的面容。


    她听到这个,好笑:“我怎么会放,若是放了,你们早把我杀了。”


    她盯着她:“你以为我那么傻吗?”


    青葛轻挑眉:“你到底要如何?”


    夏侯见雪死死盯着青葛:“你,你揭开面纱,让我看看!”


    青葛抬起手,缓慢地揭开面纱。


    夏侯见雪在看到青葛的面容时,顿时激动得跳起来。


    她嘶哑地道:“我的脸,你抢走了我的脸,这是我的脸!”


    青葛淡漠地看着她。


    夏侯见雪:“快,捉住她,把她的脸扒下来给我用,把它扒下来,那是我的脸!”


    那些教众犹豫了下,他们手中抓着火折子,不敢轻易放开。


    而且他们也看出,青葛身怀绝技,他们打不过。


    是以夏侯见雪说过后,几个教众并不敢动。


    青葛淡看着夏侯见雪:“你既见了罗嬷嬷,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


    夏侯见雪听这话,愣了一下,之后眼底泛起疯狂的恨意:“是你,你抢了我宁王妃的位置是不是?”


    说着,她总算看到青葛身上披着的长袍,那长袍用料样式都太过讲究,上面的花纹并不是寻常人可以用的,这一看便是——禹宁王的外袍!


    禹宁王,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他竟然将外袍披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这里面隐含的呵护以及宠爱——


    夏侯见雪嫉妒得手指尖在颤抖:“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青葛冷笑一声:“你想必也知道曾经发生的事,既如此,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可以清楚告诉你,你如今身上流的血,有我当年的供养,既如此,我不找你报复,是我仁义,你凭什么这么说?”


    夏侯见雪:“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害我!当时的替嫁,你早就盯上我了是不是?”


    青葛:“你我原本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但是你们过河拆桥,想杀我,还要杀我的孩子。”


    她说起这个,夏侯见雪突然想起什么,她盯着青葛:“我的儿子呢,他到底是不是小世子?”


    青葛:“当然不是了,当年你们要更换两个孩子,把我的孩子换掉,我自然全看在眼中,所以故意更换了两个孩子。”


    夏侯见雪眼睛都直了,她一把揪过来罗嬷嬷,放开罗嬷嬷口中的巾帕,逼着她道:“你不是说换了吗,到底为什么?!”


    罗嬷嬷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夏侯见雪,又看着青葛。


    她开口道:“那次闹鬼,是你,是不是?”


    青葛笑了下:“是我。”


    罗嬷嬷神情中流露出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冀:“你,你还记得……”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泪落下来。


    青葛:“你教我的结绳之法,我一直记得,所以我才破了那个绳索,才能瞒天过海,换了两个孩子,让你丝毫不曾起疑。”


    罗嬷嬷心痛难当:“你——”


    青葛:“我自然记得,记得有一个慈爱的嬷嬷抱着我。”


    她望着罗嬷嬷,笑着说:“我只是不曾想到,多年后,那个一句一句对我说不配,说我是贱民的,便是我记忆中慈爱的嬷嬷。”


    罗嬷嬷一时肝肠寸断,痛苦得面上几乎变形:“我还给那个孩子下了毒,我的毒,我又错了……”


    青葛听这话,瞬间捕捉到一个字眼,“又”。


    夏侯见雪不敢置信:“你下了毒,什么毒?”


    罗嬷嬷却只是呆滞地望着前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想要害死宇兮公主,还亲手给缥妫王室的血脉下了毒,她竟然下了毒……毒害了雅回王的亲孙子……


    她一下子哭起来,哭得颤抖:“我,我真是自作孽,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我……”


    青葛盯着罗嬷嬷那崩溃愧疚的样子,突然道:“当初夏侯夫人给我父亲吃了药,她并不是有意要害父亲?”


    那一日夏侯止澜这么说,她之前自然从来没信过夏侯止澜,对于他所说的话,也只认为是他的推脱之辞。


    但现在,听到那个“又”,她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夏侯夫人的毒从何而来?


    很明显,罗嬷嬷擅用毒,而不是夏侯夫人……


    她问出这话后,便见罗嬷嬷面上顿时惊恐起来。


    她愧疚地摇头,喃喃地道:“我,我,我不知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青葛握着手中剑,直接指向罗嬷嬷:“说。”


    罗嬷嬷眼泪流出来,她哭着道:“我当时在试一种药,想着若成了,必,必有大用,当时别人问起,我只说是伤药,怕别人觊觎,谁知王上征战归来,受了伤,王后娘娘匆忙之中,便拿走了……结果恰好给王上用了……”


    她嘶哑痛苦地道:“王上就这么中了毒,没了……”


    青葛顿时无声了。


    她隐隐感觉,罗嬷嬷这次没有骗人。


    这样一来,夏侯止澜对夏侯夫人的维护便勉强说得通了。


    以及为什么罗嬷嬷忠心于父亲,却对夏侯夫人并无怨恨,也说得通了。


    没想到真相是如此荒谬可笑,以至于让人觉得,昔日的恨意都变得滑稽起来。


    所以缥妫的衰败,姚老爹他们的困顿,西渊将近二十年的混战,竟起源于这么一个所谓的无心之过吗?


    青葛有种荒谬感,无力感。


    就好像你苦练武艺,你翻山越岭,你矢志要打败传说中的妖魔,可你用了半生精力,终于抵达山那边,却发现那里只有一只瑟瑟发抖的老骡子。


    罗嬷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惹出这样的滔天大祸,后来缥妫出事,乱作一团,他们都想找缥妫王的后人,我只好带着你匆忙离开,王后娘娘也不敢声张,便也跑了……这么多年,我们不敢说出来,但,但确实无心之过……”


    就在这时,夏侯见雪望着青葛,一字字地道:“小世子不是我的孩子,那么好的孩子不是我的……那,那我的孩子呢?”


    青葛缓慢地看向夏侯见雪,之后道:“你放了他们,放了他们,我告诉你。”


    夏侯见雪:“你先说。”


    青葛轻笑:“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轻功不错,那些火器伤不了我,你放不放他们,他们死不死和我无关,但是你一定死,而且你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了。”


    夏侯见雪一个咬牙,终于道:“放。”


    几个教众面面相觑,他们有些犹豫,若放了,他们必死无疑,若不放,还有一线活路。


    夏侯见雪嘶声道:“放!”


    几个教众虎视眈眈地望着青葛,不甘心,不过到底放了。


    那几个妇孺吓得腿都软了,哭也不敢哭,感激地看了眼青葛,便慌忙跑出去了。


    等几个妇孺离开后,青葛便听到外面动静,显然宁王会带人闯进来。


    她这才对夏侯见雪道:“这个孩子就在千影阁,以后会是一位暗卫,你们永远不知道千影阁的苦训有多残酷,他会经历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能不能活着走出来,以及活着出来后,会不会被你们杀死,或者被黄教白教蓝教杀死,谁也不知道,看他的命。”


    夏侯见雪眼睛都直了。


    所以那个备受宠爱养得聪明伶俐的,是青葛的孩子。


    而自己的孩子才是那个被毒傻的,还被投入到千影阁接受残酷训练,生死未卜!


    她再次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彻骨的恨意涌上来,她嫉妒到几乎发疯。


    二人长相如此相似,结果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她却被禹宁王如此珍惜宠爱!


    自己的孩子和她的也如此相似,她的极可能问鼎帝位,而自己的却成了一个傻子!


    她尖叫一声:“杀她,杀了她!”


    她这话一出,几个教众带着火器迫不及待地冲过来。


    青葛早有防备,纵身闪过,一把暗器反手洒出去,打飞他们手中火折子。


    那几个教众本就是乌合之众,不过是仗着火器罢了,火折子被打飞,他们完全无回击之力。


    这时宁王带领人马闯进来,一拥而上,很快将几个教众控制住,并收了他们的火器。


    宁王一步走到青葛身边,稳稳地握住她的手:“没事吧?”


    青葛看他一眼:“我如果被这几个三脚猫的人暗算了,那我还不如回家给你当王妃去。”


    宁王轻笑:“亏我一直担心你。”


    一旁夏侯见雪盯着宁王,她越发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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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凄凉一笑,终于道:“禹宁王殿下,时至今日,我已再无活路,但我有个问题,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宁王握着青葛的手,淡漠地看向夏侯见雪:“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是怎么看穿你身份的?”


    夏侯见雪流着泪道:“是,我想知道,我比起她来,竟如此不济吗?她原本一颦一笑,也都是学了我,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我样样比她好,为什么你竟能一眼看透?”


    青葛听着这话,心里多少也有些疑惑。


    她也好奇,他是怎么看透的。


    宁王:“我看到你第一眼,便知道是假的。”


    他说这话时,看向青葛,青葛侧首看向他。


    四目相对后,宁王望向夏侯见雪,掀唇一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去地狱问阎罗王吧。”


    说完,他抬手示意,一旁侍卫便要上前。


    谁知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那是兵刃刺入□□的摩擦声。


    随之而来的是罗嬷嬷的大叫:“宇兮公主,我杀了她,你看我,我杀了她!”


    青葛看过去,却见罗嬷嬷一把刀恰好刺在夏侯见雪胸口,血汩汩流出。


    夏侯见雪用不敢置信地望着罗嬷嬷:“你,你——”


    罗嬷嬷心疼地抱紧了夏侯见雪:“往年我疼你爱你,你可知为何,因为你长得太像宇兮公主,我心存弥补,但这么多年,我大错特错,我为了你害她,我总要赎罪,但你不要怕,我既陪了你这么多年,今日我会陪你一起上路!”


    说完,她望向青葛,跪在那里,哭着道:“现在,我杀了她,你不必原谅我,我苟且偷生这么多年,自己去向雅回王请罪。”


    青葛静默地看着这样的罗嬷嬷,依然不曾言语。


    罗嬷嬷悲凉苦笑一声,拎起刀,狠狠刺中自己心口。


    当血自口中涌出时,她艰难地道:“公主殿下,那个孩子……是雅回王的血脉,求求你了……”


    说完,她无力地栽倒在那里。


    青葛望着罗嬷嬷的血,看了好一会,才缓慢地抬起眼,望向夏侯见雪。


    夏侯见雪捂着流血的胸口,流着泪,颤巍巍地看着罗嬷嬷,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恨,有渴望,也有痛。


    此时周围教众都已经被拿下,宁王抬手,命众侍卫先行退下去。


    夏侯见雪撑着最后一口气,抬起头来,望向青葛:“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阿兄私通,以至于暗结珠胎吗?”


    青葛:“为什么?”


    夏侯见雪眸中凄苦:“我虽是夏侯氏的女儿,可因为我生在缥妫王室,这些年一直被质疑,母亲柔弱,父亲忙碌,我在后宅之中过得并不好,唯有阿兄和嬷嬷对我好,可阿兄总是在无奈叹气,他总是说我像一个人,罗嬷嬷也说我像那个人,他们疼我爱我,但我总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在他们心里永远比不上那个人。”


    她口中涌出一股血来,艰涩地道:“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知道,我要赢了她,我要比她更好,让阿兄更在意我。”


    青葛听着,便懂了。


    夏侯见雪:“我不管用什么代价,就是要阿兄记住我,要他心里只有我!可我……可我到底失败了,他没心,他依然只惦记着你。”


    她最后望了一眼青葛:“我倒是羡慕你,死去的人,让所有人心中都不得安宁,让他们一直记挂着。”


    说完,她瞳孔涣散,无力地歪在那里。


    她也死了。


    *************


    走出这农家宅院时,青葛没说话。


    这时也有暗卫前来禀报,提起夏侯止澜,据说阿隼已经死了,被人刺中心口,从刀法来看,刺中阿隼的是一个并不会武功的人。


    显然,是夏侯止澜。


    夏侯止澜说他不喜厮杀血腥,但现在他用那双他自认为很干净的手,杀死了自己的忠仆。


    于是青葛越发沉默,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这些人和她没关系,她不想认识,不想知道。


    宁王命人好生安葬了夏侯见雪和罗嬷嬷,便带着青葛离开。


    并不曾要侍卫暗卫跟随,只自己陪着她骑马往回走。


    这么行着间,宁王陡然勒住马,停了下来。


    青葛也停下,看向宁王。


    宁王并不解释,翻身下马,之后矫健地跃上青葛的马。


    他从青葛手中拿过缰绳,将她拢在自己怀中。


    对此青葛并没有挣扎,她任凭他抱着自己。


    宁王从后面将青葛搂在怀里,低声道:“没关系,不会有人看到。”


    青葛有些无力地仰靠在他的胸口,喃喃地道:“也没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在意了。”


    宁王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搂着青葛,就这么信步散漫前行。


    天色已晚,夕阳西下,远处炊烟袅袅。


    宁王在青葛耳边轻叹了一声:“难过了吧?”


    青葛微微合着眼睛,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也说不上难过,就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很不是滋味。”


    宁王低声道:“真傻,这就是难过。”


    青葛望着上方的天空:“是吗?这是难过?”


    宁王双手在她前方交叉,将她拢了一个密不透风。


    他温声道:“如果心里实在难过,你可以哭出来。”


    青葛无精打采:“不太想哭,她们不值得我掉眼泪。”


    确实不值得。


    曾经她认为,对不起她的人活该死。


    只是看她们这样死了,她心里并不舒服,甚至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而想起罗嬷嬷那个让人觉得荒谬的毒杀,她更是浑身无力。


    宁王低首,安抚地轻吻着她的脸颊:“他们确实不值得你掉眼泪,但是你现在心里难过,那就勉强难过一晚吧,等睡一觉就要全部忘记。”


    青葛听他这么说,倒是觉得有趣:“可能明天我便会忘记。”


    宁王:“那个孩子,我早就命人把他自千影阁带出,命人悉心教导,他现在过得还好,因罗嬷嬷下的那毒,不敢说顶尖聪明,好在也有寻常资质。”


    他淡淡地道:“至于以后,看他自己造化吧,若有必要,也可以把他送回缥妫王室。”


    青葛自然没想到。


    宁王:“两年前我查到你身世的时候,便这么做了。”


    青葛静默了很久,喉咙有些哽咽:“为什么?”


    宁王:“到底和你流着同样的血脉,怎么忍心太过苛刻?况且也怕有一日你会后悔,所以想着先安置好这个孩子。”


    青葛便仰脸,让自己眼角的泪不要流出来:“不值得……但你这样,我很感激,就这样吧。”


    她言语有些混乱,但宁王听懂了。


    他安抚地抱着她:“过去的事都不要去想,以后你有我,还有承蕴,我们会在一起,会好好的,也许我们还可以再生一个——”


    说到这里,他停住:“罢了,还是不要了,其实承蕴这孩子还不错,有他,就很好了。”


    青葛没想到宁王已经想这么远了。


    于是她也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道:“我不想再要什么孩子


    弋。”


    她对不起小世子,不能多陪他,如今好不容易可以陪着了,结果她要再生一个,这怎么可以呢。


    她要用全部的力气,专注地陪着他,把所有错过的都弥补给他。


    宁王便搂着她道:“好,那就不要,如今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


    青葛:“对了,夏侯见雪问你的那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宁王舒服地搂着怀中人,长指握着缰绳:“想知道?”


    青葛:“嗯。”


    确实好奇,夏侯见雪花费了那么多功夫来模仿自己,他怎么能一眼认出是假的?


    宁王笑叹了一声,望着天上悠悠白云:“你我既有白首之约,等到我们两个发白齿松时,我会和你讲。”


    第133章 第 133 章


    第133章秋千坡垒


    青葛万没想到, 宁王竟然不说。


    她轻哼一声:“好,那我们说另外一件事,你是不是该帮我想想。”


    宁王:“想什么?”


    青葛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仰天长叹:“小世子现在倒是对我喜欢得很, 但万一知道真相,反而生气呢……”


    近乡情更怯,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小世子开口。


    怕万一小世子难受失望, 最后连如今这些温情都没了。


    宁王:“慢慢来吧,我先试探下, 不过怎么开口, 还得你自己来。”


    青葛有些苦闷地道:“你不能帮我说吗?”


    宁王手执缰绳, 无情拒绝:“不行, 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他说完这个后, 青葛许久不吭声。


    宁王:“怎么了, 哑巴了?”


    总觉得突然的沉默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像是在酝酿什么。


    青葛:“殿下, 我但凡有空闲便多陪小世子,尽一个为人母的职责, 其实认不认的也不是什么要紧, 对不对?”


    宁王:“哦……”


    怎么突然有了这么一个领悟,听上去不太对。


    青葛道:“我如今也是建功立业的青将军, 我好好当我的将军,又有娇儿可以陪伴玩耍, 我夫复何求?”


    宁王挑眉:“所以?”


    青葛懒洋洋地靠着他的肩膀:“至于殿下你嘛……”


    听到“殿下”这两个字,宁王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她痛斥了一番“谢九韶”后, “殿下”这个字眼怎么都有了一些反讽的意味。


    青葛:“我们现在这样也很好。”


    宁王便明白了。


    他轻轻磨牙:“你——”


    青葛笑得格外惬意,心情大好:“你说过, 什么都听我的,所以就这么定了。”


    果然,让自己心情好起来,最好的办法是让别人心情不好。


    宁王:“——我想咬你!”


    青葛带着这种好心情,回到宁王府后,青葛悠闲地去找小世子玩,陪着小世子一起读书。


    宁王早命人准备了各样精美膳食小点,也有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供她和小世子玩。


    这种悠闲自在的日子让青葛格外舒适,她甚至觉得,自己童年时的些许遗憾得到了弥补。


    她和小世子相处,不太像母子,倒像是好友玩伴。


    青葛也试探着和小世子说起他的母亲,不过小世子却不太感兴趣的样子,甚至表现出一些排斥。


    他托着下巴,睁着忽闪的眼睛:“青姊姊,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青葛:“就……随便提提。”


    小世子歪着脑袋,困惑地看着青葛,若有所思。


    青葛只觉,眼前过于澄澈的眸子似乎要看透自己了。


    她小心地道:“怎么了?”


    小世子:“青姊姊,你将来会不会成亲?”


    青葛:“我?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小世子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是想着,想着……”


    青葛看他竟然害羞的样子,小脸蛋都透红了,不免好奇:“你说,你想怎么样?”


    小世子低垂下头,不过又偷偷瞄了一眼青葛,道:“我想青姊姊一直陪着我。”


    青葛:“我已经答应了,自然会做到,会一直陪着你。”


    小世子吞吞吐吐:“可是,我看古诗中说,执子之手,白首偕老。”


    青葛:“那是夫妻。”


    小世子便握着拳头,吭哧吭哧地道:“我想娶你为妻,以后你做我的世子妃吧。”


    青葛:“……”


    她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知道什么叫夫妻吗?”


    小世子:“我当然知道!”


    青葛:“嗯?”


    小世子红着脸道:“就是可以陪我看书,陪我玩九连环,还可以陪我睡觉。”


    青葛:“哦……”


    小世子伸出手,软乎乎的小手扯着青葛的衣角:“你觉得怎么样?”


    青葛:“不怎么样。”


    小世子便有些沮丧,他耷拉着肩膀,试图说服青葛:“你知道,本世子可是宁王府的世子!”


    青葛手托着下巴,笑看着他:“嗯,我知道。”


    小世子:“以后我一定继承父王的王位,他的都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青葛疑惑地看他。


    小世子攥着小拳头,很用力地道:“我比父王好!”


    青葛哑然。


    小世子又宣布道:“我比父王生得好看!皇祖父说的!”


    青葛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她抬起手,摸了摸小世子头顶的一撮发辫,之后开口道:“小宝宝,你看看你这头发还没长齐全呢,你竟然想娶世子妃了……”


    小世子赶紧两手捂住自己的头发,提防地看着青葛,很有些受伤地道:“我头发这么多!我头发多,我头发不少!不许说我头发少!”


    青葛便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小世子便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嗷”地扑过来:“不许笑,不许笑!”


    青葛使劲把小世子抱住,认真地道:“我不是在笑你头发少。”


    小世子委屈巴巴:“那你笑什么?”


    青葛抱着他,用手轻拍他的后背为他顺气,之后才笑着说:“我是喜欢你,觉得你好,你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宝宝。”


    小世子听得眼睛都亮了:“是吗?”


    青葛:“当然了。”


    小世子便心花怒放起来,不过他还是道:“都给你说了,本世子不是小宝宝了。”


    他又很快道:“罢了,本世子不会和你一般计较,你说就说吧。”


    青葛越发笑起来,不过这么笑着间,她还是问道:“为什么要和你父王比呢?你是你,他是他。”


    这个孩子是敏锐的,有一种超乎寻常人的直觉。


    他一定发现了,知道自己和宁王之间有些瓜葛,所以作为一个小孩子,生了独占之心,才说出这一番话来。


    小世子眨巴了下眼睛,扁着唇,无辜地道:“世世也不知道啊……”


    他的咬字有些含糊,带着一些撒娇的意味,软乎乎的。


    青葛眸中的笑便一寸寸化为了温柔。


    她望着小世子的眼睛,轻抚着他的发,用这一生最温柔的声音道:“在我这里,没有人能和你比,任何人都没办法比,我答应了会陪着你,便会尽我所能,一直陪着你。”


    如今的她,往日种种已经淡去,心里固然是爱宁王的,但她不欠他什么。


    可她会觉得她欠了这个孩子。


    这是不一样的。


    小世子安静又乖巧地望着青葛,眼睛亮亮的。


    之后他一下子扑到了青葛怀中,搂着青葛的脖子:“世世要青姊姊,青姊姊最好了!”


    青葛的心便化开了。


    她抱着小世子软乎乎的小身体,心里溢出前所未有的酸楚和温柔。


    她想起昔日的冬夜,她抱着他睡的种种,也想起宁王给自己系上大氅系带的样子,忍不住想象着他搂抱着小世子时的温柔。


    她开始真切地意识到,这是她的亲人和家人。


    也许他们确实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错过的昔日她追不回,但是以后会在一起。


    小世子偎依在青葛的肩头,在青葛看不到之处,眉眼间都是小小的满足和得逞。


    哼哼哼,青姊姊,当然是他的!


    父王想抢,没门!


    ***************


    这几日朝中倒是大事频出,据说钦天监夜观天象,见流星进犯紫微,主天下大凶,这些自然又对皇太子不利,以至于朝中沸沸扬扬,诸般说法。


    郁殃被押解送往皇都,如今正交由审刑院审理,郁太医已经被拘拿,不过这案子瞒得密不透风,谭贵妃那里倒是暂时风平浪静。


    这时,朝中又有大臣参了宁王,说他手握重兵,勾结黄教,意图谋反,并提起凤凰神娘子和宁王府的瓜葛,这显然有些胡搅蛮缠。


    皇


    忆樺


    上听了,并没说什么,不过还是派了钦差前来宁王府邸,要彻查此事。


    青葛听这个,心里多少也明白,如今太子举步维艰,他们要对付太子,自然要先卸太子左右臂,这一举动,其实从来没指望着能扳倒宁王,不过是想给宁王一个麻烦,让宁王自顾不暇,无法进皇都帮衬太子。


    对此宁王倒是不太在意,钦差来了,便由温正卿负责斡旋,并要叶闵入皇都助力皇太子。


    至于他自己,自己悠闲地留在禹宁,安分地处理公务。


    处理公务之余,便偷偷地往她这跑,甚至晚间时候都溜过来。


    他还假公济私,以需要她陪伴小世子为由,让她留在王府后院。


    青葛坐在秋千上,随意荡着:“你不要太过分,会被人发现的。”


    宁王听着,困惑地挑眉:“发现怎么了?他们敢多嘴吗?”


    青葛很没办法,其实她怀疑,是不是全宁王府都知道了,只是不说而已。


    不过,似乎温先生不知道,昨日竟然还问起宁王,说“青大人去皇都如何如何”,当时宁王直接没给好脸色。


    宁王一个呵呵:“往日看他如此精明,怎么眼神这么不好使?他这辈子不娶亲,果然就是不通人情。”


    所以人是不能不成亲的,不成亲就会变傻。


    青葛瞥他一眼:“温先生忙着,哪有功夫去在意这个。”


    宁王却有些不服气,现在青葛不太想和他公开,他顾虑到皇都的种种,也不愿意贸然公开。


    总想着一切就绪,给她一个好名声,让她光明正大以宁王妃身份回来,最好是再重新成亲,风风光光。


    总之现在不好太过大张旗鼓。


    可他自然是希望更多人知道,恨不得让每个人都知道,青大人现在是他的王妃了。


    青葛看他沉默以对,猜着他不知道琢磨什么呢,便道:“你帮我推推。”


    这秋千是小世子要求,他喜欢要青葛带着他飞飞,陪着他荡秋千,有时候还会抱着雪球一起荡秋千,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宁王站在侧后方,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没帮青葛推着,却是想起一件事。


    微挑眉间,他随口问道:“今日晌午时,你抱着承蕴在城外又飞了一圈。”


    青葛微阖眼,享受着此时春风拂面的惬意:“是,怎么了……”


    宁王长叹:“你处处想着他,他处处和我显摆。”


    青葛:“……”


    她悠闲地欣赏着远处的天,傍晚了,有些阴天,似乎要下雨。


    他竟说出这种话,自己冷静下来只怕也丢人现眼。


    她只能当做没听到。


    宁王看青葛竟然不理会自己,却是不依不饶,一把抓住秋千缰绳,之后站在青葛面前:“看我。”


    青葛只能看着上方,那双幽黑的眸子,竟多少有些委屈的情绪。


    她叹了声:“你不要这样。”


    宁王:“他有狼牙雕,我没有,他有飞飞,我也没有。”


    青葛:“……”


    她微挑眉,也不说话,就那么凉凉地看着他。


    昔日他将这狼牙雕扔在地上,如今倒是好意思提?


    宁王自然知道她记起什么,于是他颇为谨慎地道:“这狼牙雕确实是好物,往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青葛反应平平:“哦。”


    宁王便伸手,仿佛很是自然地伸出手,拿起来挂在青葛腰间的狼牙雕,用手指细细摩挲着。


    口中却是道:“质地细腻,比寻常玉器更为光洁,这雕工也实在了得,往日我倒是不曾见过这么好的雕件。”


    青葛见此,道:“殿下,这只是寻常狼牙雕刻而已,很常见,雕工粗糙,难入贵人眼。”


    宁王:“话不能这么说,此物比起寻常玉器,多了几分灵气,至于雕工——”


    他看着那确实有些粗糙的雕工,道:“古拙粗犷,质朴可爱,倒是有些上古遗物的气息。”


    青葛:“……”


    他可真会夸。


    她伸出手,便从他手中接过那两件狼牙雕。


    宁王见此,只好顺势给她。


    青葛重新挂好:“谢殿下夸赞。”


    宁王:“当初一共雕了三只?”


    青葛:“嗯。”


    宁王:“送了承蕴一只,你竟还剩两只……”


    青葛:“所以?”


    宁王:“似这等古拙粗犷之物,或许有些灵气,能保佑佩戴者逢凶化吉。”


    青葛笑着道:“殿下,只是寻常雕刻之物,西渊那里很常见,互市上也有卖。”


    宁王:“这自是和寻常狼牙雕不同吧。”


    青葛:“是不太一样,所以得好好放着。”


    宁王挑眉,笑了笑,便不提这个,于是继续说起飞飞:“我突然想起很久前,你还记得吗,我当时对你说,我轻功好,带你一起荡秋千。”


    青葛点头:“记得啊。”


    宁王:“好,我要荡秋千”


    青葛抬起眼看向他,他眸光灼灼,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她微抿唇,别过眼去。


    她太清楚这种目光了,眼睛里简直泛出桃花,就是在勾人。


    偏偏……她还很吃他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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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葛也不曾想到,宁王竟这么揽住她,光天化日之下抱着她亲。


    此时天已经暗下来,也许还不到傍晚,不过因为下雨的缘故,周围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这后院,平日并无人来,周围很是寂静,只有前面廊檐下的羊角灯在微雨中散出橘红色光亮。


    风一吹,青葛闻到了泥土以及青草的气息,还有果子的涩香。


    宁王就着这朦胧的湿意,低头亲吻着青葛,他幽深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眼睛上,看着她睫毛颤动,看她眼睛中逐渐溢出湿润来。


    他就喜欢看她这样,在他的攻势下失了往日冷静,开始颤抖,喘息,甚至睫毛上沾了泪珠,那样子惹人怜爱,会让他有种冲动,恨不得就这么一辈子,满满地填充她,拥有她。


    他略探手,握住她的腰肢,那腰肢很是纤细柔韧,但指尖触碰中可以看到上面的薄肌。


    他想起自己昔年也曾在黑暗中触碰过她的腰肢,这个想法让他的心狂跳,低头激烈地亲她,不管不顾地亲。


    青葛试图挣扎过,想推开,然而并不能推开,于是很快她便被放到了男人身上,环住他的腰。


    男人坐在秋千上,身体微后仰,让她骑在上面,如同骑马。


    他的腰腹紧绷到仿佛蓄势待发的弓弦,两只腿也打得笔直,他用大掌禁锢住她的腰,按住她的臀,将她死死按在他身上,不许她动。


    他幽深的眸子望着上方的她,低声命令道:“来,试试。”


    青葛垂首,看到了剑拔弩张,看到了冲天之怒。


    她动了动,艰难而羞耻地仰起脸,让自己缓慢地下沉。


    下面的男人却迫不及待起来,按住她后腰,往上猛地用力。


    青葛柔韧纤长的身形一个顿挫,骤然挺直,后仰,衣摆都跟着骤然一顿。


    她绷紧了双腿,仰脸望着上方天


    弋


    空,当看到飞鸟掠过雨雾时,她知道自己被填满了。


    被毫无缝隙地,彻底地,不遗余力地撑开,填满。


    于是一切都圆满了,野蛮粗暴被柔韧地包容,他们看上去衣袍完整,只是彼此拥抱着要荡一个旖旎的秋千。


    微雨细密,春风拂面,秋千轻轻荡起来,荡向天空。


    青葛纤薄的背脊挺直,修长的颈子后仰,乌发飞扬。


    两个人紧抱在一起,衣袂翻飞间,自是诗情画意。


    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外人无法看到之处,两个人在行着怎么样的禁忌之事,私底下,那里是如何包裹和占有。


    秋千一次次荡起又坠落,上下起伏,那仰起的高度,那坠落的速度,对他们来说都是牵扯了隐秘之处的脉动,是从未有过的新鲜。


    许久后,在秋千一个骤然的升高后,便突然降落下来。


    秋千继续摇摆,一次比一次更低,最后终至静止。


    青葛此时已经卸了力气,腿和衣摆无力耷拉着,纤薄身体湿漉漉地贴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脑袋趴伏在他泛着湿意的肩膀上。


    宁王有力的大手缓慢地抚着青葛泛着潮意的发,按着她的后脑,让她紧贴着自己。


    他在她耳边低哑温柔地道:“弄疼你了吗?”


    青葛无力地趴着,勉强动了动唇:“不曾。”


    宁王唇角翘起,眸间漾着靥足,用越发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青葛听此话,身形颤了颤,之后手指甲直接掐住了他结实的腰。


    一点也不留情。


    宁王紧紧抱住她,又俯首下来,去亲她的柔软。


    这么亲着间,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动作顿住了。


    青葛感觉到不同,疑惑地看他。


    宁王自那柔软中,缓慢地抬起眼,用凝重异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之后,他的视线重新落在那里,死死地盯着看。


    第134章 第 134 章


    第134章偷香窃玉


    青葛抬起衣衫, 下意识便要遮挡住,随口道:“干嘛,有点冷。”


    宁王却是不允, 他指骨修长的大手, 珍惜而小心捧住,之后试探着摸索。


    青葛便知道, 他察觉了。


    她之前胸骨曾经被叶闵打伤, 如今几年过去,已经看不太出来, 不过两边大小其实是略有不同的。


    很轻微, 一般人看不出来。


    他们之前各种行事, 他并没有特意这么看, 所以不曾察觉, 如今这个角度, 可能看得更清楚?


    宁王用指骨缓慢地摸索着, 细细查探着。


    他的神情明显越来越难看, 眸底已经透出颤抖的痛意。


    青葛便试图阻止他:“不要了。”


    宁王的指骨缓慢地攥紧,之后抬起眼, 望向青葛。


    青葛心微顿了下。


    此时的他, 眸底的晦暗几乎溢出。


    他的呼吸很沉,一下下洒在她脸上。


    青葛:“你…”


    这时, 她听到他用一种异样的声音道:“当初,我想知道我的王妃到底是什么身份, 所以曾经触碰过不同身份女子的腰肢。”


    青葛:“嗯。”


    宁王:“当时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我的三三就在那里, 但又觉得不太一样。”


    于是又一次错过了。


    “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 为什么不一样。”


    青葛小心翼翼地道:“只是之前的旧伤而已,你不必太在意。”


    宁王深吸口气,艰难地缓解着自己胸腔的痛意。


    之后他紧紧地抱住她,将她抱在自己怀中,紧贴着自己的身体。


    他俯首在她耳边,一字字地道:“青葛,告诉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必须知道。”


    青葛轻描淡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宁王:“什么叫不要紧?不疼吗?不难受吗?”


    他的语气又沉又痛地压下来,青葛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故作轻松:“你什么意思,这么在意吗?嫌弃我?”


    她望着他,笑道:“我很早前就发誓,若我寻个郎君,对方却因此嫌弃我,我便要捅一个对穿,你要尝尝被捅个对穿的滋味吗?”


    然而宁王却笑不出来。


    他眼眶泛红,继续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青葛无奈,只好含糊地道:“就,就是刚离开夏侯神府……”


    宁王怔了下,之后苦涩的抿了抿唇角:“那时候你才生完承蕴不过半年,你——”


    他曾经捧在手心的王妃,为他生下骨肉,身体正是虚弱时,他精心为她准备了最好的车马,准备了丰厚的回门礼,送她归宁。


    可她都遭遇了什么!


    被人家替换,被人家鄙薄,被人家追打,被人家埋在荒野里,就连孩子都几乎保不住。


    他就这么怔了半晌,终于缓过神来,缓慢地弯下背来,微弓着,将她一点点地拢到自己怀中,牢牢地护住,小心翼翼地护住。


    之后,他哑声道:“我不管是因为什么,也不管是什么人,那个人,我绝不放过他。”


    她此时不愿意提,那他便不再逼问,但是他一定会查一个水落石出。


    若伤她的是自己,那他也要对着自己的心窝狠狠地来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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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葛觉得自己遭受了温存备至,不着痕迹,但又很难逃避的逼问。


    最后她还是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


    宁王听到后,墨黑的眸中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他就那么沉默地搂着她,半晌没有言语。


    青葛看着他这个样子,便反过来宽慰道:“你不必在意这个,我知道你和他情如手足,这件事当时我也有错,我也想杀他,所以要说恨他,倒是不至于,况且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若有一日,我们非要面对,我自己和他了结便是了,你不必插手。”


    她这么一说,宁王凉笑一声:“怎么,不相信我?”


    青葛忙搂住他的肩膀:“怎么会不相信你,你是我的夫君,我相信任何时候你都会帮我,但这件事,没必要,当时事出有因。”


    她确实释然了,并不会在意这些。


    毕竟现在她对叶闵有了更深的了解,一个少年将军,和黄教有杀父之仇,曾经立下赫赫战功,却放弃一切执掌千影阁。


    若将叶闵和白栀比较,她只能说,于私,白栀自然更亲近,可是于公,她不得不说,叶闵于国于民,堂堂正正。


    宁王和叶闵又多年情谊,她并不想影响什么,只希望让事情就此过去。


    宁王捧着她的脸,低头打量半晌,最后却是温润一笑:“你不必多想,如今叶闵正在皇都,一时半刻也看不到,等事情过去,我和他会做个了断。”


    青葛试探着道:“怎么了断?”


    宁王:“我自有分寸。”


    青葛:“嗯,那随你。”


    她大概猜到了,他必不是要以禹宁王身份对付叶闵,可能以别的什么方式。


    宁王抚着她的发:“你连问都不问了?”


    青葛轻笑一声,直接滚了下,靠在他肩膀上,之后道:“我不问。”


    宁王垂着眼看她:“哦?”


    青葛笑道:“有什么好问的,随你自己处置吧。”


    宁王深深地看着她:“好。”


    对于她胸骨上的旧伤,宁王并不曾提起,不过那一日晚照过来,提起如今千影阁的事务,青葛才知道,宁王已经派人前往皇都请妇科圣手。


    青葛一听,便知他是想为自己诊治。


    其实都过去这么久了,已经不可能恢复了吧,再说穿上袍服也不太看得出来,


    不过她不想阻止他。


    她知道他对过去是有愧的,有愧,他便要做一些什么。


    既如此,那就让他做吧。


    这时朝廷派来的钦差还在宁王府,宁王闲散,没什么事,便在府中把玩神机弩,他已经命千影阁重新改进过,效力更胜之前。


    青葛爱射弩,便每每陪着一起。


    因两人日日在一处,青葛对皇都那边的进展倒是清楚得很。


    郁太医竟然逃了,逃跑的郁太医明目张胆起来,集结大量黄教教徒,正策划着要救郁殃。


    青葛:“他重新出山,凭着往日威望,只怕要兴风作浪了。”


    宁王:“是,他如今还找了一位军师,这位军师精通兵法谋略,算无遗策,听说还懂炼造精铁,又说可以撒豆成兵。”


    炼造精铁?


    青葛惊讶看过去。


    宁王神情淡淡的:“这个人一直以黑巾蒙面,具体不知。”


    青葛沉默了一会:“你直接说吧,你猜是他,是不是?”


    夏侯止澜性情软弱,可身为缥妫王的儿子,他绝对不是无能无才之辈。


    宁王:“极有可能。”


    青葛轻叹:“若果真是他,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看来从他杀阿隼起,性情已经和以前不同。


    宁王:“他们如此大动干戈,耗费巨大,你猜钱财从


    依誮


    何而来?”


    青葛:“难道竟然是夏侯家?”


    宁王叹了声:“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看来是了,夏侯氏虽已衰败,但是几百年积财,竟然被夏侯止澜掏出来,用来助力黄教。”


    青葛:“……”


    乍听匪夷所思,细听也有道理。


    郁殃,也就是白栀,曾经救过夏侯止澜,阿隼和黄教也有瓜葛,夏侯止澜可以向黄教伸手。


    如今夏侯氏大厦将倾,岌岌可危,关键时候抓住救命稻草拼死一搏,也能理解。


    宁王:“所以你这位兄长,实在是让人敬佩,昔日看似无用,今日一飞冲天,黄教和夏侯氏原本水火不容,如今他竟将他们拧在一起,为他所用,这心计,这手段——”


    青葛沉默了会,淡淡地道:“他疯了。”


    宁王:“现在他们要救郁殃,难如登天,不过下个月中旬便是春阅,届时父皇会亲自检阅三军,或许他们会借机生事。”


    按照大晟传统,每年天子都要选天下骁骑集于阙廷,每年春时亲御近郊阅武,不过每隔三年,又要一次大阅,今年恰是大阅之年。


    其实皇上这几年龙体欠安,已经许久不曾处理朝政,这次硬撑着要检阅三军。


    显然这是黄教的机会。


    青葛便懂了,这是黄教的机会,也是朝廷一网打尽的机会。


    她开口道:“那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皇都吧。”


    去看看她这位性情大变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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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晚照突然来青葛院中,青葛看她眉眼憔悴,多少猜到了。


    提起万钟,晚照不太在意地笑了下:“我们已经没什么瓜葛了。”


    青葛意外。


    晚照淡淡地道:“分了,所以我才想着,来你这里躲躲。”


    青葛看着晚照眼底黯淡,道:“你们可以好好谈谈……”


    她试着安慰她:“我和殿下提过你的事了,你完全不必担心,他会帮你妥善安排好。”


    其实她说起这个时,宁王知道晚照救了她,对晚照心存感激,是要好好答谢的。


    只是这些暂时倒是不必提。


    晚照听了,有些意外,感激地道:“谢谢你,青葛。”


    她仿佛不太在意地道:“至于我和万钟,确实不可能了,现在不是谁生谁死的问题,而是他骗了我。”


    青葛一时默然。


    当时她也很生气宁王骗自己,不过现在已经释然,只是晚照和万钟这个,又有不同,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这一晚,晚照干脆留在青葛这里睡的,谁知道晚间时,万钟来了。


    晚照自然不见的,万钟颇有些苦闷,看着青葛的眼神满是请求。


    青葛略犹豫了下,到底是行了方便。


    谁知道晚照一见万钟,反应剧烈,直接一把飞镖就扔过去了:“你滚,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万钟一边躲闪过,一边无奈地说:“晚照,是我不好,我——”


    晚照冷笑一声:“我们真没什么好说的!”


    青葛从旁看着,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就连对话都仿佛很相似。


    她觉得自己不合适在场,当即拔腿就要躲着。


    谁知道晚照却一把拉住她:“青葛,帮我,你帮我把他赶出去!”


    青葛:“……”


    她也不好强行挣脱,只能硬着头皮对万钟道:“你好歹坦诚一些,有什么都说了便是。”


    万钟眉眼痛苦:“我,晚照,我错了,可我对你是真心的。”


    晚照便嘲讽一笑:“你说是真心的?”


    万钟忙道:“是。”


    晚照仰脸:“那你告诉我,今年你见过叶闵吗?和叶闵说过话吗?”


    万钟脸色微变。


    晚照:“若说之前,你有你的苦衷,那后来呢,叶闵已经离开千影阁,你我也已经约好要成亲,你可曾见过他?”


    但凡见过,这便说明,两个人分明要做夫妻了,他依然对她心存提防背后捅刀,依然在利用她出卖她!


    万钟神情微窒,他看着此时的晚照,看她眸中隐隐有水光流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晚照轻笑一声,笑得柔媚却嘲讽,她用很轻的声音说:“你说啊,怎么不说了?”


    旁边青葛见此,明白万钟是效忠叶闵的,他确实没办法做到两全。


    她只好试探着道:“晚照,其实事情都过去了,叶闵的事,我也和殿下提过,殿下会解决,既如此,那万钟说不说也不是太要紧。”


    曾经一触即发的紧绷和敌对,如今因为她和宁王的融洽,似乎也不是那么要紧了。


    如果叶闵刻意不去想那一日他们的厮杀,那晚照和叶闵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大家以后避而不见,还可以心照不宣地往前走,往前看。


    晚照却惨笑一声:“我不行,我做不到,青葛你知道吗,从一开始,他就在骗我们,我以为我把他掌控在手心里,但其实是他在利用我,我这一生打鹰,反被鹰啄了眼,被人家骗身骗心!”


    她攥着青葛的胳膊,撕心裂肺,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气不过!”


    青葛越发说不得什么,她只能反握住晚照的手。


    万钟见此,慌了,就要上前握住晚照的手。


    晚照却一把将他推开,万钟急切地拽晚照,两个人几乎撕扯起来。


    可此时青葛还被晚照攥着胳膊,人家一对男女撕扯,她就在旁边干瞪眼。


    她无可奈何,只能对万钟斥道:“万钟,你放开晚照,不然我就捅你一个对穿!”


    她这么一声斥,万钟愣了下,放开了。


    青葛这才对晚照道:“你也放开我。”


    晚照下意识手一松。


    她这里一松,青葛拔腿就往外溜,一边跑一边道:“你们好好聊,有什么说清楚!”


    说完她抱起雪球,跃出门槛,哐当一声把门帮他们踢上了。


    在那声巨响后,晚照和万钟半晌不曾言语。


    之后,终于,晚照凉笑了声,修长的睫毛垂下,之后喃喃地道:“我看着青葛和殿下,如今倒是极好,我也羡慕,也希望如她一般,可如今想来,到底是我自以为是,我这样的女子,竟肖想你万阁主,我太自以为是,你若不是存了利用之心,又怎么会多看我一眼……从头到尾的利用,我偏还沾沾自喜,以为把你拿捏在手中。”


    万钟脸色惨白,他一把握住晚照的肩膀,哑声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晚照,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晚照轻笑,她望着万钟,眼神缭绕如丝:“你没有嫌弃我,真的吗?”


    万钟急切地道:“真的,我怎么会怎么想?我一点没有那个意思!”


    晚照用很轻的声音道:“谢谢你,谢谢你竟然不曾嫌弃我,我很感动。”


    万钟听这话,意识到不对,他盯着晚照:“晚照你怎么了?”


    晚照缓慢地挣脱了万钟的手:“我意思是说,谢谢你不嫌弃我,可我嫌弃你了。”


    万钟脸色微变。


    晚照:“嫌弃你,嫌弃你居心不良,嫌弃你笨重呆板。”


    她抬起手,削葱般的长指轻撩起一缕乌发,之后风情万种地道:“你也知道,我阅人无数,你这样的,我其实根本看不上,若不是为了从你口中套些消息,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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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看你一眼吗?”


    万钟眸中痛苦不已:“晚照,不要这么说。”


    晚照:“不然呢?不然我能看上你?”


    她薄软的唇畔轻启,眸中却射出冷意:“你滚吧。”


    **************


    青葛抱着雪球,跑出自家院子后,便觉得后悔了。


    长夜漫漫,她去哪里?


    总不能睡大街!


    她略犹豫了下,便将雪球放下。


    雪球现在很是沉重,抱着也很累。


    她温声道:“大难来时各自飞,现在我们先各自飞一会。”


    雪球懵懵地看着她,不明白的样子。


    青葛:“我带你进王府,之后你去找小世子,我去找殿下,如何?”


    雪球嗷呜一声,摇着尾巴,倒仿佛有些兴奋。


    青葛:“就这么办了。”


    说完青葛纵身一跃,进入宁王府,其间她自然遇到几个暗卫,便假装万钟的命令。


    万钟就在她的宅院中,显然众暗卫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怀疑。


    况且——


    谁不知道如今殿下和青大人好上了。


    青葛畅行无阻,到了后院,她便让雪球去找小世子,她自己则是轻盈一个飞纵,直接过去宁王的房中。


    宁王其实倒是想日日和她一起,但她并不允,他只能作罢。


    如今青葛潜入他的院中,翩然落地,谁知才刚落地,便有黑影瞬间欺身而来。


    青葛身形微侧,避开这攻势,看过去。


    这两个暗卫是她往日熟悉的,是一起并肩作战过。


    两位暗卫见了她,意外,对视一眼,便低首下去。


    青葛面上微热。


    昔日也算是有些熟悉的同僚,如今几年时间,自己当着他们的面堂而皇之地潜入昔日主上的宅院。


    显然他们对自己要做什么心知肚明,对于自己和宁王的关系了如指掌。


    不过她还是佯作淡定地道:“下去吧,今晚由我负责值守。”


    两位暗卫对视一眼,略一犹豫,到底悄然退下。


    青葛越发面烫,很有些以公谋私偷香窃玉的羞愧感。


    她待那两位暗卫走远,才小心敲响宁王的门。


    此时明月当空,院中幽静,蔷薇花的香气阵阵袭来,她轻叩门扉的声音一下一下响起。


    待两三声后,便听到宁王的声响:“说。”


    青葛不想说,她微咬唇,不言语。


    于是房中安静下来。


    片刻后,她听到宁王起身,下榻,走到门前。


    随着轻微的吱呀声,门被推开了。


    青葛便看到宁王。


    只着素白里衣,一头乌发流泻在肩头,夜凉如水,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清辉,竟是华光流转,风姿俊雅。


    宁王漆黑的眸子也在凝视着她。


    于是月下,花香,门内,门外,两个人视线交缠间,柔情璀璨。


    片刻后,宁王略挑眉间,含着意味不明的笑,低声道:“青将军星夜来访,可是有何要事?”


    青葛抿唇轻笑:“夜深人静,无处安身,便夜探贵府,想着觅一风流去处。”


    这话落时,风吹过,花香袭人,缠绵花香中都是缱绻暧昧。


    宁王黑眸专注地望着青葛,缓慢地伸出手来。


    之后,骤然间,他手上用力,手腕翻转,青葛一个趔趄间,已经被他扯入房中,又被他拽着,跌跌撞撞地滚到了榻上。


    青葛:“你——”


    这个字还不曾出口,她便被火热滚烫的气息彻底淹没。


    就在院外不远处,一抹翠竹旁,两位暗卫挺拔但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过了很久,其中一个道:“我们——”


    另一个道:“就站在这里吧。”


    或许他们应该习惯。


    以后的主上,不是孤家寡人的主上了。


    第135章 第 135 章


    第135章呵护和弥补


    青葛发现, 自己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身体在被尽情燃烧、释放。


    在汗水淋漓中,彼此用尽全力拥有和探索对方, 这个时候她甚至觉得这种探索远胜过以前所有。


    曾经在她冒充他的王妃时, 她是收敛小心的,可是现在她可以释放自己的本性, 用充满韧性和力量的身体去承接那种力道, 夯实而凶猛的力道,可以去碰撞, 契合, 可以以最极限的方式去容纳。


    于是所有的愉悦和渴望全都被挖掘出来, 畅快淋漓到了极致。


    显然对于宁王来说亦是如此。


    只需一场便足矣, 两个人精疲力尽, 青葛就这么靠在男人怀中安静睡去。


    她睡得过于甜蜜, 这于她来说是从未有过的好眠。


    不过在睡了不知道多久后, 她便被一种细微的声音惊醒, 是一种艰难的挣扎声和喘息声,就在她耳边。


    她陡然醒来, 睁开眼睛, 侧首看过去。


    发出这声音的是宁王。


    她小心地坐起来,俯首看他, 他俊美深刻的面庞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英挺的眉微蹙着, 薄唇艰难地蠕动,似乎说着什么。


    青葛略听了听, 听不清,只觉他在挣扎于梦魇中。


    她抬起手握住他的, 低声道:“殿下,醒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声音放得很轻,但就在他耳边。


    宁王似乎挣扎了下,之后陡然睁开了眼。


    青葛看到,他眼底是一片几乎溢出的幽暗。


    青葛愣了下。


    宁王气息沉重,紧抿着唇,盯着她。


    青葛也在看着这样的宁王。


    两个人在长久的对视后,宁王有些艰难地闭上眸子。


    他薄唇动了动,哑声道:“我做梦了。”


    青葛便不再问,她拿起一旁的巾帕,为他擦拭了脸上的细汗。


    宁王微阖上眼,柔软的巾帕擦拭过他硬朗的面庞,他顺从地任她擦拭。


    这一刻青葛只觉心底有什么异样的东西在萌生,她有种紧紧把他抱在怀中的冲动。


    不过她到底克制住了,若无其事地将巾帕扔到一旁,之后自己也躺下来。


    两个人紧挨着躺在榻上,她才仿佛很不经意地问道:“梦到什么了?”


    宁王无声地望着上方,过了一会,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牵着,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感受着这熟悉馨香的气息,他才道:“我走到了你的梦中。”


    青葛侧首看着他,眼神平和而温柔。


    宁王抿出一个浅淡温和的弧度,之后揽住她的腰肢,大手用力,直接让她趴在自己身上了。


    青葛任凭他这么抱着。


    宁王扶着青葛的脑袋,要她靠着自己肩膀,又用大手轻抚着她纤长的后颈。


    他将自己的脸埋入她的发间,贪婪满足地吸了口,这才道:“我梦到雪。”


    他轻笑了一声,薄唇轻吻她的侧脸:“我是不是惊醒了你?”


    青葛:“是。”


    宁王轻拍她后背:“睡吧。”


    他语气嘶哑温柔,像是哄着一个被惊醒的孩子。


    青葛靠在他的肩头,脸颊紧贴着他的颈子:“好,我们一起睡。”


    这时,她才突然发现,他们明明缠绵了不知几次,可从未一起共眠到天亮。


    在她那里歇着时,他一般夜半时分便回府了。


    之前,她一直以为他是太忙,或者不想太过大张旗鼓。


    ***************


    这月中旬,朝廷派来稽查的钦差终于要离开王府,王府众人也略松口气。


    不过宁王却忙起来。


    原本按照太子的意思,今年大兴阅兵,不但要校阅皇都禁军,还要校阅禹宁以及边境一带的兵马,这自然有震撼境内宵小,并振奋军心。


    这种大阅之年,宁王麾下的禹宁边境军也要参加这次的春阅。


    因皇上龙体欠安,这次春阅本应由太子代为校阅,这也意味着新旧两帝的交接。


    可如今皇都突然谣言四起,说太子并不是皇上亲子,还说谭贵妃私通外男才


    弋


    生下太子,甚至有人说太子无后,是因为混淆皇室血脉遭受天谴。


    青葛身在禹宁,对于这些具体传闻并不清楚,只是隐约知道皇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又因这些流言蜚语,便有大臣不断进谏,竭力劝阻,认为今年是三年一次的大校阅,如此头等大事,关乎天下平定,若是由太子代为校阅,怕军心不稳,民心生乱。


    正是出于这些缘由,皇上才不得不硬撑着病体,亲自校阅。


    宁王身为禹宁王,太子的同胞皇弟,谭贵妃的亲子,纵然不曾被怀疑血缘出身,但终究地位尴尬。


    偏偏他手握重兵,要带领边境军前往皇都参加校阅,这其中多少微妙,可想而知。


    谁也不知前往皇都后,面临什么境况。


    皇室父子,血缘疑云,兄弟手足,储君之位,这些放在一起,在任何朝代都足以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青葛也试探过宁王,不过他除了略忙一些,却并不见任何异常。


    反而并不在意地道:“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说着,他望向青葛:“若我不再是禹宁王,你也要当我的王妃,是不是?”


    青葛困惑地看他:“你自己都不是禹宁王,那我还当什么王妃?”


    宁王自己想想也笑了:“是,若我有个万一,那你只能当寻常人家的妻子了。”


    不过他很快又道:“不过,若有万一——”


    青葛:“若有万一,说不得小命都不保,还想什么王妃不王妃。”


    宁王:“有道理。”


    青葛:“到时候说不得抄家,贬谪,流放……不过你不用担心。”


    宁王若有所思,他长指托着下巴,黑眸含笑看着她:“我为什么不用担心?”


    青葛:“这些年,我略有积蓄,养你和小世子倒是没什么问题,实在不济,只好带着你们父子亡命天涯了。”


    宁王哑然失笑:“好,全靠你了。”


    ************


    就在紧锣密鼓筹备着皇都阅兵时,皇都的妇科圣手来了,专为给青葛治旧伤的。


    谁知道过脉后,几位大夫神情颇为慎重,又问了青葛好一番,其间问起:“月事如何?”


    青葛如实回答。


    大夫神情诧异:“这位娘子的意思是,你上次月事是腊月二十三了?”


    青葛回忆了一番:“大概吧?”


    她实在不记得了。


    她这么一说,几位大夫脸色凝重起来,他们快速对视一眼。


    宁王一直守在一旁的,听此言,问道:“可有何不妥?”


    他这一问,大夫一时无言以对,当下只好解释起来:“月有盈亏,潮有朝夕,月事一月一行,三旬而一见,如今这位娘子距离上次月事已是两个月零八日,这是月事不调,需要细查缘由。”


    宁王听此,蹙眉。


    他深深地看了青葛一眼:“你这样……有多久了?”


    青葛:“自我十五岁初潮时,便是如此。”


    她其实也有些意外,她自从初潮之后便是如此,虽说她也知道月事为一月一次,可因她自小如此,晚照也是如此,她并不在意。


    甚至她还觉得这给自己带来便利,省却了许多麻烦。


    她试探着说:“兴许每个人体质不同?”


    宁王却是不再理会青葛,他请几位大夫跟随他出去,要亲自和大夫详谈。


    青葛其实有些好奇,她侧耳倾听,但没听到什么动静。


    宁王和几位大夫详谈过后,便有近侍出去。


    没多久,青葛便看到几个人,有岳嬷嬷,有机巧嬷嬷,也有千影阁其他闲杂人等,负责膳食以及各样训练的老人。


    宁王召见了这些人,不知道谈了什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把他们放出来。


    众人出来时,神情都有些灰败,岳嬷嬷侧首看向青葛时,似乎有些叹息。


    青葛多少猜到了,有些无奈。


    这时候,宁王自厅中出来。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脚步便停顿在那里,视线定在她的脸上,就那么看着她。


    他不说话,墨黑的眸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黯淡,以及一些她无法形容的情绪。


    青葛小心地道:“殿下?”


    宁王干涩地抿着唇,试图挤出一个笑来,但并不曾成功。


    他哑声道:“是我的错。”


    青葛:“到底怎么了?”


    宁王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之后才道:“之前你嫁给我时,最开始不曾请过脉,等在皇都过脉时你已怀孕,喜脉掩盖之下,并不曾发现什么,也或许那时候问题还不曾显现。这几年,你产后失去调养,又颠沛流离,曾经受过伤,踏过雪,所以——”


    他艰涩地苦笑了声:“我刚才要大夫,以及千影阁诸位嬷嬷聚在一起,大家商讨过,觉得你禀赋不足,血海空虚,才导致月事不调,还有一些沉疴旧疾,总之都需要慢慢调理,要一直调理……”


    青葛:“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她知道有些女子因为宫寒,会有经痛,可是她从来没有。


    且几个月来一次月事,很是方便。


    况且她不是还生过一个孩子吗,怎么会有什么问题。


    宁王看她若无其事的样子,突然间有一股说不出的悲恸,以及无力感。


    这是他放在心尖上的至爱,他盼着她身体康健陪他到白头,可她这身体却是千疮百孔。


    为什么会这样?


    她自小长在千影阁,长在宁王府,明明就在他眼皮底下。


    可他从来不曾多看她一眼。


    哪怕一眼。


    他亲手和叶闵制定了一条条严苛的规矩,要她自小经受酷刑一般的锻造,于是她便有了一身的沉疴旧疾。


    几个月来一次月事,她习以为常,甚至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宁王艰难地压抑下翻腾的苦涩。


    他看着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扯出一个温柔酸楚的笑来,之后终于道:“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好好调理。”


    用二十年的严苛苦训,锻造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刀。


    再用漫长的余生把她搂在怀中,陪伴着她,一点点为她抹平一身的沧桑斑驳。


    **************


    其实如今宁王也应该启程前往皇都了,不过他暂时不想去,只是调集了手下亲信将领,各自安排下去,由他们分别挑选边境军精锐赶赴皇都参加校阅。


    至于他自己依然留在府中,要几位大夫再次为青葛诊脉,针对青葛身体商议敲定了调养之法,包括膳食,推拿,针灸,以及汤药。


    青葛听着便觉麻烦:“我身体还好吧?之前千影阁的大夫从来没说过我有什么问题,况且叶阁主也曾经为我诊脉。”


    宁王听她这么说,只淡看她一眼:“并不好。”


    他不想说的是,千影阁大夫对于一个暗卫身体好不好的判断,自然和他对自己王妃身体好不好的判断不同。


    至于叶闵——


    他暗暗地压下对叶闵那无法忍受的情绪,之后用格外耐心的眼神看着她:“听话好不好,我都会安排好,你不需要操心什么,只记得按时用膳喝汤药便是了。”


    青葛:“还得针灸推拿……耗时几个月,未必奏效。”


    宁王耐心哄道:“是需要一些时日,不过也没什么,慢慢来,我听大夫那意思,便是不能彻底恢复,但若坚持下去,对你身子总有些益处。”


    青葛有些勉强:“好吧。”


    宁王看她这样:“你该不会对推拿有些不喜吧?”


    若要诊治,需要对她柔软之畔的部位进行推拿,这对于大晟大部分女子来说,显然是避讳的。


    青葛其实倒是没什么,她只是好奇地看着宁王:“那你呢?”


    虽说有女医帮着做这些,但是在最初诊断以及圈定穴位时,可能还是要那位妇科圣手查探。


    宁王:“医家不忌,我既请了圣手,给你治旧伤,为你调养身体,还能在意这个?”


    青葛便道:“你往往嘴上说得大方,其实心里未必。”


    宁王望着她:“这次我是真心的。”


    他轻叹了一声:“之前我们吵架,我说你便是寻几个男子来,我也并不在意,睡就睡了,我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你但凡和哪个有瓜葛,我会要对方碎尸万段。”


    青葛:“我就知道。”


    这时,她便听宁王道:“但是今日,若有人说,可以采阳补阴帮你调养身体,我可以接受。”


    他这声音低沉,认真。


    青葛惊讶地看过去:“采阳补阴?竟有这等妙法?”


    宁王唇角微绷:“我只是说说而已。”


    他肯定地道:“当然没有。”


    *************


    这件事之后,宁王召了万钟过来,要他重新制定千影阁暗卫的训练规划,并废除昔日一些陋俗旧习,此时万钟和晚照才闹得不可开交,万钟正是消沉时,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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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听到宁王说这个,也是没想到。


    不过细想下也明白宁王意思,便听令行事。


    晚照听到这消息后,更是意外,意外之余颇为感慨:“我还记得,我们两个藏在破庙之中烤火,那时候外面下着大雨,你当时看着外面的雨,我只觉得,我们颠沛流离,不知最后落一个什么下场。”


    她笑望着青葛:“如今几年时间,你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看着你,我便后悔起来。”


    青葛:“后悔什么?”


    晚照叹息:“你这几年付出了许多,走缥妫,间接促成了缥妫和大晟的结盟,又撰写了缥妫游记,潜入夏侯氏身边破了夏侯世家的炼银法,立下汗马功劳,又去了缟衮……”


    说起来这才几年时间,青葛做了许多事,一桩桩,对外结盟,对内压制夏侯世家,丈量田亩立下不世之功,可以说如今的青葛就算没有宁王,她也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青葛也足够幸运,一直被宁王放在心坎上,如今更是为她要改写千影阁规矩了。


    她苦笑一声:“两年前,你我各奔前程,看似并无不同,但今日今时,我得到了什么,我只得到一个欺骗我的男人!”


    青葛:“可是你终于可以离开千影阁了,你这几年累积了一些资历,离开后,会有一个妥善的出路,而你还年轻,一切都刚开始。”


    晚照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还年轻吗?”


    青葛:“嗯,你才二十六岁,是不是?”


    往日大家年纪都是保密的,如今青葛已经知道,她比自己大两岁。


    晚照:“才……”


    青葛:“是,才二十六岁。”


    晚照低头沉默了好一会,笑了一下:“你说得是,并不晚,我才二十六岁,我离开千影阁,真正属于我的这辈子才开始。”


    青葛:“是,凭着你这几年的资历,你会得到一笔银子,一个很好的去处。”


    晚照修长的羽睫垂下,轻笑道:“你说得对。”


    她望着窗外:“我这辈子,才刚开始。”


    属于她自己的一辈子。


    至于千影阁,至于万钟,那是要被她忘记的过去。


    ********


    几位太医初步敲定青葛的调理之策后,宁王安排膳食、汤药以及每日的推拿针灸。


    最初是女医为她针灸推拿,但宁王会从旁观摩。


    几日后,宁王竟学会了,开始尝试着自己为她推拿,由那位女医指点。


    待到他们即将出发前往皇都时,宁王已经颇为娴熟。


    他便开始为她安排:“会带着侍女和厨女同去,负责为你熬制汤药烹饪膳食,至于针灸推拿,我来为你做,等到了皇都后,我可能要忙,到时候再另做安排便是了。”


    至此,青葛不得不说,他安排得周到细致,她什么都不用操心,自然便听她的了。


    而且她对他的推拿也很满意,他颇有天分,手艺学得不错,关键是那双大手——


    长期持刀弄剑的人,略带着些薄薄的茧,修长有力,指骨清晰,就那么按压揉捏推拿,让自己血脉通畅,让自己浑身舒坦。


    比女医还要好!


    青葛甚至觉得,推拿这种事就得男人做!


    安排妥当后,他们也该上路前往皇都了。


    至于前往皇都的安排,青葛自然要骑马的,她喜欢骑马。


    温正卿听说这个,小心翼翼的:“青大人不陪着世子殿下乘坐马车吗?”


    最近他总算明白过来,知道宁王和青葛有些干系。


    他也是无意中瞄到的,瞄到后,显然很是震惊。


    之后一两日,温正卿面对青葛总是不太自在,说话也刻意放轻了。


    青葛猜着,他必然不知自己便是昔日的宁王妃,也只是笑而不语。


    如今温正卿问起青葛备马一事,越发小心。


    青葛直接道:“不必了,我骑马就是。”


    温正卿面有难色:“听起来,殿下那里的意思是,想请青大人乘坐马车?”


    青葛直接道:“随便他说,不必理会。”


    温正卿听这话,往日再是四平八稳,也愣了下。


    在禹宁,还有人用这种语气提起宁王?


    青葛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了真心话。


    她略犹豫了下,便有些艰难地挽回:“我意思是说,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殿下想必不会在意吧?”


    温正卿反应了一会,才忙道:“是,殿下怎么会在意呢!自然是听青大人的。”


    一时温正卿告辞,青葛耳力好,隐约听到他和底下小厮提起来,郑重其事,让一干人等都小心着,万不可有什么不好的言语。


    青葛轻笑,想着温正卿是谨慎性子。


    其实这宁王府没秘密,府中侍卫暗卫知道的已经不在少数。


    她也听到人底下人议论,原话大概是“殿下和青大人如何如何”。


    在他们的想法中,宁王寻找自己的王妃,寻了几年,几乎要寻疯了。


    如今突然和一个昔日自己的暗卫在一起了,看来是转了性子。


    对此青葛也只是听听罢了,从她决定和宁王在一起,便知道自己注定面对一些麻烦,别人未必是恶意的,只是说说而已,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去说吧。


    可谁知道,临到出发时,小世子却有意见了。


    他闹着要青葛和他一起坐马车。


    他鼓着软乎乎的脸颊,羞涩地小声道:“世世就想和青姊姊一起坐马车,要青姊姊搂着世世。”


    虽说这孩子也不小了,但他撒娇的样子实在是娇憨惹人。


    青葛笑着道:“那我陪你一起坐马车吧,如果你坐马车觉得闷,我带你骑马。”


    小世子顿时眉开眼笑:“好!”


    宁王从旁看着,眼神淡淡扫过自己儿子,并没说什么。


    恰此时青葛出去查看所带行囊,宁王便略有些嘲讽地挑眉,对着小世子道:“这是怎么了?越活越回去了?多大一个孩子,还自称世世?”


    真是没眼看!


    小世子一听,无辜地道:“父王,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责怪孩儿吗?”


    这时恰好青葛去而复返。


    小世子马上迈开小腿,哒哒哒地跑到青葛身边,用孩气十足的手指头揪了揪青葛衣角。


    青葛:“怎么了?”


    小世子轻轻晃了晃小身体,很小声地道:“青姊姊……”


    青葛看他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竟仿佛受了委屈。


    她便看向宁王:“怎么了?你刚才说他什么了?一转眼他就要哭了?”


    宁王看看儿子,一时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道:“他还小,是个小宝宝。”


    小世子一听,神情越发乖巧懵懂,越发一副小宝宝的样子。


    宁王唇角泛起笑意,淡淡地道:“也许是害怕尿床,所以需要多带几块尿布吧。”


    这话一出,小世子顿时瞪圆了眼睛,他羞愤抗议:“我才不尿床呢!”


    宁王:“哦?真的?”


    小世子眼中顿时水汽弥漫:“你,你!”


    之后,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把抱住青葛的大腿:“青姊姊!”


    那语气,很是告状的样子。


    青葛也蹲下来,抱住小世子,之后剜了宁王一眼:“不要欺负小孩子!”


    宁王:“……”


    他深吸口气。


    罢了,自己亲生的,只能不计较了。


    第136章 第 136 章


    第136章温泉


    这一路上, 宁王并不急于赶路,左右禹宁要参加阅兵的边境军已经出发了,他可以慢慢走, 于是一路上悠闲得很, 反而很有些游山玩水的意思。


    其实青葛多少猜到,这次前往皇都, 只怕谭贵妃的事要有个着落了, 也许他也有些不想面对吧。


    这日一行人恰好歇在一处驿站,这驿站靠山而建, 后山有温泉有湖水, 于是一家子干脆歇下来, 去泡泡温泉。


    本来小世子也要跟着去, 被宁王拒绝,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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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小不适合泡温泉。


    小世子不太服气, 问了大夫, 果然这么说, 心不甘情不愿只能罢了。


    宁王甩掉了这小东西,满意地牵着青葛的手去山中。


    他温声道:“往日你身上受过许多伤, 泡温泉可以驱寒活血, 对你身体总有些好处。”


    青葛:“好。”


    这么说着,她想起小世子, 道:“你不要和他较劲。”


    宁王:“我没和他较劲,是他和我较劲。”


    他可以感觉到, 这孩子总有种“父王会抢了青姊姊”的担心,是以处处和自己较劲。


    青葛笑叹了一声:“我知道他现在有些装模作样, 故意对我撒娇。”


    宁王:“很好,你也知道他是装的。”


    青葛:“可是那又如何?我喜欢看他装。”


    宁王一时无声。


    青葛笑道:“他五岁了,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他愿意撒娇,那就让他撒娇,我愿意尽我所能哄着他,陪着他。”


    这样的光阴又能有几年,他很快就会长大,再也不好意思撒娇了。


    所以她反而应该珍惜,珍惜这点撒娇的小尾巴,让自己能够抓住,能够弥补。


    宁王听着,倒是有些动容,他略想了想,黑眸便笑看向她,若有所思的样子。


    青葛:“嗯?怎么了?”


    宁王握着她的指尖,低声道:“你若喜欢的话,你也可以学他,卖卖乖,撒撒娇。”


    青葛:“?”


    宁王道:“其实你才二十四岁,也还小,愿意撒娇也可以撒娇,我愿意哄着你,陪着你。”


    青葛:“……”


    她便有些脸红,又有些哭笑不得:“你在说什么!”


    宁王黑眸温柔地望着她,道:“若他需要弥补,你也需要弥补。”


    这让青葛沉默了,略低下头,看着前方,不再言语。


    宁王看她不说话,知道她不好意思。


    他握着她的手,走在湿润的草丛中,心里却想着,他有一辈子,可以慢慢来。


    这么走了一会,青葛突然道:“该怎么和他讲?我完全没什么想法。”


    冲锋陷阵可以,但和一个小孩子讲起这些,她觉得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宁王听此,低叹一声:“其实我一直希望,你自己和他讲。”


    青葛:“我是这么想的啊,可我……”


    宁王:“那你就听我安排吧。”


    青葛好奇:“你怎么安排?”


    宁王侧首,笑看她一眼:“这一路上,你多陪陪他便是了,也不用太刻意,现在这样也极好,等到了皇都再说吧。”


    其实他看得出,现在母子相处很是融洽自然,默契十足,青葛也没有“当人家母亲”的负担,所以他私心中也希望她能保持这样的状态。


    像姐弟,像玩伴,彼此陪伴,母子二人都喜欢这样。


    至于儿子那里,他很有把握,并不担心什么,所以反而不急。


    他甚至隐隐感觉,这孩子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


    *************


    山中最大的温泉其实是在一处古榕树下,榕树枝繁叶茂,温泉便自树根和山石的缝隙中潺潺流出,当地官署用白石垒了温泉池。


    因宁王要用这温泉,驿站早做好安排,此时四下自然无人,两个人也都没什么顾忌,各自卸了衣袍下水。


    下水后,彼此眼神对着,气氛便有些微妙。


    青葛便故意道:“这温泉不太大,你在这边,我在这边。”


    她开始拨拉地盘。


    宁王却缠过来,从后面抱住她:“我帮你推拿吧。”


    青葛:“不要吧,早间才推拿了。”


    宁王俯首,轻吻她已经泛红的脸颊,薄薄的唇贴着她嫣红的耳珠,低声道:“如今泡在温泉中,可以通经活血,这个时候推拿,事半功倍。”


    青葛睨他一眼:“真的假的?”


    宁王笑:“试试。”


    这么说着,他两边中指指腹已经按压在她两侧的天池穴,并轻轻按摩起来。


    青葛不再挣扎,略合上眼,放松了自己,享受此时的推拿。


    宁王缓慢地向内,拇指缓慢来到乳根穴处,并以手掌发力,带动整体往上,同时缓慢画圈按摩揉搓。


    对于这些推拿手法,他如今已经颇为熟稔,手指同时做着向上和向内的手势,并逐渐加大力度。


    或许是这温泉的缘故,没几下功夫,青葛身子便酥软下来,就连四肢都软绵绵的,只能无力地靠在身后男人身上。


    宁王坐在石头上,微靠着那大榕树,扶着她的后脑让她仰靠在自己身上。


    之后他的大手却来到膻中穴,并轻柔按压。


    当这么推拿着时,他薄唇贴在她耳边,低声道:“这穴位还可以改善胸闷,有利于宽胸利膈,你觉得如何?”


    青葛此时已是骨酥身软,她靠在男人有力的胸膛上,听着他声音低哑温柔,如同这温热的泉水一般。


    她便低声道:“很舒服。”


    会觉得所有的疲惫和紧绷都被这暖意融化,身体彻底松弛开,懒懒散散的,如同一片水藻,漂浮在水中。


    宁王一边细致地推拿着,一边绕过颈子,吻她薄软嫣红的脸颊,又捉住她的唇,轻轻地啄。


    他的动作温存和缓,如同潺潺流淌的泉水,这让青葛尝到了最极致的滋味。


    分明没什么激烈的,但她竟然喜欢得脚趾头紧缩起来,一下下的,就这么绽放在温泉中。


    于是她便真的化为了水草,一半挂在男人身上,一半漂浮在水中,随着水波轻荡。


    宁王抱着怀中湿滑柔腻的青葛,感觉着她和温泉一波波的颤动,他虽并不曾得到什么快意,可心里却觉满足。


    他将脸埋在她的柔软中,感受着那抹馨香,却是想起几年前。


    曾经的他并不懂情滋味,但看着娇俏的王妃,心里喜欢,便强横地索取和占有,得到后,自己舒坦了,便觉极好。


    可现在心境却大有不同。


    他的青葛,颠沛流离,受了许多委屈和苦痛,哪怕如今她轻描淡写,可他依然要把她捧在手心里,用尽全部的力气去疼爱。


    看她喜欢,他才会满足,满足得心尖在颤。


    青葛过了好半晌才恢复过来,抬眼间,她看过去,见他神情虔诚地望着自己,竟是毫无杂念的样子。


    青葛试探着抬起手,用指尖去触碰他过于精致的眉眼。


    薄薄眼皮下,一双墨瞳幽深如海,不过却有温柔的波光在流动,让人恨不得溺在其中。


    青葛歪着脑袋,专注地凝视着他,看了很久。


    宁王帮她捋顺额上湿润的发,低声问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青葛笑道:“可能因为看着喜欢吧,觉得你长得好看。”


    宁王唇角微翘起:“今天怎么这么甜?”


    青葛笑了笑,手指在宁王结实硬朗的胸膛上轻轻滑动。


    她垂着眼,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不太想去皇都?”


    听这话,宁王神情略凝了下,之后才道:“或许吧。”


    “其实我曾经试过,艰难地试过,可那是九五之尊的帝王,他疼爱我,可他性情中的固执不是我能轻易改变的,我不能,皇兄也不能。”


    青葛无声地听着。


    宁王:“如今看来,往日种下的因,到底要有一个果了。”


    青葛便抱住他,很轻地把他拉下来。


    于是两个人在这温热的泉水中,身体轻轻覆盖在一起,犹如一片树叶落下时,树叶和水中倒影的重合。


    青葛用自己胳膊搂住男人窄瘦紧实的腰,望着上方的悠悠白云:“我明白你的心思。”


    宁王听着,沉默而无声地望着下方的她。


    青葛闭上眼睛,她感觉自己的长发在水中飘散,犹如水草一般。


    她慵懒地合着眼,开口道:“外人只说你性情桀骜,不通人情,但其实你是在意的,如果不在意,不至于拖延了这么久。”


    宁王抿出些许笑意,大手托住青葛的后脑,低首亲吻她的眼角,她的眼睫,细致地吻。


    之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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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脸埋在青葛的颈子间,有些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


    他哑声道:“你一定还记得那一天我们曾经说过的话。”


    青葛闭着眼,享受着被阳光和温泉滋润的惬意。


    他没有说哪一天,但她懂。


    她笑着道:“我当然记得。”


    宁王苦笑一声,声音沙哑温沉:“道理说起来总是简单,但是要做割舍,要做决断,总是很难,我往日以为自己不在意,但是如今却有些犹豫。”


    青葛道:“我觉得犹豫也是人之常情。比如我,我以为我可以不在意任何人,但是后来我还是生了不忍之心。”


    哪怕恨夏侯止澜恨到想撕扯了他,可她还是为自己找尽理由,想留他一命。


    在缟衮有几次她可以杀阿隼,为什么不杀,因为阿隼死,夏侯止澜必死。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宁王低叹一声:“天下能懂我的唯有你。”


    这次前往皇都,他和她,都需要做一个决断吧。


    *************


    抵达皇都后,宁王便低调起来,两个人不再同住。


    青葛先前往皇都自己的宅院,宁王则回宁王府,至于侍女厨女,宁王自然都安排好了,要她们跟随青葛同行。


    临走前,宁王:“我已经安排好,送一个医女去你那里,每日为你推拿针灸,你不要忘了。”


    青葛笑道:“我知道。”


    宁王:“这几日我们先低调些,不要声张,等过两日我有时间,便寻个借口把你接过来。”


    青葛:“嗯。”


    宁王嘱咐了好一番,才压低声音道:“你先去吧。”


    青葛挽唇笑:“好,过两日再会。”


    告别宁王后,她先回去自己宅院中,将医女侍女厨女都安置下,并命人打扫了厅堂,便忙碌起来。


    她因有官职在身,要履职,还要上交自己在缟衮两年的述职呈文等,自然忙得团团转。


    她先去户部,见了同在缟衮的同僚,知道如今朝廷急着催要,估计很快便要对四大世家的土地重新布置规划,他们两年丈量所得数据,至关重要。


    因为这个,青葛连着几日都留在户部,核查条目,撰写公文等。


    因这里都是两年的旧友,大家颇为熟稔,忙碌之余用膳休息喝茶间,也难免聊起皇都的见闻。


    青葛这才知道,如今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朝中私底下说起谭贵妃,据说听到这些传闻,谭贵妃大怒,愤而卸下头上凤钗金冠,披头散发,跑去皇上面前长跪不起,哭着诉说委屈,说自己愿意一死以证清白。


    皇上龙体欠安,长卧病榻,原本朝中一切事务都交给太子,如今突然这么一个传言,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众人难免尴尬。


    这时候,皇后一族也陡然发难,朝中其他皇子显然也都跃跃欲试。


    如果太子血脉真如外面传言那样不清不楚,自然是难登大宝,而一母所生的宁王显然也会见弃于皇上。


    一时之间众位皇子自然全都铆足劲,勾结朝臣,进献谗言,哪怕这老皇帝死,也非要在死之前废了这太子,那样大家才能名正言顺,才能有机会!


    皇太子要操心朝政,整顿四大世家,并应对黄教作乱,同时还要迎着市井流言面对皇帝并诸位皇兄弟,可谓腹背受敌,举步维艰。


    青葛听说这消息,在那流言蜚语中,多少也体会到此时宁王的处境。


    她有心想去见见他,不过又觉得,言语无力,她一时也帮不上他什么。


    除了宁王,青葛也探听到一些关于黄教的消息,据说郁殃被押入皇都后,关押在天牢重地,黄教叛逆一直试图营救,却反而接连折损黄教数名高手。


    黄教神出鬼没,潜伏于市井间,往日并不好抓捕,如今朝廷显然是要捏着郁殃来拿捏郁回,甚至用他来诱捕更多黄教关键人物。


    至于夏侯止澜……青葛多少也听到一些他的消息,确实如宁王之前所讲,他如今在黄教中地位颇高,很受郁回倚重,据说手握黄教并部分夏侯氏隐在皇都的人脉。


    这让青葛心里越发说不出的滋味。


    她想起那一日,阿隼勾结了黄教要杀自己,他也曾经撕心裂肺。


    她至今还记得他心痛的声音,她相信至少那一刻,他确实在心痛自己。


    后来他杀阿隼,勾结黄教,联合夏侯氏,他到底要做什么,要报复哪个,对付哪个?


    只是这些心思,青葛也只能压下来,如今朝廷三年一次的大阅兵即将开始,从后宫到内廷,从庙堂到江湖,风谲云诡,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有什么大变动。


    **********


    这日,因缟衮丈量田亩一事,太子召户部度支司、工部以及相关官员议事,讨论田亩税赋之策。


    如今四大世家盘踞之地的田亩鱼册已经整理完毕,但对于四大世家的处置还涉及到方方面面,自然需要详细筹划。


    太子举步维艰,这缟衮田亩丈量是太子一手操办的,朝臣并其他皇子自然都在盯着这件事,太子也唯恐出什么差错,一而再再而三核实确认,谨小慎微。


    青葛作为缟衮丈量的主导者,自然也在其列。


    这么讨论着间,也提起如今朝中有人上了奏本,提起丈量世家门阀的田地,惹得几地怨声载道,以至于生了民怨,黄教越发大肆盛行。


    这言语间,竟是把黄教之祸推到了这次的田亩丈量上。


    众人提起这个,自然很有些愤愤不平。


    太子听此,倒是神情温和,道:“我等行得是大道,公道自在人心,这些小人妄言不必理会,过两日,皇上即将设宴崇明殿,便是要褒奖各位,凡六品以上官员,以及在各地丈量田亩参与者,皆可参加。”


    众人听了,自是惊喜不已。


    要知道他们户部有三司,度支负责土地丈量管理,并不是什么要紧部门,度支司负责丈量,但盐铁和户都负责钱粮和贡赋、可以说干的是脏活累活苦活。


    如今天子竟要设宴崇明殿,他们竟然可以参与,这自然是万没想到的荣宠。


    一时众官员顿时兴致大起,纷纷献计献策,提起这次经界推排中如何清查隐田以及抑制兼并等。


    因青葛凡事亲力亲为,太子详细问起,青葛也就讲起经界推排中是如何分区等。


    她这里正谈着,突然间,外面行来一人。


    初时青葛并没在意,依然在详细地讲推排中如何消除隐田逃税之患,突然间大家全都看向门厅处,她也下意识看过去,于是便看到了宁王。


    宁王今日着对领镶黑边紫纹直身,一头长发以镂空雕花金冠束起,端得是矜贵俊美,气度雍容。


    他正负手立在门厅中,含笑望着厅中——就青葛的感觉,他在看着自己。


    见青葛停下,宁王抬手示意她不必,从容一笑,道:“青大人继续便是。”


    他这么一开口,在场诸位官员纷纷起身,向宁王示意,宁王颔首请对方坐下,自己也寻了一处角落坐下。


    青葛便继续讲起缟衮世家门阀侵占田亩的触目惊心现状。


    这时候便有侍女无声息地上前,为宁王奉茶。


    宁王品着茶,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圈椅上,唇边带着笑,就那么望着侃侃而谈的青葛。


    看她以女子之身着朝廷四品袍服,看她黑发挽起的英姿飒爽。


    他也看看在场其它人等,却见其它人听得专注入神,显然青葛讲得好,讲得言之有物,讲得条理清晰,讲得……就是好!


    宁王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满眼都是欣赏。


    这时候,青葛讲完了,大家纷纷问起具体事宜,诸如缟衮的人口之策,风土人情等。


    其实这些青葛已经向宁王回禀过,宁王也都清楚,不过此时他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其间还煞有其事地问了个问题。


    青葛听他问,一时也是想笑。


    他都知道,怎么还要问!


    不过当着皇太子并诸位官员的面,少不得给他详细讲了。


    宁王听完,颔首赞赏道:“青大人在缟衮两年,历经艰辛,踏遍缟衮土地,才绘得田亩鱼册,可谓是居功甚伟。”


    众人听得宁王这么赞叹,自然也都纷纷附和起来。


    青葛听着他对自己的赞赏,几乎无言以对。


    他这样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可她如今是青大人,被他禹宁王夸了,少不得郑重其事地谢过,并自谦一声。


    这时,太子却笑对宁王道:“九韶,这次我可是要好生提拔青葛,要放在皇都重用,你可不许拦着,也不许不舍得放人。”


    宁王唇角的弧度便消失了,不过还是勉强道:“皇兄,我明白。”


    太子听此,略松了口气,笑对青葛道:“这下子你放心了吧,可以安分留在皇都,不必担心他强留你不放。”


    宁王听这话,不但不笑了,唇角也略绷起来。


    偏偏在场众人听得这话,也都纷纷笑


    依譁


    起来。


    宁王视线淡淡落在青葛脸上,青葛虽没太笑,但她似乎和太子对视一眼,颇为默契的样子。


    这下子,他神情便不太好了。


    这时恰太子又谈起缟衮时家家主要来皇都,以及其它诸多繁杂细节,青葛都一一回答,耐心细致。


    自始至终,青葛都没再多看他一眼。


    宁王见此,便干脆起身告辞了。


    青葛和太子这么聊着间,也不经意地抬首扫了一眼宁王的背影。


    太子察觉到了,随口笑道:“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他这气性不小。”


    气性……


    青葛隐隐意识到了,不过并没说什么,只笑笑罢了。


    议事过后,太子招待用膳,恰青葛坐在太子身边,大家随意聊着。


    因说起宁王适才来了突然又走,太子便随口道:“他这两年性子确实有些古怪。”


    青葛试探着道:“怎么古怪?”


    太子略蹙眉:“之前一直寻他的王妃,如今倒是不怎么寻了,但是性子却越发不好琢磨,你看,适才来了,突然赌气一般又走了。”


    青葛心虚,淡别开眼,随口道:“兴许心绪不佳吧。”


    太子轻笑:“这就不得而知了,其实这两年好多了,他之前那性子才是别扭。”


    青葛只能含糊地“嗯”了声,在太子面前她是青大人,不太适合和太子一起说起宁王的私事。


    谁知道这么说着,太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青葛,你不是喜欢蔷薇花吗?如今府中倒是蔷薇花开,稍后让太子妃陪你在府中看看。”


    青葛抿唇轻笑:“倒是不必搅扰太子妃娘娘了。”


    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太子妃不太熟。


    太子:“你不必这么见外,说起来,你小时候——”


    青葛:“嗯?”


    太子眸中泛起回忆,他笑着道:“你还记得,我,九韶,还有叶闵,我们带着你进入禹宁的那一晚吗?”


    青葛垂下眼,低声道:“当然记得。”


    太子叹息一声,道:“当时九韶摘了一朵。”


    青葛听此,意外:“宁王殿下摘的?”


    太子笑道:“你不记得了吗?他还特特摘了一朵蔷薇花,我当时还笑他,他便把花塞给我,那朵花,我后来不是给你了吗?”


    青葛一时默然。


    之后,太子似乎还和人说了什么,但是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耳边嗡嗡嗡的,她脑中只回响着一句话,那朵蔷薇花,是他摘的。


    第137章 第 137 章


    第137章做一个让你相信的谢九韶


    青葛从来都觉得太子清朗犹如天上月, 神仙人物,怎么看都看不腻。


    哪怕没什么男女心思,多看看总归赏心悦目。


    可此刻她竟觉得耳边的声音如此鼓噪, 她只希望他尽快结束, 她要离开,她要回去见他的心爱之人, 向她诉说自己的恋慕, 想抱住他,想细致亲吻他每一处。


    终于, 太子讲完了, 青葛几乎迫不及待地向他告辞。


    太子略有些错愕, 他其实想把青葛留下, 由太子妃招待青葛。


    青葛假装没看出太子的用意, 直接跑了。


    出了太子府后, 她并不曾回去自己宅院, 而是径自施展轻功, 前去宁王在皇都的府邸,并轻盈地潜入其中。


    她对这里的防守并不熟悉, 好在千影阁暗卫的习性她还是懂的, 就此掠过那些防守,径自前去宁王所在的别苑, 这其间也遇到一两个阻碍,她亮明身份也就轻松过去。


    最后终于她来到花厅旁, 轻盈落在青砖砌就的台阶前。


    她当然记得,就是在这里, 她曾经试着卸下妆容,但是最后宁王说, 你不是,于是她面蒙黑纱走出来,那时候的宁王自始至终不曾回首看那一眼。


    两年后的今日,她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回首。


    如今的她终于怀着复杂的心绪,在这百花馨香中,踏着清风明月而来,急切地想要见到自己的心爱之人。


    一如六年前的那个踏马而归的宁王。


    她并不曾急着踏入其中,只是隐在暗处,看着花厅中的宁王。


    花厅中点燃着铜烛,宁王正在灯下专注地翻看着公函,偶尔间会停下来,以笔批注,圈圈点点,精致却不失锋芒的眉眼此时颇为认真。


    青葛知道,自他入皇都后,必是公务缠身,且谭贵妃那里,黄教那里,还有四大世家等,都要他操心,他确实不得闲。


    她便也没有打扰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


    一直到他看得差不多了,应该是准备歇息了,她才悄无声息闪入他身后的屏风旁。


    宁王显然察觉到了,他气息瞬间沉了下来:“哪位?”


    他竟如此敏锐,青葛没想到。


    她便起了捉弄之心,故意不言语,反而倏忽一个飞起,无声无息地飘至他的身后。


    宁王眉眼轻挑,之后骤然转身。


    青葛轻巧地一个侧身,敏捷地避开宁王视线,闪身陡升至房梁上。


    宁王的视线落了一个空。


    他望着空荡荡的花厅,勾唇一笑:“这是哪里的鬼怪,竟来捉弄本王,罢了,本王不和你一般计较,这花厅留给你便是了。”


    说完,他撩起袍子,迈步离开。


    青葛:“……”


    这人!


    她无奈咬唇,心想自己是要追上去吗?


    还是干脆在这花厅给他捣捣乱?


    她失望地落在地面上,环顾四周,看这花厅布置。


    正看着间,突觉身后风声袭来,她忙转身,还未及反应,便被一双大手一拽,她狠狠撞入男人的怀中。


    宁王搂住怀中人,低头看她,黑眸全是惊喜。


    他捧着她的脸,看她那错愕的样子,此时的她什么都写脸上了!


    他便低头亲上,亲她的鼻尖,亲她脸颊,亲得不遗余力。


    青葛脸红:“狡猾,骗子!”


    宁王发出低笑:“你终究栽我手里了。”


    说完,直接打横把她抱起,抱着她回去座椅上。


    青葛:“干嘛?”


    宁王轻哼:“我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都怪一个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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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来逗我,害我不得安心!”


    说着间,他坐在座椅上,却要青葛跨坐在他身上。


    青葛挣扎着要起来,宁王按住她后腰,不许。


    青葛无奈,只好罢了,认命地趴在他怀中。


    宁王大手环着她的腰肢,笑道:“正觉夜晚苦闷,谁知却有人特意来为我红袖添香。”


    青葛:“谁要给你添香!”


    宁王拿起公函来,一边搂着她一边看,随口问道:“怎么突然来我这里?这几日你不是正忙着?”


    青葛埋在他肩窝中,舒服地享受着那清冽的气息,笑着道:“只是突然想你了,便想过来看看你。”


    宁王:“哦?突然想我?你什么时候长了这样的好良心?”


    青葛用手勾着他的颈子:“你不是要看公函吗?”


    宁王:“也不是那么急。”


    青葛仰脸看着他,笑着道:“在太子府中和太子殿下说话,突然想起你来,突然很想你,想得恨不得马上见到你,我便匆忙告辞,赶来见你。”


    她的眉眼间都是明媚,连笑容都是甜软的,温柔的,像水一般。


    这让宁王看得微微怔了一下,于是想起那一年,他心痒难耐,要回来见她。


    于是竟是又惆怅又怀念,当然更多的是甜蜜。


    他低首,细致地吻上她的脸颊,低声道:“记得那一年吗,我在太子府听了一句话,匆忙赶来,一心想着要见我的王妃,我至今记得一个人骑在无人街道上时,是那么迫不及待。”


    那是二十四岁情窦初开的自己。


    他笑着道:“那你呢,你为什么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我的花厅?”


    青葛歪头,看着宁王:“很巧,我也是在太子府中听到一句话,便很想你。”


    宁王略挑眉,轻笑道:“听到什么话,怎么突然知道想我了?”


    他声音无法抑制地有些酸:“我看你乐不思蜀。”


    青葛坐在他怀里,抬起手来,手指轻轻抚摸着他锋利明艳的面庞,笑着说:”也许你知道,我以前曾经恋慕过太子殿下。”


    宁王也没想到,她突然这么说。


    其实他查到了,也猜到了,但突然说破,于是一个心照不宣刻意忽略的什么猝不及防地摆到了台面上。


    他略垂眼,掩下眸底的晦暗,淡淡地道:“嗯,我猜到了,他对你颇为赏识,还曾经找我要你,我没允,你当时是不是恨死我了。”


    他唇角抿起一个勉强的弧度:“我这么不近人情,阻碍你接近皇兄。”


    青葛摇头:“我没有因此恨你。”


    说着,她便讲起来,讲自己如何恋慕太子,觉得他便是这世间最明亮的一道光,讲自己如何嫉妒太子妃,又讲自己如何绝望,释然,并彻底放弃。


    宁王一直不曾说话,他就这么安静地听她讲,讲起她那些隐晦酸涩的往事。


    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曾如此痴心地迷恋一个人,一切都听起来安静美好,就像三月绽在枝头的梨花。


    可是当这个小姑娘沉浸在她最初的心动时,他在做什么?


    弱冠之年,意气风发,目无下尘,什么都不曾看在眼里。


    至于那个沉默的小姑娘,只是他背后一道纤细的影子,没有情绪,没有言语,像是用炭笔刻板地画出的一条黑线,没有任何曲折。


    他薄唇动了动:“然后呢,我想听你说。”


    青葛仰靠在他身上,望着前方的琉璃灯,低声道:“这是一个梦,梦很美,但终归会醒来,醒来之后很多事情也就淡忘了,只剩下一些浅淡的回忆。如今我回想过往,也终于明白,我当年喜欢上的那个人并不是那个人本身,而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一个幻影。”


    她自己有所渴望,便把自己的想象印到了他身上。


    那个人对自己的一分好,都被她放大十倍,细细品味揣摩。


    宁王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抚摸着青葛的背,那背部纤细,他一个骨节一个骨节地往下摩挲,安抚。


    青葛将额头抵在宁王肩膀上,微闭上眸子,低声道:“一直到今晚,我听太子殿下说的一些话,我越发释然了。”


    她抬起胳膊来,揽住宁王的颈子:“当年那朵蔷薇花,是你摘了后拿给太子殿下的,是不是?”


    宁王垂下眼,淡淡地道:“是,但也没什么好提的,我没有拿给你,是皇兄把那朵花给你戴上。”


    之前在她院中提起这蔷薇,他还心存把握,现在却只有怅然。


    青葛捧着他的脸,仰视着他,柔声道:“但我知道,你摘下那朵蔷薇花,是真心想送给我,你是为我而摘,而他把那朵花递给我只是他素来的温和,他可以递给我,也可以递给别人。”


    于太子殿下而言,只是一惯的温柔和善罢了。


    宁王:“话虽如此,可我总想起你当时的欢喜,那欢喜是皇兄给你的。”


    他想,以自己的性子,永远不可能给当时那个脏兮兮的她送花。


    不,不可能给任何女子送花,所以若无皇兄,她便没有那时的喜悦。


    所以她曾经恋慕皇兄,其实就是恋慕皇兄那个人,那个送花的人,而不是摘花的。


    他垂眸端详着她:“你喜欢他,喜欢了很久,这都是无法改变的。”


    这些,他永远无法挽回,永远也无法得到。


    青葛:“你心里特别酸?”


    宁王:“是,心里特别酸,酸得要命,可也没办法,都过去的事了,只能在心里闷酸。”


    青葛捧着他的脸,啄吻着他的下巴,安抚道:“你不要在意这些了,其实——”


    她道:“其实我看到你第一眼,便觉得你好看,就因为觉得你好看,你却说我脏兮兮的,我便一直记着。”


    她迎着他专注的视线,轻笑一声:“所以才特别恨你。”


    宁王:“嗯?现在呢?”


    青葛:“现在不恨了,只有喜欢。”


    宁王用自己挺直的鼻梁轻碾着青葛的:“真的?”


    青葛:“真的,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


    她笑望着他:“我也决定相信你,相信你永远不会骗我。”


    宁王屏住呼吸,无声地看着他。


    青葛笑道:“如今想来,无论是白栀,还是过去在缟衮的那两年,也是因为你不安心,所以你要做些什么,是不是?”


    宁王便觉心口最柔软之处被狠狠敲了一下,酸涩瞬间涌出。


    他垂下眼,声音萧瑟:“是,我一直不安心。”


    所以忍不住派人盯着她,忍不住隐瞒她白栀的消息,非要让她射白栀来满足自己阴暗的心思。


    青葛握住他的手:“你该知道,其实我并没有太多男女大防以及贞操观念。”


    宁王:“我明白。”


    他比谁都清楚,因为千影阁的规矩就是这样,这是他一手缔造出的律法。


    所以才有了这样的青葛。


    她并不在意身体,也不在意贞操。


    所以她当初才会诱惑叶闵,才和白栀同吃同住犹如夫妻一般,这就是她,是千影阁的暗卫。


    现在这个暗卫成为他的妻子,于是他没什么好苛责的。


    只能接受。


    青葛笑了下,低声道:“我确实曾经想诱惑叶闵,可那日恰好被你撞破,未曾成事——”


    在这里,她含蓄地不曾提起叶闵的缺陷。


    之后又道:“也确实曾经和白栀一路同行甚至被人误以为夫妻,可在我心里,问心无愧,这一切都无关男女情爱。”


    她望着他,眼神清澈坦荡:“所以以后你要相信我,我也会相信你。”


    宁王便缓慢地,有力地,重新将她搂住,搂得紧紧的。


    他略偏首,吻着她的脸颊,哑声道:“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要做一个让青葛相信的谢九韶。”


    青葛唇角微挽起,她反手握住宁王的手,低声道:“你闭上眼睛。”


    宁王用下巴摩挲着青葛的脸颊,温柔地闭上眼。


    之后,他便感觉自己的手心中放了一个什么东西,微凉的一个小物件。


    青葛没说话,他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


    睁开眼时,便见手中是一个狼牙雕。


    宁王抬起眼睑,望向青葛。


    青葛笑看着他:“你应该知道这狼牙雕怎么来的?”


    宁王:“只知道是姚老爹部落帮你雕的。”


    青葛叹了声:“那一年,我一无所有,伤痕累累,孤身前往西渊,去寻找我的故土,就在我以为我要葬身大雪之中的时候,姚老爹他们救了我,我陪着他们一起杀头狼,喝狼血,跟着他们回到部落,他们用我们杀的狼牙雕刻了这个。”


    宁王听着这话,缓慢地攥紧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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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的狼牙雕。


    他低声道:“这么说,我根本不配,当时我——”


    青葛却阻止他说下去。


    她抿唇笑着道:“我们闹也闹过了,吵也吵过了,你跪了,我鞭子也下去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我们一起往前看。”


    宁王耷拉着眉眼,略沉默了一会,突然别过脸,自己笑了下。


    有些自嘲,也有些释然。


    之后,他低声道:“我之前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傻?”


    青葛承认:“是很傻。”


    宁王认真地看着她。


    青葛:“我也挺傻的,你看,我虽然在意白栀,但也没有那么在意白栀,但是当我意识到你竟然骗我的时候,我——”


    宁王便懂了:“你只觉得白栀天下第一要紧?”


    青葛:“倒也不是吧,就是很气,恨不得宰了你。”


    她和白栀,说到底也不过是擦肩而过的缘分罢了,真到了生死关头,她手中的暗器一直不曾离手。


    所以白栀是什么黄教教主,是什么杀人恶魔,她惊讶,意外,但不会特别难过。


    可宁王不同。


    那是她准备放在心上的人。


    宁王此时也意识到了:“我懂你意思,其实我也是。”


    因为在意,才要苛责,无关紧要的路人,根本不关他们的事。


    青葛轻笑,笑得云淡风轻:“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宁王握着手中的狼牙雕:“这狼牙雕,我一个,你一个,承蕴一个,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青葛:“好。”


    ***********


    这晚,青葛干脆睡在宁王这里。


    宁王身边的近侍和暗卫自然察觉到了,不过大家故作不知,刻意忽略了。


    宁王怕青葛不自在,他特意要他们下去,不必守着了。


    毕竟有些是青葛往日熟悉的,如今她和自己这样,怕她脸薄。


    睡着间,青葛刻意留神,保持着浅睡。


    约莫在二更时分,宁王做噩梦了。


    做噩梦的他动静并不大,但剑眉蹙起,薄薄的眼睑在微颤,额上更有细汗渗出。


    青葛不曾惊醒他,只是握住他的手,很轻地拍打,抚慰,可他依然沉溺在梦魇中。


    青葛抱住他,在他耳边很低地道:“只是一场梦,我在你身边,抱着你。”


    她垂下眼,声音压到极低,几乎是气音:“全都过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或许睡梦中的他听到了这句话,他原本紧缩的眉逐渐舒展开,神情也好像平静下来。


    青葛这才重新躺下。


    ************


    接下来几日,青葛干脆晚间留在宁王府中,晨间离开,自己前往户部履职,如此一来,两个人竟有些偷偷摸摸的样子。


    好在身边的近侍都是自己人,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倒也不必非要刻意隐瞒。


    不过如今皇都中形势却是越发剑拔弩张了,皇太子原本要推行的方田税法一经提出,竟遭到朝中几位重臣的剧烈反对。


    青葛对朝中局势有些了解,知道那几位重臣背后分别是当今三皇子,四皇子和八皇子。


    这几位皇子之前并不受宠信,众人眼中也仿佛并不起眼,但如今关于太子血脉的流言蜚语四起,宁王地位尴尬,于是这几位便忙碌起来。


    他们手中虽无兵马,不过靠着岳家人脉,以及凭着如今朝堂中百官各怀心思,竟也让他们有了自己的党羽。


    如今这些党羽联合起来上奏,纷纷反对皇太子的方田税法,措辞激烈,甚至说出“强行丈量田亩,与民争利,苛派夫役,勒索银米,以至于民心不稳”,也有人开始参皇太子说“日练士马,制造兵器,存不轨之心”。


    这时候四大世家也都纷纷派了人来,在皇都中四处走动,趁机作乱,剑指皇太子。


    在这种剑拔弩张中,青葛自然也感觉到异样,整个官署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让人觉得,喘一口气都是困难的。


    而就在这种紧张中,终于到了这一年的大阅兵。


    历年阅兵,不只是增强武备,还为了威慑四方,警戒宵小,是以朝中大小官员,凡得邀约者,尽须参加,青葛也将和同僚观礼这次校阅。


    对此青葛其实心有疑虑,按照她的计划,她原本并不想参加,而是以下属身份隐在宁王身边,若事情有变,也好见机行事。


    这晚,她过来见宁王,想问问他明日的安排。


    谁知才一踏入宁王府,便觉这里不同寻常,王府内外除了宁王亲信以及千影阁暗卫,还有一些陌生面孔。


    青葛顿时认出,这是禁庭亲卫,只听令于皇上的亲卫。


    看到这些,她心便凉了一截。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皇上对太子生了疑心,对于宁王这个他素来疼爱的儿子,他也只能心生防备。


    宁王可以运筹帷幄,算计天下人,却没办法去算计那个赐予他一切的父皇。


    对于父皇的疑心,他也只能被动接受。


    青葛暗暗潜入其中,见到了宁王,此时的宁王倒是并不在意的样子,正盯着墙上的舆图看。


    那是皇都郊区京涌山一带的舆图,也是这次大校阅的所在地。


    青葛从旁,无声地陪他一起看着。


    过了半晌,宁王道:“明日你也将参加校阅观礼?”


    青葛:“是。”


    宁王轻“哦”了声。


    青葛:“你倒是说说,我要不要干脆躲过去,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


    宁王回首,望向青葛:“我倒是希望你陪着我,不过先不必了,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青葛:“你该不会怕连累我吧?”


    宁王听这话,眸中便泛起些许笑意:“无论我怕不怕,我都已经连累你了,我那些皇兄弟一个比一个精明,他们消息灵通得很。”


    青葛顿时明白了。


    其实自己和宁王的关系从来不是什么秘密,但凡有心便应该知道了。


    如今自己被邀了前往京涌山观礼,这其中说不得便有诈,甚至可能有一个专为自己安排的圈套,利【看小说 公 众 号:这本小 说也太好看了】用自己来拿捏宁王。


    宁王轻叹:“现在不知道的,反而只有皇兄和母妃了。”


    青葛:“我明日便照常前去观礼,不过小世子呢?”


    自从入皇都后,她便不曾见过小世子,他一直被留在宫中。


    宁王:“还在宫中。”


    他说得含蓄,不过青葛明白,应该是在谭贵妃那里。


    对于这个话题,青葛忽略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玄妙,记得当时谭贵妃要给她下毒时,小世子便在谭贵妃的宫中,被仔细照料着。


    谭贵妃和宁王是母子之情,对小世子也是真心疼爱,可谭贵妃和她又是水火不容。


    许多事,只能不去看,不去想。


    宁王:“明日父皇参加观礼,应该也会带着他,到时候我再设法把他和你全都接过来。”


    青葛:“好。”


    这时,宁王道:“最近四大世家一直派人在皇都活动,想打通关节,夏侯止澜也参与其中了,明日大校阅,看来他在京涌山已经做了精心部署。”


    青葛听这话,视线落在舆图上,那舆图关键之处被宁王圈圈画画,留下许多标记。


    这时,宁王有些费解地道:“你说,他到底想要什么?”


    青葛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道:“也许他只是想证明,他并不是一无是处?”


    宁王冷笑了声:“他疯了。”


    青葛盯着那些标记,试探着道:“他……很棘手?”


    宁王:“青葛,你知道这个世上最不好对付的人,是什么人吗?”


    青葛:“什么人?”


    宁王:“无所求的人。”


    他紧紧盯着舆图上的标记,道:“有人在觊觎帝位,有人在图谋权势,有人要保全家族,也有人要全了自己的忠义。”


    他微挑眉,道:“可唯独夏侯止澜,他无牵无挂,像疯子一样,毫无章法。”


    所以这样的人,反而是最不好对付的,因为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要将所有的人扯下水,他损人不利己!


    偏偏他又实在是聪明绝顶,最会拿捏人心,他利用所有人的贪欲和野心,来成就他自己的疯癫!


    青葛:“他就是要闹起来,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第138章 第 138 章


    第138章校阅


    这京涌山位于皇都以北, 当年大晟祖皇建都此地时,便看中了京涌山之险峻,认为倚此山为屏障, 可拒北方强敌。


    由此祖皇也定下每年校阅的规矩, 每年春秋两季,演练兵马, 整肃军容。


    青葛是和司农寺以及户部支度司官员一起出发的, 大家初时骑马而行,一路上不只有他们这些受邀


    依譁


    前去观礼的官员, 还有帝姬命妇的辇车, 以及寻常市井百姓的车马, 以至于路上有些拥堵起来。


    一时便有附近乡野村人卖茶卖菜, 那茶水犹如柴枝草叶, 不过依然引得一群人争相购买。


    继续往前走, 便进入京涌山一带, 一眼看过去便见前方密密麻麻陈列着各路兵马, 旗帜飘扬间,依稀能辨别出, 有各州府帅守带领所统兵马, 也有各路边境军精锐等,各家旗子五花八门的, 都在风中猎猎作响。


    山下早已设置了路障,闲杂人等不能轻易入内, 青葛等人拿了对牌才能进去,进去后自然不能骑马了, 只能步行往前。


    青葛身边几位官员难免感慨,想着这等场面, 许多人一生不能亲见。


    这次大家有幸,得以被邀请来观礼这次的校阅,若不是这个,也要如同寻常百姓一般被拦在外面,哪里能走到近前看。


    青葛听着众人庆幸的言语,却想起昨晚宁王所说的话。


    昨晚她详细问起夏侯止澜的种种行径与安排,她隐隐感觉,他是在用一个疯子的脑子,利用了四大世家,利用了黄教,甚至也间接利用了觊觎皇位的皇子。


    或者说大家互相利用。


    那些有所图的人需要一个疯子,而这个疯子正好也需要借他们的势。


    所以,在这看似风明景和的京涌山之下,他布下了一道天罗地网,将所有的人都紧紧勒住。


    这个时候青葛想起宁王的话,关于有所图谋的,不免苦笑。


    每一个在此时踏入京涌山的人都有所牵挂,因为有所牵挂,便会被困于其中。


    比如自己,牵挂着宁王,牵挂着小世子,而宁王则被困于皇上和太子之间,若他们大动干戈,他将左右为难。


    这么一想,这漫天的流言蜚语,宁王如今尴尬的处境,竟也是夏侯止澜的手笔了。


    所以他在报复吗?他也要报复自己吗?


    正想着,突闻后方一阵马蹄声。


    此时京涌山已经处于戒备之中,几乎所有参加的官员都要弃马步行,那些观礼的皇亲国戚和世家贵妇,纵然能乘坐马车,也都低调行事,并不敢声张。


    因为这个,众人听到马蹄声,便知道在此时还有资格骑马的必不是泛泛之辈,于是众位官员纷纷肃立,让路。


    青葛看过去,骑马的是宁王。


    青山朗朗,他着一身黛紫窄袖宽袍,金线祥云沿边,黑发以鹤顶冠束起,腰佩镶珠白玉腰带,挺拔修长,就这么立在马上,端得是风华无双。


    他勒住缰绳,看了一眼众官员,便翻身下马,和众人打了招呼。


    众官员见此,都有些受宠若惊,纷纷还礼。


    以宁王的身份,他随便在哪里骑马根本不必下马,直接骑就是了,现在这样,太讲究礼节,都不像昔日的宁王了。


    青葛对他的心思自然心知肚明,避开了他巡过自己脸上的视线,神情淡淡的。


    一则她还在想着夏侯止澜,二则……大庭广众的。


    他有这心情,她没有。


    宁王的视线扫过青葛,看她一身绯色直身长袍,倒是越发显得英姿飒爽,和寻常女子很不一样。


    不过她却根本不看他一眼,故意别过脸去。


    宁王看着这样的她,倒是越看越觉得像极了小世子。


    他唇角略浮现出一个弧度,之后收回目光,和众官员告辞,这才骑马继续前行。


    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宁王走远了,众官员便窃窃私语起来。


    “往日都说禹宁王殿下性情多变,桀骜不驯,如今看,竟是如此温厚之人!”


    “是……不过我听说,宁王殿下早几年并不好相处,之后他那王妃没了,为了寻他的王妃,那可真是——”


    他说到这里,众人纷纷啧啧叹息。


    宁王寻他王妃一事,人尽皆知,据说当初为了寻那王妃,几乎寻傻了,寻疯了。


    好在如今看着还算正常的样子……


    青葛对此自然装傻,只当没听到。


    谁知道偏偏有一位同僚却问起青葛来:“青大人不就是出身禹宁王府吗?”


    他这一问,其他人顿时收声。


    其实他们也知道青葛的背景,千影阁出身的,但是刚才宁王路过,青葛表现得太过疏淡,没任何反应,以至于大家下意识忽略了。


    青葛听这话,却是不想多说,只是道:“是。”


    众人听她只这么一个字,突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于是顿时噤声。


    ***************


    一行人终于抵达校阅场,却见辕门和帐门前防守严密,场面宏大,高台之上是皇亲国戚以及朝廷官员的帷帐,其次便是青葛这种寻常官员的座位,再往下不远处的围栏外,则是前来观礼的市井庶民。


    他们全都翘起脚尖,拼命往前挤,指望着多看几眼,一旁有军士将长矛横过来,拦住他们,不许他们往里面挤。


    青葛和诸位同僚在礼仪官引导下落座后,便好奇看过去,却见场上鸣锣击鼓,试炮放烟,又见各路节制诸军统制,以及边境兵马元帅,全都带领所部精锐军马抵达教场。


    一眼看过去,只觉兵马浩荡,尘烟四起,不免震撼。


    其实青葛和这几位支度司官员最高不过四五品,自然被安排在寻常位次,不过这对于大家来说,已是莫大的荣耀,毕竟很多官员这一生都没机会坐在这种位置。


    这时,青葛便听得鼓乐之声,又有太监匆忙禀说皇上驾到,于是众人纷纷起身,敛容。


    片刻后便见有亲事官衣着华丽,腰围镀银带,分左右引导圣驾。


    伴随着擂鼓之声,便有一明黄雕龙大轿行至场中,后面则是跟随着太子并诸位皇子。


    因为距离远,看不太真切,不过青葛看到,太子为首,其后是宁王和当今三皇子。


    青葛这段时日也陆续听说三皇子的一些消息,知道他如今风头正劲,皇上对他也颇为倚重,显然这个人窥伺储君之位,是太子最大的威胁。


    待到雕龙大轿停下,圣驾终于下轿,此时在场官员跪拜两旁,齐声三呼万岁,圣驾便自中间御毯上行过。


    青葛于这时,不着痕迹地抬眼看过去,隔着那道曲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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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绣伞,她清楚地看到,被套在龙袍中的皇上面色虚白,眼下发青,发暗,神情间带着憔悴疲惫,且额间隐隐有些虚汗。


    看着像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她很快收回视线,不敢再多看了。


    不过心里却微惊。


    一时想起两年前,谭贵妃要给自己用的那毒,显然宁王心知肚明。


    从温泉之中他的言语看,他应该艰难地试过,去劝阻皇帝。


    只是在这皇室之中,纵然是疼爱他的父亲,那也是皇帝,是皇帝便有帝王之心,他但凡生了贪欲,便是再亲的亲人都莫可奈何。


    历朝历代帝王中,沉迷于炼制丹药,沉迷于女色的,哪个亲人又能规劝得了?


    此时天子已经落座,命众人平身,依礼坐下,青葛终于看清太子,他神情平和温润,只眉眼间略显黯淡萧条。


    宁王以及诸位皇子坐在太子下首,如今细看,除了宁王神情平淡,其他一个个明显各有所图,眸底隐隐有激动紧张之态。


    随着鸣锣击鼓之声,军马校阅开始,各部所率军马依次进场,排列战阵,做迎击敌军之势,又要表演排列军用器械,并八卦阵法等。


    这么看着间,便轮到禹宁边境军的表演,却听那三皇子笑道:“皇弟所率禹宁边境军兵强马壮,各路兵马无人能敌,愚兄有幸,今日倒是得以一见。”


    他这话一出,现场寂静了片刻。


    宁王只轻笑一声,并无言语。


    皇上虚弱地咳了声,道:“禹宁边境军,此次带了多少人马进京?”


    宁王道:“只挑了些许精锐,约莫三千人马。”


    说话间,禹宁边境军恰经过圣驾前,众人看过去。


    却见禹宁边境军的仪仗果然和别个不同,军容整肃,多用长矛斧钺。


    皇上有意要细看,便让那些军士演练,于是众军士飞枪斫柳,走马舞刀,呈现各项技艺,果然精彩纷呈,以至于叫好之声响彻九霄。


    皇上满意,命人赏赐了金器、彩匹以及美酒,众将士谢恩,这才告退。


    青葛看着这一幕,其实一直都是提着心的。


    三皇子言语中挑唆之意太过明显,君心难测,如今禹宁边境军演练于帝前,若天子有意为难,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前朝杯酒释兵权也不是不曾有,今日大阅兵,各路兵马齐聚于此,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好在一切顺遂,皇上并不曾说什么,那位三皇子也不曾生事。


    很快这校阅顺利结束,皇上赐下宴席,犒赏三军。


    宴席开端,鼓乐之中,便有宫娥呈送上瓜果,被放在上等白瓷小碟中,每人仅赐一颗。


    青葛看着,有些意外。


    这果子鲜嫩异常,带着棕色梗以及拇指肚大的绿色叶子,果子上为红,下泛白,剔透光亮,犹如涂抹了双色蜡油,鲜明晶莹,散发着清淡的果香。


    这果子她其实吃过,在缟衮吃过一次,还是身边的武官在外面买来的,说是野果子,不曾想这缟衮的野果子竟然上了皇宴,还被如此珍重。


    一旁已经有官员窃窃私语,又有人懂行的惊诧不已,对外人说:“这是从未见过的果子,据说是贡品,专门快马运来的!”


    青葛越发困惑。


    恰好,隔着前方的重重锦绣,宁王的视线扫过来,两个人在这宴席上,隔着一重重朝臣,目光对上。


    宁王挑眉一笑,便别开了视线。


    青葛垂眼,再次望着这果子,心里一下子便明白了。


    此时殿前仪官提起这果子,给大家讲起这是来自缥妫的露甲草果子,是皇上特意赏赐了诸位有功之臣。


    众位大臣听得自然意外,知道这果子来之不易,颇为稀罕,大家纷纷谢恩,又郑重其事地享用了这小小的果子。


    青葛再次看了一眼宁王方向,他看都不看自己了。


    于是她收回视线,和其他官员一起享用着小小的果子。


    这果子确实名不虚传,牙齿才一碰到果子的薄皮,便觉汁水四溢,略带着浅淡酸意的甜,颇为清爽。


    她这么吃着,终究想起那一日不经意间吃过的,并没当回事,以为真的只是缟衮的什么野果子,当时吃了一颗,觉得酸甜味美,甘甜可口,于是再吃一颗,再吃一颗。


    没吃完的放在冰桶中,第二日全都吃光了。


    过了几日她还问起那武官,对方说没了,她还说下次遇到再买。


    她想起过往,抿唇轻笑。


    若是以往,或许会多想,觉得他管着自己瞒着自己,可现在,涌到心间的只有丝丝甜意以及无尽的感动,当然还有些许说不出的酸涩。


    就在这时,不知怎么,皇上再次提及缟衮等地田亩丈量一事。


    三皇子笑着道:“若说起缟衮鱼册,有一人居功甚伟,却是不能不提。”


    皇上听这话,仿佛很有兴致地问起来,三皇子的视线便远远落在人群中,却是青葛。


    他笑道:“自然是这位出身千影阁的青大人了。”


    突然被提及,青葛倒是意料之中,该来的总归会来。


    皇上便也看向青葛,远远地,细细打量青葛一番后,便问起宁王:“九韶,这是你的人?”


    宁王:“是。”


    皇上笑着道:“朕记得她。”


    太子从旁,神态恭敬,含笑向皇上提起青葛,也提起这次缟衮测量中的有功之臣。


    皇上便召了众人上前,详细询问,赏了金银财帛并帽服,除此外,还赐了罗帛花。


    这罗帛花精巧好看,每个人都受宠若惊地戴在官帽上,青葛也插在发髻上。


    她这么插着的时候,便感觉到宁王的目光,他正望着自己。


    青葛手便顿了下,她想起以前,她以王妃身份赴宴,得了一朵花,他却抢走自己戴。


    ************


    就在这鼓乐之声中,小世子正带着两个侍从,自军营大帐往前走。


    他背着小手,迈着四方步,堂而皇之地自旗帜下穿过大帐,往教场观礼台走来。


    此时接受校阅过的诸军才刚解散,正要去面见主帅,之后便要各自回去。


    小世子便不慌不忙地在这兵马旁经过。


    在他身后,两个侍从不远不近地跟着。


    军中佐官并内廷亲卫自然都将这小孩看在眼里,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都是傻眼了。


    这里是大校阅的教场,闲杂人等不许入内,可这孩子……这孩子那身衣着,谁看都知道是皇亲国戚。


    其实能进入这阅兵教场的,身份自然不同凡响,他们不知就里,谁也不敢拦着。


    其中也有人知道的,偷偷地道:“这好像是禹宁王府小世子,跟随圣驾而来。”


    禹宁王府小世子……


    大家一听这名号,更不敢说什么。


    于是就在这军马嘶鸣中,小世子迈着小四方步,天不怕地不怕地往前走,竟走到观礼台后。


    终于,他被拦下来,侍卫自然认出这是小世子,一时大惊失色,恭敬却小心地道:“世子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小世子一听,便不高兴地道:“大胆,本世子要去哪里,与你何干?还不速速退下!”


    对方是御前侍卫,硬着头皮道:“今日校阅兵马,闲杂人等不许入内,殿下若要去哪里,属下可陪你同往。”


    小世子哼了声:“本世子奉皇祖父之命,前去观礼阅兵,谁敢拦我?”


    御前侍卫:“奉皇上之命?”


    小世子昂着小下巴,道:“那是自然!”


    说着,他便吩咐身后两位侍卫:“你们两位且看看,谁敢抗旨不尊,杀无赦!”


    御前侍卫略犹豫了下,毕竟假传圣旨是死罪,小世子虽然小,但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吧?


    他只能道:“属下陪你前往?”


    小世子便一摆手:“不必,你先行退下!”


    御前侍卫看着眼前这小人那软乎乎的小手,那煞有其事的样子,无奈,只能放行,不过却暗中叮嘱属下,务必跟着小世子,万万不可惹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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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麻烦来。


    小世子总算摆脱了御前侍卫,心中窃喜,当即拎着自己小袍角,一溜烟往前跑,能钻的便钻,不能钻的便装模作样往前跑,倒是让他身后两位侍卫跟得狼狈。


    没多时,小世子便钻到了观礼台前。


    这观礼台是在山中临时搭建的,用了彩锦和木杆等,后面还挂了帷幕。


    他吩咐身后那两位侍卫:“你们且等在这里,本世子可以自己前往。”


    两位侍卫犹豫了下,他们二人是宁王特意派了保护小世子的,对于今天的安排心知肚明,明白宁王要用小世子来闹观礼台。


    当下两个人对视一眼,便不再跟随。


    小世子一路小跑来到帷帐后,他趴在那里,小脑袋使劲拱,拱啊拱,终于拱到帷帐那边,之后翘头看观礼台。


    这么一看,便见观礼台都是人,密密麻麻的。


    他睁大眼睛,一个个地看,男的,男的,男的……


    最后终于,他眼睛亮了。


    果然青姊姊来了!


    他睁大眼睛,满足地看着他的青姊姊,青姊姊穿了一身绯色官袍,看着实在是挺拔好看,越看越喜欢!


    这么看着间,他想起父王说的话。


    问他喜欢青姊姊吗,说青姊姊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说青姊姊一直喜欢他!从他生下来就喜欢他!说青姊姊多么不舍得离开,心里一直记挂着他!


    他还说,以后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


    这些话扑面而来,就那么荡在他心里,让他心花怒放,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扑到青姊姊怀中!


    一定,一定要青姊姊!


    他就这么满心欢喜地盯着青姊姊,心里却想着,他一定要迎娶青姊姊为世子妃,就这么决定了!


    他这么看着间,望向龙椅上的皇祖父,心里一动。


    或许他应该早做打算,不如现在就请皇祖父为自己赐婚吧!


    他攥着那一抹垂帷,开始想着自己应该怎么说。


    必须要皇祖父赐婚!


    正想着,他便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却是父王的声音。


    大殿中颇为安静,所有人都看向父王。


    小世子努力踮起脚,想看那边的父王,可惜有侍女以及官员的脑袋挡着,他看不到。


    这时他就听到父王的声音响起:“父皇,今日恰逢三年一次的大校阅,父皇设宴款待三军,值此盛会,儿臣有一事相求,还希望父王能够应允。”


    小世子听了这话,心中砰砰直跳。


    父王要做什么?


    这时,场中众人自然也都惊讶,在这之前宁王都是不声不响,颇为安分,突然间就有事相求,不免让人多想。


    太子心头也是疑惑,他抬起手,试探着要拽住宁王的袖子,想让他坐下。


    皇上听了,撑着身子,探头往前:“九韶,你是有什么事?”


    宁王便恭敬地道:“父皇,当年父皇为儿臣定下和夏侯氏的联姻,儿臣心中颇有怨言,其实不甘不愿,但是为了大局,儿臣还是遵从父皇旨意,迎娶夏侯氏女儿夏侯见雪。”


    众人听这话,心中全都倏然一惊。


    今日诸部将领尽皆在场,这种话是可以放在台面上说的吗?这是要闹哪般?


    青葛身边的官员一个个更是吃惊不小,他们只是寻常官员,因缟衮丈量有功,这才得以参加校阅观礼,得见天颜,一个个受宠若惊,谁想到就听到这种话,看来今日竟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大家一个个又忐忑不安,又期待紧张,全都挺直了背脊,小心翼翼地支着耳朵。


    宁王继续道:“不过儿臣和王妃成亲后,倒也琴瑟和鸣,之后儿臣王妃失踪,再无复见,儿臣一直孤身一人,如今儿臣终于寻得心头所爱,希望父皇能够成全儿臣,为儿臣赐婚!”


    他这话一出,众人越发震惊。


    谁都知道这位禹宁王昔年为了王妃,可是找遍天下,如今竟然移情别恋了?要找新的王妃了?


    青葛听此,也是意外,今日各路军马齐聚京涌山,黄教更是伺机而动,夏侯止澜藏在暗处不可不防,她没想到宁王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公开。


    皇上更是震惊不已,以他往日对这儿子的了解,不免心惊肉跳。


    他皱眉道:“九韶,你……要娶哪位闺秀?若是有看中的,朕自然会为你赐婚,今日朕设宴款待诸位三军,此事不宜再提,不然倒是搅扰了众人雅兴。”


    宁王听着话,便道:“诸位大人,诸位将军,今日小王搅扰诸位雅兴,耽误一些时间,还请诸位海涵。”


    他这么说,众人哪里能说什么,纷纷道:“不敢,不敢……”


    大家心里倒是巴不得看看热闹呢!这种天潢贵胄的家事,平时哪轮得着他们看!


    宁王略一抱拳,含笑谢过,众人见他笑,只觉风华绝代,果然不愧是郎艳独绝禹宁王。


    此时皇上面色已是铁青,他望着宁王,道:“你到底看中了哪家闺秀?”


    宁王却撩起袍来,迈步走下台阶,走到青葛身边。


    于是在满殿的文武百官面前,在皇上以及诸位勋贵震惊的目光中,他笑望着青葛:“青大人发上这朵罗帛花,娇艳夺目,可否允小王一观?”


    第139章 第 139 章


    第139章放弃


    青葛知道,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身边的几位同僚更是瞪大眼睛。


    在全场目光聚焦的这一刻,她的心也是漏跳一拍。


    毕竟曾经的她习惯了隐藏, 习惯了低调, 从没想过会将这么私密的事情公之于众。


    不过她又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 而自己……竟然也很喜欢。


    她不曾犹豫, 抬起手来,拈下发髻上的罗帛花。


    当她摘下罗帛花时, 宁王灼烫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 含着笑, 就那么看着她。


    她在他含笑的注视中, 将手中花递给他。


    宁王接过来, 垂着眼, 很是满意地欣赏, 之后将那朵花别在自己发间。


    所有的人都暗暗吸了口气, 这禹宁王可真是明目张胆!


    就在所有人看得屏住呼吸时,小世子也在瞪大眼睛看。


    这是什么意思?


    小世子拼命回忆着父王昨日和自己说的, 他开始茫然了。


    自己想错了, 自己上当了?


    这时,他便看到, 自己父王竟然握着青姊姊的手:“父皇,青大人便是我情之所钟, 还请父皇为我和青大人赐婚。”


    皇上瞬间一噎,他差点喘不过气来:“九韶, 疯了,你这是疯了吗?她虽是女子之身, 但既已入朝为官,又怎么可能嫁你为妃!”


    其他众人全都反应各异,


    宁王轻笑一声:“父皇,我没有疯,值此大检阅之日,若父皇赐婚,也是一桩美事。”


    皇上紧紧攥着手中的杯盏,气息急促,几乎窒息。


    这显然不合规矩!


    宁王自己已是执掌一方的亲王,手握重权,按照常理,他无皇诏不得轻易入皇都,更不能私自结交朝廷官员,他若是竟和朝廷官员结为连理,那大晟的规矩便已经形同虚设!


    显然他心知肚明,知道自己必然不会应允,所以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这庆功宴上,公然挑明!


    这简直是——


    他铁青着脸,一字字地道:“你太放肆了,你若迎娶朝廷官员,那我先把她罢免,再问她一个勾结亲王之罪!”


    他如今虽身体虚弱,不过到底为帝四十年,如今盛怒之下,天威沉沉地压下来,下面众位官员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言语,众人噤若寒蝉。


    青葛听这个,知道事情不妙,不过她并不在意。


    什么功勋什么官位,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过程,自己得到了,便满足了,而不是死死地抱着不放。


    当她身着官服站在这里时,她已经圆满了。


    所以她已经做好了为此放弃一切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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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这时,宁王却抬手,径自脱下自己身上的披挂,之后便是窄袖蟒袍,只余一件白色软丝内袍。


    众人看得眼睛都瞪大了。


    要知道这是三年一次的大校阅,台阶之上,是九五之尊的帝王,台阶之下是皇亲国戚,满朝文武,一旁立着史官,随时都要给你来上一笔的史官!


    这不是在自家后院,这是军容整肃的大检阅!


    结果这位禹宁王,竟然当众脱下披挂和蟒袍!


    大家全都屏住呼吸,一声都不敢出。


    宁王抬起手,径自握住青葛的手,问道:“青大人,若本王不再是禹宁王,你可愿下嫁?”


    宁王的这番举动,自然在青葛意料之外。


    可他既说了,她也就应着:“愿意。”


    她的声音并不高,却削金断玉一般,清朗好听,笃定从容。


    宁王便轻笑一声,望向宝座上的皇上,从容摘下腰间的虎符,以及手上的扳指。


    之后,他笑着道:“父皇,儿臣愿意放下禹宁边境军的兵权,同时放弃禹宁王的爵位,如此,便可堂堂正正迎娶心仪之人,父皇可否为儿臣赐婚?”


    皇上听了这话,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脸上通红,颤巍巍地道:“你,你——”


    一旁几位皇子见此,眼睛几乎兴奋到放光,若禹宁王真就此卸了兵权,于他们来说自是现场的好事,不过一个个还是佯装上前劝说。


    皇上:“你给朕滚,滚出去——”


    天子盛怒之下,怒不可遏。


    谁知道这时,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道:“皇祖父不要恼!”


    要知这是郊区教场,是大校阅的教场,周围有重兵把守,辕门入口防守严密,虽说有命妇勋贵前来观礼,但也不可能随意走动,更不要说跑来御前,众人听得这声音,也是一惊,待看过去,便见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儿,生得粉团一般,那双黑眸犹如黑琉璃一般流光溢彩。


    大家只见这小孩轻轻一蹦,蹦到了殿前,之后仰着脸道:“皇祖父,父王要娶青姊姊,孩儿是坚决不允的,皇祖父说得对!”


    皇上正是盛怒,突然看到自己的乖皇孙,一时也是愣住,原本的怒就那么硬生生卡在那里,上不得下不得。


    一个儿子正闹着,结果现在突然加了一个孙子!


    小世子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到皇上龙椅前,大声宣布道:“孩儿也不愿意,不要父王娶青姊姊!”


    皇上皱着眉头,神情自僵硬中缓缓地反应过来,之后道:“你,你怎么过来的?”


    青葛猛地看到小世子,惊讶之余,也是欣喜。


    她知道今日凶险,小世子如果在谭贵妃或者皇上那里,只怕事情有变,现在看到孩子出现,总算放心了。


    至少,孩子触手可及,她不怕被人家拿捏在手中要挟。


    宁王看着儿子,一时也是无言以对。


    他确实安排了,要把他带过来,方便后面行事。


    可现在——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小世子却已经跑到皇上面前,径自抱住皇上的大腿:“皇祖父,孙儿要娶青姊姊,皇祖父要为孙儿赐婚!”


    这小孩儿稚嫩的声音就这么响在校场,传入每个人耳中,之后,在每个人心里久久回荡。


    皇上看着自己这疼爱的小皇孙,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宁王握着青葛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小孩。


    孩子是他召来的,闹场也是他预想中的,只是仿佛和自己想得有点不太一样?


    **************


    这场大校阅就这么匆忙结束,皇上气急败坏地回到大帐中,几乎跳脚。


    他先命人强行将小世子送回行宫,之后指着宁王和青葛的鼻子,大骂道:“当初这女子中毒,我便知道,我便知道你们不清白!如今看来果然是了!你这个逆子,你但凡看中哪家女子,哪怕是寻常市井女子,我也不至于如此生气!”


    他气得拍着御案:“她是寻常女子吗,她是你自己的暗卫,你悄无声息把她放在房中,做个妾也就罢了,我也不会说你什么,可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非要一个暗卫出身的女官做你的王妃,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种事情写在史书上,你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名声吗?”


    千影阁的暗卫是做什么的,贱籍出身,身子都不是自己的,杀人放火的勾当也都做过!


    其他皇子见此情景,一个个自然都是心中正盼着,恨不得火上浇油才好。


    唯独皇太子劝道:“父皇,此事确实是九韶的错,不过事已至此,还是应从长计议,父皇莫要因此伤了身体,如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然而皇太子不说话便罢了,皇太子一开口,皇上却是越发气恼。


    他不愿意当场对皇太子发作,反而指着青葛怒道:“你是女儿身,既入朝堂,朝堂不是不能容你,可你竟借故诱惑自己主上,和自己主上不干不净,你这样岂不是败坏朝廷名声,你是置自己和九韶的名声于不顾!你未必太过不知羞耻!”


    宁王听这话,嘲讽笑了一声:“父皇,有什么你冲我来便是,你除了是这天下帝王,还是一家之主,是长辈,对你未来的儿媳这样说话,合适吗?”


    皇上怒道:“儿媳?她?她配吗?”


    宁王听此,当即便要反驳,谁知青葛已经道:“皇上,微臣确实出于禹宁王府,曾是千影阁的暗卫,但这些年我能做到四品天武官,是凭着自己的功绩一步步走过来的,我无愧于心,也名正言顺。”


    她笑了笑,道:“至于说到我和禹宁王之间,我更不必羞愧,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我们既两心相许,又何必在意身份地位?我身为臣子,善尽职守,为大晟立下汗马功劳,我身为女子,想和心爱之人两相厮守,我何错之有,我又为何要羞愧?”


    皇上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一时气得两手发颤,竟不知说什么。


    一旁宁王没想到青葛竟说出这番话。


    他眸中瞬间绽放出异彩,当即握紧她的手,道:“青葛,你知道我的心思。”


    青葛缓慢地反握住,定声道:“我明白。”


    皇上冷笑一声:“你简直疯了,当初你为了你的王妃,兴师动众,简直要把天都翻遍了,结果这才几年,你竟忘了一个一干二净,看上了一个暗卫,你——”


    青葛听此,也干脆不避讳,直接道:“皇上,微臣可能忘记说了。”


    皇上没想到她竟然突然打断自己的话,一时也是震惊:“什么?”


    宁王轻笑了下,以鼓励的眼神看着青葛。


    青葛便道:“微臣便是殿下要寻的王妃,昔日微臣也曾跪过父皇,父皇不是还赏给微臣珠宝玉器吗?”


    皇上眼睛瞬间瞪直了:“你在说什么!”


    众位皇子听闻这话,顿时惊讶不已,这算是哪一出变故?


    他们只听说宁王沉迷于女色,和自己昔日暗卫也就是如今的青大人打得火热,可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太子也瞬间看过来,蹙眉,不敢置信。


    宁王笑看着众人震惊的样子,道:“青大人说的是,我正要和父皇说清楚。”


    皇上咬牙:“她,她,她到底是谁?”


    宁王道:“当年父皇定下我和夏侯氏的婚姻,但是夏侯氏的夏侯见雪欺上瞒下,找了一女子代她成亲,这女子便是我后来的王妃,也是我千影阁的暗卫。”


    他这一说,众人越发不能理解。


    几位皇子更是暗暗心喜,知道这其中必有什么阴私秘密了。


    太子蹙眉,有些匪夷所思地道:“你意思是说,你一直寻找的弟妹,便是……”


    他诧异地望向青葛:“是青大人呢?”


    宁王道:“是,其中缘由,今日今时我已经不想细讲,可她就是我的王妃,是承蕴的亲生母亲。”


    皇上紧紧盯着,一字字地道:“也就是说,你的暗卫背叛了你,她和夏侯氏联合起来欺瞒你?”


    到底是做了四十年皇帝的人,此时一阵见血,说出了关键。


    宁王笑道:“什么叫欺瞒?男女之事,哪来的欺瞒?她就是恋慕我,要嫁给我。”


    他望向青葛:“是不是?”


    青葛知道,他们要想走到明路,那就必须向皇室解释当时她替嫁一事,而这是很难解释的。


    于是她便顺着宁王的话道:“殿下说的是,我恋慕殿下,向往着殿下,无论以什么身份,我都要留在殿下身边。”


    宁王握着青葛的手,望向皇上:“父皇,你都听到了,我们两情相悦,不管什么身份,我们都要结为夫妇!”


    皇上听得这话,气得胡子都一翘一翘的,他本就还在病中,身体虚弱,如今被这么一气,那更是气都喘不上来。


    皇上:“你,你简直要气死我!”


    他气得手都在抖:“你


    铱驊


    明明可以先和朕讲起,朕自然设法帮你,你又何必要把事情闹到这一步,你知道内外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在盯着你吗?你能让我省省心吗?!”


    他说这话,声音发颤,痛心疾首。


    宁王听这话,眉眼间便染上几分苦涩,他笑望着皇上:“父皇,这些年你对儿臣纵容宠爱,儿臣心里何尝不知?如今儿臣手握兵权,不知遭多少人忌惮,儿臣并无野心,可如今奸佞当道,进献谗言——”


    说到这里,旁边太子神情微变,他无奈地望着宁王。


    一时也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将这种话说出来,这分明是要捅破窗户纸!


    皇上此时脸色也是铁青,他紧紧攥着手中镇纸,手指颤抖。


    宁王却一个字一个字地继续道:“儿臣愿意放下兵权,抛弃一切,从此粗茶淡饭,我们一家三口寻一处安静所在,好好过日子!”


    皇上气得一把将手中镇纸扔出:“你疯了是不是,你竟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如今自己身体不济,几位皇子勾心斗角,他对这个儿子多有倚仗,结果他竟然为情所困,就这么扔下一切!


    皇上恨铁不成钢!


    宁王拉着青葛,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之后,他沉声道:“父皇恕罪,可儿臣已经五年夫妻分离,饱尝相思离别之苦,如今大彻大悟,便是权势滔天又如何?若家不成家,天下再大,与我何干?”


    他跪在那里,低首,沉声道:“便是坐拥河山,若家宅不宁,活成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也是长夜漫漫不能寐!”


    这话说得沉痛,却是话中有话,一语双关,直指皇室之争。


    太子脸色煞白,他艰难地闭上眼,缓慢地跪下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如今以他的处境,确实什么都说不得,但是如今皇弟在替他说。


    他说得大逆不道,他只能陪着他一起跪下。


    皇上听宁王此言,便如同被击中了痛楚一般,怔怔地愣在那里,半晌不能言语。


    片刻后,他终于反应过来,颤抖地抬起手,指着宁王的鼻子痛骂:“逆子,逆子!滚,你给我滚出去!”


    第140章 第 140 章


    第140章安置


    宁王卸下披挂, 扔了蟒袍,丢弃虎符,一身白色内袍, 通体朴素, 唯独发髻上一朵娇艳欲滴罗帛花。


    他握着青葛的手,大踏步走出营帐, 众目睽睽之下, 干脆和青葛共骑一匹。


    青葛:“小世子人呢?你怎么和他说的?”


    宁王:“我已经和他说了,谁知他竟还执迷不悟……也许是会错了意?”


    他想起这小孩适才说的话, 也是好笑。


    他一向做事放荡不羁, 干脆给这位皇帝老子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结果这小孩, 竟然要给他来一个措手不及。


    青葛:“你还是没和他说清楚。”


    宁王:“我们现在马上去接他。”


    适才大闹校场后, 千影阁暗卫已经迅速带着小世子撤离, 并安置在山中行宫。


    青葛:“好。”


    他们这么纵马驰骋, 一路上震惊了多少侍卫, 各路兵马元帅几乎纷纷侧目, 更不要说那些大小官员皇亲国戚,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所有的人全都呆若木鸡, 不知如何反应。


    宁王握着缰绳, 道:“你看,所有的人都在看我们。”


    青葛道:“他们都被吓到了。”


    宁王笑道:“我是不是太疯了?”


    青葛:“可我喜欢。”


    “我可能没告诉过你, 但我确实不喜欢用别人的身份,若非要借用他人身份才能嫁给你, 我不屑。”


    宁王扬眉一笑:“我就知道。”


    昔日他还妄想为她保留夏侯见雪的身份,如今想来, 真是愚蠢至极!


    青葛:“所以你疯就疯吧。”


    宁王笑望着前方,前方有两个小内监, 正提着水桶走来,估计是洒扫的。


    他们突然看到自己,眼睛瞬间瞪大,不敢置信。


    他纵马自他们身边驰骋而过,口中却笑着回应青葛:“好!”


    转眼间,二人已经抵达山中行宫,说是行宫,其实只是历年阅兵修建的下榻之处,如今后宫妃嫔并命妇宝眷全都被安置在这里。


    他们才刚踏马进入,便有二十几位侍卫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宁王一手搂着青葛,一手握缰绳,挑眉笑道:“这是做什么,找死吗?”


    这些侍卫显然并不是他或者青葛的对手,螳螂之臂罢了。


    这么说着间,七名暗卫落地,护在宁王前面,对上那些侍卫。


    他们是负责护送世子前来行宫,行宫为女眷,他们不能轻易入内,便干脆守在行宫入口。


    暗卫对上宫廷侍卫,行宫前已是剑拔弩张,宁王带着青葛径自踏入其中,才一进入殿中,迎面却遇上谭贵妃。


    谭贵妃面无血色,神情灰败,就那么死死盯着宁王:“你疯了是不是?”


    宁王不答,只问道:“我儿子呢?”


    谭贵妃嘶哑地道:“你还有脸要你儿子?你在闹什么?你知道如今本宫的处境吗,你知道你皇兄有多艰难吗?”


    宁王听这话便明白,显然谭贵妃只听说前殿的事,而青葛便是昔日宁王妃的事她并不知道。


    于是他搂着青葛,轻松下马。


    之后他对青葛道:“去掉易容?”


    青葛:“好。”


    她也想以自己原本面容面对小世子。


    一时青葛去了一旁偏殿,宁王跟随谭贵妃踏入殿中。


    殿中并无人,太子也不在,唯有谭贵妃和宁王。


    谭贵妃痛心疾首地摇头,颤巍巍地道:“你简直疯了!你能不能让我省心一些?你知道吗,如今你父皇对我心存怀疑,我日日以泪洗面,你在这个时候还要为了一个女人和你父皇闹翻,你懂不懂事?”


    宁王冷笑一声:“什么叫我不懂事,我怎么不懂事了?”


    谭贵妃浑身无力:“你——”


    面对这个儿子,她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曾想,事到如今,他还在胡闹!


    宁王道:“母妃,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可记得承蕴出生时,身上带有残毒吗?”


    谭贵妃哪有心思提这个,咬牙道:“自是记得,那又如何!”


    宁王:“那你可记得,他身上的毒是来自我的王妃?”


    谭贵妃已经不耐烦:“你到底要说什么?”


    宁王笑了一声:“那你知道,我王妃身上的毒是谁下的吗?”


    谭贵妃蹙眉,无法理解地看着宁王:“这个时候,你提这些无关紧要的做什么?你便是不为我,也该为你皇兄想想吧!”


    宁王眸底泛冷:“母妃,我做儿子的,今天只想告诉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世间自有轮回,我寻遍天下要寻我的王妃,结果我的王妃就是我身边的暗卫。”


    他哑声道:“就是青葛!”


    谭贵妃无法理解:“你到底在说什么,青葛,青葛怎么会是你的王妃?”


    宁王:“你说巧不巧,青葛就是代替夏侯见雪嫁给我的人!她就是我的王妃,她成了我的枕边人,为我生下承蕴,所以你给她下的毒,留在承蕴的身体内!”


    他依然在笑,不过说出的话却很狠:“所以我活该,我活该,我只恨这件事没报应到我身上,却报应我儿子身上!”


    谭贵妃脸色煞白,她不敢置信地道:“你意思是说……当年冒充夏侯见雪嫁给你的,就是她?”


    宁王:“是。”


    谭贵妃:“她,她为什么要勾结夏侯世家,她,她是承蕴的亲生母亲?这,这……怎么可能!”


    青葛踏入殿中,恰好听到这话。


    她当即道:“母妃,几年不见了。”


    谭贵妃猛地一抬首,便看到了青葛,她一时也是傻了。


    宁王回首看过去,尽管戴了黑巾,他一眼看出她卸下易容了。


    青葛便摘下黑巾,道:“母妃,当年以儿媳身份见你的,是我,被你召到寝殿中意图下毒谋害


    铱驊


    的,也是我。”


    谭贵妃看着青葛的面容,也是悚然一惊。


    她想起过往,眸底便流露出恐惧和忐忑,一时慌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


    宁王冷笑:“母亲,那一日你要毒杀青葛,我很气,其实并不只是气你,也生气我自己,我咎由自取,我恼你,也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刀!”


    谭贵妃双腿一软,她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所以,她昔日一心毒杀的青葛,竟是儿子的王妃,他们要在一起。


    这也意味着,儿子,儿子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


    这时,皇上派来的内廷亲卫已至,显然皇上在大怒之后已经反应过来,命人拦住宁王。


    行宫外,千影阁暗卫正和内廷亲卫对峙。


    宁王提着剑径自出去应对,却对青葛道:“你去内殿寻承蕴,我们在殿外会和。”


    青葛:“好。”


    她当即踏入内殿去寻,这里并无侍卫,不过有宫娥内监,显然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她们惊慌失措地望着青葛。


    青葛直接挽了一个刀花:“小世子人在何处,若不老实交代,我便捅了你们!”


    她这话说完,众人悚然大惊,不敢说话,只瞪着眼睛看向青葛身后。


    青葛意识到什么,往后看去。


    她这么一转身便看到小世子。


    他歪着脑袋,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就那么好奇地看着她。


    显然,他听到了一切。


    青葛走到她面前,单膝微屈,半蹲下来,和他平视。


    两个人沉默地看着对方许久。


    终于,青葛开口:“一直想和你提,但我又很害怕。”


    小世子垂下睫毛:“你害怕我生你气,不接受你?”


    青葛:“是,毕竟我从来没有尽过为人母的责任。”


    小世子低声问:“只是因为这个吗?”


    他竟然这么问,这让青葛一时有些茫然。


    她认真地想了想,终于说:“可能我害怕吧,害怕去承担母亲的责任,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人家的母亲。”


    她也垂下眼,苦笑:“你父王说,他会告诉你,我以为他说了。”


    小世子耷拉着肩膀,无奈地道:“他确实和我说了,但我以为他是另一个意思。”


    青葛:“你以为?”


    小世子哼哼了声:“我以为他终于放弃你,要你做我世子妃了!”


    青葛一时无言。


    小世子叹了一声:“如今看来只能算了。”


    青葛:“这都怪我。”


    小世子好奇地看着青葛如今的样子,和他书房中那画像一模一样,只是略显苍白。


    白得仿佛像雪。


    他疑惑地道:“所以这就是你本来的面目?”


    青葛:“是。”


    小世子:“你生了我?”


    青葛:“……是。”


    小世子视线往下,落在青葛小腹位置。


    他纳闷又很有兴致地看着:“我曾经住在你肚子里?”


    青葛:“对。”


    小世子如同小大人一般叹了声:“那我就原谅你吧。”


    青葛唇角翘起,她笑看着他:“好,谢谢你。”


    小世子:“不过以后你可不许骗我!你若骗我,我就——”


    青葛:“你就如何?”


    小世子哼了声:“我就重新住回你肚子中!”


    青葛:“……”


    她轻笑出声,总觉得相认后的情景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小世子又道:“我确实很生你的气,那你是不是应该弥补我?”


    青葛:“嗯,是,我想弥补你,所以你要我如何弥补?”


    小世子歪着脑袋,想了好一番:“我当然要慢慢想了,不过,你打算怎么当我母妃?”


    青葛听这话,愣了下:“你希望我怎么做?”


    小世子:“这我哪知道呢!”


    青葛:“我确实不懂,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孩子。”


    小世子:“那也没什么,我也没经验。”


    青葛笑道:“好,那我们一起试试看吧。”


    小世子嘟嘟着嘴巴:“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必须答应我。”


    青葛温柔地道:“你说吧,什么我都答应你。”


    小世子叹了一声:“你没办法给我做世子妃了,父王必会娶你,你们便是夫妻,可你要答应我,我们是一伙的,你要向着我!”


    青葛笑道:“那是自然,我们永远是一伙的,我永远会帮你。”


    这时就听到外面马蹄之声。


    在这行宫之中,奔马之声自然颇为惊人。


    青葛心知是宁王:“你看,今日闹得这般,你皇祖父大怒,宫中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


    小世子点头:“好。”


    说着这话,宁王的马已至。


    青葛侧首看过去,宁王驾马而来,他如今已经换上一件玄色外袍,倒是眼熟得很。


    就在宁王马前,是众位内廷侍卫,他们手持长矛,想拦住但又不敢下手,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围上来。


    青葛轻笑一声,抱起小世子,纵身一跃。


    于是众侍卫便看到,这女子凌空飞驰,化为空中一道绯色的光弧,轻盈而精准地落在奔驰的马背上,也稳妥地落在宁王的怀中。


    一切都恰到好处默契十足,在她落下的瞬间,宁王把这母子二人抱了一个满怀。


    他笑了笑,沉声道:“走。”


    那奔马往前狠狠一刨,瞬间前蹄腾空,宁王执掌缰绳,以雷霆万钧之势奔腾而起,越过众多侍卫。


    众人手握长矛,眼睁睁地看着那奔马自上方经过,就这么稳稳地落在下方台阶上。


    再看时,那奔马已经疾奔往前,闯向辕门。


    大家面面相觑,只能作势去追。


    宁王纵马驰骋,一路跑出校场,众位军士想拦又不敢拦,以至于他就这么马踏辕门,驰骋跃出。


    出了辕门后,便顺势下山,一路上马蹄轻快,疾驰在这京涌郊野一带。


    怒马奔驰中,小世子觉得好玩,他伸出手来,感觉风自他指缝间呼啦啦吹过。


    他欢喜兴奋地大叫:“风好大!”


    宁王单手紧紧搂着青葛,同时也搂着小世子软乎乎的小身体,此时听得这话,道:“你倒是一个没心没肺的!”


    他突然来这么一出,只怕朝野震惊,内廷大乱,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青葛:“如今我们该去哪里?”


    宁王拢着青葛的身子:“我想把你和承蕴先安置在一处,不然我不放心。”


    青葛:“那你自己,还要回去?”


    宁王:“是。”


    青葛道:“所以你以退为进,出其不意。”


    他上缴虎符,扔下兵权,又大张旗鼓离开校场,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事实上禹宁边境军是他一手提拔的亲信,是誓死效忠他的下属,紧要关头,那不是一张虎符可以轻易调动的,谁的兵马就是握在谁的手中。


    况且还有叶闵所率千影阁暗卫埋伏在此,随时听候调遣。


    可以说,宁王破釜沉舟,离开校场,便是离开了这旋涡中心,反而能够便宜行事。


    宁王:“我确有此意,宫廷之变,我若身在其中,反而不好决断,干脆抽身而出,伺机而动,不过我这么做,也是顺势而为。”


    他轻笑道:“反正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你洗也洗不清了,倒是不如就这样堂堂正正,大白于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我为夫妻。”


    青葛道:“我很喜欢你这样,不过我们既是夫妻,那就该共进退,你若有个万一,我怎么会在这里苟且偷生?”


    宁王:“我自是希望你我永远共进退,可如今涉及皇室血缘疑云,这里面多少凶险先不必说,若是一旦有个万一——”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


    青葛明白他的意思,毕竟皇太子长他许多,陈年往事他又怎么敢肯定。


    若皇太子确实不是皇室血脉,那后果不堪设想,谭贵妃必死无疑,他也不能独善其身。


    他可以上阵杀敌,可以运筹帷幄,但事情真走到这一步,皇上要杀皇太子,他又该如何自处,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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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去帮哪个?


    宁王薄锐的眼皮轻垂,低声道:“若我坐拥富贵,我愿与你同享,可若我真有个万一……你这一生已经受尽磋磨,我又怎么忍心连累你?”


    他温声一笑,道:“所以我要把你妥善安排好,要你照顾承蕴,我已经修书一封送往缥妫,告知缥妫王你的身份,一旦皇都有变,你马上带着承蕴前往缥妫,我在西渊也有所安排,届时他们自然会护你和承蕴周全。”


    青葛道:“我明白。”


    这时,宁王停在一处庄院前,庄院前已经列队了两百名宁王府精锐,以及十八名暗卫。


    一家三口翻身下马。


    这时,西北方向隐隐传来兵马的号角声,辽远缥缈。


    宁王望向那个方向,天已晃黑,夕阳漫天,有鸟自绚丽的晚霞中缓慢飞过。


    除此之外,只有远山茫茫,什么都看不到。


    他再次望向青葛和小世子。


    之后他单膝微屈,蹲下来,和小世子平视。


    小世子也正在看着他。


    宁王道:“她是你的亲生母亲,我对她心中有愧,一直希望能好好照顾她,只是世事无常,我并不确定自己一定能遵守自己诺言,若有个万一,我要你好好长大,代替我照顾她。”


    小世子:“父王,你的意思是说,你若不在了,我和母妃便要流落他乡,逃命去?”


    宁王抬起手来,修长指尖轻抚摸着小世子软乎乎的脸颊。


    他抿出一个浅淡笑意:“是,这是我的私心,我希望自己妻儿安然无恙,不过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我会努力,把事情办妥,到时候我们一家团聚。”


    宁王这么说时,小世子抿着唇,认真地看着自己父王。


    之后他点头:“我懂了。”


    他的声音还略显稚嫩,不过言语却像是一个小大人般。


    宁王看着这样的儿子,轻笑了下。


    身为皇室子嗣,皇帝最宠爱的小皇孙,极小便已经开蒙,自然和寻常人家小童不同。


    只是自从青葛回来后,他似乎一下子退回去许多,任意放纵自己,心智幼稚到几乎像是一个三四岁爱撒娇的寻常小娃。


    不过现在,这个孩子骨子里超过寻常孩子的脾性和见识重新回来了。


    宁王垂眼看着儿子,温柔地道:“等一切过去后,我带着你和你母亲,我们一家三口,骑着马去西渊去缥妫,去看大雪,去看狼群,去看你母亲的故土。”


    小世子鼻子发酸,不过他拼命仰起脸,压下那种想哭的冲动。


    他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要出事了。


    皇祖父命人把他带回行宫,那个样子很凶,不是他随便可以撒娇任性的时候了。


    于是他让自己不要流泪,郑重地望着自己父王:“好。”


    宁王再次抚摸了他的发,之后抬起眼来,看向青葛。


    四目相对间,他并没说什么。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他无声地挪开视线,翻身上马,纵马离去。


    青葛牵着小世子的手,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看尘土飞扬,看他终于消失在官道上,去赶赴属于他的沙场。


    天渐渐暗下来,青葛低首,看向小世子:“你怎么想的?”


    晚风吹过,她看到小世子稚嫩的碎发被风吹起,轻轻扑打着他那剔透晶莹的玉葫芦。


    她对他道:“你虽然年纪还小,但生在皇室,又恰逢这般震荡,你必须要有自己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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