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绫坐在楼梯的石阶上安静地等待着。
刚才跟着澜斯陌来到二楼，正当他以为要去抓人时，他却被留在了楼梯口。
“在这里等我五分钟，哪儿都不要去。”
看着澜斯陌慢慢走远的背影，郁绫想了想，选择坐在楼梯的石阶上。
这个时间点，四周都没有人经过。
“……没有看遍？”郁绫轻声重复林白舴的话，又像是质问。
视线直直对上。
这次轮到林白舴愣住了，他偏过头，手指不太自在的拉了一下衣服上的吊坠。
郁绫抬眼盯着他。
“……林先生。”摄影师催，“该来拍照了。”
“哦……哦哦好。”林白舴很自然的转身，显得很镇定。
“热着了吗？”摄影师皱眉。
“没。”
“现在这样不太像涟将军了。”摄影师说。
负责妆造的小姐姐替林白舴补妆，“脸这么红？都从病将军变成红苹果了。”
“……”
郁绫盯着林白舴的背影笑。
林白舴等了一会，无可奈何地伸手虚虚捂了一下眼睛，“郁先生。”
“嗯。”郁绫声音里还含有笑意，“拍吧。”
林白舴还臊着，但当镜头一对准他，他的气质就立刻变了，变得多情又肃杀。
身上的衣服做得很重工，林白舴穿的是件天青色广袖长袍，外面加了一件松石色外甲，鳞片漂亮又坚硬。
《荣耀永恒》里给这件外甲的防御属性拉满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刀枪不入。
从外表看，的确如此，坚硬肃杀，是一位战无不胜的将军的盔甲，带着从枯骨堆里锻炼出来的煞气，但左肩血气森然的鳞片上却坠着一截木头枯枝，无端显出几分柔情。
尤其是林白舴垂眼看去，眼底全是看不懂的神色。
涟将军是“荣耀永恒”最难刷的boss，他是个天生的将军，尽管病弱，但从无败绩，万人倾倒。
温柔又多情，却从不为任何人停留，像他随时会消逝的美丽一样，翩然而过。
只有肩上枯枝陪他踏遍每处山河。
“为什么呢？”有人不甘心，“难道我连一截枯枝都比不上？凭什么？！”
“——很好。”摄影师指挥道，“这个表情很好，对，温和有礼又无奈。”
薄情。
郁绫看着林白舴沉浸其中，抿了抿唇角。
小情人的工作能力显然超出他的预期，申经理并没有夸大半分，林白舴现在就是涟将军。
不仅是天然优越的皮相，就连气质都和涟将军一模一样了。
“好——今天的最后一套！”申经理在一旁拍板，“完美收工！”
话音落下，林白舴便笑了笑，一笑就完全不像涟将军了。
“辛苦林先生。”申经理便看成图边说。
“是你们辛苦了。”林白舴抿了下唇角，妆没卸，脸色还是惨白的。
“还有最后一套没定，作为最后的宣传福利。”申经理说，“大家集思广益，到时候再确定。”
讲完所有事情，林白舴换好衣服，惊奇的发现郁绫还在，他走过去。
郁绫抬眼看他。
“郁总。”林白舴笑了一下，睁眼说瞎话，“我累了。”
“嗯？”郁绫目光从文件上移开，落在林白舴身上，清原请的妆造师技术的确出神入化，林白舴脸色苍白，一点看不出化妆痕迹。
林白舴拽了一下身上的白衬衫。
撒娇失败。
真遗憾。
“走吧。”郁绫看了眼那件粗劣的衬衫，腰腹处已经有了两道褶。
依旧是林白舴驱车。
“在这附近停。”郁绫说。
“好。”林白舴将车停好，跟在郁绫身侧，“郁总是需要买什么吗？”
“我很会挑东西。”林白舴说，很有几分自豪。
郁绫心底有点好笑，“你是指买的水壶？”
印着德牧犬的那个，今天林白舴在拍摄的休息时间捧着喝。
“很方便。”林白舴补充，“而且便宜。”
这话说的，郁绫开始反思，谁家金丝雀不是金子玉石养的，没道理他的就捧着塑料水壶喝水，“你不用给我省钱。”
林白舴笑着小弧度点头。
郁绫伸手，林白舴乖顺的垂头，手心里一片柔软。
大概是今天拍宣传照的缘故，郁绫总觉得林白舴身上带着涟将军的脆弱。
进的全是印着高奢的logo店。
林白舴倒没露怯，带着灿烂的笑替郁绫挑衣服，“这件好看。”
林白舴走走停停，一双眼睛亮晶晶，视线时不时的锁在郁绫身上，反复比对，“郁总穿这套也好看。”
郁绫听着林白舴碎碎念，挑这件料子易皱，挑那件袖口太花，挑来挑去，倒也挑中了几套。
林白舴拎着一条哑光黑的领带，眉目间还是热切，“要不要试试？”
过了半秒，林白舴又蓦然回神，郁绫无甚表示，自己好像猜错了郁绫的意思，说的话又太多，应该会惹郁绫厌烦……
脑海中的诸多想法还没理清，也没等林白舴想出几个补救措施，来向郁绫反复证明自己的确是个乖巧省心的小情人。
郁绫就忍无可忍的握住了他的肩，“你去试试。”
“啊？”林白舴愣愣。
“去吧。”郁绫松手，觉得林白舴呆愣的样子实在好玩，偏头对一旁的导购小姐说，“将他挑中的几件都拿去试一试。”
导购小姐喜上眉梢，“好。”便转身去整理衣服了。
“……给我买的啊。”林白舴呐呐的说，垂头。
“嗯。”郁绫伸手抚了一下那两条很碍眼的褶皱。
林白舴瑟缩了一下。
在腰腹处。
郁绫伸手很轻的抚，实际是很礼貌的抚摸，跟好友帮忙整理没翻好的衣领一样，不带任何迤逦的意味。
只是那处敏感，又是郁绫在摸，林白舴咬牙坑住，下意识想躲，又下意识想迎合。
“去吧。”郁绫说，看着林白舴升腾起薄红的脸，他愕然，然后又忍不住想笑。
“郁先生。”林白舴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睑，去拉郁绫的袖子。
跟讨好撒娇一样。
“这么敏感啊。”郁绫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像是随口感想又像是喃喃自语。
林白舴有点臊，手指在领带上碾了两下，抿了抿唇角，对上郁绫泛着笑意的眼。
分明是在取笑他。
“没的。”林白舴反驳。
对于很嘴硬的小情人，郁绫又靠近了些，抬手握了一下那截腰，学着季向流对于男友的语气，称赞道，“好腰。”
“……”林白舴匆匆转身走了。
郁绫在身后笑得眼睛弯起来。
好玩，太好玩了。
明明肌肉都硬了。
没让郁绫等多久，林白舴就换好了衣服，他走出来，样子有点忐忑，见郁绫看了两眼没说话，便更加忐忑，“是不是不太好看啊…？我还是换回去吧。”
导购小姐怔了半晌，然后后知后觉的惊艳称赞，“先生您穿这身真的很帅，跟刚才那件完全是两种气质。”
的确是两种气质，林白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显得干净明亮，穿着西装就不太像待在象牙塔里的大学生了，像杀伐果断抬手八百万的业界精英，粉色长发在其中竟然一点都不违和。
可当林白舴笑着看过来，那种感觉又散了，明明是个单纯的想讨夸奖的大型犬。
“那几套都包起来。”郁绫说，留下地址和电话，“直接送到这里。”
“好的，先生。”导购小姐得体的笑，“祝您生活愉快，下次再见。”
林白舴牢牢占据郁绫身侧的位置，似有若无的挨着郁绫的手指。
一连进了几家店，郁绫都是淡着声买单，连眼都不眨。
林白舴伸手拽拽郁绫的袖子，“郁先生。”
郁绫没在意，“嗯。”
他称呼倒是换得快，学着导购小姐喊他。
“不用给我买这么多的。”林白舴带着笑，小声说，“我穿不完。”
郁绫其实没太留意刚刚买了多少，只是林白舴是个天生的衣架子，什么衣服套他身上都好看，加上林白舴笑起来又勾人，又让人心软，让郁绫想起那个塑料水壶，不自觉就买多了。
“嗯。”郁绫看了眼表，“最后一家。”
林白舴抿了抿唇角，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笑着来抓郁绫的手指，“先生。”
高兴得不像样。
郁绫无奈，摁住他的手，“嗯。”大抵是快乐能传染，郁绫看见林白舴的时候，林白舴无时无刻不开心，天天傻乐，让人也格外心情明亮。
最后这家装饰很精巧，空间没之前几家大，光线也没那么明亮，这样可能看不清设计细节。
郁绫本想换一家，但橱窗外摆出来的几件衣服却实在好看。
“先生您好。”导购小姐看见两个男人愣了一瞬，视线又在两人牵着的手上落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镇定，露出一个笑，“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郁绫眉眼冷淡，“给他挑几件衣服。”
导购小姐看向一旁的林白舴，心领神会，“好的，先生。”
“您喜欢什么样的？”导购小姐细细询问，林白舴便乖乖的和她去挑样式了。
郁绫抬眼一扫，店内光线的确打得昏暗，显得格外神秘，郁绫皱了皱眉，抬腿往精巧的柜台走。
各种样式的小东西一下撞入眼帘。
颈圈。
很紧的那种，做得很漂亮，让人很容易可以想象到，这样的颈圈戴上去会紧紧贴着皮肤，用力时会勒出脖颈上的青筋。
青筋鼓起来，一跳一跳，血液在其中涓涓流动，被锁着的人会难/耐的呼吸。
片刻后，郁绫冷淡的收回目光。
小家伙颤颤发抖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胆小兔子，因为误闯进危险领域而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檀尉顿了下，无声地收敛起周身冷冰冰的气息，就连声音都不由地放缓了些。
“为什么要把人放走？”
见小管家没有立刻回答，檀尉也不恼。
他嘴角微微勾起，大手自然地整理起郁绫额前凌乱的碎发，看似不在意地问：“那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类，你为什么要特地将他放走？”
第 72 章 古堡里的单纯管家 11
郁绫没想到檀尉会知道这件事。
感受到捏着他下巴的大手在慢慢收紧，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嗓子。
“我只是、我只是”
郁绫说不出理由，毕竟他总不能直接说是为了完成任务。
灯光照耀在琉璃窗上，像金子一般淌下来，各色美人穿着奢华衣裙在其中游荡，刻意露出的细腻肌肤，给奢华的场面又加上了流动的暧昧气息。
繁城最顶级的销金窟“Cheater”，入场券是最低消费两百万的vip卡。
与里面格格不入的是坐在角落里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脊背薄削，鼻梁上架了一副银边眼镜，安静坐着很低调，但随便坐那就像是加了闪光灯。
不是一般的招眼。
繁城近几年势头最盛的科技新贵，郁绫。
可这样的人，总是过于强势冷淡，终归拴不住爱人的心，旁观者轻叹一口气，看着当场捉奸这一场大戏，目光隐约流露出几分同情。
郁绫周身隐没在浅白的烟雾里，感受到周遭或明或暗的讥讽看笑话的目光，指尖捏着银白色的打火机慢悠悠转了两圈。
“……阿绫。”一旁的成温早已被吓白了脸，声音低哑。
亲哑的么？
郁绫觉得讽刺，瞥了一眼眼窝凹陷不复从前的成温，以及离成温八丈远脸上挂着泪珠的清秀小男生。
热恋期出国，到现在为止已经三年，刚回国便给自己送上这么一份大礼。
“成温！你妈的！老子弄死你！”还没等成温解释，刚进来的男人一拳砸在成温脸上。
成温被打偏了头，白皙的脸立刻充血肿起，嘴角破了一块，成温从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好脾气，当即就要动手。
“你对得起阿绫吗？！”打人的季向流眼眶被怒火烧得通红，“阿绫在国内等了你三年！”
成温被这一句话钉在原地，捏紧的拳头缓缓放下，看向独自坐在阴影里的郁绫，声音低哑，像是服软，“阿绫，当年父母不许我和你在一起，我答应了父亲的赌约，在国外拼出一番事业才能回来。”
“我在国外那么拼，没日没夜的工作，我都是为了能早点回来见你……阿绫。”
郁绫置若罔闻，连头也没抬，耳边银色的镜链反出白光。
一旁的季向流早已忍不住，满是讥讽，“国外的公司能开起来，哪点不是阿绫暗地里帮你？！就陈坚生给你的那点启动资金，配上你这海做的脑子，你这辈子都回不了国！”
什么灿若明日新星的成家大公子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阿绫，国外是你一直在帮我？”成温闻言愣怔。
郁绫就顶着成温的目光，抬起一双如春枝带水的眼，偏过头去，语气疏冷，说了到Cheater的第一句话，“愿意跟我走吗？”
却不是对成温说的。
而是对站在离成温十米远的帅哥说的。
众人顺着郁绫的视线，看到那张脸，呼吸下意识一滞，随即都不约而同的冒出一个念头。
长得太好了。
比任何电影明星都好看，五官像是比着雕出来的，此刻他嘴边叼着一只粉色小皮筋，单手随意的抓着长发。
美貌冲击力太强，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
众人屏着呼吸，目光在长发帅哥脸上流连，实在看不明白这个发展趋势。
郁绫垂了一下眼，“不愿意么？”
还没等郁绫想完，帅哥便三两下扎起长发，快步走了过来，然后轻轻抓住了郁绫的手，“愿意的。”
郁绫这才发现挑的人长得那么高，微微俯身几乎能将他整个人圈住。
距离拉近，郁绫看到了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和面中微微颤动的小痣。
近看更漂亮了。
郁绫便准备抬腿离开。
眼睛血红的成温沉闷的盯着郁绫身旁的人，声音哑在嗓子里，“阿绫。”
“我们结束了。”郁绫语气冷淡，眼也没抬，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成温顷刻间便暴怒起来，企图伸手来抓郁绫，一旁安安静静立着的长发帅哥却兀的伸手。
惊怒之下伸出的手被人轻轻抵住，竟然丝毫无法动弹，手腕被人很轻松的扭在手里，只有成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疼得面目扭曲，“你……！”
然后成温直直对上了那双漆黑锋利的眼睛，惊得他头皮发麻。
下一刻那道骇人的目光就消失了，成温听见那人用乖顺温和的口吻轻声问，“先生，我能这么做吗……？”细听之下声音还有几分颤抖，像是害怕做错事一般的不安。
郁绫扫到了成温疼到惨白的脸，心里郁结的那口气舒了出来，抬眸安抚略有不安的小情人，“做得好。”
全场静默，设想过郁绫会质问，会争吵，在场很多人期待郁绫袒露与平时强势手段完全相反的柔软一面，甚至设想郁绫会掉眼泪。
但让这些人大失所望的是，在像电视剧一样狗血的捉奸现场，郁绫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还带走了另一位比成温耀眼百倍不止的男人。
直到再看不见郁绫两人身影，场面才重新沸腾起来。
“成家大公子真是……”
“郁总虽然看起来冷漠强势了一些，但那么有本事，长得可比成家公子之前抱着的那位好看不少啊。”
“哪能这么比，这两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要我说，在繁城，你们见过长得比郁总更好看的吗？”
“刚刚郁总带出去那位就很好看啊……真绝了。”
“别肖想了，你还敢跟郁绫抢人？”
“我就盼着郁绫能早点玩腻，我不介意玩二手货。”一人挤眉弄眼，哈哈大笑。
“是啊，希望郁总早点玩腻。”另一人整了整昂贵的西装，身心愉悦道，“想追郁总，成温霸了他那么多年，终于滚蛋了。”
“滚你妈的。”成温罕见的破口大骂，右手腕骨几乎被那个人捏碎，此刻阵阵抽痛，心里早已燃起大火，骂完这一句话便追了出去。
“……现在装什么深情。”那人嗤笑，“有本事别出轨啊。”
郁绫偏了偏头，看到新鲜出炉的小情人一路安安静静的跟着，随口道，“你力气很大。”
成温大学时打架有多狠他是知道的，但刚刚在这个人面前却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林白舴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上的表情很动人，“力气没有很大，只是以前上学的时候，为了攒学费去过工地。”
郁绫顿了一下，“什么时候？”
林白舴：“初三。”
郁绫：“童工违法。”
林白舴又露出一个笑，瞳孔映着暖光，语气轻快，“可是我没办法，不攒学费就得辍学。”
郁绫才抬起眼，正正经经打量这位自己挑的小情人，身形优越，长相更是无可挑剔，“现在呢？”
“成年了，郁总。”林白舴的音色低缓，又不失清朗，尾字咬得轻，说什么都像是在说情话，轻易让人沉溺其中，“我是自愿的。”
郁绫垂下指尖，“叫什么名字？”
林白舴撩起眼皮看过来，神色极为认真，一字一顿的像是在说什么誓言，“林白舴。”
郁绫晃神一下陷入那双黑玉髓一般的眼睛里，片刻后。
郁绫随手摘下林白舴胸前那朵象征着会所工作人员的玫瑰胸针，丢到了前台桌面上，“跟我走吧。”
林白舴瞥了一眼被郁绫一起丢下的银行卡，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先生，您要带我回家吗？”
郁绫缓声道，“你不想吗？”
下一刻，林白舴便俯身而来，“想的，先生。”
郁绫感觉到热气洒在脖颈上，很烫，几乎要将皮肤烧穿，下一秒郁绫感觉唇边的烟就被人拿走。
林白舴低声道，“抱歉。”
然后被彻底笼罩，郁绫盯着地上的影子发呆，两道影子紧密相贴，像是在接吻。
事实上林白舴也的确亲了，很绅士的吻手礼，手指被轻轻抓住，被举到唇边的位置，手心覆盖，林白舴轻轻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
自己的手心贴着嘴唇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尤其面前还有一个人压着他。
呼吸灼热交融，郁绫忽略生理作用导致的加速心跳，直白的盯着林白舴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可林白舴却低垂了眸子，长密微卷的睫毛挡住了眼睛。
然后被松开了。
郁绫余光瞟到了不远处气得面目狰狞的成温，明白了林白舴为什么突然这样。
“下次不要擅作主张。”郁绫转了两下指尖的打火机，盯着林白舴夹着烟的指尖。
“……我知道了，郁总。”对方愣了一下，像是恍惚，神情像是还沉浸在一场梦里。
郁绫发现他的耳朵脖颈脸已经全红了，浑身泛粉，“第一次？”
对方犹犹豫豫，视线轻轻碰上又移开，郁绫却莫名觉得他眼里坠了两簇火，从接触的视线一路蔓延到皮肤，“今天是我第一天来Cheater上班。”
“所以……你能适应吗？”郁绫目光直白的打量这位随手带走的帅哥。
看样子像是有点后悔，随时准备另外挑一个走。
“我业务能力很好的。”林白舴急忙道，一滴汗珠溢出滑到睫毛，然后坠落在地，像眼泪一样碎成水渍。
随便一逗就逗成这样。
“那好吧。”郁绫收敛起恶劣的脾性，“拭目以待。”
裹挟着怒意的成温试探走近，距离缩短，郁绫却跟没事人一样连半分余光都懒得欠奉。
衣角被人很轻的拽了一下，飘远的思绪晃了回来，郁绫看向林白舴，“郁总带我走，是因为他吗？”
“当然不是。”郁绫语气漫不经心，说成温的时候像是在说路边一棵草。
他在日常生活中学了三十年的克制，但今天在那个令人恶心的场面，他百无聊赖之际看到了林白舴，笑起来像是能点亮世界，作呕的恶心感就这样被那个笑淡化了。
那一刻，郁绫想。
他该肆意妄为一次。
“因为你好看。”郁绫勾了一下唇角，淡漠如冰的人突然笑起来冲击力很大。
林白舴立刻感到眼前被点亮，仿佛世界都变得眩晕起来。
嫉妒得发狂的成温喊，“阿绫！”
被打断的郁绫脸上还剩三分未尽的笑意，他对上林白舴的眼睛，轻叹口气，语气平静，像是有点无奈，“我忍了很久了。”
“先生可以不忍的。”乖顺的极合郁绫心意的小情人，就带着无害的笑。
他的脸色相当难看，上下扫视着闭上了眼眸的小管家，企图在郁绫的身上找到檀尉撒谎的证据。
但很可惜的是，小管家的身上找不到一点儿伤痕。
可空气中萦绕着的血液甜香怎么都骗不了人，檀泩甚至还在地上发现了一两滴已经凝固的成滴落状的暗红血迹。
虽说檀泩平时看见郁绫张口闭嘴就是要咬人，可他也只是嗅嗅气味解馋，可从未真正去咬过。
狠狠地盯着檀尉，檀泩哑着声道：
“哥，你忘了吗？”
“我们入世的要求是不能咬人，你违背约定了。”
第 73 章 古堡里的单纯管家 12
“我没咬。”
坐在漆红色的沙发上，檀尉一手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烦躁地闭上眼眸。
“那绫绫为什么”
“他被杯子的碎片割破了手臂，我在处理。”再次睁眼，那双蓝色的眸子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檀尉极其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闻言，檀泩立刻抬起了郁绫的两条手臂，指腹在皙白的肌肤上划走，似乎在找寻什么痕迹。
看到了。郁绫微微蹙起的眉心兀的舒缓。
他难得在这一小段车程里，睡了一个酣香的觉，梦到了刚认识不久的帅气小情人。
甚至坦诚的和不知所措的小情人聊起那个雪日。
在梦里的郁绫说话的瞬间，郁绫便醒了。
“……郁总，我们到了。”略低的声音响在郁绫耳畔。
尾音轻轻，语调放得温柔，像是在面对深爱之人时珍重到不知如何是好。
郁绫的思绪还沉浸在那个久违的梦里，不可避免的沾染了点梦里自己的坦诚，指尖随意的压了下林白舴平直的肩，“以后不要这么说话。”
林白舴顷刻间就心慌起来，难道被郁绫发现了？
他出声狡辩，“我……”
郁绫蓦地凑近了一点，带来了如雪中白梅的香气，林白舴声音彻底哑在嗓子里，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心跳声，梦境与现实交叠。
“因为很像在说情话。”郁绫直白道，撂下这一句便退回安全距离。
林白舴咻的闭紧牙关，盯着郁绫眼底没散尽的笑意。
更恶劣了。
比以前更恶劣。
不过……
林白舴深吸口气，压抑过快的心跳声。
……好喜欢，喜欢得快要疯了。
郁绫什么也没察觉到，堂而皇之的微微歪头，欣赏小情人有些窘迫的表情。
他不会跟任何人共享那一段记忆。
尽管是这样好玩的小情人。
“走吧。”郁绫说。
酒精的副作用还在，绵密不断的疼痛传来，郁绫意识都有些模糊。
“郁总？”又是林白舴的声音，他像是还没从之前的窘迫中回过神来，因此就显得格外可怜。
郁绫被他的眼神一勾，就想笑着逗弄他：上次投资的电影男主表白时的语气都没你此刻深情，难怪盈利得不多。
但下一刻充满力量感的手臂便揽住了自己的肩头，郁绫一怔，唇边的字眼咽回了肚子里，然后便被林白舴带离了原地。
林白舴的手心很烫，力度不重，存在感却很强，郁绫几乎是一路被他揽上去的。
这个姿势，更准确来说，是揽抱。
郁绫的发顶戳着林白舴的耳边，放心的将浑身的力气压在林白舴身上。
“郁总。”林白舴语气略沉，“您不太舒服吗？”
郁绫没回答他的问题，盯着林白舴那一双颜色极深的眼睛，问，“你以前搬砖的时候，力气就这么大了吗？”
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以这种别扭的姿势压在他身上，可林白舴连呼吸频率都没变。
林白舴看过来，他们的视线便像麻花的两条线一样咻的缠到了一起，“嗯。”
炎热夏天，年纪尚小的小情人便穿着短袖在灰尘扑扑的工地里搬一垛又一垛的硬砖和钢筋。
他身上的皮肉会被晒得滚烫，甚至烫起薄薄的皮，汗如暴雨一般将他沾湿，郁绫看着微垂眸的林白舴，模样俊美又张扬，是轻而易举能俘获人心，甘愿为他献上一切的样子。
郁绫便伸出手主动攀住了林白舴的脖子，听见林白舴蓦地乱了呼吸，郁绫笑，轻轻咬字，“跟了我，我不会再让你去做苦力了。”
“……谢谢郁总。”
话音落下，郁绫便再一次对上那双眼睛，极黑，透不进一丝光亮，沉沉的似乎压着什么东西，眼底却聚起一丝水光。
没等郁绫感到困惑，顷刻间便天旋地转。
整个人陷入柔软的床垫。
“没洗澡，很臭。”郁绫蹙眉，醉得不分东南西北了，依旧语气嫌弃。
黑发从眼睛处滑落，散在鹅绒被上，郁绫喝酒从不上脸，此刻神情依旧冷淡，甚至称得上冷峻。
林白舴心底一片柔软，朝他伸出手，语气好笑，“郁总……连自己都嫌弃吗？”
郁绫抓住他的手，冷着眉眼起来了。
浑身酒味，是和发小季向流一起喝的Petrus。
距离压近，林白舴闻到了淡淡的醇厚酒香。
Petrus不醉人，纵横商界千杯不倒的郁绫是怎么醉成这样的。
林白舴的目光直白的看过来，浑身都泛起酸来。
是因为成温。
郁绫在为他难过。
愤怒的情绪顷刻席卷而来，林白舴甚至都感觉到了眩晕，心跳重的几乎要击穿胸腔。
意识模糊的郁绫什么也没察觉到，他习惯了上位者和决策者的角色，此刻偏着头，居高临下的下达命令，“去浴室。”
被妒火烧得眩晕的林白舴却毫无办法，像之前很多个夜晚一样，独自任由妒火蔓延，“好。”
然后黑发便被很轻的拽了一下，郁绫用一种绝对掌控的随意姿态，疏冷着眉眼说，“去之前，先验一下货。”
郁绫的语气太冷了，冷到林白舴浑身发起细微的颤来，冷与热在身体里相撞对抗交融。
“嗯？”郁绫皱了皱眉，不太高兴。
然后林白舴便垂着眸子，很轻的抓住了郁绫的手。
那件漂亮的西装马甲被林白舴自己一颗一颗解开。
雪白修长的指尖在扣子眼里穿过，鼓起的青筋在墨色的西装面料下映衬得格外明显。
气氛陡然变得灼热起来。
“郁总……要验哪里？”林白舴的语气很慢，像是害羞到了极点，头垂着，看不清神情。
如果郁绫能看到的话，就会看到林白舴眼里根本遮掩不住的紧张又兴奋神情。
甚至紧张得连牙齿都在发抖。
郁绫懒洋洋的抓住了林白舴的手，强硬的挤了进去。
十指紧密相扣。
郁绫果然是喝醉了，他露出一点笑，是和清醒时完全不同的神色，“都验。”
沉默蔓延。
顷刻间局势反转，郁绫的手被很紧的抓住，心脏猛地一跳，像彻底栽入海底的游鱼。
然后郁绫感受到了一片温热的触感。
墙壁上倒映出两人影子，缓慢靠近，交叠，像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布料被轻巧撩起。
……林白舴带着他的手在摸。
郁绫呼吸滞了一下。
最里面的衬衫很轻薄贴肤，几乎没有什么阻隔。
郁绫摸到了一排鱼鳞状的侧面腹肌，形状应当很漂亮。
滚烫的，有点软，郁绫试探性的摁了一下，林白舴很轻的喘了一口气，肌肉就硬了，一块一块垒在他的手心下。
带着他的那只手还在往上，拨开衣服，撑出一个小小的空隙，凉风妄图钻进来却失败了，郁绫掌心有点出汗，指尖都轻微发麻。
然后摸到了绵软的一大块。
胸肌，形状很漂亮。
很热。
郁绫被烫得有点想缩手。
但乖顺的小情人却及时制止了他，耳尖血红的轻喊，“郁总。”
他的动作与呈现出与之完全相反的强硬，手指兀的嵌入郁绫的手指，然后带着他摁了一下。
郁绫瞳孔兀的扩大，感受了林白舴飞快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在他手心下跳动。
酒精麻痹了触感，但企业家敏锐的直觉使他感到危险，他缓慢的收回手，指尖已经被汗沾湿了。
“郁总，还……满意吗？”林白舴放轻声音问，像是在害羞。
郁绫莫名噎了一下，却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上位者姿态，“去倒水。”
可被酒精副作用困扰的郁绫动作迟钝，暗地里揉发麻的指尖的动作没有逃过林白舴的眼神。
林白舴被他这副模样弄得心尖发软，想靠近又没有理由，只好恪守小情人本分，去倒水了。
没等他回来，郁绫便离开房间，将浴室门反锁，把酒味洗得一丝不剩。
于是林白舴又闻到郁绫身上那股雪中白梅的香气。
郁绫睫毛上挂着浴室里带出来的水滴，他随意用洁白浴巾擦过。
……该睡觉了。
……他睡哪张床呢？
林白舴安静又紧张的垂着眼睫。
“在这干什么。”郁绫冷淡抬眼，“隔壁有客房。”
期待落空。
郁绫听见小情人乖顺的说“晚安。”
门被带上，灯光熄灭。
郁绫阖上眼，黑暗无声的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郁绫轻叹了口气。
晕晕乎乎的脑子一片混沌，困意沉甸甸的压来，但郁绫依旧睡不着。
难抑的不适成倍涌来，但郁绫早已适应，他将灯摁亮，下床，坐在桌子旁处理清原事务。
郁绫从不积压工作，因此他翻遍了邮箱也没看到亟待处理的文件，思绪骤然飘远，郁绫忽然想起来。
这个房子里不止是他一个人了。
郁绫鬼使神差的拉开门，便看到阳台亮起一盏小灯。
然后便和愕然的林白舴对上了目光。
他像是刚醒来，长发散乱，呈现出另外一种美感，像某种被主人揉得发懵的毛绒绒大型犬。
但下一刻他就像反应过来了一样，快步走了过来。
郁绫喜欢明亮的灯，林白舴刚从黑暗的环境里出来，眼睛有些不适应，眨眼频率很快。
郁绫以为林白舴会伸手挡一下光线，但柔软的布料下一刻就将郁绫笼住，暖意围上来。
林白舴将外套披在郁绫身上，垂着眼扣了一个扣子。
郁绫这才发现深夜里只穿着一套睡衣的确有点冷。
“怎么还不睡？”郁绫将电脑合上。
“……睡不着。”林白舴说。
“认床吗？”
林白舴果断的摇头。
郁绫挑起一点笑，看着林白舴强装镇定的样子，骨子里被压抑的恶劣内里蠢蠢欲动，“还是怕我对你做什么？”
这简直是……
郁绫被林白舴一眼看得莫名，然后林白舴就恢复了小情人的乖顺姿态，低声说，“……不怕。”
说完便站在一旁，像是在证明自己的话。
总归都是失眠，一个人独自失眠，不如两个人一起，听起来也没那么寂寥。
郁绫并不喜欢别人靠近，尽管是这种情况，他和林白舴之间也隔着一张椅子的距离，像毫无交际的南北两极。
不知过了多久，等郁绫转头的时候便看到林白舴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连呼吸声都压得很低，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像是怕被赶出去。
郁绫轻叹了口气，倾身过去，轻轻摸了摸林白舴的头发。
挺软，像林白舴软和的性子。
然后林白舴就醒了，睡眼惺忪，“……郁总。”
郁绫被他这副模样弄得发笑，“回房间睡吧。”
林白舴愣了一下，看见郁绫冷淡的神情，语气坚决的说，“我陪郁总。”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又窝心，尤其是在这样难熬的失眠深夜。
郁绫将外套脱下来，重新盖上被子，“客房柜子里有折叠床。”
林白舴听话的去拿了折叠床和被子，和郁绫的拼到一起。
灯再一次熄灭。
细碎的声响传来，郁绫懒洋洋抬眼，“林白舴……”
下一刻字眼就滞在了嗓子里，林白舴在帮他拉被角。
只有月光的深夜，郁绫莫名觉得他的小情人浑身流露出巨大反差的侵略性。
自己像被他摁住无法动弹的羔羊。
但他怎么可能是……羔羊？！
郁绫微皱了皱眉，准备拨开林白舴的手，可林白舴下一秒便松开了，他在微弱的月光里轻声说。
“从前老人们说，盖好被子就能睡好觉。”
“郁总要不要试一试？”
郁绫随意卷了一下被角，他和林白舴之间隔了一道月光流淌的河，“你在哄小孩？”
站起来所以显得格外有压迫感的小情人和慵懒躺着的郁绫，对峙片刻，然后败下阵来。
小情人乖乖承认，“我撒谎了。”
他站在月光里坦白，“我只是想让郁总睡个好觉。”
虽然颜色已经变得很浅，但他还是从上面看到了一条细小的痕迹。
他愿意留在这里。
铅灰色的眸子下垂，看着这个仍贴着自己坐下的小管家，澜斯陌再次淡淡开口：“该去洗漱了。”
“好。”
乖乖地点头，郁绫站起身准备去浴室，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澜斯陌。
双手紧张地扯了扯衣摆，他的脸上泛起了浅浅的薄红，十分不好意思地小声请求：
“大管家，您、您能陪我洗澡吗？”
第 74 章 古堡里的单纯管家 13
“大管家，您、您还在吗？”
浴室的磨砂玻璃内，一道单薄的身影站在淋浴喷头前，他有些踌躇地站在原地，频频回头。
因为得不到回应，郁绫用掌心搓了搓两边发凉的手臂，再次出声问道：“大管家，您”
“我在。”
听到澜斯陌的回应，郁绫终于松了口气。
他生怯怯地小声道：“我很快就能洗完的，麻烦您等我一下。”
……很爱很爱你。
像是从久远的时空，传来的闷闷回响。
郁绫在这样的两句话里，被迷惑了一瞬。
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语气轻松的问申经理，“录下来了吗？”
申经理显然也被影响，甚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都被浸没在伤感又浪漫的氛围里，直到郁绫喊他才愣愣回神，“……啊？”
他也没想到郁绫竟然能在这样的环境里迅速保持冷静。
申经理不经有些同情旁边那位表白者。
“录下来了。”优秀的职业素养使申经理立刻严谨的回答上司问题，“郁总，要发到网上看看反响吗？”
郁绫随意一瞟，却莫名晃了神，林白舴站在他面前，眼睫下垂着，看不清神情，那两颗晶莹的泪珠却在灯光下摇摇欲坠。
欺负哭了……？
刚刚明明是为了试探流量宣传，话到嘴边却又转了个弯，郁绫说，“录音先不发，只发照片。”
林白舴兀的抬头，这个动作更像是表达遗憾。
郁绫懒洋洋的抬手，随意勾了一下林白舴的下巴。
那块皮肤立刻染上薄红。
纯情。
郁绫抿着唇想，然后又很恶劣的转而摸上了林白舴的耳朵尖。
林白舴连脖子都红了，像喝醉了酒，却还是任由他胡作非为。
只是犹豫的说，“郁总，您对我不满意吗？”
“满意。”郁绫随口敷衍，然后像抚/摸猫猫狗狗那样，肆意的摸林白舴耳朵，有点充血，在他指尖下发烫。
“……那为什么不发录音？”林白舴问。
随即那两颗泪珠兀的掉落下来，碎成了几瓣。
郁绫伸手，只碰到了湿润。
然后温热的指尖抽离，连貌似恶劣的抚摸都没有了。
林白舴当然知道申经理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类似于组cp，更准确的来说，是在网上营造他喜欢郁绫的“假象”。
可郁绫连这点机会都不给他。
冷漠得像坚冰。
果然，听到他的问题，郁绫只微微抬眼。
无声的沉默蔓延。
“抱歉。”林白舴说，然后吸了一下鼻子，像是有种把所有事情都搞砸的手足无措。
郁绫兀的弯唇笑了一下，对站在一旁无所适从的申经理说，“你先去忙。”
申经理立刻关门离开，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
他甚至连林白舴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得太清楚，只是惊鸿一瞥，发现他在网上淘的良玉赫然就在郁绫办公室。
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那句话和神情，申经理简直不敢往下细想，不窥探老板隐私，是成功下属的基本准则。
等申经理关门后，郁绫才抬眼欣赏林白舴手足无措的模样，“没什么需要抱歉的。”
“或者，”郁绫垂眼看他，“你以为我是喜怒无常的暴君吗？”
到现在还在逗他。
如果是别人，林白舴一定会让这个人再也不敢在他面前说话。
但现在，他竟然罕见的生不起气来，甚至还有点被顺毛的感觉，郁绫现在还在逗他，说明郁绫并不在意。
看到林白舴愈加窘迫的模样，郁绫莫名心情上扬，第一次压抑着性子解释，“不发录音是因为你还在上学。”
显赫的企业家和家境窘迫的大学生放在一起。
没人会觉得他们相配，只会联想到一些不太友好的猜测。
郁绫并没有让别人深陷非议的喜好。
尽管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林白舴一愣，坠入谷底的心情兀的上浮，声音都带着欣喜，“郁总。”
“嗯。”郁绫应了一声。
“郁总。”林白舴重复。
像是某种得到奖励而开心得忍不住重复的狗狗。
郁绫无奈的摁了一下眉心。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以为是肉食系大帅哥，没想到是这样的。
……幼稚。
“郁总，会议资料已经发下去了。”韩特助轻轻敲门，“十分钟后有个会。”
“嗯。”郁绫站了起来，将西装上几乎看不见的褶皱抚平，然后对林白舴说，“觉得无聊可以出去玩。”
林白舴当然想留下，但他比沈穆懂得拿捏分寸，待得已经够久了，逼得太紧，郁绫会不耐烦。
“好。”
郁绫满意于林白舴的知情识趣。
就连林白舴主动上前来，帮忙整理领带也没有拒绝。
尽管郁绫知道那根本不需要整理。
“郁总，再见。”
很公式化的告别。
可那莫名让郁绫觉得安心，他微偏头，“再见。”
郁绫不得不承认，林白舴的那两句告白的确对他产生了影响。
微乎其微，但的确存在。
“下次再见带着这个。”郁绫看了看休息室，随手抓起系在绿植上的红飘带，递到林白舴面前。
这要求和举动都有些奇怪。
但林白舴连犹豫都没有就接了过来，立刻将有点长的红飘带在手腕上绕了几圈，绑得很紧。
衬得肤色白得晃眼。
像郁绫读书时，女同桌书包里精致的布偶，完全不会反抗。
任人肆意摆弄装饰。
郁绫愉悦勾唇，心底焦躁的情绪被抚平。
带走林白舴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过剩的控制欲在过分听话的林白舴身上得到了释放。
到了会议室，让郁绫惊讶的是，刚放出去的几张照片的传播速度惊人。
“郁总，我们这次找的是一个有五十万粉的博主。”申经理将数据投到屏幕上，在一旁补充。
尽管如此，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转发量就达到了三十万次。
“这样的热度有一部分原因是热搜上还有他的照片。”申经理说，“网友们在热搜底下转了新照片。”
但足以看出来林白舴的话题度之高。
“不过，”申经理少有的欲言又止。
“申经理，这是工作时间。”郁绫抬眼。
申经理心里一紧，他在休息室看到郁绫对着那人唇角带笑的另一面，便忘了郁绫是个效率至上的铁腕总裁，他一向厌恶员工的不专业。
“网友在之前的那张照片的车内反光镜里，看到了您的一只手。”申经理说。
“嗯？”郁绫将之前那张照片放到最大，才看到一个模糊的手的影子。
的确是他的。
更令郁绫惊讶的是，网友们对于这件事的深究，以及满屏被打码的马赛克。
［可可里：苦茶子飞了一地。］
［纯情1就是最叼的：可是这只手好他妈性感啊啊啊，又白又长骨形比建模得还漂亮，小青筋还鼓起来了啊啊啊，我撮撮撮！］
什么老公老婆美人乱喊一气，甚至就因为发现了那半只手，很多人开始写同人文。
也正如此，满屏的马赛克更加猖獗。
“郁总，要撤掉这个热搜吗？”申经理当时点进去还老脸一红。
尤其他还是唯一一个见过照片里的人和郁绫共处一室的。
代入感……极其强烈。
但没想到一向铁腕的总裁，反倒将评论翻了两页。
申经理心底一个咯噔。
“不用撤。”郁绫说。
不然《荣耀永恒》的代言人去哪里找。
收敛凭空而来的热度不是资本家的作风。
反正网友们并不知道照片里的手是他的，更重要的是，并没有出现那些让人忧心的猜测。
随即一张夺目的同人图进入了郁绫的视线。
色彩调得很漂亮，周围都是暗的，林白舴的脸被光线半掩着，唯独那双眼睛点缀了温和的亮色。
然后反光镜被艺术性的处理得很大，那只照片了里模糊的手变得清晰，颜色很亮，冷色调的白，那位网友甚至还勾勒了两笔，延长出了半个小臂，小臂上是严整的西装。
画里的气氛陡然变得暧昧又纯情，色块的明暗对比和完全不同的光影处理，使得两个人像是处于两个时空。
［可乐裤：我就说哪不对劲，原来是我磕cp缺了您！！！］
［点点：可是有感觉到莫名的伤感欸，是不是小狗被拒绝了。］
［艾草丫丫：你对着这张脸说小狗？！这特么明明A爆了的混血风大狼犬！］
［仙品：谢谢楼上两位，对外高冷狼犬，对内乖巧修勾，更好磕了啊啊。］
［幻想乡：大家真的没有发现不对劲吗，这是be啊！！深情和爱留不住镜子里的人。］
［木瓜牛奶：啊啊啊什么be我不准。不过楼上说得好有道理，那只手是冷色调，是不是意味着他喜欢的人也这么遥远和冷漠。］
［粥粥：仔细看照片，他眼睛里有眼泪…］
［柏松：越看越难过了。］
郁绫看到这张图的时候，才意识到为什么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因为不论到什么时候，人们总是天然对美貌心生向往，但又会担忧美貌带着毒刺。
而如果当这份美貌叠上了深情专一的利器，则变成了当下浮躁的生活里弥足珍贵的品质。
不渝的爱，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愉悦。
“把代言人合同打出来。”郁绫说。
事实证明林白舴是最合适的人选。
郁绫一整个下午都沉浸在工作里，盯着研发部优化游戏。
直到清原下班的铃声打响，研发部一旁的林盈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笑着说，“郁总再见。”
挑染了银色头发的圆脸男生也抬起头来，露出个笑，“再见啦，盈盈姐，郁总。”
其他人也纷纷收拾东西，和郁绫道别。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郁绫鬼使神差的往楼下看了一眼。
就看到了温和的男人，斯文的男人各自搂上林盈和圆脸男生的肩膀，姿态亲昵，然后车子扬长而去。
爱人接下班好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郁绫收回目光，乘坐空无一人的电梯下楼。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慢打开。
然后郁绫就看到了带着笑的林白舴，像是某处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干瘪地方又充盈起来。
“郁总。”
床头柜上的通讯铃忽然响起，打断了澜斯陌的思绪。
听着通讯铃里的人说话，他的脸色瞬间一沉。
半晌，他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地淡声回道：
“好的，我现在就带他过来。”
“请两位殿下稍等片刻。”
第 75 章 古堡里的单纯管家 14
再次来到四楼的书房门口，郁绫有些紧张地拉了拉澜斯陌的衣袖。
抬手敲门的动作一顿，澜斯陌偏头看向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管家，无声地挑起眉。
“大管家，我、我能一直跟着您吗？”
听着这道又小又细的声音，澜斯陌心头微动，放任小家伙继续拉着自己的衣袖，缓缓颔首。
有了澜斯陌的保证，郁绫的心安定了些许。
见书房的门被打开，他小心翼翼地咽了下口水，像一条小尾巴那样紧跟住澜斯陌的步伐。
郁绫深呼吸一口气，删掉了那句“对不起”，解释得毫无感情。
[我只是突然手滑！！:)]
贺景延收到这句话，往外望了一眼。
在他的角度正好能瞥见郁绫的后脑勺。
郁绫的发丝看起来就很软，可能晚上喜欢抵着枕头睡相乱七八糟，有一戳头发被压得微微翘起来。
出门前郁绫大概尝试过把它梳下来，但没用，以至于每次转头或抬头，这戳头发就不听话地晃一晃。
贺景延安静地瞧了会儿，录下来发给郁绫看。
郁绫抬手摸摸自己的脑袋，敲了一个“？”回去，不懂对方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
贺景延逗他：[被传染了，我也突然手滑。]
郁绫：“……”
他放下手机，打算找贺景延算账，但闷闷望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在旁听高管的视频面试。
贺景延虽然总是挂着一副散漫的腔调，但不管是站是走，姿态都有一种很自然的挺拔和利落。
这时候有摄像头时刻对准，他坐得比往常稍端正了些，人模人样的颇有矜贵风度。
这场面试估计有点无聊，郁绫发现贺景延会有一些下意识的动作。
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贺景延用指节很轻地敲着桌沿，有时候忽地快了几拍，大抵是借此克制心里的不耐烦。
郁绫凭借好视力观察得仔细，颇像念书时在做实验，只是这个研究对象不太配合。
分明没从电脑前挪开过视线，那只敲着桌沿的手却若有所感地停住。
紧接着，修长的食指摩挲过大拇指指腹，是一个预备收费的动作。
郁绫反应过来这人是什么意思，假装随便看风景继而扭回了脑袋。
周六他特意来公司是有正经事想做，收心后随即开工，眨眼就过去三个多小时。
顶楼响着清脆的机械键盘声，郁绫和项目经理敲定验收质量，又与QA主管商量测试节点。
谈排期绝不能太早打包票，主管适当留出喘息余地。
[Lethe，这边部门内部还要商量，下周版本日之后会给一个明确时间。]
郁绫细心地标好沟通日期，之后便歇了下来。
他还是好奇贺景延的朋友圈，这次和做贼似的轻手轻脚，成功地悄悄潜入。
贺景延的动态不多，一年只有三四条，不过没设置时间权限。
郁绫一路翻到五年以前，贺景延第一条动态是转发公司的推送。
这篇推送文章曝光了新项目的一部分信息，开发者是紫台工作室，那时候笔者还将其称之为“新人冒头”。
五年的时间，紫台成了互娱的招牌工作室，在业内赫赫有名，贺景延转发的内容也不再局限于一间工作室。
郁绫很快就看完他的全部动态，总感觉哪里漏了什么……
贺景延没有晒过日常？
“什么人啊，只会发工作动态？”郁绫小声嘟囔。
他琢磨了下又觉正常，这种人只揣着一颗永不满足的野心，不会为事业之外的东西留意。
随后郁绫反观自己，那朋友圈就丰富多了。
前几天，他记录窗外瓢泼大雨：[可惜没带皮划艇上班。]
一周前，他收拾东西搬去顶楼：[接下来在电梯摁个最大的数字。]
六月底公司办趣味比赛，发的竟是今年高考数学卷，郁绫虽然没参加过高考，但午休散步顺手去拿了个第一。
奖状由HR总来题字：《你是真的做题家》。
HR总开心地发完奖状，强烈要求得主晒图反馈，郁绫发完被一众人调侃好久。
自己这些和贺景延的一对比，简直就像个幼稚鬼……
贺景延说不定真在背后嫌过自己太稚气呢？
郁绫抿起嘴，企图走高冷人设，包装自己的成熟。
但由于懒得删除历史记录，他选择把权限设置成三天可见。
秋雨里天色渐暗，郁绫伸了个懒腰，放松时觉得这儿有点闷。
独自待久了就容易这样，这层楼里倒是不止一个人，但给他九个胆子，他也不愿意主动招惹贺景延。
桌前的手机亮起，Jing居然默契地和自己感同身受。
Jing：[有点无聊。]
mī：[你今天在干什么呢？]
Jing：[公司下午有安排，我负责当观众，坐着看别人装逼。]
[半个小时前他就在吹牛。]
[还在吹牛。]
[吹得很起劲。]
郁绫笑起来，怂恿：[那你找借口偷溜呀。]
Jing：[现在将近六点半，那人应该快说累了，不累也该去吃饭吧。]
郁绫怔了怔，之前忘了注意时间，这会儿后知后觉肚子发饿。
他下意识想要赶紧点外卖，却打开了页面又关上。
转过脑袋看向办公室，贺景延在那里坐了足足一下午，也还没有吃过东西。
视频面试估计步入了尾声，这会儿贺景延三心二意，低着头在摆弄手机。
郁绫琢磨：[Jing，你说我要不要邀请上司吃饭？]
初入职场总会束手束脚，Jing能够理解他的顾虑，回复：[他会乐意和下属尽快熟悉起来的。]
贺景延敲完这句，觉得自己这几天被磨得脾气都变好了。
新招进来的助理还很小，有一身没被社会污染过的单纯，脸皮薄到一听点什么就容易脸红。
贺景延跟人面对面，状似游刃有余，实际有些别扭，莫名有种每天要好好做人的压力。
遇到白纸一张的网友，他也难得不冷漠，还能当个心灵导师。
这么想着，贺景延听到耳机里传来HR的声音。
“如果您没有想问的了，我们稍后会与面试官整理反馈，下周内与您更新进度，谢谢您愿意投递鸿拟互娱。”
待到候选人断开连麦，HR舒了一口气。
“好在Delay乐意来救场，我真的没想到沈总突然会病倒，他指明了要您来帮忙把关……”
贺景延淡淡地说：“你周末加班也辛苦，我等会还有事，那先下了。”
晚上有朋友约他见面，同是游戏圈的人，彼此已经认识了好几年。
贺景延准备来这边的时候，就被约过聚餐，太忙了一直没空，拖到今天实在拖不下去。
对方热情地请客吃饭，贺景延就提出自己买单喝酒。
朋友欣然附和：[我本来想说来着，哎，好不容易有空透口气，当然要碰两杯啊！]
[到时候喝酒我再叫几个人？都是在这儿扎根做自研的开发商，和你也认识。]
游戏行业看重土壤，还有一定的地域性，有些本地厂商会建立合作，尤其是沪市，公司之间氛围很融洽。
互娱以后会侧重在沪市发展，新总裁本来在穗城办公，升职了也要搬过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点，朋友也有意从中推一把拉好关系网。
贺景延问：[你们有想去的店么？]
朋友：[听你的呗，大众点评上随便找，我先去做个热身，省得晚上摇不动花手。]
贺景延顿了顿，自己其实想去一家清吧，没有蹦迪的意思。
然而朋友会错了意，他将错就错，想问问mī有没有推荐，但对方估计已经去和上司共进晚餐了。
然后他想自己打开过郁绫的简历，上面写过籍贯就在这里。
“小郁老师。”贺景延开口，发现郁绫杵在座位上，“你还没吃饭？”
郁绫见贺景延匆匆披上了外套：“你等下有事？”
“嗯，有一场局。”贺景延说。
郁绫犹豫了下，跟着贺景延往外走：“我想回家早点休息了。”
“那你有没有推荐的夜店？”贺景延问，“好玩一点的那种，人均消费没限制。”
郁绫闻言着实有些意外，这人怎么回事？
连轴转了那么多天，没有萎靡不振也就算了，还有力气去潇洒？
什么夜店咖啊那么爱蹦……
“那我要想想。”郁绫正正经经道。
贺景延盯着他看：“小郁老师，你是不是从来没去过啊？”
郁绫不肯承认，努力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听说过哪家夜店比较出名。
这还真的被他想起来一家，之前付千遥去玩过，还问他要不要一起。
只是因为他不太爱去喧哗场合，和付千遥的其他朋友也不熟，所以没有去，不过付千遥对此评价不错。
于是，他报了店名，还佯装老练地问了一嘴。
“我在Plum有会员卡，你要不要？”郁绫唬人，知道贺景延不可能需要借卡。
果然，贺景延摇了摇头。
不过他拒绝的原因没别的，只是自己对这类玩乐一向敬而远之，平时不会去消费也就没必要折腾。
“外面在下雨，送你一程？”贺景延顿步。
今天自己在穗城的车被运送到这里，他就开来加班了，跑车嚣张地停在写字楼楼下，门卫愣是没赶人去车库。
“我带了伞，淋不着雨。”郁绫客气地说完，看着那辆车开玩笑，“而且你的柯尼塞格我不懂怎么开门。”
回到出租屋，阳台依旧挂满了室友们的衣服，这些天没什么太阳，令人觉得潮湿发闷。
卧室门都被房东改成了密码锁，郁绫输入了自己的入职郁念日。
主卧收拾得井井有条，角落摆着迷你的空气清洁器，他又把窗户推开半扇，凉风携着雨水味道吹进来。
郁绫和往常一样煮泡面、洗澡换衣做家务，再奖励自己拆了一盒奶油蛋糕。
“哥们儿我来问候你，新岗位适应得还好不？”付千遥来电关心。
郁绫用纸巾擦过嘴角：“嗯嗯，和你在电梯里认的小兄弟凑合过呢。”
付千遥茫然了两三秒钟，差点没记起来他说的是那一茬。
贺景延那天跟着郁绫坐电梯，付千遥与他们搭话，看人家相貌英俊，还以为是哪位装饰性秘书……
“你怎么和Delay学坏了！”付千遥难过地谴责，“总办这个大染缸，把我的小绫还给我。”
郁绫笑起来，再忽地记起Delay此刻应该在享受糜烂的夜生活。
“你夸的那家Plum真的很有意思？除了喝酒打碟，另外有什么活动么？”他随口问。
付千遥挠挠头：“还好诶？”
“那是一家Gay吧，除了这个，也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啦！”
意识到这一点，郁绫生怯怯地说：“你、你说话要算话。”
“当然。”
檀泩将脸埋得更深了些，薄唇厮磨在皙白的颈脖，粗舌轻舔着白嫩的皮肤，他想念般地深深嗅了口香甜的气息解解馋。
沉迷于小家伙香甜的气息当中，背过身的檀泩一时没有注意到不远的拐角处忽然伸出了一只拿着微型相机的手。
随着按下快门的动作，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被相机记录了下来。
第 76 章 古堡里的单纯管家 15
直到将这软嫩的皙白舔舐得一片泛红，檀泩才停了动作。
从小管家香喷喷的颈脖处抬起头，湛蓝色的眸子像是晕开了的蓝墨水，幽深至极。
结实的手臂紧紧圈着那抹纤腰，让怀里这具软绵绵的小身体不至于滑落跌倒，将人牢牢圈在怀里。
到底是哪里来的香味儿？
檀泩觉得今天的郁绫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香甜。
凸起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俊脸再次靠近，高挺的鼻梁擦过小管家软嫩嫩的脸颊，薄唇微张，含住那颗小巧却略带肉感的精致耳垂。
如山石一般的喉结在郁绫手掌下缓慢滑动，弄得掌心发痒。
林白舴的唇很烫。
郁绫冷着眉眼往上亲他。
唇/肉相贴，很软。
浅淡的波莱罗的香味一点一点往外扩散，将郁绫笼罩起来，郁绫没闭眼，因此能看到小情人颤动的睫毛。
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像是僵在了原地。
……没有回应。
郁绫手指顶着林白舴的下巴，往上抬了一下。
林白舴任由他为所欲为，乖得不像样。
听话的，乖巧的小情人。
郁绫另一只手拨开白衬衫的纽扣，最上面的两颗，露出一大片饱满形状漂亮的胸肌。
练得不夸张，是郁绫最喜欢的那种样子。
手指往下滑，很舒服。
“郁总……很喜欢吗？”
郁绫微阖眼，没回答，看到了林白舴脸颊薄红，眼神迷蒙的样子。
此刻不应该吝啬自己的夸赞，郁绫直面自己的欲/望，“嗯。”
得到这声肯定，林白舴磨了一下牙，手臂骤然发力。
郁绫感受到了肌肉勃/起的力度，滚烫。
然后就被小情人一只手举着，坐到了他的大腿上，真的是暖炉，底下热度源源不断。
林白舴握着郁绫肩膀的力度很重，另一只手垫着后脑勺，将郁绫往下一压，就亲过来了。
有点突然。
“唔。”
声音被碾碎在唇间，郁绫相信了林白舴的确是第一次，亲得毫无章法。
郁绫微阖眼，耐心教他，舌尖捻了一下唇线。
林白舴乖乖张开嘴。
两个男人亲起来并不斯文，尤其是正处躁动年纪的林白舴。
指尖插/入头发深处，压得很凶。
郁绫此刻一点慢条斯理的样子都没了，一只手攀着林白舴的脖颈，另一只手被强/制抓着，刚才自己亲口承认的喜欢的东西。
荷尔蒙都快爆炸，多巴胺飙升，亲得要喘不过来气。
最终松开，郁绫抵了一下发麻的舌尖，趴在林白舴肩膀上小口喘气。
林白舴脖颈全红了，像是被强灌了酒。
刚刚亲那么粗暴，现在却开始不好意思起来，林白舴问，“郁总，我们还去吃饭吗？”
“当然吃。”郁绫笑了一下，靠得很近，“你不饿吗？”
“饿，”林白舴说，面中那颗小黑痣看起来很可爱，“饿的。”
牙根发痒了好久，郁绫没再忍耐，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林白舴直接被这一下干懵了。
郁绫看见他这幅害羞的样子就忍不住，张口咬了一下。
脸上明晃晃一个牙印。
“或者你留在这。”郁绫说。
林白舴立刻就急了，“我要跟着郁总。”
“可是你，”郁绫似笑非笑，从戳着他的东西上挪开了一点，贴着他的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话，语气很冰。
说完这句话，郁绫便拉开了距离，西装被整理得一丝褶皱也没有，规整得像是能现在去参加一场商业招标。
刚刚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郁绫打开车门，边拨领带，边说，“等你三分钟。”
林白舴欲哭无泪，小心翼翼的扒了一下窗户，“郁……郁总。”
粉色长发看起来很温顺，白皙立体的脸上印了一个牙印。
“等会把他带进来。”郁绫对一旁的服务员说。
没被丢下。
林白舴无比幼稚的在车窗上画了一颗小爱心-
吃完饭，回到兰琢已经将近九点。
郁绫接到了申经理的电话。
“郁总，这两天我们给他拍了两套，代言人的热度也维持得不错，这几天要不要官宣代言人？”
“可以。”郁绫说。
然后点开了申经理发过来的wb链接。
是林白舴的账号。
每天都在发照片，加上清原的运作，已经积累了几十万的粉丝了。
置顶的一条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刚发的。
左边长长的毛绒耳朵垂在肩膀上，看起来很柔软，略显凌乱的粉色长发垂在脑后，林白舴微抿着唇，目光闪躲。
照片有点过曝，半张脸模糊了一半，但依稀能看到后面墙面的工艺画。
按申经理的要求，要和网友多多互动，所以林白舴每条wb都会回复前三个人。
都是很中规中矩的回答。
等尖叫声过去，最新划出来一条评论。
“啊啊啊粉色长发好美，戳我xp了，男生一般不会染粉色的欸，你为什么染粉色？！”
这是第七八条评论了，林白舴不会回复。
郁绫没太在意，继续往下扒拉。
顶着这张照片当头像的林白舴回复道，“有人喜欢。”
［啊啊啊谁喜欢谁喜欢？！］
［当然是他喜欢的人喜欢啦～］
［镜中人喜欢是不是是不是！］
［他喜欢，你就立刻染啊？！］
［磕到了！］
郁绫指尖停顿了一下，被网友们逼问的林白舴没再回复-
“我艹！”林白舴刚接起电话，那边就传来声音巨响的脏话。
“发什么疯。”林白舴皱了下眉，语气有点不耐烦，“小声点，他在工作。”
“……”李镶玉正在轮渡上和狐朋狗友们拼酒，一圈人不可置信的盯着那条顶上热搜的照片，“上次我就想说了，你染的什么头发，娘们唧唧的。”
“还有这些回复，你发的？”挑染着骚包蓝的发小祁泓也说，“你不是从来不回陌生人的消息吗？”
“嗯。”林白舴说，“我回的。”
“没别的事，我就挂了，我还得给他煮牛奶。”
“多大了啊，还给他煮牛奶。”李镶玉啧啧称奇，“哥们在国外待了好几年，刚回来也没见你给我们煮牛奶。”
“人家也要喝～”祁泓眨眨眼，故意夹得甜甜腻腻的。
“……你神经病啊。”李镶玉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骂祁泓，“死基佬。”
“呵呵。”祁泓翻了个白眼，一秒恢复正常嗓音，“傻逼直男。”
“……”
李镶玉回过神来，看手机，“靠，他挂了，这句‘有人喜欢’我还没问。”
“有什么好问的。”祁泓说，“这不明摆着是那个林哥的男朋友。”
“喜欢粉色，还要喝牛奶。”李镶玉想起来就觉得骇人，“这是什么品味。”
“你不懂。”祁泓一副你没见识的样子看着他，“这种男孩子一看就是那种粉嫩嫩的，长相是精致秀气款，很可爱的。”
李镶玉一脸恍惚，“男孩子，可爱？啊。”
“你装什么。”祁泓戳他痛处，“你初恋不也是个男的。”
“他又不可爱。”李镶玉撸了一把黝黑的手臂，肱二头肌很饱满，一拳下去大概不死也残，“再让我看到他，我就……”
“捶死他？”祁泓问。
“不是。”李镶玉摇摇头，一脸沉痛，“做/死他。”
“……”
祁泓：跟这种弯装恐同的深柜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最近我爸催我回去。”李镶玉摸了一下鼻子，“说让我见个相亲对象。”
祁泓说，“你可别让你爸祸害人家女孩子。”
“不是，是男人。”李镶玉说，“清原的掌权人，听说是二十多岁就靠自己去莱斯勒堡敲了钟，在国际上拿了两个青年企业家的荣誉称号，我爸刚回来就给我们家送了条生产线。”
“送生产线？”祁泓说，“看上你们家了啊。”
“屁。”李镶玉回答，“一个合作，顺走了一个科技项目，老爷子还乐呵得很，一天在我耳边念叨几遍青年才俊年轻有为。”
李镶玉越说，祁泓越摇头，“看这意思，你爸是想把你家产业全给他管啊。”
“好像是这个意思。”李镶玉说，“不然也是请职业代理人，反正我不会经商。”
“照片有没？”祁泓堂而皇之的宣扬刻板印象，“这种一心扑在事业上的事业狂应该私底下也不太修边幅。”
李镶玉把照片捧出来，边捧边絮叨，“但是我不喜欢男人啊。”
最近他爹都快把李镶玉的手机打爆了，催他回去。
祁泓瞟一眼，看到了照片上俊美斯文的长相，冷漠的抬眼，像是周围都能结冰。
“——我靠！”祁泓一声爆呵，打断了李镶玉的话，眼神上下扫视李镶玉，实事求是，“他估计也看不上你。”
李镶玉被祁泓吓了一跳，“什么啊。”
“还有。”祁泓说，“你爸给你安排这种品质的相亲对象？”简直了，为什么他家的找的全是歪瓜裂枣？！
“怎么了？”李镶玉说，“我都没仔细看，我现在只想找到那个骗我钱骗我感情的傻逼。”
李镶玉也凑过去一看，一时间，两相沉默。
“是……是挺帅。”李镶玉说。
“岂止是挺帅。”祁泓接话。
“不过，”李镶玉细细打量照片中人的眉眼，“你不觉得这张脸我们在林白舴的画册上见到过吗？”
“啊？”祁泓说，“就是林哥那本上锁的画册？”
“对。”
“这绝对是林哥偶像。”李镶玉感概道，“商界天才啊。”
“会不会是林哥喜欢的……？”祁泓试探道。
“开什么玩笑。”李镶玉说，“我初中就看到林哥在画他了，难道林哥那个时候就喜欢他了？连泥巴都没玩够。”
“……谁初中还玩泥巴，你当人人都是你。”祁泓翻个白眼，“不过也是，要是林哥真喜欢他，也轮不到你爸给你安排相亲了。”
祁泓瞟了两眼，也感慨道，“林哥的偶像真帅啊。”
“不过，”祁泓轻叹一声，“还是很想知道林哥的男朋友长什么样子。”
“粉嫩嫩的。”李镶玉想象，“呃……秀气可爱？”
“对。”祁泓笃定道，开始比较，“反正跟这个照片上的完全不一样就是了。”
照片这个，帅得人腿软。
早已习惯兔子玩偶的陪伴，郁绫用脸蹭了蹭玩偶的圆脸蛋，不一会儿就熟睡了过去。
时隔几天，他再次梦到一个熟悉的房间。
郁绫有些恍惚地站在房间的中央，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又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正要走去沙发坐下，身后却突然伸出了一只大手，紧紧将他的腰箍了起来，后背贴上一具高大的身躯。
被这突如其来的力度吓了一跳，郁绫正要挣扎，耳边传来男人低沉阴鸷的嗓音：
“檀泩今天对你做了什么？”
第 77 章 古堡里的单纯管家 16
这道声音十分熟悉。
郁绫想回头看看对方是否就是那个神秘人，可男人桎梏的力度却让他难以转头，努力抬眼也只能看到对方衣服的一角。
“回答我。”
阴沉沉的嗓音再次在耳边响起，音色里带着的阴鸷令郁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脚底生寒。
“没、没做什么”
郁绫哆哆嗦嗦地回答，可身后的男人明显对这个回答不买账。
是的。
郁绫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林白舴头微微偏到一边，像是在逃避郁绫的目光，房间里的冷色光打在他的鼻骨上，显得有些窘迫。
“……好吧。”林白舴坚持了不到一秒，就在郁绫的目光里败下阵来，红着脸拽着那两只长耳朵到一边去了。
郁绫举起手机，镜头将林白舴框进去。
郁绫总听现在网络上讨论的韩男型男，但郁绫怎么看怎么觉得林白舴最好看。
每一处都长得恰到好处，像照着他喜欢的地方长的。
林白舴偏了点头，像是不太好意思，眼角微微下垂，浑身紧绷。
握在郁绫手里的手机莫名振动，是闹钟提醒。
林白舴发现郁绫看到屏幕的一瞬间，就下意识皱眉。
郁绫把闹钟关了，抓紧时间点了下拍摄键。
下一刻，电话铃声就响起来。
郁绫盯着屏幕看了两秒，等到彻底看清了屏幕上“郁澜”两个字，才摁通电话。
一阵沉默。
片刻后，郁绫开口了，“最近过得好吗？”
和对面那句“去医院检查了吗？”撞在一起。
郁绫睫毛颤了一下，如同油嫩的松枝被迫迎接了一场霜降。
郁绫忽略自己的提问，回答，“嗯。”
“检查报告发给我。”对面的语气平淡，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优雅，提醒了一句，“以后记得准时。”
沉默了两秒，郁绫语气冷淡，“好。”
之前那个问题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陌生得不像是母子。
郁绫勾了一下耳边的镜链。
“这周六记得回来。”郁澜说。
“嗯。”
对面沉默片刻，才继续说，“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我不反对了，你带回来看看。”
当初郁澜反对是真的，可比起反对他交男朋友这件事，可能她更反对是郁绫谈恋爱。
“分手了。”郁绫平静的陈述事实。
“……不可能。”那边的语气明显加快，像是情绪崩溃，“郁绫！”
郁绫忽然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像是脖子上套着的枷锁又在收紧，他在任何人面前居高临下，游刃有余，偏偏在亲生母亲面前无法做到，“我会带回来。”
“好。”坐在房间里的郁澜把一柄岁月久远的木梳放下来，神情肃穆。
短暂的通话到此结束。
郁绫抬眼看了看，却没看到林白舴，他的确极有分寸感，郁绫刚一通电话，林白舴便自觉的退了出去。
手机界面一转，回到了刚刚匆忙之下拍好的照片。
有点过曝。
面容并不十分清晰。
郁绫随手发给林白舴，然后点进相册里，一直往下翻，白花花的一片，全是检查报告。
郁绫垂下眼，将最上面那一张发给郁澜。
然后一键清除。
照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郁绫却没有半点轻松，他左手焦躁的点了点屏幕，把照片哗啦啦的拉到最下面。
一大片照片里都是同一个男生，脸上带着灿烂笑意，左手比了个很傻的耶，右手动作小心的揽着郁绫的肩，浑身僵硬着，还强装镇定，实则脸早就红透了。
是年少时的成温。
那时成温大一，他大四，临近毕业才在某个聚会上因缘巧合下认识了。
成温见了他第一面，就紧追不舍，装作坦荡的靠近，实则看到他眼神都会躲闪。
郁绫只以为他和从前那些追求者一样，一时兴起，他没时间陪他们做这样无聊的恋爱游戏，可成温整整追了他五年，锲而不舍。
但现在竟也会搂抱着另外一个男人亲得难分难舍。
多有趣。
郁绫将那些照片全清了。
“郁总……？”
对上郁绫的视线，林白舴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像干涸许久得到甘霖的土地，手里端着精致的果盘进来了。
郁绫很喜欢林白舴这么笑，不带一丝阴霾，灿烂得将淤泥堆积的情绪晒得明堂堂。
郁绫对上他的眼睛，明亮的，柔软的，像藏了一把烧红的钩子，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大抵是夜色昏暗，反正郁绫莫名伸了下手。
林白舴便很自觉的顺着他的力道过来了。
郁绫微低了点头，因为床够高，郁绫的姿态显得有点傲慢，林白舴顺从的半跪在地上，抬头只能看到郁绫冷漠的眼睛。
靠得很近，抬头就能亲上，林白舴心脏跳得快要爆炸，他说，“郁总……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甚至还因为太紧张，打了两个磕巴。
林白舴窘迫得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身上全是郁绫的味道。
郁绫没说话，像是冷漠孤傲到了极点，可能事实也的确如此。
毕竟成温苦着脸控诉他这一点，很多次。
而他血缘上的母亲也……
郁绫坐在床边胡乱的想。
然后就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抱得很紧，不再是之前一样疏离的绅士拥抱。
骨骼都撞在一起，皮肤紧贴。
林白舴过高的体温都渡过来。
他是用半跪的姿势抱人，郁绫腰臀等地方都被顶离了床铺，半悬在空中，郁绫全身重量全托在他手里，一截窄腰，林白舴两只手握着，太瘦了，圈起来，林白舴甚至能碰到手指。
过了三秒，林白舴才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浑身像被泼了红颜料一样，飞速红起来，语无伦次道，“我……我之前听说过这样会有一点用。”
郁绫冷淡的微垂眼，片刻，逸出一声轻笑，“需要抱得这么用力么？”
没听懂5426是什么意思，郁绫疑惑地‘啊’了一声。
而下一秒，房间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看着门外站着的兄弟俩，郁绫心里咯噔了下，条件反射地将双手背在了身后。
完了，跟他们撞上了。
第 78 章 古堡里的单纯管家 17
站在门口的两人有着一张极其相似的英俊脸庞。
望着他们那双湛蓝色的幽深眸子，郁绫不禁后退一步，后腰撞上了旁边的圆桌。
心里的弦高高悬起。
“瞧瞧这是谁？”
檀泩眼眸眯起，视线紧紧锁定在小管家的身上，抢先一步走了进去，不紧不慢地走到正瑟瑟发抖的郁绫跟前。
门缓缓自动合上，林白舴立在原地，一副想来又怕打扰的犹豫模样，只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牢牢的盯着郁绫。
最终门被郁绫抵住，郁绫目光冷淡的回望，“怎么来了？”
“……我来给郁总送饭。”林白舴站了起来，快步走上前，身上浅淡的柑橘味荔枝味弥漫过来。
郁绫看向他手里提着的保温桶，青筋轻显，“公司有食堂，下次不用送过来了。”
“……好。”
好半天才得到应声，郁绫看向眼睫微微垂下的林白舴，直觉感到不对，他问，“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林白舴没说话，保温桶被放置到一边，修长的手指搭上帽檐，轻轻一拽。
然后郁绫就看到了像流淌着碎金的浅粉长发，垂落到了林白舴肩膀上。
浅淡的颜色将林白舴身上因为过于立体的眉眼而显得冷拽的气质削弱了，变成温和又任人揉捏的样子。
帅得有些惊人。
“这个颜色……”郁绫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一下长发。
很软。
“郁总上次说过的。”林白舴睫毛微抖，目光直白但又好像不安，“……很难看吗？”
郁绫这才从被公司事务挤压的记忆角落里，找出那段回忆。
他曾经说过让林白舴把长发染成粉色。
当时是出于逗弄的心理，可没想到林白舴真的这样去做了。
尽管林白舴也知道那只是一个玩笑。
不知名的东西将心脏塞得很满，林白舴好像成了他手里可以肆意揉捏的对象，不会反抗，只会执行。
郁绫手指轻捻了一下柔软的发丝，睫毛微垂，“如果我说很难看呢？”
郁绫明显感觉到听到这话的小情人身体绷紧，连呼吸声都变快了，“……抱歉，郁总，我会尽快染回来……”
“不许染回来。”郁绫语气生硬，像是在下达命令。
林白舴又愣了一下，他缓缓吐字，“……好。”
“尽管难看也不染回来？”郁绫追问。
“嗯。”这次犹豫的林白舴语气坚定，“我只是……想要郁总高兴。”
郁绫目光直白看过去，和林白舴对上了视线，林白舴眼底像铺满了一层碎光，又像荡着一层薄酒，粼粼微光。
极其漂亮的一双眼睛。
就是看路旁的石头似乎也绵绵深情。
极具迷惑性。
但在郁绫面前，睫毛又不安的轻眨，像会被时刻抛弃的流浪犬。
满足的洪流将郁绫席卷，郁绫挑了一下唇，放过了可怜的小情人，语气依旧冷淡，却伸出手奖励性的摸了一下林白舴的头，“刚刚看错了……”
“挺好看的。”
郁绫感觉到小情人松了口气，眼睛兀的被点亮，“郁总。”
“嗯？”郁绫偏头，看到了林白舴挺拔的鼻梁，上面散落了两根粉色头发，郁绫这才发现林白舴面中有一颗很小的黑痣。
“如果不算难看的话。”林白舴咬字很艰涩，好像在说一件十分难以启齿的事，“……我能有奖励吗？”
郁绫很轻的蹙了一下眉。
那一头漂亮的粉色长发晃入眼中，郁绫说，“可以。”
第一眼就看见的人，多一点宽容也不是不行。
郁绫心想。
“今晚我能继续睡折叠床吗？”林白舴不假思索的说，然后又小心的加上理由，“我一个人在房间……睡不着。”
过于简单的要求。
郁绫弯唇，“可以。”
“不过。”
林白舴问，“不过什么？”
“我以为你会提别的要求。”郁绫拧了一下腕扣，不急不缓道，“比如要商圈中心的房子，或者新款的跑车。”
“又或者……”
林白舴对上郁绫未尽的目光，心尖一跳。
“我没有。”
“不要我再见刚刚那个人。”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
林白舴心脏猛跳。
郁绫弯了一下眼，“你太紧张了，林白舴。”
“你看他的眼神真的很凶。”郁绫缓慢吐字，语气平静。
林白舴心脏一滞，郁绫的直觉太精准，反应又太快，尚显青涩的林白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被发现了。
林白舴彻底愣在原地。
“所以。”郁绫目光直白的看过去，很浅的弯了一下唇，“下次要记得藏好一点，不要再让我看到了。”
“……哦。”林白舴微微垂头。
从郁绫的角度，能看到林白舴漂亮的眼睛。
显得有点可怜。
“其实。”郁绫就听见林白舴以这种别扭又小心的语气说，“我很早就来了，也看见他进了办公室。”
林白舴垂着眼睫，第一次在清醒的郁绫面前，剖白自己的内心，“我很焦虑，也很害怕。”
郁绫拨了一下腕表，“害怕什么？”
林白舴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都吞下，硬生生扭转了言语，“害怕他抢了我的……工作。”
郁绫很浅的弯了一下唇，像是在笑小情人的天真。
沈穆是正正经经的豪门世家继承人，不会甘心来做他的小情人。
或者说根本不会有人真正愿意做这种事。
如果林白舴不是缺钱的话，也不会去Cheater。
郁绫很轻的揉了一下林白舴的头发，手感很好，郁绫说，“不会。”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骄傲挑剔。
目前根本没有比林白舴更合他心意的小情人。
林白舴看着他，甚至僭越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很轻的一下，手指都在轻微发抖。
像是得到郁绫的回答也不安心。
郁绫撩起眼皮看他，“林白舴。”
林白舴松开了手，如梦初醒般，“抱……抱歉。”
“他声音跟你很像。”
林白舴低头，“我听到了。”
郁绫直白，“可他身材和脸都不像你。”
林白舴懵了一会，“……啊？”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见不得人的阴暗想法被一扫而空，心情像是飘上了云端。
轻飘飘的像是一脚就能踏空，但又舍不得下来。
郁绫……这是在夸他好看？！
“吃饭吧。”郁绫说。
林白舴兜着一腔情绪回答，“哦。”
没想到林白舴的手艺出乎意料的不错，郁绫这顿吃得比平时多半碗。
林白舴安静的立在一旁，身形挺拔优越，脸跟刀凿的一般出色，气息却是青涩无害的，粉色长发散落，他将桌上的餐具收好。
郁绫莫名心底软了一下，伸腿抵了一下林白舴的脚后跟。
林白舴立刻接收到隐秘的信息，他说，“郁总。”
“嗯。”郁绫坐在沙发里，微阖了阖眼。
林白舴幅度很小地转过身来，脚尖相抵，微微俯身。
郁绫睫毛很长，此刻在加速流动的空气里颤了两下，像经不起催折的花瓣，郁绫很轻的皱了一下眉，却没睁眼，感受到林白舴的靠近，声音冷得像冻了三尺的冰，“做什么？”
暧昧的气氛却没在这种语气里消弥，反而愈加深重，如同在烈焰里撒了一把小冰渣，没浇灭火，反而添上了几缕浪漫的青烟，郁绫无意的纵容如同鼓励。
冷冰冰的话也像是高傲的奖励。
如果是别人。
郁绫应当会一脚踹到那人脸上，将人踹出三丈远。
林白舴便在这样扭曲的对比里，变得心满意足。
郁绫显然也明白当下的处境，林白舴靠得愈加近了，清新的柑橘味几乎要将他裹住。
很近。
气息都几乎交融。
叩。
和清脆的敲门声一同响起的是宣传部的申经理的声音，“郁总，我可以进来吗？”
郁绫轻笑一声，睁开了眼，然后便直直对上了林白舴那双不甘的眼睛，的确靠得很近，只要郁绫微往前一点点，就能吻上。
白皙细腻的皮肤会被含在唇间，甜蜜干净的气息会相融。
林白舴此刻的眼神甚至称得上很有侵略性，眼里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渴望，然后又被林白舴竭力克制住。
林白舴想亲他。
克制得很勉强。
郁绫眨了眨眼，他虽然不喜欢别人的靠近，但从来不会否认自身皮囊的吸引力，从中学开始，桌肚里的情书就没断过。
林白舴很紧的盯着他。
既渴求又压抑。
郁绫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公司经理的请求，而是就以那种十分亲密的距离说，“你再喊我一次。”
林白舴像被他蛊惑，成了只会听命行事的木偶，乖乖轻声道，“郁总。”
这一句出来后，林白舴彻底怔住。
郁绫微敛眼睫，呈现出一种把一切都玩弄于股掌的傲慢姿态。
林白舴浑身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郁绫是在警告他。
他只是他养的小情人。
他没有资格从心所欲，妄图得到一个吻。
郁绫眯了一下眼，和林白舴拉出安全距离，散漫道，“请进。”
能在清原干到管理层，申经理自然也是相当敏锐，他面对这一室明显的不对劲的气氛，连一旁坐着的陌生男人的脸都不敢看，只硬着头皮试探道，“郁总，你要是有事忙……等会我再来。”
“不忙。”郁绫把一旁的围巾拿到手里，坦荡得可怕，“找到解决方案了吗？”
“嗯。”申经理立即明白郁绫态度，当下也不再扭捏，立刻拿出了专业能力，给郁绫讲了简明扼要的方案。
此刻再找流量明星，时间上勉强能凑出来，只不过气质着实和《荣耀永恒》不太搭，更何况申经理今天有意外收获。
“郁总您看这张脸和《荣耀》里的涟将军像不像？”申经理将工作平板捧到郁绫面前，“这个眼神很有故事感……而且纯天然的帅气长相自带热度……和那些流量明星也差不了多少。”
站在一旁的林白舴什么也不在意，唯独听到那句“纯天然的帅气长相”，脊背都紧张得绷直。
郁绫微一挑眉。
看向了申经理手里平板的那张脸。
申经理挖到的良玉，信誓旦旦吹了很久的绝世宝贝，赫然就是——
林白舴。
和平板里林白舴克制压抑的眼神对视，都让人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那像是无望等待了很久，才赢得心上人一个回眸的灰暗眼神。
林白舴更紧张了，他看见郁绫眼底细微的笑意，不知道进来的男人给郁绫看的是谁的照片。
他要被取代了么？
林白舴抿紧了唇，冷漠的眼神显出几分戾气。
“林白舴。”
林白舴立刻回神，“我在的，郁总。”
“你听话么？”
林白舴迫不及待地点头，“嗯。”
“好。”郁绫很轻的笑了一下，没有戏谑也不是之前恶意逗弄人的模样，语气显得很真挚，“说你喜欢我。”
林白舴：“啊？”
“说你喜欢我。”郁绫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林白舴彻底被郁绫唇边的笑意蛊惑。
他没有得到一个吻，郁绫却给了他一个无所顾忌的可以吐露真心的机会。
林白舴浑身战栗，几近发抖。
郁绫看到了林白舴眼睛里一瞬间就积蓄起来的水意，摇摇欲坠的两滴眼泪挂在眼角。
如同两颗晶莹的珍珠。
林白舴在哭。
郁绫为这个骤然闯入脑海中的事实惊愕一瞬。
然后便听见林白舴用深情的明明是强势的，却隐隐带着沙哑哭腔的声音说。
“……我爱你，郁绫。”
“很爱很爱你。”
一人舔舐的舌尖缓缓下移，菲薄的唇亲着纤细皙白的手指，满脸迷恋地含住那泛着粉的软软指腹。
而另一个人薄唇则沿着手腕上移，亲过白嫩的手臂，他将唇落在小管家纤细白皙的脖颈上。
此时的郁绫睁着一双迷糊糊的眼睛，任由着两人不听话的行为。
沉浸在其中的三人没有发现房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微型相机的摄像头正对准了他们。
拍下照片，齐彦彦捂住砰砰乱跳的心脏偷偷躲在某个角落，抖着手查看其刚才拍下的内容。
这回拍得很清晰了。
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但这应该就是二长老所说的‘特殊行为’了。
第 79 章 古堡里的单纯管家 18
挑眉接过相机，在看到齐彦彦拍下的内容后，二长老将眸子眯起，仔细查看了一番。
相比之前那张照片，这次拍下的照片要清晰许多。
深红色的绒面沙发上，古堡里的两位尊贵主人围着一个管家打扮的小男生坐下。
向来高傲的两人垂下头颅，一脸虔诚地抬起小管家的手，带着迷恋的眼神伸出舌头，像狗一样舔舐对方的手背。
继续往下翻看照片。
这两个长相相似的男人一人正意乱情迷般地含着小管家白皙的手指，一人则伏在了小管家的肩头，薄唇贴上纤细白嫩的脖颈。
猩红的舌尖缓缓伸出，沿着脖颈上的脉络虔诚地舔舐。
“什……什么？”林白舴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
郁绫静静看着林白舴局促的神情，兀的勾唇，“开玩笑的。”
充盈紧张的情绪如撑到极致的气球忽然被戳破，林白舴又不可避免的感到一点失落。
车平缓驶出。
郁绫仔细打量林白舴的眉眼，那一瞬间的相似最终也被否决。
他挑的小情人那么乖，跟记忆里阴郁的人完全不同。
“郁总记忆里的人是什么样子？”掌着方向盘的林白舴偏头看过来，立起的红灯明亮，像是不经意问起。
很久远的记忆。
郁绫笼了下飘远的思绪，被暖热的酒精熏得眼睛有点热，脑袋如吸饱水的海绵，后知后觉的酒劲涌上来，郁绫挑着模糊的记忆，捡了印象最深刻的说，“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像最珍稀的黑玉髓。
可惜当时记忆中的人留着又长又厚的刘海，将好看精致的眉眼挡得严严实实，显得阴郁。
整个人像在湿润水汽里浸没的蘑菇。
郁绫还记得他为了一观阴郁蘑菇的真面目，失去了他的礼物。
那颗明明很好看的蘑菇很生气，打掉了他撩起厚刘海的手，把即将给他的东西重新揣回了兜里，转身转得干脆，连个礼物影子都没给郁绫瞧见。
“真是小气。”郁绫心想，难得和那颗当时还很矮的蘑菇较上了劲。
然后便在小情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沉淀的困意翻涌而上，阖上了眼。
林白舴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修长的手指从繁杂的衣服里挑出了一根红线。
指尖顺着红线而下，然后托住了一枚白玉平安扣。
很简单的样式，是当时那个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大少爷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也是最后小林白舴紧紧攥在手心里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礼物。
“……郁总。”林白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那个冬日的荒山里，郁绫竟然只记得当初那个惹人厌大少爷好看的眉眼。
那段记忆其实并不愉快，甚至称得上很糟糕，刚成年的郁绫和叛逆期提前的林白舴撞到了一起。
一路上全是争吵声，身处鸡嫌狗憎年纪的大少爷和寸步不让的郁绫，还有几乎能将血液冻得凝固的寒冷天气，难走的湿滑泥泞的小路。
几乎所有糟糕的事情都集中在那一天爆发。
但林白舴还记得郁绫温暖的脊背，和冷淡调侃的语气。
“蘑菇，你别睡。”
被冻得嘴唇泛紫的小林白舴，不甚雅观的翻了个白眼，“我有名字，不是蘑菇。”
“哦。”郁绫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下的雪几乎能够将整个脚踝埋住，“蘑菇。”
林白舴盯着那一串脚印，难得没像之前那样炸毛，一头长刘海垂下来，明明是阴郁的打扮却显得很乖，大概是露出的半张脸白得实在过分，声音却依旧是居高临下的少爷口吻，“……你放我下来。”
他能察觉到流逝的体温，还有飞速消退的体力，在这个下雪的冬天，一个成年人尚有可能走出去，但再背一个小孩绝对不可能，更何况林白舴虽年纪尚小，但身高已经抽条到了一米七，已经不算轻了。
郁绫根本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依旧往前走，“求人的时候，说话要礼貌一点，知道吗小蘑菇。”
林白舴盯着郁绫惨白的脸，语气凶巴巴，半天憋出一句，“你是很蠢的成年人。”手却很温柔的擦掉了郁绫额头上即将滑落到眼睛的汗珠。
“一手汗，别擦我身上。”郁绫一怔，完全不顾年龄差距，语气嫌弃。
林白舴：“……”
“是你的汗。”
“不对。”郁绫说，“到你手上了就是你的。”
林白舴：“……”
眼看着大少爷就要炸毛。
郁绫偏过头，看到了小蘑菇尖尖的下巴，心念一动，“欸。”
小林白舴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
就看到那个固执又很让人讨厌的冷冰冰的成年人，眼睛里都含着一点水光，露出一个笑，像是冬日盛开的白色梅花。
好蠢的花。
竟然选择在冬天开。
不怕冻死吗。
然后这个和梅花一样蠢的成年人扭回了头，声音冷冽却带着薄薄笑意，“不然你叫我一声哥哥吧。”
“为了救下刚认的干弟弟，在雪地坚持到最后一刻，听起来好像也不错。”郁绫不知所谓的开玩笑。
起码比因为在成年礼上和朋友走散，困死在荒山里要好多了。
那死得真的太荒谬也太好笑了，他从来没有丢过一次第一，却因为这种事成为别人的饭后谈资。
郁绫简直不敢想那个场面。
“你听到没？”大概是大雪纷飞，深山寂寥，从小被母亲压着模板刻出来的克制全数崩盘。
或者说在见到这颗阴郁蘑菇后，就没捡起来过。
“想都别想！”小林白舴狠狠打断郁绫的话，甚至在郁绫背上挣扎起来，“放我下来！！”
果然生气了。
“好吧。”郁绫叹一口气，敷衍安抚，“不喊就不喊，蘑菇你小声点，保存点体力。”
那时的小林白舴却不知道郁绫逗小孩的恶劣心思，原本惨白的脸被气得有了点血色，他紧紧抿着唇，看着郁绫颇为遗憾的脸，有些纠结，哥哥两个字在唇边绕来绕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干什么这副表情。”郁绫笑，声音竟然在冬日冰冷雪花的衬托下，显得温柔，“我们会出去的。”
“之前是骗你的。”郁绫从口袋里勾出最后一颗牛奶糖，眼睛像燃起两簇火，“吃完这颗糖，我们就出去了。”
林白舴一愣，口腔就被绵密甜软的牛奶糖味道铺满。
“好吃吗？”
林白舴想说他又不怕，用不着用这种哄小孩子的把戏哄他，可最终还是一句冷冰冰违心的话，“硌牙。”
郁绫看着林白舴眼底偷偷聚起来的眼泪，什么也没说。
即使是那时傲娇又臭屁的林白舴也不得不承认，当时笑起来将最后一颗糖塞到自己嘴里的郁绫，的确非常可靠。
是茫茫荒山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也依旧让人心安的存在。
可最后，他们也没来得及产生什么交集，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晓。
郁绫在生气的林白舴转身之后，扬着声音笑着说了一声“蘑菇，再见”。
那时的林白舴刚被郁绫撩开刘海，正又气又恼，等他回头的时候，早就不见了郁绫的身影。
“李叔。”
“嗯？”管家停下来，看着格外认真的混世魔王。
“有个人帮了我。”林白舴被冻僵的眉眼变得鲜活起来，说出了最经典的纨绔富二代语录，“给他打钱。”
可在偌大的繁城找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谈何容易？
又或者当时小林白舴暗示郁绫自己的名字时，郁绫没追问，只是不咸不淡的叫蘑菇。
就明白郁绫其实根本不想知道他的名字。
郁绫并不想……与他产生交集。
恰巧在国外拓展市场的林父，将林白舴一起带出了国。
直到出国四年的林白舴再一次偶然看到郁绫的时候，才明白他当时那句饱含着笑意的“再见”是什么意思。
郁绫和他在荒山里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了，理智冷漠，脸上没有丝毫笑意，是最可靠的成年人模样。
就好像他的“再见”不止是说给小林白舴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有人窃窃私语。
林白舴从别人嘴里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知道了郁绫自小就是那幅模样。
拒人千里之外，和所有人都像隔了一层说不清看不明的东西。
但是那就是那个人。
林白舴紧紧攥着手心的平安扣，心想，他的钱还没打给他。
准备迈出的脚步，最终被郁绫的陌生目光钉在原地。
郁绫好像忘记了。
林白舴盯着被无数人簇拥的郁绫离开了。
直到踏入混沌的青春期，林白舴才惊觉藏在抽屉里的画册画的全是郁绫。
梦里的郁绫和看到的也完全不一样。
烧红的眼尾，泛水的眼睛，滚烫灼热的气息，还有那句冷淡又调侃的“蘑菇。”
“不然你叫我一声哥哥吧。”
林白舴惊醒，在荒唐的梦的余韵里喘息。
到后来，这种现象越来越严重，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目光，看到那个经常围绕在郁绫身边，亲昵的叫他“阿绫”的男人，就抑制不住喷薄而出的怒火，他几乎要被那场名叫嫉妒的大火烧穿。
“那是成家大公子成温，听说他追xx的郁绫追了很久了，这是公子哥新送的豪车。”一人哈哈大笑，“挺般配，他俩形影不离，迟早会在一起吧。”
林白舴轻蔑的看着那辆成温送的豪车，他车库里比那辆好十倍的车都停了十几台。
如果是他送……他忍辱负重地闭了闭眼，堪堪控制住没有瞪向贺景延。
紧接着，郁绫说：“好的你放心，我只是想要更好地协助你工作……”
他简直像在庄重发誓：“对办公室恋爱没有半点兴趣！”
碰巧电脑已经开机，自动登录了OC，郁绫想证明自己对岗位的重视，还给贺景延看他和其他助理的聊天记录。
对面供职于隔壁的电商事业群，郁绫主动请教经验，那人身为行业前辈，大方地发来一份办公细则。
前辈待人接物很妥帖，对领导更是事无巨细，处处安排稳当，是非常得力又令人舒心的事业辅助。
“他太厉害了。”郁绫每次看都很服气，“据说有段时间他休假，他的CEO都犯戒断反应。”
贺景延也挺意外：“这就是他的工作日常？”
“对啊，这是他们那里对新人的考核标准，都参照他列的这张文档来。”郁绫说。
贺景延瞧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要求：“我乍看还以为是月嫂照顾婴儿的心得分享。”
郁绫：“。”
要是记得没错，电商的老大已经五十岁了。
“不过他们比较重商务，和供应商的酒局多，氛围和架构一直偏老派，这样也正常。”贺景延道。
他有些好笑地说：“你不用跟着学，在这里没必要。”
郁绫道：“正常的交接应该是上任助理领我一段时间，他连夜跑路了，我只能摸瞎……”
说到这个，他突然来了八卦劲。
“问这个会不会冒犯啊？他真的是你气走的吗？”郁绫旁敲侧击。
贺景延扯起嘴角：“我认为比起这个，主要是他家在穗城有两栋楼，收租钥匙能串满一整条皮带。”
郁绫听完，暗落落噘了下嘴。
早知道不问了，自己刚为那间老破小交过房租，现在还在心疼钱。
贺景延只说了上任助理有退路继承家产，到底没细说辞职理由。
过于高压的环境里，有人事流动太正常，看多了就知道这并不值得深究，像几个秘书这样能扛下去的才是少数。
他转而和郁绫解释起各个总裁办公室之间也有差异。
“有些高层完全被管理类的事务绑住，很难有空深入业务，离开了助理连研讨会都听不懂。”
“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和助理建立很紧密的联系，后者必须高度迎合老板的需求，老板也省了力气，但我认为这是一种懈怠。”
贺景延说：“至少对游戏来讲，老板都不懂研发了，那事业群离关门不远了。”
郁绫咬了咬嘴唇，他有一颗唇珠，点缀得有几分稚气。
“这样吗？我为了下周的技术交流会，怕你过去听不懂，还写了三个版本的准备资料……”
“三个版本？”贺景延迟疑。
郁绫摆出专业姿态：“不太清楚你的水平，所以贴心地分了类。”
“有《宝宝巴士版》、《初入江湖版》和《金色传说版》，供你随便选择。”
贺景延忍不住问：“你之前在开发组的定级对标哪版？”
校招生哪怕拿的是SSP合同，也不会被定得太高，郁绫回答：“《初入江湖》吧。”
他再问：“你还管研发的话，是侧重策划还是程序啊？”
策划、程序和美术是游戏研发三驾马车，核心高层也大多数出身于这几个部门。
贺景延道：“我挂职总工程师……”
郁绫握住鼠标的手一顿，随后当着贺景延的面，默默地把《宝宝巴士》和《初入江湖》给删了。
“我原先不知道。”他难为情。
随心所欲的假设还没完成，假装不在意的余光，却捕捉到成温占有欲极强的揽住郁绫的肩，林白舴的思绪骤然顿住。
郁绫坐进了那台车里。
林白舴几乎神经质幻想冲到郁绫面前，一拳掀翻成温，然后强硬的牵走郁绫。
所以他对郁绫说的都是真的。
想和郁绫回家是真的，觉得成温眼瞎心盲是真的，要忍不住了也是真的。
他暗地里偷看了郁绫那么久那么久，直到今天才敢告诉郁绫自己的名字。
林白舴缓缓靠近郁绫，黑玉髓一样深的瞳孔落不进一丝光亮，他掀起唇瓣，血红饱满的唇和雪白的牙齿形成鲜明的冲击，他低声笑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带动的气流却因为寒冷的天气，在唇齿间形成了小小的白雾，如同林白舴此刻摇曳不定的心绪。
“因为你曾经说过，我是那个会幼稚到离家出走的大少爷。”
“所以，我忍不住也是可以原谅的吧。”林白舴说，然后彻底释放了绷紧了很久的唇齿才不至于吐出的字眼，满足了那个立在荒山雪日的恶劣郁绫，每个夜晚眼尾湿红的郁绫的殷切期待，“你说，是吧？”
“……哥哥。”
“大管家，我、我不想继续干了。”
“我想离开了。”
郁绫低着头小声地说着，没有发现身边的男人在听到这番话后眼神一变，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
大手不动声色地将人环住，澜斯陌沉声询问：“为什么突然要走？”
“因为、因为”
吸着有些发酸的鼻子，郁绫正要继续往下说时，后知后觉的发现对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澜斯陌那双铅灰色的阴郁眼眸，脑子突然卡顿了一下。
大管家的声音好像跟梦里的神秘人一模一样？
第 80 章 古堡里的单纯管家 19
同样低沉的相似音线令郁绫脑子一懵。
望着这双铅灰色的幽深眸子，他眼前浮现出那个神秘人的模样。
慢慢的，神秘人的脸庞似乎跟澜斯陌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当时对方一闪而过的灰色眸子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们是同一个人！
意识到这点儿，郁绫蓦地感到浑身冰凉，放在沙发上的手不由地开始颤抖起来，本来还带着血色的脸庞瞬间被吓得无比苍白。
大管家好心肠的形象一下子就瓦解了。
条件反射想要远离对方，郁绫颤着手准备站起来时，腰上却不知何时圈上了一只大手，使他难以移动。
就算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对方掌心里的冷意，而澜斯陌眼眸里仿佛裹缠了风暴的阴郁则更加让郁绫心底生寒。
不像郁绫这样回避自身性取向，付千遥一直大大方方，不过平时不会主动提起。
时间一久郁绫差点忘记，此刻拦住一辆空载的出租车。
他急匆匆坐上副驾，顾不上抖落衣服上的雨水，给司机看自己导航到Plum酒吧的路线。
导航预计全程需要半个多小时，好几个路口堵得飘红，郁绫发愁地叹了口气，就差把头抵在车窗上犯抑郁。
“麻烦您尽量快点。”他拜托。
司机失笑：“这场局这么着急啊？迟到要罚几杯？”
郁绫沮丧地垂下脑袋，这事情太不着调，已经不是罚不罚的问题了。
傍晚在贺景延面前逞强装社会，不料随口报出来的居然是湾仔码头……
直接把老板踹进了火坑！
[Delay，我不小心记错店名了！！你出发去Plum了吗？]
[这条街上开了很多类似的店，口碑都很好！但这家不太行！]
他给贺景延发消息，这会儿对方估计没看手机，等了两分钟不见回复。
“Noah，你有Delay的电话吗？”郁绫挣扎，“我有急事找他。”
Noah爽快说：“有啊，我复制给你。”
郁绫顺着拨过去，响铃五秒后被接通。
贺景延率先开口：“我刚看到你的微信，这里怎么了？”
郁绫一听，现在是晚上九点多，贺景延应该进店了，却没发现那儿有不对劲？
那他戳破它是Gay吧，岂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环境不太合适，我、我觉得你既然想玩，应该换个更好的。”郁绫随机应变，决定不自首了。
然而贺景延可不容易摆布，这点理由不足以说服他听话。
郁绫没辙，怕贺景延待久了察觉端倪，还是打算过去看看。
“你们在哪个包厢啊？”他打听。
贺景延敏锐地起疑：“怎么，你口渴？”
郁绫：“。”
有哪个正常人会来酒吧解渴？！
他压了压情绪，语气尽量理直气壮。
“你现在是我直属上司，有什么闪失的话我怎么办？我要来检查店家有没有卖你假酒！”
·
晚间夜空多云，下了一天的雨迟迟收住。
殷潜没有自驾过来，走出日料店准备去夜店，见贺景延拿出钥匙，便勾肩搭背说自己这回要蹭坐超跑。
“去年见你开的是迈凯伦，怎么换车了？”殷潜问。
“没换。”贺景延道，“那辆也还在，懒得全搬到这边来。”
殷潜笑骂：“操，还是你赚得多。听你意思好像不想来这儿长住？”
贺景延很淡地“嗯”了声，穗城好歹常年晴朗，离他家人所在的香港很近，这里有什么？
最近他感受了沪市的换季天气，一阵一阵的雨下得没停过，泛着刺骨的湿冷气，令人难以适应。
“还行，不喜欢但也不讨厌吧。”他懒洋洋补充，“就是这几天都没晒过太阳。”
殷潜说：“你每天就杵在鸿拟那片园区里，外面就算刮风打雷都对你影响不大啊。”
贺景延打了把方向盘拐进小路，车轮无可避免地淌过小水潭。
注意到旁边有一对并肩散步的男女，他提早压低了速度，驶过时没有水花溅起。
不过男方还是紧紧搂住了女方，摆明了不信任超跑车主的素质和车技，并抓住了当护花使者的机会。
贺景延在后视镜看到他俩拥抱着你侬我侬，冷淡地扯了下嘴角，心想殷潜说的也是。
自己又不是闲着没事干、整天爱好压马路的情侣之一，反正不需要逛街约会，气候差点对他影响也不大。
过后，他们来到Plum，另外几个朋友也陆续到场。
这时候还早，店里没什么人，销售经理很有眼力见地过来攀谈。
其他人纷纷点酒吃果盘，贺景延在旁边接电话。
哪怕他们坐在远离舞池的二楼，吵闹声也能从外面透进来，殷潜想偷听都听不到几个清楚的词。
他只能模模糊糊辨别什么“闪失”、“检查”……
殷潜匪夷所思：“稀奇啊，几个月没见，你都有对象来查岗了？”
贺景延说：“没这回事。”
“那是谁，大晚上的还管你在哪里浪？”殷潜不依不饶。
贺景延垂眼看着通话记录，将这串号码保存到联系录里。
他一边填写备注一边说：“市场监察局。”
殷潜：“……”
话是这么讲，殷潜瞄了眼备注，贺景延写的是“郁绫”。
“郁——绫——”殷潜碎碎念，“名字怪好听的，谁啊？好看不？”
“他是办公室招进来的新助理，前几天还认生，见了我都忍不住躲的那种。”
贺景延这么说着，忽地警惕：“你想干什么？他才大学刚毕业，你这个社会蹉跎十来年的少打歪主意。”
殷潜倍感纳闷：“我可没有吃嫩草的爱好，但你突然招那么小的助理干嘛？玩养成呢？”
贺景延一言难尽，这是Noah给自己找的人。
“是的，养成游戏圈卷王。”他想起郁绫今天忙了一下午。
殷潜喝了口酒：“你最好是，搞童养媳违法，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贺景延强调自己的道德底线：“真助理，你当我什么人？”
殷潜步步紧逼：“我哪清楚你呢，你都不肯正面回答他好不好看。”
桌上摆了一排洋酒，贺景延借故说要开车，只喝无酒精饮料。
他咬着吸管，自觉无辜：“让我评价一个男生长得好不好，我哪里看得出来？谁会特意关注这个？”
随即他东张西望：“大家不都一双眼睛一张嘴，大差不差？”
其他人见他瞧过来，搭话：“Delay，没想到这么巧。我问潜哥今晚哪里吃饭，他让我出来喝酒，一起庆祝你升职。”
他们同是做自研游戏，在开发者大会见过面。
这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些爆款游戏的制作人多少有交情，再不济也会互相有一些印象。
尤其贺景延的记忆力很好，能滴水不漏地回应。
“之前和你在会上没能说几句话，以后我来这边工作，就有的是时间了。”
那人道：“那我等着你和你们发行部留点空档，我有新游戏刚搞完二轮内测，在谈合适的代理商。”
他们就着最近的版号审批聊了聊，一群人七嘴八舌。
见大家聊得热络，贺景延适时安静，打开手机看了眼，郁绫没再发消息过来。
殷潜问：“你有工作？”
贺景延总觉得郁绫举止反常，有什么东西瞒着自己。
他嗤笑：“我有孽债。”
殷潜道：“那笔债是不是姓郁啊？你打完那通电话就貌似有心事。”
贺景延回想着郁绫劝自己离开的那些话：“你有没有觉得这家店环境不好？”
“没啊，你不是随便找了一家么，我们又没那么臭讲究。”殷潜困惑。
他们交谈着，被提到的郁绫便推开门，被房间侧灯照亮了小半张脸。
他的长相绝对称得上漂亮，五官带着性别模糊的艳，瞳色偏浅而眼神柔软，衬得气质清澈又有灵气。
哪怕每个人审美不同，都会齐齐觉得亮眼。
郁绫一进屋，殷潜就猜到了他是谁：“我信了你的邪说分不清他好不好看。”
贺景延没搭理这句话，起身时对他说：“你这里烟味太重，我要对自己的肺好一点。”
殷潜：？？？
他顾忌着贺景延往常不烟不酒，破规矩特别多……
特么的明明没有过抽烟啊？！
而郁绫推开门也是一愣。
原先他以为贺景延这会儿在花天酒地，但眼前就五个男人，而且并不流里流气。
有几个看起来还有点眼熟，自己好像在游戏圈新闻里见过……
郁绫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误会了贺景延，这是个业内社交局！
他腼腆地向其他人说了抱歉，解释自己来找Delay有点事。
“哈哈哈哈Delay等着你呢，刚刚还在瞄手机。”殷潜不顾贺景延瞥过来的视线。
郁绫没把殷潜的话当真，笑着说：“没打扰到你们就好。”
他发觉大家窝在屋里，似乎没察觉到这店哪里古怪，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
然后他凑到贺景延旁边，两个人坐在角落里。
“阿Sir，你可以开始查假酒了。”贺景延蔫儿坏地说。
郁绫注意到他的饮料：“你喝得这么老少皆宜，阿Sir就原地下岗了。”
贺景延开门见山：“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紧张？”
郁绫不占道德高地，支支吾吾地泼脏水：“这家店名声不太好。”
因为这里太吵，他必须倾过身，凑近了与贺景延交谈。
贺景延稍稍低下头，鼻尖捕捉到好闻的香味，来自于郁绫周围，明明很浅淡却难以忽视。
应该是跑过来之前冲过澡了，仿佛裹着一股温暖的水汽。
他听着郁绫的小声敷衍，本来该步步紧逼，但自己三心二意。
郁绫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
果香还是花香？为什么闻着这么舒服？
气息藏着一丝丝清新的甜意，与郁绫气质很相衬，让人联想到春天枝头的嫩色绿芽……
不由贺景延往后多想，郁绫忽地往外挪了挪。
“我是不是挤到你了？你要和我讲呀。”郁绫道，“刚才我说的你听清了没？”
贺景延因而收回神，却别扭地移开了目光，没继续望着对方。
“他们扯嗓子太大声了，我没怎么听清。”他撒谎。
“噢，我说你们准备在这里玩多久？过来的时候我看到楼下很闹，你耳朵不疼么，要不要早点走？”郁绫问。
贺景延见他顾虑重重：“这不是你办了会员卡的店么？”
但凡郁绫心理素质差一点，都要装不下去了。
然而，他硬着头皮吱声：“我这么关心你还不好吗！”
碍着心虚，郁绫的音量一弱再弱。
这次贺景延真的没听清：“什么？”
郁绫鼓起勇气重复：“我说我关心你！”
很不巧的是这会儿DJ正在切歌，周遭音乐难得消停，略微静了几秒钟。
衬托之下，这句吐字清晰的解释格外响亮。
郁绫甚至怀疑这六个字在包厢里产生了回音。
就在他想找缝隙钻进去的时候，殷潜感叹：“Delay是哪里招的人？我也想要这么贴心的小棉袄。”
贺景延冷冷地回应：“你也想要？小心被棉袄捂得晕过去。”
殷潜不怕被晕，开玩笑：“小绫，我加你个好友？你改天跳槽的话来找我啊？”
郁绫很听话地打开微信，准备扫对方的二维码。
几乎是同时，贺景延抽出了殷潜的手机，抛回了对方怀里。
他警告道：“你把郁绫挖走，小心我那个秘书室一人唾你一口。”
殷潜试探完这几下，算是看透了人情冷暖。
“得了吧，甩锅秘书室？他们和你助理一天能见几次面？”他不信。
他再指指点点：“Delay你做人越来越小气了，可怎么办啊！”
小气鬼Delay轻嗤：“一般不做人。”
殷潜之前说要蹦迪，来了却钉在沙发上不挪动，见自己吵不过贺景延，就扭头去和其他人闲扯。
一群游戏狗津津有味地聊开发琐事，在他们眼里，没什么比手头项目更有意思。
过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陆续离场，贺景延和郁绫最晚走，去了一趟洗手间。
这会儿没有其他人，贺景延开始教育助理。
“下次遇到有可能撬墙角的人，你干脆不要去理睬，一个个的都太没素质。”
郁绫道：“你真的那么小气？”
“小郁老师，这个是尊严问题。”贺景延说。
“我们比殷潜那公司薪水高、待遇好，平台大了好几倍，你要是抛下鸿拟跳过去……”
郁绫听到这里就坚定表态：“我腿脚不好没法跳，只能瘫在鸿拟。”
贺景延：“。”
他们沿着楼梯走下去，贺景延意识到这家店的男顾客特别多，貌似没什么女生。
迎面走来一行人，喷着浓重的香水味，熏得他怀疑自己要中毒了。
这就是郁绫以前爱来玩的店？
思及此，贺景延蹙起眉，再听到舞池那边传来一阵惊呼。
身旁的郁绫也被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贺景延身旁躲。
黑暗里，贺景延体温偏烫，郁绫碰到他的胳膊，又敏感地缩了回去。
继而他们循着声浪望去，有个男生穿着高跟鞋，花枝招展地蹦到了台上！
“宝贝们举起手来！”DJ声嘶力竭，“让我们来为今晚的Plum一枝花鼓掌！欢呼！”
台下有人兴奋地隔空对舞，还有的大声喊着“太美惹”。
舞池来到今晚的最高i潮，音乐换成细密的鼓点，店家开始了压轴节目。
头顶的照明灯随着节拍闪动，本就昏暗的光线变得更加暧昧，一群模特来到台前炒热气氛。
刚开始的互动尚且正常，紧接着模特脱掉衣服秀身材，和客人们用水枪互相滋，尺度变成深夜档。
郁绫简直惊呆了，感觉面前群魔乱舞。
但……
确实蛮有意思的！
“这位会员，你们的店到底正不正规？”贺景延冷不丁出声。
迎着贺景延微妙的视线，纵使眼前表演画面火热，郁绫也立即收回了神。
继而他故作神秘地哼哼两声，意思是正不正规不方便明说。
“等等。”郁绫困惑，“你不热啊，穿得那么严实？”
店里开着暖气，所有人都是短袖，但贺景延奇怪地穿着外套，简直是奇装异服。
周围陷入了狂欢，时不时有人贴过来或扯衣服，贺景延一边往外走，一边避之不及，好几次差点被别人拽回舞池。
贺景延几乎是在冷笑：“要是不多穿几件，你想看你老板被扒光么。”
郁绫噎了下，转移话题：“前面人太多了，我们往消防通道走？”
贺景延没意见，可这里的指示牌有点问题，郁绫兜兜转转险些走错路。
吧台小哥见他们离场，问：“怎么撤了啊？诶，帅哥你走得这么早？”
他意味深长地朝贺景延吹了声口哨，贺景延险些打一个寒战。
“抱歉，我铁直。”他对小哥说。
小哥才不管他身份，当场翻脸：“你直你来泡Gay吧？装什么呢！”
这下真相大白，贺景延不可思议。
两人恍惚地走到路边，郁绫撑不下去，可怜巴巴地说了对不起。
贺景延道：“你也是刚知道这茬？”
郁绫羞愤地说：“我今晚刚进新手村。”
他又是惊慌又是迷路，刚才漏洞百出，贺景延早就看出端倪。
他就像是抓住了小猫的尾巴，轻轻捏在手掌里。
“如果殷潜他们听说这里是Gay吧怎么办？我不清白了，你能负责吗？”
郁绫很乖：“我会认真和他们澄清，以身作保你真的不弯。”
今晚他俩都被折腾得不轻，贺景延没再逗人，慢慢走去停车场。
郁绫跟在后面，小心打量对方的脸色，贺景延神色平淡，没有要生气的样子。
他想，虽然公司里有人指责贺景延脾气不好，但这人顶多是嘴欠，从不情绪化，也不独i裁或甩锅。
包括在待人接物上，贺景延面对几个外厂的制作人，应对得游刃有余。
其实，这个上司没那么糟糕……
郁绫想与人好好相处，不自禁问：“你的衣服没有被扯坏吧？”
贺景延道：“我脱下来给你检查检查？”
说到这个，没等郁绫回应，他抢先自问自答：“想得美。”
郁绫：“。”
他闭眼忍了忍，准备去赶地铁末班车：“如果没别的事，那周一见？”
贺景延没消停：“有一件。”
郁绫怔住：“唔？”
“教你怎么开我柯尼塞格的门。”贺景延拿出钥匙，上面有着幽灵Logo。
这辆超跑的车身线条低，尾翼则很大，据说最高时速可以跑到四百多码，但在城市里委屈地压抑着。
不过这不妨碍它的张扬高调，旋翼式车门惹得路人不禁回头多看几眼。
因为车子只有两座，郁绫有些新鲜地坐进副驾，察觉里面的布置少得可怜。
除了一盒抽纸巾和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什么平安结、车载香薰全部不放，更别说饼干之类的零食，路途饿了只能啃空气。
可见车主单调枯燥，平时也没人体贴。
“你住哪儿？”贺景延打断了他的走神。
郁绫报出地址，补充：“这个站台就在小区门口，临时停车很方便，不会有监控拍照罚款。”
贺景延问：“是父母家么？”
棠荆小区，他瞧着电子地图，多留意了一下。
看起来离公司很近，应该是迟迟没等到拆迁的老旧住宅，他听说过那边有不少类似地皮。
郁绫无意仔细解释：“我租的房子，图个上班方便。”
从市中心一路过去，复古洋房与高楼大厦逐渐远在身后。
与贺景延猜的差不多，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配套的排水设施已经落后，道路上的积水坑坑洼洼。
附近的夜宵店、小炒店倒是非常多，周围热闹熙攘，烟火味很浓。
尽管对这里的环境有所耳闻，但贺景延第一次来到这里，看外墙满是风吹雨打的痕迹，还是微微有些愣。
不过他将惊讶掩藏得很好，这种时候流露出意外是不风度的事情。
“谢谢你送我一趟。”郁绫解开安全带，礼貌地说。
以他们的关系并不适合上楼做客，贺景延“嗯”了声，没再讲什么。
回到自己的酒店式公寓，他打开灯，空荡荡的客厅有了光亮。
贺景延去茶水吧开了瓶冰水，找Shell问：[现在员工的房补是多少？]
Shell秒回：[今年调整到了每月三千，可黑心房东趁火打劫，我那Loft长租两万三！]
他再激动地说：[老板要给我们涨补贴了对吗？]
贺景延没理他，把“棠荆小区”这串名字发了过去，打听它的租金大概多少。
Shell这回不积极了，好一会才来汇报。
[整租也才一万块，合租的话四千到六千。你为什么问这个啊？遇到灰姑娘了？]
[你瞧瞧我沉重的经济负担，沪市的生活成本这么逆天！]
贺景延放下手机，侧头望向落地窗外，繁华夜景尽在眼底。
清瘦身影背对着自己，小心翼翼踩过灯下水潭的画面一闪而过，他沉默地想了一会。
贺景延叮嘱：[和HR沟通下个月起涨到四千吧。]
·
工作日在岗坐班，大家全都蔫巴巴地工作。
HR紧赶慢赶发邮件，公布了互娱范围内，所有正式员工提高待遇。
这消息一经发出，登时如同强心剂，大大小小的吹水群欢天喜地，不可置信地询问今天难道是愚人节。
郁绫也是同样，把邮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把老板带进Gay吧的阴影烟消云散，心情雀跃如这晴朗的冬日午后，中午蹦蹦跳跳和秘书们去吃饭。
四个人在食堂排队的时候，周围同事都在讨论房补。
他们猜测这是不是新总裁上任，用来安抚人心，又或者有什么喜事，让大家跟着快乐。
无论是哪种原因，反正他们这会儿感动不已，简直对Delay忠心耿耿。
“你说Delay为什么有心做慈善？”方溪云怀疑地问。
“就算是想拉拢人，他的手段什么时候变成简单粗暴狂撒钱了？”
Noah说：“随便他吧，说不定是平时坏事做多了想积德，而且互娱的房补涨到四千没什么问题。”
郁绫杵在Noah后面，一个劲地点头。
原本他签完租房合同，已经卸载了中介APP，这时又重新下载回来，津津有味地刷推荐。
每个月在预算上多加一千块，哪怕沪市房价夸张，也足够置换条件更好的房间。
现在有那么多室友终究不太方便，独自住的话可以舒服许多，郁绫跃跃欲试，在看整租房源。
“这你们不知道了吧。”Shell憋了半天，清清嗓子闪亮出场。
他喜滋滋地邀功：“你们可别太感动，能拿到这笔钱，多亏了我和Delay的深厚感情！”
郁绫懵懵懂懂抬起头，惊讶地“哇”了一声。
他捧场地说：“是吗？”
Shell道：“对啊对啊，我们少说认识三年了，人间还是自有真情在的。”
他与郁绫勾肩搭背：“他周末来关心下属的生活情况，之后就大发慈悲说要多发钱。”
方溪云明白贺景延的德行，不认可这套说辞。
“他要是这么善良，上次你做阑尾手术，怎么会把你从病房抓出来，陪他出差谈渠道商？”
郁绫朝Shell眨眨眼，同情地说：“他好渣啊，你们是这么痛苦的关系吗？”
Shell抓狂：“你为什么一脸我所托非人的表情！”
说完，他注意到郁绫的手机屏幕，上面都是一些租房信息和图片。
Shell热情搭话：“小绫，下个月拿钱下个月就换房？现在住哪儿呢？”
郁绫报出自己的地址，倾诉：“我合租的地方有点吵，想换个清净点的。”
Shell闻言似乎不敢相信，再度确认道：“你住哪儿？”
“棠荆啊。”郁绫一头雾水，“在那里有什么问题，你为什么很惊讶？”
Shell何止是吃惊，虽然嘴上没有发出尖锐爆鸣，但心里翻江倒海。
他清清楚楚记得周六的午夜十二点，大老板深夜问话，莫名打听那里的租金价格。
那时候自己纳闷，贺景延的人脉圈就算刨个八米深，也不见得有该小区住户，突然关心这玩意非常不合理……
于是Shell大胆提问老板是不是遇到了灰姑娘，要上演一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然而人家懒得理自己。
此时此刻，Shell看向眼前的小助理，身体不禁晃了晃。
“原来是你在那里啊？！”他缓缓松开了勾住郁绫肩膀的那只手。
郁绫满脸单纯，完全在状况之外：“怎么？”
另一边。
从昨天一直等待到现在，古堡里还是一片平静。
没有等到想要的结果，二长老将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后，转眼间便把高脚杯摔到了地上。
随着‘嘭’的一声响，地上尽是玻璃碎片。
握紧的拳头捶落在沙发的扶手上，二长老眯起眸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后把一直在房门外候着的佣人叫了进来。
“你，去把齐彦彦给我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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