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脆儿不知道就这一会儿功夫,黄家军已经在回忆里重走了一遍少年路。


    她拿出已经醒好的面,沾点面粉放到桌上一压一擀,一剂面团就成了扁扁一条。


    两手捏着扁面团的两端轻轻拉伸,抻着手在桌面上摔打几下,再来回对折继续摔打,把面弄得更薄更筋道一些。


    没几分钟,甘脆儿就把醒好的几剂面团给做成了又宽又薄又韧的面。


    “这是什么面?”黄家军好奇地问,他只吃过超市买回来的细面,那种宽一点的面他也见过,但都没有这么长又这么宽的。


    “这叫裤带面。”甘脆儿笑眯眯地比划了下,“你看,是不是像裤带一样宽又长?”


    “还真是!”黄家军恍然大悟,“裤带面,这名字可真贴切!”


    “这种面抗饿,一般吃个两三根就饱了。叔,你看你要几根?”


    “四根!”饥肠辘辘的黄家军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嘞!叔,你要什么蘸水,自己拿碗舀一碗出来,到时候面好了,你在蘸水里过一道吃,很香!”


    黄家军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自己夹着长长的面条,放进他馋了许久的香辣卤牛肉蘸水里的画面,又咽了口口水。


    “面面!我也要吃面!”


    太香了,香迷糊了,本来就赖在旁边不肯走的小孩儿一看黄伯伯都要吃上了,顿时叫嚷起来。


    一个孩子叫着要吃面,这可不得了,像是捅了马蜂窝,其他馋的不行的孩子也纷纷叫吃的。


    孩子馋是正常的,但这样叫嚷着要吃别人家的东西,让家长们脸上挂不住了。


    “吃吃吃,家里有饭不吃,馋别人家的面,要不要点脸了?”


    “不要脸,我要面!要面面嘛!”


    “要什么面面,要吃面回家给你煮……”


    家长们赶紧把自家孩子拽走,一边拽一边大棒加糖葫芦地又骂又哄。


    “呜呜,不要嘛,就要吃这个面!”


    “吃什么吃,这么不要脸,我告你老师了啊!急什么急什么,明天就能吃到了,明儿爸爸/妈妈/奶奶早早带你过来吃席……”


    有了这一茬,围观的村民走了个七七八八,哭了一整天灵的黄家子女过来吃面了。


    跟着他们一起的过来的,是丧葬乐团的人。


    嗯,他们也是跟哭灵的黄家兄妹如出一辙的“受害者”,也是在灵堂外面闻了半天肉香的娃。


    面碗一端上,饿了一天闻了大半天香味儿的俩伙人就大口吃了起来,滑嫩筋道的面条一入口,大家哭疲惫的精神就是一振。


    简直太好吃了,吃了这个面,感觉哭灵/吹唢呐都有劲儿了!


    一时间,谁也顾不上说话,全都埋头干面。


    一口气吃了两根面条,腹中有了胀意的黄小姑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甘脆儿冷不丁问:“崔儿啊,生日宴你接不?菜色什么的都随你安排,但这个面,给我多来点!”


    甘脆儿一愣,她还没回话呢,就有人率先接口了。


    “小妹儿,你这也太鸡贼了,这就把甘大厨定下了?”


    “甘大厨,升学宴接吗?我预定!”有那机灵的来不及谴责黄小姑,自己赶紧跟上。


    他们可是听大伯说了,甘大厨刚回村,还没人知道她的本事,现在档期空得很,再晚点估计就订不上了。


    “我去,你们一个个的!甘大厨,婚宴肯定接的吧,我二舅家的女儿结婚,正要请大厨烧席呢!”


    “我我我,我要订……”急着抢预定的人卡壳了,顿了顿才深沉地说,“我过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准备请上几桌酒。”


    “???”你在说什么东西?结婚五周年不过二人世界请人吃酒???


    生意突然爆棚,甘脆儿忍不住笑眯了眼,开心地说:“好的好的,各位叔叔婶婶一个个来,要办什么宴,把时间和人数先敲定了告诉我……”


    一番交流后,连蘸水都喝的干干净净的孝子贤孙们才心满意足回灵堂继续哭,哭的时候还偶尔打几个牛肉味儿的饱嗝儿。


    若是老爷子在天有灵,看着儿孙们吃得饱饱的,估计也会笑眯眯地抽上一袋旱烟吧。


    夜渐渐深了,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甘脆儿将卤好的牛肉放进冰箱里冷藏,明天正好吃。


    猪肘这种东西就放在锅里用小火炖上一夜。


    甘脆儿伸了个懒腰,全身都有些酸痛了,准备回家。


    回家前,她还记得要拐个好道士给亲爹亲爷做破地狱的事,就偷偷地问了下黄家军,请的哪里的道士,什么时候过来做法事。


    “啊?”黄家军一愣,“没请人做法事,我们今天自己守完灵,明天一早就上山。”


    “啊?!”甘脆儿比他更愣,“不做法事???”


    见甘脆儿一脸震惊怀疑人生的模样,倒把黄家军闹得不自信了,这年纪轻轻的女大学生,怎么比他还迷信呢?


    “不是……”甘脆儿期期艾艾地说,“我不是搞封建迷信啊,但是……这是传统嘛,仪式也得做嘛……”


    她心里是相信的,但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新时代女大学生搞封建迷信,咳,听起来是有些那个哈。


    但是她要给阿爷和亲爹做破地狱啊!


    难道现在真的没人做了吗?不要啊!甘脆儿真想拽着黄家军的手让他赶紧请个道士来。


    黄家军不知道面前的女大学生已经因为不请道士在心里发癫了,给她解释了一下。


    “其实我也想给我爸做法事的,不过我爸生前就说了,他去世后一切从简,什么仪式都不要做……”


    嗯?甘脆儿竖起耳朵。


    “我爸呢,是老革/命了,一辈子不信这些,不仅是不让搞这些封建迷信的事,也不让铺张浪费,连纸钱都烧得少,说是什么污染环境……”


    “嗐,老头子一辈子这样过来的,我们做儿女的也不好违背他的心愿不是?法事肯定不做了,本来还想着多摆几天流水席,可老人家俭省啊,也嘱咐了不让做,这不,一切从简……”


    听着黄家军的话,甘脆儿因为请不到道士而有些崩溃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倒是变得有些涩涩的。


    她以为她已经从甘崔崔的记忆中了解了这些人,现在才发现自己了解得还是太少了。


    这种觉悟真是太伟大了!正是因为有这些人存在,才有现在这种神仙日子啊!


    她爹也是这里面的一份子!


    甘脆儿有些骄傲,然后在心里偷偷跟她觉悟远大的亲爹道了歉。


    爹,您是个好汉,女儿以您为荣。


    但女儿觉悟太低了对不起,我还是要请道士来给阿爷做破地狱的!不然阿爷孤魂野鬼投不了胎,多难受啊!


    爹,您一定能理解的吧!


    没找到道士,甘脆儿有些蔫,正巧吹吹打打的乐手们也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家,热情地招呼她一起走。


    主家晚上不奏乐,乡里乡亲的扰民。


    可以说是素质相当高了。


    乐队是开着破旧的面包车来的,顺路搭了甘脆儿一段。


    路上她有些不死心地问乐队的人,这附近还有道士做法事吗?


    大概是因为甘脆儿做的面实在好吃,劳累了一天的乐手们很有耐心地回答她。


    “有啊,我们这有个灵霄观,就在三里山上,跟咱们乐队还有合作呢!”


    甘脆儿今天再次为道士的情况震惊:“道观跟你们乐队还能有合作?”


    “这你就不懂了吧。”胖胖的大婶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唢呐,“道士是做法事的,我们呢是奏丧乐的。哪里办白事需要请道士,我们就推荐灵霄观,灵霄观的道长们呢,有了活儿需要吹吹打打,就联系我们去,你说,是不是天生一对的合作关系?”


    甘脆儿瞪大了眼:“好像……还真是的哦!”


    “那可不是?”另一个瘦高的唢呐手笑着补了句,“你不知道吧,灵霄观的小道长有时候还来咱们这儿兼职呢!”


    “???”


    “对对对,兼职拉二胡的,小蝶道长的二泉映月拉得可好听了。”


    甘脆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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