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好事多磨
余江这座山水城市山多路不平,自行车并不是日常的代步工具,只是人们用来休闲玩乐,骑行健身的工具。
时誉并没有走多远,拐了三道弯,就看见那人停在路边看风景。
时誉捏住刹车,在他身边轻盈的一个甩尾: “老顾,这么快就被我追上,三十就这么不行了?你后半生可要怎么过呀?”
顾严也不恼他: “反正用不着你个小孩儿来操心。”
时誉唇角动了动,带着玩笑的语气: “小孩儿怎么了,小孩可比你年轻十岁呢。善心结善缘。这样吧,你现在对我再好一点,以后你老了,我可以勉为其难伺候伺候你,怎么样?”
顾严转过头来看他,眼里捕捉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对你好吗?”
时誉心中微动: “还……行吧,总之你要出什么事,我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几声鸟鸣从远山林中传出,两人不禁纵目远眺。
此处是在半山腰,视野已然开阔。
一半青山,一半城市,一半梦想,一半现实。
高楼林立在巨大棋盘之中,跨江大桥连通了一江两岸;梦幻的摩天轮,高耸入云的商务双子楼;时光匆匆,车流不息,是每一个身不由己的普通人在尽力追赶生活。
清风拂过,草木清香;山风里藏着秘密,在吟唱云雾的诗歌。
“顾严,”时誉心跳怦然, “我想跟你说……”
“时誉,我们来比比。”顾严忽然同时说道。
攒足的劲儿一下松了,时誉塌下肩膀: “比什么?”
“看谁先到山顶。”
“你确定要比?老年人,输了怎样?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如何?”时誉又来了兴致。
“没问题啊,别到时候不认就行。”
时誉听他同意,脚下一踩立刻就滑了出去: “开始!”
“喂,抢跑耍赖。”顾严在身后笑。
时誉火力全开,自行车蹬成了风火轮: “放心,我绝不会因为你年龄大就让你,一定全力以赴公平对赛。”
顾严笑着摇摇头,这才跨上车,成竹在胸的跟了上去。
半小时后……
一直遥遥在前的人慢下了速度。
被拉出很长一段距离的顾严赶了上来,不紧不慢的坠在后面,没有要超他的意思,但也怎么都甩不掉。
他就一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时誉快,他就快;时誉慢,他就慢。
时誉气息不稳,大喘气的说: “你,你故意,故意的吧?隐藏,实力,等着,我,上钩?”
顾严气定神闲: “年轻人啊,哎呀呀,经验太少。”他悠悠的说, “你当这是跑五十米呢,得缓着劲儿使,可不是谁快,比的是持久。”
“怎么样?现在认输?咱们停下来休息。”顾严问。
时誉哪肯认输,咬咬牙提了一口气,继续脚下生风。
顾严也不劝,保持着匀速,看着他作。
不到十分钟,时誉的速度又落了下来。
不甘心,继续挣扎……
如此反复,快到山顶的时候,顾严上前和他并行。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哪。都告诉你要匀劲,不听。你也不想想,咱们这一路全是上坡啊,你当自己是永动机呢。”
时誉紧闭着嘴不说话,他想赢,赢一个机会。
顾严游刃有余的蹬着脚踏,完全不累的样子: “比冲劲,我可能确实比不过你;比耐力,你不如我。不好意思,我就不客气的先走一步啦!”
说着,猛然加了速,朝着山顶绝尘而去。
时誉再到山顶的时候,四下不见顾严的影子。
他推着车找到家店铺买水,一边给顾严打电话。
“你在哪儿呢?”
“你到了?往湖边走,过来就能看到我了。”
金阳山顶有一片人工湖,围绕其间是的大片大片的露营地,给城市里的人们短暂回归自然的地方。
今天不是周末,天气也不算好,露营的人并不多。
时誉提着两瓶水到了湖边,一眼就看到搭好的天幕下坐着个熟悉的人影。
他走过去。
顾严闭着眼悠闲的躺在躺椅上,两手叠放在胸口,看起来非常放松。
面前的野餐桌上摆放着水果零食,果汁饮料,还有几盘串着的生烤串。
“这是别人的地方,你认识人家吗就随便坐。”时誉嘴上这样说着,也在旁边的一把空椅上躺下,拧开瓶盖,把水递给他。
顾严接过: “谢谢。”喝了一口,说, “输了,愿赌服输吗?”
不甘心,但也认。
时誉: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不急。”顾严慢悠悠的道, “晚点再说。”
“行。不过先说好,就今天,过时作废。”
顾严轻笑: “放心,我不欺负小孩。”
时誉手机有信息进来,点开看,是邱小新发过来几张照片。
邱小新: 【照这样弄没什么问题吧】
时誉图片放大一一看完,回他: 【可以】
邱小新: 【那我就让皓哥和轩子继续了】
时誉: 【ok】
时誉收好手机,看向四下旷野。因为是工作日,周围除了他们这里,另外只有两处大天幕。
虽然是阴天,云层铺得还不算厚,湖面波光映衬,灰蒙蒙的倒是有种水墨画的淡然。
运动过大带来的心跳加速已经缓和下来,四下除了偶尔一声鸟啼,十分恬静。
时誉转头去看顾严,他又合上了眼,面容祥和,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知道对方并没有睡着,抿了抿嘴,轻声说: “顾严……”
一道女声忽然打断了他。
“嘿,大小帅哥们,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起来烤肉。”
一抬头,女人红色冲锋衣,深棕工装裤,马尾高高束起,干练飒爽。
不是阮菲是谁?
她身后跟着个穿白色休闲卫衣,粉色纱质长裙的人,正是秦书澜。
“阮菲姐,书澜姐,怎么是你们?好巧啊。”时誉有点惊讶。
顾严也坐了起来跟她们招呼: “回来了?”
阮菲冲时誉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转向顾严: “别光吃不动,走,咱俩去烤。”
时誉站起来: “我和顾严去吧。”
阮菲手腕抬了抬: “你别去,坐这儿。”
秦书澜也说: “对呀时誉,让他们去,我们休息。”
顾严笑着站起来: “我去劳动,年轻人多躺会儿。”
时誉:……
顾严和阮菲把桌上的生烤串拿走了,烤炉架得不远,互相能看到。
时誉和秦书澜只见过一面,不太熟,便从三天咖啡馆的咖啡聊了起来。
一来二去的话多了,时誉问: “书澜姐,你们怎么今天来露营了?”
秦书澜: “你们不也今天来骑行么?”
时誉笑: “也是,不过今天日子特别。”
秦书澜没问为什么特别,只说: “既然碰到了,晚上一起走吧,坐我们车下山。”
时誉原本有自己的计划,看向远处在烤肉的顾严,说: “等会儿看情况吧。”
顾严在给鸡翅刷酱,阮菲站他旁边,瞄了一眼在天幕里聊天的两人,说: “你们俩这是什么情况?约会?”
顾严笑: “想多了,什么约会,就一起骑行而已。”
阮菲长长的“哦”一声,说: “行,要有什么需要我打掩护的,绝对配合。”
顾严: “没,就真这么巧。”
阮菲摇头: “今儿不是周末啊,他不上课?你不上班?”
顾严又笑: “我看你这洞察力也能赶上专业了。”瞒不过,索性直说, “今天我生日。你看,你还让我这寿星来烤肉。”
“这么巧?那先说声生日快乐。”
“谢谢。”顾严道。
阮菲又说: “那晚上一起呗,我现在去订个蛋糕,这地方估计很简陋别嫌弃。你们就别赶时间走了,骑车上来也够累的,晚上坐我们车,一起走。”
顾严朝天幕下坐着的人瞧了瞧,时誉平日里缺乏锻炼,这一趟骑车上山不算轻松,当下便答应了阮菲。
四人就这么凑了一桌。
既然都准备好搭人家的车走了,也就不用赶在天黑前下山。
阮菲要开车,顾严也没有喝酒的嗜好,几人便只是吃着烤串聊天。
阮菲是设计师,秦书澜是传媒大学的老师,顾严从事法医多年,只有时誉还是个在校美术生。大家都博学多才的,完全不缺话题。
先是从各自的职业展开,渐渐扩展到古今野史社会新闻,又在娱乐八卦转了一圈,最后回归了在座人本身。
秦书澜懒懒地靠着阮菲,大概是聊得累了,也不避讳他们,凑到阮菲耳朵边啄了一口。阮菲宠溺的侧头,也在她额头回印一吻。
时誉刚开始还参与讨论,到后来就只是听着,不时看手机回信息。
顾严瞄了他好几次。
眼见天色渐暗,邱小新的短信又来了。
邱小新: 【天快黑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时誉凑近顾严耳边,悄声问: “咱们什么时候走?不是还要回家给我做饭么?”
顾严: “你吃了这么多烤串还没过瘾呢?”
时誉: “怎么能一样,那是在家里。而且……”还给你准备了仪式的。
“想回家了?”
时誉点头。
“那等一下我跟阮菲说。”
阮菲这会儿刚好离开,说是要回车上拿什么东西,秦书澜也陪着她去了。
时誉给邱小新回信息: 【应该要回了,你再拍个视频给我,我再看看有什么漏掉的没】
不一会邱小新把布置好的情况录了个视频发过来。
时誉认真的看了一遍,回他: 【完美,可以撤了】
邱小新: 【后援团这就撤】
邱小新: 【对了,你记得进门别开灯】
时誉: 【放心,我自己设计的我还不清楚】
邱小新: 【那就好,遥控开关放在玄关柜上的,我贴了个夜光贴】
时誉: 【机智小新】
“有事?看你一直在回信息。”顾严忍不住问。
“没有,都是些群里没营养的内容,瞎聊。”
“无聊了?”
“还好。”时誉收起手机, “阮菲姐和书澜姐两人感情真好,好羡慕。”
顾严低低的“嗯”一声,没有发表看法。
“诶,顾严,你有喜欢的人吗?你就不想身边也这样有人陪伴?”时誉试探的问道。
顾严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说: “操心你自己吧,要遇到喜欢的女孩,好好珍惜,别撒手。你哥也会很开心的……”
“我不喜欢女孩儿。”时誉打断他,觉得这话说得不准确,又改口道, “不是,我其实也不清楚我喜不喜欢女孩,但是我喜……”
“时誉!别胡说!”顾严急促的打断他,声音带着少见的强势。
时誉呆了呆,被顾严这一声吼的怔愣片刻。
顾严没管他的反应,站起身来: “我去找阮菲,早点下山也好。”
“等等,顾严,我有话跟你说。”时誉回过神,急匆匆的叫住他。
顾严微顿,却未转身: “我还是先去找阮菲,有什么话等她们回来再说。”
“不行,这话是要单独跟你说的。”时誉这一次很坚定,之前三番两次被打断,本来想着那就回去再说,但眼下时机正好。
天将黑未黑,露营地各处的照明灯早已亮起,天幕帐篷外到处星星点点,在雾色中朦胧又梦幻。
“顾严……”时誉再次开口。
“时誉!”顾严声色凛然。
“你干什么老打断我说话。”时誉终于发现顾严是有心不让他开口。
静默。
野餐桌上唯一的露营灯微光闪烁,大概是电池的电快用光了,将两人半明半暗的影子投映到地上,交叠在一起。
时誉正想继续开口,顾严转过身来。
“住嘴,别说。”他看着眼前眸色里映着两点晶亮的人,缓缓叹了口气, “别说,什么……也不要说。”
时誉很是困惑,但同时也在渐渐明了。
顾严看着他: “有些话不要说出来的好,你哥哥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停顿两秒, “……我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时誉恍然: “你知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顾严缄口不言。
“既然你知道,那你的答案是什么?”时誉执着的追问。
顾严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摇了摇头,说: “没有答案,也没有结果。”
话刚落,露营灯忽然灭了,两人的面容都陷入阴影之中。
时誉有一肚子的话,却连说出口的机会都还没有,怎么可能放弃。只是顾严的话让他觉得胸闷得实在难受,嗓子里也像塞进了一坨棉花,几次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谁都没有动,谁也没再开口。
就这样沉静了片刻,天幕帐篷旁边突然有一团烛光移动了过来。
近了才看清,是阮菲端着一个奶油蛋糕,上面插着一支生日蜡烛。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秦书澜拍着手,和阮菲一起唱着生日歌缓缓走近。
时誉喃喃:她们怎么知道今天是顾严生日?
猛地,时誉全身僵直,脸色越来越难看,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在撕裂,在陷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心中幡然大悟,难怪顾严同意骑行,难怪选了金阳山,这么巧又遇到阮菲。
哪有这么巧的事,顾严早知道自己的心思,早约好了阮菲制造巧遇,他几次三番打断自己的话,就是不让我说;而有外人在场,我自然更是没有多少机会。
真是好算计。
你早知我的心思,你早就想好了。所以你的生日,就是我们要道别的日子,是吗?
可是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我特么像个小丑,还过什么生日。
生日歌已经唱完了,阮菲把蛋糕放在桌上,朝顾严做了个“请”的动作。
“寿星许愿。”
顾严没动,时誉却动了。
他冲出了天幕帐篷,直接跨上自行车,往山下行去。
“时誉——”顾严紧追上去。
踏入夜色,才发现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不大,偶有一滴落到脸上,沁凉。
顾严脚步一转,又折了回来。
“阮菲,车钥匙。”
阮菲抬手扔给他,顾严接住,转身又融入夜幕里,只剩声音回荡: “车借我一下。”
天黑得很快,又在下雨,时誉心情不定,怎么能他一个人骑车下山。
顾严不放心,开着阮菲的车找了过去。
下山比上山省力。
时誉放开刹车,任其一路俯冲。
速度越来越快,但为什么比上山时候更喘不过气呢?
好冷。
时誉身上只有一件单衣。
为了方便骑行,两人除了单衣,只带了一件防风服。刚刚跑出来的时候,连防风服也没拿。
冬季的雨不大,但细密。
后颈里像落进了银针,冷硬扎人;脸上也被拍打得冰凉一片。
时誉抬手摸了脸,全是水渍,怎么这么多水呢,原来雨下这么大了吗。
嘟——嘟嘟——
引擎声,车的喇叭声,还有车灯的光亮从身后远远照了过来。
汽车自然是比自行车快的。
顾严摇下车窗,降低车速和他并行。
“时誉,别这样,太危险了。”
时誉车速不减,毫不理会。
“时誉,你要生我气,我们下山再说,好吗?”
绷着一张脸,还是不理。
顾严没办法了,也不能强行逼停他,那更危险。
他打开了车子的双闪灯,跟在时誉身后,同时用车灯替他照明,一路护送直至到了山脚,看着他汇入主干道。
顾严靠边停车,给邱小新打了个电话。
“小新,想麻烦你,时誉可能情绪不太好,你能联系他去接他吗?好的,谢谢了。有情况随时联系我。”
这边稍作处理,顾严又驾车回金阳山去,阮菲和秦书澜还在上面的,而且这是人家的车。
几人收拾好再次下山,阮菲开车,顾严一个人在后座靠着,没什么精神。
“你俩吵架了?”阮菲从后视镜里看他。
“他喜欢我。”顾严破天荒的对人吐露心事,大概这样会让他好过一点。
“你不喜欢他?”阮菲问。
顾严摇摇头: “他喜欢我,我应该很开心的。但我不能……”他闭上了眼。
……
“顾严,到了。”阮菲把他送到了小区楼下。
顾严睁眼,隔着车窗仰头辨别, 17楼的窗户黑漆漆的。
时誉果然没回来。
怎么可能还回来呢,这不是自己要的吗。时誉不能一辈子住在他这里,早该送人离开了。
只觉心里漏了个窟窿,忽然就不想回去了。
“阮菲,你知道哪里可以喝酒吗?”
“从不喝酒的顾法医要喝酒,行,我陪你。”
阮菲把车开到了一家清吧门口,两人了下车,又让秦书澜先把车开回去休息。
“给第一次喝酒的人调一杯。”阮菲带着他在吧台坐下。
“第一次?不会吧。”调酒师是个小胡子青年,打量了顾严一眼说道。
“第一次来你这里喝。”阮菲解释, “他很少喝酒。”
调酒师然: “行,那就来一杯难忘的微醺。”
清吧人不多,淡淡的酒香和轻缓的音乐,让人无比放松。
调酒师很快把一杯青绿渐变的酒推倒顾严面前,顾严看都没看,一口干尽。
“再来一杯。”阮菲道。
第二杯微醺很快又推到了顾严面前,这一次他没动,拇指磨着杯沿缓缓开口。
“阮菲,他伤心了。我知道他会伤心,可是我只能让他伤心。”
阮菲点的一杯红衣女郎和她今天很映衬,浅尝了一口,道: “那你能改变主意吗?”
“不能。”
阮菲不再说什么,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顾严的。
成年人之间不需要过度劝解。
顾严没有喝第二杯微醺,和阮菲道过“谢谢”,打车回了家。
到家门的时候,正好收到邱小新发来的信息。
【他睡下了】
【看起来很疲倦,其他好像没什么】
顺带还发了两张时誉在宿舍床上睡觉的照片。
顾严放大了看。
床铺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颗毛蓬蓬的脑袋。头发零散铺开,遮了半张脸。看姿势是趴着睡的,睡的很不规矩,两手放在枕头底下,露出来的下颌绷得紧紧的。
他把照片点了保存,回邱小新: 【多谢】
随后又发了一条信息: 【时誉以后不住我这里了】
一切到此为止。
顾严揉揉太阳穴,微醺的感觉此刻缓缓来了劲儿。
也好,正好可以睡一觉。
能睡着一觉吗?
顾严打开密码锁进门。
屋里漆黑,什么声音都没有,空荡冷清。
顾严伸手去摸开关,在那个熟悉的位置,轻轻摁下——
砰!嘭嘭——
巨大的声音在房间里乍然响起。
顾严心事重重,毫无戒备,被吓得不轻。
等回过神,才看清在客厅中央的顶上,有一个圆形的礼花球。此刻已然分成了两半,一地的彩带和彩屑,显然是从里面掉落出来的。
这是……时誉给自己准备的生日仪式?
顾严后知后觉,再环顾房间,这房子不像是自己的。
正对沙发的那堵墙上挂着“Happy Birthday”的银色字母气球,底下是“30”两个数字气球,同样是银色。地上铺满黑白银三色气球,还有悬在空中,飞在顶上,透明的,五角的……
载满梦幻,盛装祝福。
三十岁的生日,三十岁的人。
顾严眼眶微微发酸。
“时誉……”念起这个名字,心里一紧,心脏像被人捏住,发胀发痛。
原来你要我出门骑行,是为了让我离家,好让你们有时间专心布置,回家时候给我惊喜。
很惊喜,真的,第一次有人这么重视。
顾严想起一路上时誉不停接电话,看手机回信息,定然是邱小新几人在帮忙。
瞒得死死的,自己完全一点没察觉。
顾严低头换鞋,这才又注意到玄关上放了一排蜡烛灯,还摆了个桃心的形状,旁边有个像是开关的东西,这不是自己原来有的东西。
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小心地摁下开关,八音盒叮叮咚咚的旋律在房间响起,曲子竟然是《梦中的婚礼》。
顾严快步进屋,还没找到音乐的来源,就先看到餐桌上铺了一条长长的桌旗,一大束鲜红的玫瑰卓然而立,甚至还细心的取了几支放在桌面上。
不仅如此,桌上放着一个照片台,上面并排夹着两张心型的照片。
顾严拿到手里看,两张都是自己,一张是青涩的学生照,一张是近日照。
学生照是大四毕业那年在校园里拍的,顾严猜应该是时誉找时煊要的。而另一张是自己在书房戴着眼镜专注看书,他不记得拍过这种照片,大概率是时誉什么时候偷拍的。
这人,平时大大咧咧,上心起来这么细致。
顾严正要把照片放回去,余光瞥见背后似乎有字。
他把照片翻转看——
大学的那张背后写着:你的十九岁里没有我……
书房的那张背后写着:我的十九岁里能有你吗?
八音盒的旋律还在循环回放,顾严情潮涌动再也忍不住,眼眶湿热,泪已潸然。
顾严微微抖着手拿出手机,拨打了时誉的电话,还没通,他又迅速挂断。
少年人的热烈,少年人的浪漫,自然也有少年人的新鲜。
自己可不能犯糊涂。
时誉不能走上这条路,他跟自己不一样,他不是天生的,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是因为跟自己住一起太久,受到磁场影响了么?
对,这件事情还得跟时誉说清楚,他是时候搬回学校去了。
明天吧,明天再打电话。
顾严在沙发上颓然坐下,心里那个窟窿被鲜花和气球给填满。
这哪里又是鲜花和气球呢,分明是少年人掏出来的热腾腾的唯一真心。
时誉啊——
你真的……让我怎么办才好-
第二天,有洁癖和强迫症的顾严破天荒没有收拾屋子。
事实上后来接连几天都没有收拾。直到玫瑰枯萎,气球瘪了,他才找了家政阿姨过来做了大扫除。
早上起床嗓子发干,顾严去冰箱拿水,生日蛋糕还静静地放在里面。
昨晚其实就看到了,不过一环接一环的惊喜已经让他对生日蛋糕这种程度的能正常面对。
他其实是不喜甜食的,但这不一样。
顾严切了一块当早餐。
甜腻在口,酸涩在心。
可该做的决断还是得做。
顾严拨通了时誉的电话,过了很久人才接。
“喂。”
声音听起来不大对劲,是没睡醒还是有别的事。
顾严: “时誉?你不舒服?”
时誉: “关你什么事,我是你什么人?”
有气无力是真,不过这口气听起来好像也的确没出什么事。
顾严斟酌开口,时誉一口沙哑的嗓子又说: “有什么事你跟小新说,挂了。”
电话直接挂断。
还在生气。
生气是正常的,毕竟是自己把人给弄伤心的。
顾严照他说的联系了邱小新,其实就是告诉他会把时誉的东西收拾好,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给他送过去。
邱小新跟顾严约好了下午三点在西门。
时誉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到了时间,顾严却没在西门等到邱小新。
他打电话,没人接。过了五分钟,等不住了,又直接给时誉打。
这次有人接了,却是邱小新。
你们换手机玩呢。
邱小新好像在跑: “顾严哥,抱歉啊,你可能要再等我一会儿。”
顾严: “别慌,不用跑,我等你就是。”
邱小新: “不是,我现在从校医院回宿舍,然后再去西门。”
好像是某种直觉的,顾严脱口而出: “时誉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是时誉。”
顾严急道: “他怎么了?”
邱小新: “受凉了吧,发烧了。”
顾严: “我直接过来吧,在校医院对吗?”
邱小新: “你别去校医院,在宿舍呢,他不去医院,脾气可大。是我去校医院给他拿了点药,皓哥和轩子在宿舍看着他的。”
顾严已经下了车,边走边说: “怎么着凉的?体温量过没?他有什么反应?咳嗽吗?嗓子疼吗?还是浑身酸痛……”
邱小新: “哥,你可别问了,要不你还是亲自问他吧。”
顾严到了时誉的宿舍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他不确定时誉见到自己会不会影响心情导致加重病情,便给邱小新先发了短信。
邱小新已经回了宿舍,拿到自己手机,给顾严回: 【烧糊涂了,睡着呢】
顾严这才敲开宿舍门。
宿舍是上床下桌,顾严爬梯子上去看。
说是睡,但大概是不舒服昏昏沉沉的,顾严叫他也没什么反应。
伸手一摸,滚烫。
“胡闹,都烫成这样了还不送医院。”
“哥,他不让,一动他就闹。”孔皓块头大,又有力气,也拿时誉没办法。而且人在上铺,劲儿不太好用上,挪动不了人。
“我来。”顾严扯了扯衣袖,伸手去抱人。
刚碰到,看似昏迷的人陡然就睁了眼。
“顾严!”他嗓子沙哑的喊道。
还能认人,看来还行。
顾严轻声叫他: “是,是我。”
下一秒。
时誉: “顾严,王八蛋!”
顾严:……
另外三人往后缩了缩,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誓死不卷入这场干戈之中。
时誉脸都烧红了,头发湿濡的贴着脸颊,努力睁着眼,又实在无力,最后挣扎着半耷拉了。
“疼吗?”顾严问。
一定是昨天骑行弄出来的。
上山运动量过大,下山又冒了雨;心情难受,真心还遭人伤。身心双重打击,内忧外患一并袭来,是座山也得倒。
“怪我。”顾严心疼又自责。
“骗子。”时誉又道。
“是,我是。但,你要跟我算账,能不能先把烧给退了再说?我带你去医院。”顾严好心劝他。
“不去。你滚。”时誉把脸埋进枕头里。
顾严没办法了,准备强行把人弄下床,他把人卷在铺盖里,裹成圆筒,让孔皓他们在床下接。
刚把人搂起来,时誉使出了浑身力气挣扎: “别动我,再动,我就咬舌。”
说着就咬住自己半截舌头。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倔呢。
顾严只好放弃: “行,你不去看医生,那我把医生请过来。”
半小时后,杨骋提着医药箱来了。
杨骋一边检查一遍摇头: “怎么闹成这样了?舌头伸出来我看看。啊——好。他欺负你了?”
时誉沙哑着嗓子说: “他混蛋。”
杨骋斜瞟了一眼顾严,惊异道: “不能吧?这么……疯狂?弄得都烧成这样了。那要不要检查下别的地方?有伤吗?严重不?真的不需要看看?”
顾严哭笑不得: “你别乱说。”
杨骋只顾说自己的: “禁欲太久一开始控制不住我是能理解的,不过,你受得了也要考虑人家受不受得了啊。哎呀,”杨骋转而又感叹, “老冰山总算开窍了,师兄我甚是欣慰啊。”
“杨骋!别闹,烦着呢。结果怎么样啊?”
“问题不算太大,就是伤风感冒发热。按时服药,注意休息。药,我回头让顾严拿过来。”
“就这样?”顾严问。
“就这样。哦,对,他身体有点虚,新伤旧患的,要补补。”他拍拍顾严胸膛, “最重要的是要节制,啊,节制。”
就不该多问。
顾严把杨骋从宿舍拖走了。
“你瞎说什么呢?单纯一孩子被你污言秽语给灌耳朵。”
“我瞎说?他骂你混蛋,难道不是你对人禽兽了吗?”
顾严扶额: “你想什么呢?”
杨骋理直气壮: “那他干嘛骂你,骂你,你还不敢还嘴,还不是做了亏心事。”
顾严此时想扒开他的头,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脑回路,这么能联想。
“走了,我现在就跟你去拿药。”顾严懒得解释,拉着杨骋出了门-
后面的时间里,顾严都在宿舍守着时誉。渴了递水,饿了喂粥。
自己累了,趴他们桌上睡一会儿。
他难得请年假,交待了郑书阳,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就不用找他了。
时誉这场感冒,来势汹汹,去也匆匆。
这事儿一耽搁,时誉的行李就还在顾严家,没拿回来。
这天邱小新问时誉还要不要去拿。
时誉: “我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不拿。”
邱小新: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回去住。”
“不回去,是他要赶我走的。之前说什么想住多久住多久,虚伪!”
“你俩……他拒绝你了?”
“没有。”
“那他答应了?”
“也没有。”
“你没说吗?”
“说了,也当是没说。被他堵回去了,他什么都知道。”
“时誉,你这几天生病,是清醒的吧?是顾严哥在照顾你,你也知道的吧?”
时誉点点头: “是,照顾得不错。我说东他不会说西,我要吃粥他不会给我干饭。”
邱小新: “你有没有琢磨点儿什么出来?”
时誉是聪明的: “你也感觉到了吗?”
邱小新连连点头,早感觉到了,在更早之前。
时誉心里也有杆秤: “他不讨厌我,看起来还很关心我。可他为什么不接受我?”
有点不甘心,话都没说完整,连机会都没给一个。
“小新,你帮我。”
“我什么时候没帮过你,你说就行。”
下午,在单位上班的顾严收到了邱小新的一条短信。
邱小新: 【顾严哥,时誉好像犯了急性肠胃炎】
顾严: 【现在什么情况?】
邱小新: 【在厕所吐呢,吐完躺床上睡】
顾严: 【我过去看看】
不到半小时后,顾严坐到了时誉宿舍里的凳子上。
“怎么回事,三天两头生病,中午吃什么了?”
“跟他们一样,就食堂那些。”时誉躺在床上“虚弱无力”, “可能学校住不惯。”
不知顾严听没听进去,紧抿着嘴,不松口。
时誉也没指望他这次松口,暗自有了计划-
这次事情过后,两人没再联系。
一切似乎消停了。
顾严屋子里那些气球和玫瑰已经打扫干净,毫无痕迹。房间又恢复了他一个人住时候的样子。只是那只行李箱还在时誉原先住的房间里,没有被主人带走。
顾严轻轻叹了口气,掩上了房门。
叮——
门铃响。
“您的快递,请签收。”
顾严确认签字,拿进屋拆了。
是温荷寄过来的礼物,一条颈链,极其简单的款式,正中间镶嵌了三颗钻石,低调又奢侈。
顾严给温荷打去电话。
“礼物收到了,谢谢妈。”
顾严其实是不戴饰品的,奈何温荷非常热衷给他买这些。
“定做的,你的是蓝钻,誉誉是的粉钻,链子上还刻了你们的名字首字母。”
“太贵重了,时誉不会收的。”
“那你就想办法让他收。”
顾严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时誉如今怕是不会想见我。
叮——
门铃又响。
“妈,你寄了几份快递?”
“就一份啊,你俩包一起的。”
“哦,行,那可能是别的,我先挂了。”
顾严去开门。
门口站着那个如晨光一般的少年,眼眸亮如星辰,笑起来的时候,恨不得想把世间所有美好都给他。
“Surprise——”
时誉伸展双臂。
“老顾,有没有想我呀?”
笑靥如花,不见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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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不懈
顾严眸色微动,抓着门把的手指紧了紧,随即又不动声色的掩盖了一霎的欣喜。
“你怎么来了?”他问。
“我不能来吗?”时誉笑得释然, “还是说,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当然不是……”
话说快了,露了心声。
拒绝时誉,让人搬走,不就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见面,还做什么朋友。是觉得自己不够内疚,还是没把对方伤透。
“我可以进去吗?或者你不方便?”时誉伸头朝里望了望。
“没有,进来。”顾严往后退开。
时誉跨进门,却并没有主动换鞋,而是站在玄关口说: “你给我拿个鞋套吧,我收好东西就走,不耽搁。”
“这么着急?”顾严一顿,又说,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慢慢收拾,我可能没把你东西收全,你好好检查一下,万一漏掉了什么,省得以后再跑。”
“也是,总是打扰你也不太好。”时誉说。
也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怎么说都不对。
顾严给他找了鞋套,时誉套好进屋。
“都收拾干净了呀?”时誉四下打量客厅, “收拾了很久吧?又给你添麻烦了。布置起来我倒是没费劲,都是小新他们帮忙弄的。不过,好像他们也是白出力了。”
时誉语调轻松,一边说还一边笑,好像已经把这事儿翻篇了。
可顾严总觉得他是装的表面轻松,越是这样,越是让人难过。
“你忙你的,我去房间。”时誉径直走向之前住的那间屋子。
还真没什么要收拾的。
顾严心细,把东西分门别类都给他装进了行李箱,有没有漏掉什么一目了然。
时誉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坐了片刻,心道,等我,我还会回来的。
他推着行李箱出来,一眼就看到顾严站在客厅里,这个方向对方也正好能看到自己。
两人隔了老远的距离对望,空气中漂浮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老顾,那我就走了,谢谢之前的照顾。”凝固的气氛被打破,时誉反手拉上房门。
顾严扯了扯嘴角: “好。”
时誉和他错身而过,顾严默了默,叫住了那纤瘦的背影: “我开车送你。”
时誉回头一笑: “不用,我叫个车就好。”
又走了两步,再次停下转身,冲顾严张开双臂: “能抱一下吗?”
顾严愣了愣,就这一犹豫,就见时誉软绵绵的落下了手臂,脸上尽显失落: “只是想能不能有一个告别的拥抱,没有别的意思。”
顾严心里微微刺痛,旋即两步上前,把人拉进了怀里。
少年单薄的身体被他紧紧拥住。
身影相叠,体温交融,在大雪未至的初冬告别。
——错过了,别到时候后悔。
耳边响起杨骋的话。
怎么会不悔,现在就想悔。
“时誉……”
咬咬牙,宁可自己后悔。
“照顾好自己,多吃点肉,你看你……”
瘦得抱着都快感觉不到存在了。
顾严又紧了紧胳膊,深深的呼吸,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老顾……”时誉颤抖着声音叫他。
“嗯。”
“老,顾……”时誉的声音逐渐微弱。
“嗯,我知道。”顾严安慰的答道。
是我让你难过了,不过没事的,长痛不如短痛,你很快就会忘记我,你还年轻,还来得及,去喜欢正常的人,去过正常的生活。
“顾,顾严。”时誉吃力的抬手,拍打顾严的手臂, “可,可以了。我要,喘不过气了。”
顾严松手。
“咳,咳咳……”时誉大喘气, “老顾呀,是告别,不是死别,你想憋死我。”
“抱歉。”太沉浸,失了力道。
缓了缓气,时誉摆摆手: “行吧,走了。”
“好,路上小心。”
推着行李箱到了玄关,时誉又再次回头: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要舍不得,我就留下。”
顾严整理好了心情,挥了挥手: “到了学校报个平安。”
“嘁。”嘴硬,时誉耸耸肩, “放心,我也就随口一说,我这一走,咱们就翻篇了。”
“等等——”顾严叫他。
“改主意了?”
“这个,我妈给你的生日礼物。”顾严把桌上的丝绒礼品盒递给他。
“阿姨?”时誉接过打开,惊喜道, “这,也太贵重了。谢谢阿姨,我很喜欢。”
“我可以先给她打个道谢电话再走吗?”时誉问。
“随意。”
时誉拨通微信视频,温荷那边接了起来。
“嗨,阿姨。”时誉冲着手机屏幕挥手招呼。
“哎呀呀,誉誉,我的小乖乖,阿姨好想你。快,给我看看,有没有长胖一点。”
“没有,没有胖也没有瘦,身材保持得很好,特别健康。”时誉左右侧脸,又把手机稍微拿远,给温荷看全身。
“好好,健康就好。诶,你这是要去旅行吗?”温荷见他站在玄关,身后还有一个行李箱。
“不是旅行,是我要搬回学校住了。”时誉把行李箱拖了过来。
“好端端的为什么搬回去?住不习惯?不对呀,你一直住这儿,不习惯的话早该不习惯了。怎么回事?跟顾严闹矛盾了?还是他欺负你了?”温荷正色。
时誉眼睛瞟了瞟对面的顾严,说: “阿姨你别多想,顾严对我很好,是我自己觉得打扰太久。”
温荷似信非信: “不打扰,哪里打扰了。顾严他一个人住孤零零的,你在,才有点人气在,怎么叫打扰。住,阿姨做主,安心的住下去。”
“不是的,阿姨。顾严哥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一直住在这里不方便……”
“是不是他让你走的?”
时誉: “……”
“他赶你走了?”
“没有……”
“我找他。”
嘟——
视频挂断。
几秒钟后,顾严的电话响了。
刚一接通,温荷劈头就问: “为什么不让誉誉住?你把人赶走干什么?”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你就说是不是你让人走的吧?”
“是,我是让他搬回去,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你说啊,因为什么?”
顾严有苦难言: “总之,我有我的道理。”
“我管你什么道理。你忘了之前大学时候时煊是怎么照顾你的了吗?四年多,人家也没说什么。誉誉才在你这儿多久?你投桃报李对人家弟弟好一点怎么了?学校那条件哪比得上家里?”
温荷越说母性本能越发被触动: “我可怜的誉誉,那么小爸妈就不在了,小时候该多苦啊,背井离乡的来求学,你还赶人走,他心里该多难受啊……”
“妈,妈!别说了。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顾严被吵的头疼, “行了,你跟爸注意身体,我回头跟你解释。”
强行挂了电话,顾严捏着眉心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啊,让阿姨误会了,我会给她解释清楚的。”时誉委屈巴巴的说, “我都还没谢谢她的生日礼物。不过,她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你是……后天?”顾严问。
时誉点点头: “到时候小新他们会跟我一起,不会一个人的。”
好像在给他解释不用担心,可是越解释,顾严越难受。
“大家聚一起吃个饭就行,又不是三十岁那么有意义的。”
得,更难受了。
“要不,给你补上海鲜大餐?”还是没法铁石心肠。
时誉摇头: “不用,你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那给我煮碗面就好。”他摸了摸肚子, “正好饿了。”
“现在?”
“嗯。”
今天是周日,时誉来的时候是下午,耽搁了小会儿,也是到吃晚饭的时候,就是早了些而已。
“好,我去煮面条。”
只是要一碗面条而已,怎样都得给人满足了。
顾严转身进了厨房。
时誉回到客厅沙发坐下,斜着身子瞧那忙碌在厨房的背影,挑了挑眉,勾起的唇角泄出一丝狡黠。
……
面条上桌,热气腾腾,再简单不过的一碗鸡蛋面。
顾严坐在他对面,静静的就这样看着,看他把这碗素面吃得汤汁不剩。
面条吃完了,终是该离开了。
再次道别,这一次,时誉推着行李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时誉生日那天,顾严还是发了条生日短信。
说好不打扰,一条祝福应该不算什么,顾严自我安慰。
时誉只回了条“谢谢”,对话框便沉寂了。
顾严一整天在忙。
直到晚上下班回家,点开朋友圈的小红点,邱小新的动态像病毒似的刷了屏。
最新一条: 【干了这杯酒,就是好朋友】
配图:两个满酒的杯子碰杯,背景是一桌的烤串,以及虚化了的人影
顾严点开放大,没有辨别出熟悉的那个人。
上一条: 【生日遇表白,好事要成双】
配图:自拍大头照,背景又是虚化的人影,但比上一张图稍微清晰
顾严心下一落,隐隐有猜测。
他照例点开图放大,这一次能大概看清。
是两个人在桌前面对了面,一人坐一人站,站着的那人手里捧了一捧花,另一只手里拿了个盒子。
和邱小新的文字联系起来,那就是站着的那人在跟坐着那人表白送礼物。
顾严忽地紧张起来,把坐着的那人反复放大看,像是时誉,但不确定。
他直接点开邱小新的头像,把他的朋友圈按时间顺序看下来。
邱小新完整的播报了他们给时誉庆生的场面。
看完一遍,顾严把所有照片保存下来,结合邱小新的配文,一张张分析。根据衣着颜色推断,就是时誉在生日时候被人表白,表白那人送了鲜花和礼物。
但是这人他不认识,不是他们宿舍的。
这还不是他想关心的重点,他想知道的是,时誉答应了吗?
顾严忽然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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誉宝在开启以退为进
明撩暗钓后续一步步就来,顾法医你招架不住的。
本章也有小包包掉落,感谢阅读。
第43章
上钩
“时誉,咱们晚上去哪儿吃?”
下午的课结束,邱小新和时誉一同往宿舍走。
“学校西门的那家烤串不错,味道好份量大,关键是买十赠三,实惠。”时誉在心里算了算人均。
“要是顾严哥在的话,一定会请我们吃大餐的。”邱小新说。
“那你去跟你的顾严哥吃去。”
“哎呀,我就是嘴上过过瘾,我肯定是听你安排啊。”邱小新又问, “你确定你这招管用?”
“这不跟你那儿学的么,如果真的在意一个人,他不可能视而不见,总归是该有点什么反应的。”
时誉指了指自己眼睛,又指邱小新的眼睛: “我一个人可能看走眼,但咱们两个人两双眼两颗心脏呢,那不可能都感觉错。再说,你不还有十八年单身经验么。”
“没错,用我十八年单身质保,顾严哥对你,不单纯。”
时誉: “是吧,我也觉得他对我不是没有感觉。要不然他那么关心我干什么?发烧那次还能说他是因为自责,那第二次我们骗他说我肠胃炎,他还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干什么?肠胃炎又死不了人。”
时誉继续说: “那天我故意去他家拿行李,临走说告别拥抱一下,他把我往死里勒啊,不是跟我有仇,就是舍不得我呗。反正我是想不出第三个意思。”
两人走在林荫道间,这条路叫文思路,左右两侧都是教学楼,左边是去年才完工的五层新教,右边是有些年代的三层老木楼。
一个崭新,一个古朴,不仅风格迥异,而且年限也相距甚远,但放在一起,就是无端的和谐,甚至还成了校园之中别具一格的存在,学生们都喜欢在这里拍照打卡。
时誉左右望了望这两栋建筑,喃喃道: “你说,他会不会是因为自卑?”
“哈?”邱小新没接上他的脑回路, “什么意思?”
“那天在金阳山,他老堵我的话,我其实都没机会说出来。”时誉一只手撑着下巴苦思, “他又是怎么看出来,我喜欢他的?”
邱小新摇头: “我又没跟你们住一起,我怎么知道。”
“算了,不管这个,反正他没让我说出口。我以前嘲笑他年纪大,是,他比我大了十一岁,可我哥还比我大十四岁呢。不过就开玩笑嘛,难道因为这个他就不接受我?”
两人继续往前走,商量着晚上生日饭局的计划。
“我们找皓哥假扮一下,装作给我表白,然后你拍照发朋友圈,我就不信他看了一点反应没有。”时誉信誓旦旦, “他要没一点反应,那我就认了。”
说完又觉得把话说太死,改口道: “也不行,要是没反应也有可能是他没看到你朋友圈,他那么忙,不是经常有时间刷圈的。那就……那就以后再找机会。”
总归是要试出人真心来。
邱小新: “皓哥?不靠谱吧。”
时誉: “那……轩子?”
邱小新摇头: “顾严哥观察力很强的,轩子和皓哥他都熟,他不会信的吧?”
“那找谁?你更不可能。”时誉道。
邱小新想了想,说: “我倒是有个人选,不过得看你愿不愿让人来假装这个角色。”
“谁呀?”
“上次在慈溪给我们拍写真的,油画系的那个,曹楚。”
“他……”时誉不想跟这人走太近。
谈不上讨厌,就是不喜欢。人与人之间有种气场,第一次见面,两句话一说,就知道能不能继续往朋友的关系上发展下去。
曹楚就是他觉得不能发展成朋友的那一类。
“时誉,我是这样想的。上次曹楚主动帮忙给我们拍照,怎么说也该感谢一下。那咱们晚上四个人吃也是吃,多一个人也多不了多少,你过生日我们请他,一举两得了。”
时誉还在考虑,邱小新又说: “反正就拍个照片,又不是真的要做什么,你要不放心,我朋友圈分组只让顾严哥看,怎么样?”
思来想去,似乎也可行。
“那你要跟曹楚先说清楚,他要不愿意可别为难人。”时誉道。
“放心放心,这种事当然不能骗人了。”顿了一下又道, “只骗顾严哥。”
两人相视一笑。
邱小新去找了曹楚,曹楚竟然很乐意帮这个忙。
晚上到了时间,宿舍四人在西门的烧烤店就位。
“曹楚怎么还没到呢?”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没见曹楚身影,时誉问邱小新, “你确定他是答应要来的?”
邱小新很尽责的在编辑朋友圈: 【岁月一小步,人生一大步。十九岁生日快乐!蛋糕。鲜花。香槟。jpg】
配图:宿舍四人合影,集体比二
还贴心的圈出了定位。
发完了,才抬头回时誉: “啊?我打电话问一下。”
翻出电话还没拨,一辆黑色的加长商务车停靠在了烧烤店旁边。
这车明显跟整条街都格格不入,它更应该是出现在中央商务区或者是各大办公楼的停车场。
吃饭的人纷纷往门外看,时誉也转头看。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人竟是曹楚。
他穿了一身薄款的呢衣正装,头发似乎也刻意修剪过,西裤皮鞋,整个人的气场跟平日的清秀不太一样。
闹哄哄的烧烤店一下安静了,所有顾客都看着曹楚像慢镜头一样走了进来。
时誉也看着,然后就见曹楚捧着一大捧鲜花站到了他面前。
曹楚朝着他露出一个深情款款的微笑: “时誉,我喜欢你。”
周围人开始不明所以的起哄,邱小新没忘自己的职责,拿着手机拍照录像,备下要发朋友圈的素材。
时誉没什么反应,只是心道,怎么邱小新也没跟自己说还有这么一出,还准备了鲜花,这一大捧,看起来比这顿饭都贵,也过分真实了。
曹楚等到周围人稍微安静了些,继续说道: “你可能觉得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其实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你就是我心中的那个人。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让我能照顾你,做你的男朋友。”
说完,又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到时誉面前: “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男士手表。
时誉不认识,但一看就是他买不起的那种。
时誉有些愣了,转头去看邱小新,邱小新还在找角度各种拍照。
时誉对曹楚扯了扯嘴角: “不是,其实咱们只要拍几张照就好,不用这么逼真,又不是演戏,你这鲜花道具这么齐全……”
“当然不是演戏,”曹楚说, “时誉,你看不出来吗?我是真心在向你表白。”
时誉脸上的笑僵住了。
曹楚: “不要觉得突然,我第一次在学校见到你的时候就记住你了,后来一直打听,可是你很少在宿舍出现。其实慈溪回来以后我有些灰心的,我感觉你很抗拒我。邱小新今天来找我,我很开心,你生日能想到我,不管怎样我觉得我要试一试。所以,我能有一个留在你身边的机会吗?”
事情好像给搞复杂了。
时誉把手表的礼盒合上,推回给曹楚: “谢谢你今天能答应来,邱小新应该跟你说清楚是为了什么事的……”
“我知道,你有个喜欢的人。”
“对呀,所以你之前可以不答应来,既然来了,那为什么要这样呢?”
“你们来找我,是为了喜欢的人;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喜欢的人。大家都是一样的。”
时誉竟然没法反驳。
曹楚又说: “他连接受你的勇气都没有,你做这些也是白做。”
“谁说是白做。”那道熟悉又醇厚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时誉猛地一惊,随即心中翻涌出狂喜。
一回头,顾严正朝他们走过来。
步履款款,不矜不盈。
他比几人都高大,稍稍垂眼看了看时誉,对曹楚道: “我替他做主,他不能答应你。”
时誉又是一愣,登时悄然翘起了唇角。
曹楚还想争辩什么,还没张嘴,顾严已一把拉起了时誉,直接把人带出了烧烤店。
顾严步子迈得又大又急,时誉被他拖得一路踉跄。
“你怎么来了?你要带我去哪儿?”时誉盯着被那只大手捏紧的手腕,笑容绽开了花。他跟在后面跌跌撞撞,声音也跟着时高时低的打颤。
顾严的车停在烧烤店的对面马路边,他甚至都没耐心去等前面的红绿灯调头,直接刹停就下车过来了。
车都没熄火。
顾严打开车门把时誉扔了进去,上车一踩油门,黑色越野飞驰而去。
“喂,你怎么来了?”时誉扣好安全带,拉住顶上的扶手笑嘻嘻转头看他。
顾严板着张脸不说话,看起来像生气,但又不发作。
“你刚刚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啊?你替我做什么主?我为什么不能答应他啊?”
顾严把车开得飞快。
“顾严,你要超速了。”时誉看了看他的仪表盘,笑着提醒道。
……
一直把车开到了江边,顾严寻了个停靠的地方。
嗡嗡的发动机噪声熄灭,耳边忽然的安静了。
江对岸灯火阑珊,江面五彩粼粼,江景妩媚,夜色沉醉。
车里很静。
“顾严,你刚刚搅黄了我的一段姻缘。”时誉责怪。
顾严闭眼仰面靠着椅背,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微微转头看他。
时誉一直笑着,连责怪的语气也带着笑,眉眼弯弯,眼里盛满了星星。
他像是藏在暮夜里的精灵,调皮的操控着人心。
顾严紧了紧下颌,缓缓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
湿热柔软的唇瓣蓦地贴上了脸颊,旋即又分开。
只听那精灵在耳边蛊惑地说道。
“顾严,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第44章
跨年
这座城市的夜景很美。
高楼次第,星落万家。
观光游船划破江面,搅乱了一江春水。
温软的触感还停留在脸颊,始作俑者算计得逞,毫不负责的挑破了最后那层纱帐。
“顾严,你是喜欢我的吧?”时誉乐滋滋的问。
静默。
“生气了?”时誉又问。
仍然静默。
安静不了一点,时誉坐不住了,跟他算旧账: “之前你说,我想在你那儿住多久都行,结果后来你要我走。说好了过生日只是我们俩的,在金阳山的时候,你又找了阮菲姐她们来。你不讲信用,敢做不敢当。”
顾严重重地叹了口气,食指关节抵着眉心。
时誉还在继续: “……你明明在意我,不敢认,还堵我的嘴。既然如此,那你今晚为什么过来?”
“够了。”顾严终于出声。
就知道,他早该知道。
关心则乱,他不该这么沉不住气的。
本来想说给邱小新发个信息侧面问问,编辑好了短信反复斟酌,最后还是不放心,亲自来了。一路告诫,只是看看情况,不现身不干涉。
哪知到了地方,看到店里那副闹哄哄的场景,周围人都在举着手机起哄拍照,甚至还有人拍桌大喊“答应他”。是的,他没听到,但看到他们的嘴动了。天知道他视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还能读唇语。
然后就在来不及成熟思虑的情况下,下车冲进了店里,直接带走了人。
刚过完三十岁生日,这就活回去了,跟个二楞小伙子似的。
顾严此刻有点后悔,也有点庆幸。
“你不能交男朋友。”顾严抬头看他。
时誉粲然一笑: “为什么?”
说啊,说你喜欢我,不想让我跟别人谈恋爱。
顾严眸光下垂,又陷入了沉默。
时间像进入了停滞。
时誉笑意淡了一点下去,莫名有点心慌: “怎么了?不好说吗?”他抬手想去戳顾严挺立的鼻尖, “不说话我就再亲你了……”
“时誉,你不能喜欢男人。”顾严抓住他的手指,再度开口, “你跟我不一样,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在这件事情上还可以及时纠正。”
“喜欢你,为什么要纠正?”
这话听得顾严一噎。
“你,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还小,你从没谈过恋爱,跟男人在一起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你现在只是觉得新鲜,觉得新奇,你年轻,什么都想尝试,但在这件事情上,你会后悔的。”
“谁说我喜欢男人了,”时誉反手握住顾严的手, “只是喜欢你而已,只要你不让我后悔不就好了。”
顾严松开他的手,扶额揉了揉太阳穴: “我让你搬走,就是觉得你跟我住一起受了我的影响,有些走偏了。至于那次,阮菲她们也不是我故意叫来的,真的只是巧遇,我看见阮菲的车停在那边,才会到天幕帐篷里去等她们。”
“今晚……”顾严顿了顿, “我看到邱小新发的朋友圈,真怕你会答应,所以才赶来阻止你。你来余江的第一天,你哥就给我打电话让我照看你,我有责任……”
“你没有责任。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
“是,你能负责,那你想过你哥哥吗?时煊会怎么想?他能接受吗?他能眼睁睁看着你走偏道?然后再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和他的好兄弟在一起?”
“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我可以去说服……”时誉忽然反应过来,漾着笑, “你……刚刚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想过我们在一起?”
“没有。”
“你刚刚说了。”
“我只是做一个假设。”
“那你也想了。”
“我没有。”
时誉才不管这么多,他只选他想听的,还想继续争辩,邱小新的电话打了过来。
“时誉,你在哪儿呢?还好吗?”
“我在……”瞅了瞅车窗外的江景,回头看了一眼顾严, “我在车上。”
“哦,那你还回来吗?”
“回啊,生日还没过,烤串都还没吃呢。”
顾严听见了,发动车子,调头往回走。
……
顾严把人送回了烧烤店。
邱小新他们已经吃上了,曹楚也在。
“一起吧,”时誉邀请道, “我生日呢。”
顾严抬眼看了下里面的人,点了点头: “我找个地方停车。”
时誉先下车进店。
邱小新看见人进门,小跑迎了上去,急着打探消息。
“怎么样啊?进度条到哪儿了?”
时誉摇摇头: “蛇是引出洞了,可这蛇嘴死硬。”
“那怎么办?要不直接跳过过程,走最后那一步得了。”
“最后哪一步?”时誉问。
“霸王硬上弓啊。”
时誉一口茶水呛了出来: “怎,怎么上?”他模糊知道一点儿知识,但不详细,一点经验没有, “再说他会擒拿啊,我打不过他的。”
“那就稍微退一步,美人计如何?”
“你看他那个样子,像是能被色诱的人吗?我之前又不是没试过,没一点反应。”
邱小新朝时誉上下一打量: “你怎么试的?”
“不就你给我看的那些漫画书上的么。”时誉把他试过的什么“耳朵吹气”, “抱人胳膊”告诉邱小新,听得邱小新额头发紧。
“时誉,你可……真纯情啊。”邱小新啧啧摇头, “那书上那么多劲爆场面,你一个都没用?”
“难不成直接上手?那不成性骚扰了吗?”
邱小新扶额,拍了拍时誉肩膀: “看来还得我亲自出马。放心兄弟,我给你划重点。”
顾严进来的时候,两人还在门口窃窃私语。
“怎么站这儿?”
轻飘飘一声把两人吓的抖了两抖。
不做亏心事,少被吓掉魂。
以后这种事还是找个小黑屋讨论比较好。
……
顾严跟他们一起入了座。
孔皓和汪志轩都很熟络的跟顾严打招呼,只有曹楚是第一次见。
不对,这是第二次了。一个小时前,他当着众人替时誉把人给拒绝了。
曹楚倒也落落大方,冲他一举杯,自我介绍道: “我叫曹楚,是时誉的追求者。只要时誉一天是单身,我就不会放弃。”
顾严只觉头疼,这一个还没劝住,另一个还越挫越勇了。
第二天有课,加上顾严这个“大家长”坐镇,没有闹太晚就散了。
时誉喝了两瓶酒,借着酒劲儿非要跟顾严讨生日礼物,
顾严只说先欠着,给应付过去了。
这次聚会之后,各自忙碌。
先前调查的唐序的那个案子也有了结果。
根据时誉画出的犯罪画像,方敬勇锁死了唐序为目标,终于找到他涉毒的证据,把人给抓了。
加上涉嫌绑架残害的罪名,唐序没什么可辩的。
拔出萝卜带出泥,在一同被捕的涉事人员中,有人吐出了新的线索。
唐序有凌虐人的变态嗜好,而且虐打的必须是长相漂亮的男孩。
他的手下为了讨好他,到处搜罗乖巧男孩,几岁到十几岁不等。他喜欢看那些完美脸蛋上,因为他的鞭打而露出来的惊恐和痛苦。这似乎能让他得到快感和慰藉。
方敬勇也按顾严之前给出的思路,匹配了唐序和无名尸骨的DNA,相似度高达99%,再根据查到的证据,基本能认定,无名尸骨就是唐代金——唐序的父亲。而唐序,涉嫌杀害了唐代金。
所有案子水落石出,张宝,阳星,包括罗北的断腿,甚至是折了脚的时誉,都跟唐序有关。
无人照管的张宝被他虐杀;阳星幸运一点,在转移的过程中哭喊声被人听到,有人以扰民报了警,警方循着线索把人救了下来。
时誉当初在gay吧就被唐序一眼盯上,后来唐序让罗北去抓人,结果罗北把人脚给折断。唐序最恨自己看上的猎物被人破坏,一气之下打断了罗北的腿。
这一切,其实都来源于唐序自己的经历。
他就是一个小时候长得乖巧的孩子,却被父亲用软竹编用来发泄抽打。
——你是我生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是唐代金打他时最喜欢说的话。
成年后他虐杀了父亲,抛尸埋骨,却改变不了自己早已扭曲的内心,他成了接替父亲的恶魔。只是他没有儿子,便到处去找别的孩子。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经历过的转移到他们身上,从而永远忘记。
唐序这个案子到此结案,但关于涉毒部分,又出现了个新的未知——他的上家是谁。
这部分转交给了禁毒支队-
转眼就到了月底,这天是跨年夜,城市到处都是迎新年的气氛。
有活力的年轻人聚集在各个地标广场,一起等零点钟声。
时誉跟邱小新一起在人堆里挤变了形。
“我们干嘛要来凑这个热闹,在宿舍嗑瓜子不好吗?”时誉被推攘着,站都站不稳。
“要是皓哥在还能帮我们当一当人墙。”邱小新道。
“明年我再也不来受这罪了。”
“我也。”
……
顾严在家给自己准备一顿烤肉,在大落地窗前重新摆放了个餐桌,烤盘,酱料,菜品小推车,也是仪式感足足。
他夹着滋滋冒油的五花肉,欣赏着节日中的城市。
今晚会有灯光秀,还有一场烟火,是城市送给忙碌了一年人们的视觉礼物。
璀璨夜色纷繁,时钟轮回转动。
昨日已逝,新岁可期。
零点钟声敲响,烟火照亮夜空。
顾严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上空这场盛大的狂欢。
忽然觉得,外面有多热闹,仿佛与他无关。
略显,落寞。
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似乎也不曾生出这种感触。
他是理性支配大脑,从不会悲秋伤春,无端生出这种慨叹,回头再看空荡荡的房间,竟然觉得万家灯火原来可以形容孤独。
自嘲的笑笑,摸出手机。
时誉没有最新消息。
两人这一个月虽没见面,但时誉跟个话痨子似的,做什么都要给顾严发,无时无刻都在刷自己的存在感。
——我起床了
——我上课了
——今天食堂有我喜欢的鸡翅膀
——我这幅画被老师夸完美,开心
——快期末考试了,我要拿门门专业第一
——这只小流浪让我摸它了
——今天好冷,为什么还没下雪
……
顾严不知道他发信息时候的表情,但能想象出,一定是个热情洋溢的小太阳。
顾严有时回有时不回,任他自由发挥。
今天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在晚上十点半的。
【我们在银桥广场跨年】
附照:人山人海的人头
顾严回: 【注意安全】
这会儿零点已过,顾严想了想: 【回去了吗?报个平安】
信息刚出去,时誉的电话就进来了。
“喂。”
“老顾,新年快乐!”小太阳的热情快要溢出听筒。
顾严挂着笑: “嗯,新年快乐!到学校了吗?”
“还没呢?”
“怎么回事?打不到车?对,今天跨年人多。你们在哪儿,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我们自己送上门了。”
“?”
“老顾,开门,我们在你家门口。”
咚咚咚,大门被粗暴的敲响。
————————
抱歉来晚了,给大家磕一个——哐
有点卡,后面该是两人的拉拉扯扯酱酱酿酿了,我得琢磨琢磨。
第45章
游乐园
凌晨,新年里的第一天,时誉和邱小新站在了顾严家门口。
“怎么没回学校?”顾严实在想不到这两人这时候怎么会出现在他家门口。
“今晚可以收留一下我们吗?宿舍关门回不去了?”时誉眨巴眼,扯着帽子上的两个小犄角装可爱。
顾严: “……”
敢情你俩出来之前没想过这一点吗?
想过。
今晚跨年,宿舍的归寝时间延到了零点三十分。但他俩没经验,哪知道跨年结束后在银桥广场根本打不到车,网约车也得排队,排到的时候早过了最晚时间。
时誉能想到的地方,只有顾严这里了。
“进来。”
顾严给两人找了拖鞋换。
“谢谢顾严哥。”邱小新心虚的往时誉身后缩了缩。
时誉嘿嘿一笑: “谢谢老顾。”
顾严转身往里走: “怎么也不提前发个信息,今晚我要没在家怎么办?你俩打算上哪儿去?露宿街头啊?”
“露宿街头是肯定不会的,机场大厅,高铁大厅,实在不行还有洗浴中心,听说能过夜的,就是得花费,但比酒店便宜嘛。”时誉换好鞋,跟在顾严身后。
顾严去接了两杯热水,递给一身寒气的两人。
时誉接过,捧着暖手,吹了吹杯口的热气: “不过用不上,我知道你肯定在家的。”
“哪那么肯定,万一我也出门了呢?或者单位加班?”
一口热水下去,身子由内至外的暖,时誉脱了羽绒服,单穿了件米白色的宽松毛衣。软软的毛料挂在身上,整个人也看着软乎乎的。
“反正你肯定不会不管我的。”他说。
邱小新捧着杯子坐在沙发一旁安静的喝水,尖着耳朵听,没注意水温,给烫了一口“啪”的吐回了杯子里。
两人同时朝他看过去。
“……我们的。”时誉找补。
“重新接吧。”顾严指了指饮水机的位置。
邱小新跑去厨房倒掉水,冲洗了杯子,又去饮水机重新接了水。他一直低着头,垫着脚放轻步子小跑,想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奈何这会儿屋子里只有他一个在动的物体,两道视线一直跟着他,热水还没喝下肚,感觉全身已经烤焦了。
坐立难安,你俩继续聊你们的不行吗。
“时誉,明天去游乐园吗?”邱小新找到话题打破沉默。
元旦学校放假一天,确实可以去玩。
“好呀,我还从没去过游乐园。”时誉一口就答应了,转头看顾严, “你明天也放假吧?我们一起啊。”
顾严犹豫,不管从年龄还是喜好,游乐园对他都没有吸引力,不过……
顾严垂眸,那双清凌凌的眼里满是期待。
“走嘛走嘛,一起啊。”
心里一软,点了头。
顾严啊顾严,一次次的退让,早晚得出事。
“先说好,你们玩你们的,我只是送你们去。”顾严说。
“可以可以。”时誉踢掉拖鞋,光脚踩在地板上,同时往后一仰,在沙发舒展的躺倒, “老顾,你家真是天堂,宿舍里好冷。”
这自然是没法比的,家里开了地暖,热度从脚心往上传递,有种被全世界拥抱的温暖。
“我今晚要睡地板。”时誉说。
当然是睡不成地板的,邱小新睡客房,时誉还是住之前那间屋子。
第二天接近中午,三人才出发。
顾严说只是送他们去,但有句至理名言叫“来都来了”。
节日的氛围太好,每一个来游乐园的人都自带热情。
顾严颇受感染,被时誉他们拉着,最后还是跟着进去了。
先是最热门的过山车,然后是自由落体的跳楼机,顾严没参与,只拿了手机帮他们录像。
接着又是360度转椅和大摆锤。
顾严也没加入。
时誉和邱小新玩了个尽兴,再看旁边那悠然到显得无聊的人,时誉忍不住开口问: “老顾,你怎么什么都不玩?”
“我恐高,还头晕。”顾严随口就搬出两个理由。
“不会吧?”时誉接过顾严给他们买的饮料,仰头灌了一口, “你才三十,不至于老成这样啊。”
邱小新在旁边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忽地想起不能拿人年龄说事,赶忙找补: “不是,就是说没事,这跟年龄没关系。”
转头看见另一边的旋转木马: “咱们一起去坐那个,歇一会儿。”
不行,这旋转也晕,悄悄瞥了眼顾严的脸色,给自我否定了: “算了,不跟小朋友们抢,太幼稚。”
再左右一望,朝不远处排队的长龙,兴奋道: “碰碰车,碰碰车可以坐。”
顾严不置可否。
时誉拖住他的胳膊就往那边奔: “正好一人一个车,咱们碰!”
排了半小时的队,才终于轮到了他们。
“看我撞飞你。”时誉对邱小新挑衅,抢了个亮红色的赛车。
“还不知道是谁飞呢。”邱小新应战,坐进了旁边的亮黄色同款赛车。
顾严就近上了一辆蓝色的。
很好,红黄蓝三人组。
游戏启动。
时誉主动出击,追着邱小新就撞了过去,邱小新没找到机会反击,只得先往其他车堆里躲。时誉寻找空隙,左突右进,方向盘在他手里被盘得溜溜打转。
顾严就不一样了。
他跟满场的车都不在同一频道上,绕着外圈悠然自得,慢吞吞的像坐了只大蜗牛。
“老顾——”时誉从他身边飘了过去。
“你这样玩没有体验感。”又飘了回来。
“你猜人家为什么叫‘碰碰车’。”又飘走了。
“碰起来啊。”话落,已经朝车撞上去了。
还加了点儿速,把顾严的小蓝车推着怼到了围栏边上。
“老顾,你不行呀。”时誉脚上不松,笑得前俯后仰。
碰碰车的车速都是相同的,不比真车,时誉借了惯力,把顾严卡得动不了。
顾严没真想跟他硬碰,再说也的确撞不过。索性松了手,笑眯眯的看他反复撞得起劲。
“老顾,你都不反抗的么?”时誉往后稍稍退了一点,踩着加速油门又撞上去。
一边撞一边喊: “既然,不反抗,老顾,跟我,谈恋爱吧,好,不好?”
笑容凝在顾严脸上。
“哈哈哈哈——我来了——”
没注意身后的邱小新突然袭击,时誉的车被撞飞出去,又碰到顾严车的侧边,弹了一弹,两车位置发生对调,时誉被邱小新和顾严的车同时卡在了围栏里。
三辆车堵在了一个角落里。
时誉反击: “偷袭,看我不……”脚下油门没反应。
继续踩,不仅没反应,是直接断了电。
邱小新嘿嘿叫阵: “来呀,不是要撞飞我吗,才一下就不行了?”
“老顾!帮我怼他!”
顾严慢吞吞的倒车。
一点都等不了,时誉解开安全扣直接弃车,翻身跳上了顾严的小蓝车。
顾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时誉一屁股挤开,痛失碰碰车的掌控权。
“哈哈,邱小新,你完了!”时誉踩着倒车打转方向,猛踩加速,朝邱小新追了过去。
“啊啊——”邱小新夸张的嚷嚷,驾车飞快逃窜。
顾严的手还搭在小小的方向盘上。
准确说来,是时誉握着顾严的手在掌控方向盘,他跳车过来的时候顾严还没来得及松手,就被时誉按住了双手。
时誉避着其他车,左右打转方向盘: “哎呀,你,你挡着我了。”
还抱怨上了。
碰碰车的座椅空间很窄,两个大高个的大男人挤一起,时誉还叉着腿在踩油门,小腿几乎是跟顾严交叠,他一会儿加速一会倒车的,那腿根本就是贴着他在摩擦。
顾严本来想收腿,才稍稍动了动,时誉又抱怨: “你别影响我操作。”
顾严就不动了。
时誉满场追邱小新。
他跳车过来的时候没来得及系安全带,时不时的跟邱小新撞上,人在椅子上往前掉。顾严只得又抽出一只手虚虚圈住他的腰,代替安全带把人拉住。
熬到这一轮游戏结束,全场的车断电,时誉才松手收脚,得意的站起来伸了伸腰。
散场下车,走了两步回头看见顾严还坐在车上: “怎么了老顾,没过瘾吗?”
顾严不动声色的跺了跺脚: “走。”
腿压麻了。
“下一个玩什么?”
“你俩不累吗?”从进来到现在都没停下来歇过,除了排队。
“那,休息。”
正好经过一个小吃店。
“给你俩补充点能量,想吃什么?”顾严问。
“烤串,冰淇淋。”时誉答。
“同上。”邱小新跟答。
顾严去买,回头又问: “冰淇淋要什么口味,原味,抹茶,巧克力?”
邱小新: “原味。”
时誉: “都要。”
顾严: “吃多了拉肚子。”
说是这样说,回来的时候还是每个口味都买了。
时誉一手拿烤串,一手拿了个原味冰淇淋,另外两个口味顾严帮着一手拿一个。
“你怎么不吃?”时誉问。
顾严摇摇头: “我不爱吃甜食。”
“抹茶的一般不会太甜,我把这个让给你。”说得可大方。
顾严笑笑没答,看着时誉伸了舌头在舔冰淇淋。
虽然是冬天,但冰淇淋依然化得很快。蛋卷皮和冰球相接的地方眨眼就积了一圈奶液,把蛋卷皮也泡发融了。
时誉侧着头,把冰淇淋握着举起来,融了的地方就伸舌头舔一舔,淡粉湿濡的舌头一伸一缩,圆形的冰球让他舔成了椭圆柱形。
顾严:……
没见过这样吃冰淇淋的。
没眼看。
顾严撇开视线。
“你吃呀,要化了。”还没忘提醒人。
“我不吃,你自己赶紧吃。”
时誉把最后一点蛋卷皮塞进嘴里,接过抹茶味的刚舔了一口,眼瞅着巧克力味的已经融化,顺着蛋卷皮就往下流。
“哎呀。”只来得及出个声,时誉眼尖,行动更快,凑过去张嘴就咬。
半口咬在了顾严的手指上。
“对不起,对不起。”棕褐色的色素蹭到了对方手上,想都没想,一口就给人舔干净了。
顾严:……
“你举着别动。”时誉决定先吃顾严手里的,就着对方的手,又开始舔起来。
顾严看的心头发紧,终于忍无可忍: “谁教你这样吃冰淇淋的。”
“怎么了?”时誉满嘴是褐色的奶油。
“你,不能直接咬吗?”
“怎么咬?这里?”时誉张嘴在冰淇淋侧面试了试嘴。
“上面。”
“哦。”
时誉把嘴张大了些,从上面把冰淇淋头一口包住,然后又从口腔滑了出来。
顾严:……
“嘶,浸牙。”
顾严喉咙滑了滑,压着眉头沉声道: “别吃了。”顿了顿, “吃太多了,肚子疼。”
转身去垃圾桶把恼人的半截巧克力冰淇淋给丢了。
“你浪费食物。”时誉还无辜。
就不该给你买。
……
吃饱喝足休息够了,时誉和邱小新开始商量玩下一个项目。
“鬼屋,鬼屋。”邱小新提议, “你胆子大不大?”
“那是相当大。”谁会承认自己胆子小。
这次顾严主动参与了: “选那个带解密的, ‘乡村老屋’。”
法医……应该是不怕鬼的。
时誉和邱小新狠狠点头同意: “好,就这个。”
工作人员带三人进场。
为了更好的代入氛围,三人是蒙着眼睛入场的,顾严在最前面,一只手搭着工作人员的肩上。
后面是时誉和邱小新,同样是搭在前一人的肩上。
时誉的手在顾严肩上捏了捏,在他耳边悄悄道: “老顾,你要保护我啊,别让鬼把我给拖走了。那样,你就会失去我了。”
顾严:……
几人从专用通道过去,有腐朽潮湿的木头气味传来,阴森的背景音乐响起,工作人员十分煽情的介绍前情。
故事很简单,一对老夫妻独自住在乡村老屋,某一天,他的亲人们(玩家们)从城里回来,发现两人失踪了。众人在屋子找到一些线索,跟着线索寻找老两口的下落。
讲完前情,他们也到了地方,摘下眼罩,工作人员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离场。
这是间非常简陋的竹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跟他们的四人宿舍差不多大。
时誉浑身不自在,光线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还有那个背景音效,时大时小的,莫名吓人。
突然几声滋滋声,时誉后背发凉,靠着邱小新: “这里……应该安全哈?游戏而已嘛。”
“对呀,又不是真的,都是人扮的了。”邱小新也紧紧靠着时誉。
顾严默默从地上拾起一只对讲机,红灯闪烁,电流的滋滋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喂喂。”人声传出, “能听到吗?”是工作人员。
背靠背的两人松了口气。
“能。”顾严回。
“有什么要求可以用对讲机跟我们沟通。”工作人员说。
“你们能把音乐声音关掉吗?还有,灯开亮一些,这么暗,我们什么都看不清楚,怎么找线索。”时誉冲过来对着对讲机大声讲要求。
工作人员:……
怕是第一次遇见玩家提这种要求。
你们不是来体验的么?要不直接带你们过关得了?
滋滋沉默半响,对面松开了对讲通话。
时誉: “不是说讲要求吗,怎么不理人?”
顾严无声笑了笑: “你要怕的话,跟在我身后。”
“谁怕,平生不作亏心事,哪里都不怕鬼吓人。”
嘴上说得硬,身体已经不自觉的靠近了顾严,一根指头还勾了勾顾严的衣摆。
顾严哼笑,四下打量屋子开始找线索。
他们选的是初级版解密,也就是说只要发现屋里的东西跟着提示走,就能找到老夫妻的下落。
屋子四面封闭,只有一边有一道门,上了锁,大概第一道关是要找钥匙。
空空的房间,唯一就是左边有颗半人高的树桩,上面摆着一局残棋。
顾严仔细看了看,是中国象棋,要结局成和棋。
没难度,顾严稍作摆弄,黑白双方已和。
砰——
一声门板掉落。
“这里,开了一个洞。”邱小新指着一处墙角。
原来不是找钥匙,是直接到下一关。
“走吧。”
露出来的洞里黑黢黢的,不知道下一个通向哪里。
时誉和邱小新站着都没动。
顾严弯腰探进去,后面两人没动静。
顾严回头看了看两人,叹了口气: “现在两个选择: 1,跟我走;2,跟工作人员说退出。”
“钱都花了,走,往前走。”时誉拉了拉邱小新。
“嗯,我们往前。”
顾严重新钻进洞里: “跟上。”
真的是条隧道,一点光线没有,半人高,站不直,三人只能半蹲着走。好在是一条路,摸着往前就行了。
顾严在前,一脚踢到了什么,软乎乎的,随即又咔哒响了一声。他停下来伸手摸,紧跟在后面的时誉也同时伸手往地上: “什么东西?”
“别摸……”
来不及阻止,就听时誉哇啦叫了出来: “妈呀——啊!”
要不是洞子矮,他能直接跳起来。
湿乎乎凉津津,长条软塌塌的像蛇。
幽闭黑暗的空间会加剧人的想象和恐惧。
时誉先前才被蛇咬过,这余悸跟着就来,全身鸡皮泛起,冷汗聚在后心。
“顾顾顾……”他想去拉顾严的衣角,有个人拉着心里踏实些。
一只手掌从前面伸了过来,摸索了一下直接拉住了他的手。
“别乱碰,跟着走就好。”顾严紧了紧他的手。
顾严今天的手不凉,温热干燥,时誉反手抓紧。
这洞其实也不长,因为太黑,所以前进得比较慢。
几人从洞口出来,发现又进入了另一个房间。而这洞口,连着的是这个房间的一个衣柜。
这间房就更一目了然了,一张单人床,一扇封闭的窗,墙上贴满旧报纸,还有一个镶了玻璃的相框,相框里全是各种眼睛的照片,看着挺瘆人的。
时誉在洞子里蹲得双腿软,看见床就坐下去了: “我有点后悔,还不如多坐两趟过山车呢,这种解谜游戏以后单独去密室也行……啊!!!”
“啊!!!”
“啊啊啊!”
时誉从床上弹射跳起,连带邱小新也叫了起来。
“你叫什么?”时誉哭笑不得。
“被你吓得,你又叫什么?”邱小新无辜。
“有人摸我的手。”时誉捏着手腕, “老顾你也跟着叫干嘛?”
“我没说话呀。”顾严站在相框前,在研究里面的照片。
“我叫了,小新叫了,顾严没叫,可我明明听见了第三声。”
“我好像也听见了。”
床上堆一大坨的被子忽然蠕动了几下。
“啊啊啊啊!”
时誉拉着邱小新往顾严身边躲,房间不大,他紧贴了人往后退,把顾严挤靠在了墙上,声音颤颤: “老顾,那边有东西。”
顾严动了动抽不出身: “有什么东西你也得让我过去看呀。”
“啊,抱歉。”时誉从他身上分开。
被子又动了两下。
顾严走过去,捏起一角,毫不犹豫的直接掀开。
“啊啊!”
“啊!”
“啊啊啊!”
除了顾严,三个人同时大叫。
对,三个人。时誉,邱小新,还有被子底下冒出来的男人。
“你谁呀?怎么藏被子里。吓死人了。”时誉恼怒。
“抱歉抱歉,睡着了。”那人从床上下来,跟他们差不多的年纪, “我在等我同伴,我跟他们错开了。”
原来这个男人也是玩家,是从床后边的入口进来的,跟时誉他们的路线和玩法不同。他进到这个房间找不到下一关的入口,退回去同伴去了另一个入口探路,让他就在这里等。反正也无事,就倒床上睡了,感觉有点冷,就顺手扯了被子盖。
“这都什么啊!”时誉跺脚丧气, “不玩了,退出吧,一点意思没有。小新你觉得呢?”
“其实我一进来就想退了,看你想继续才坚持的。”邱小新说。
时誉转头望顾严。
顾严已经拿起对讲机通知了工作人员。
确认退出之后,屋子里的大灯亮起,工作人员进来带他们从安全通道离开。
那个男人也跟着。
“你不等你同伴吗?”时誉问。
“嘿嘿,我也不玩了。”男人留着长发,在脑后绑了个结,浓眉小眼,两只耳朵挂满了耳钉,穿着新潮前卫,又像艺术工作者。
“我叫何畅,是传媒大学动画系的,今年大三。可以和你认识一下吗?你看着也像大学生,是哪个大学的?喜欢密室的话,以后约着一起玩啊?”何畅很主动。
几人已经出了鬼屋,到了外面。
原来是一个学校一个系的,说不定以后在学校还能碰见。
“我们也是传媒大学的,大一,师哥你好。”时誉笑笑表示友好。
“是小师弟呀,那给个机会认识。”何畅拿出手机, “扫一下,加个联系不吃亏。”
“这……”
“今年寒假,院里在筹办新人画展,针对的主要就是你们新生。”何畅透露内部信息, “我也是负责人之一,明天学校就会正式发通知出来。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新人画展?”
“嗯,到时候匿名投票,会有奖牌和奖金。”
时誉眼睛亮了亮。
“小师弟,加个微信吧,我看你投缘。”
时誉想了想,拿出手机互加了好友。
何畅同样也跟邱小新互加了。
“回头学校联系啊,小师弟。”何畅挥手跟他们再见。
“你想参加画展?”邱小新问时誉。
“明天看通知吧。”时誉是想的,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展示专业的机会。
一抬头,顾严被冷在旁边,默默注视他们很久了。
“老顾。”时誉跑过去跳起来撞他的肩,跟邱小新一前一后往前跑了。
以前怎么没发觉,顾严沉思,时誉这么招人呢,还个个都是男人。
如果一拨拨儿的都是这种桃花,那还不如把人锁在自己身边,至少不会被人骗,更不会受伤害。
“老顾,咱们去坐摩天轮!”时誉在前面挥着手臂没心没肺的大喊。
“好。”顾严脚步徐徐的跟了上去。
————————
第46章
吻了
摩天轮是游乐园最受欢迎的项目之一,排队的人比碰碰车那边还多。
三人跟在长长的队伍里慢慢移动。
“刚刚那个何畅你知道吗?”时誉问邱小新。
邱小新摇头: “不认识,学校那么多人。”
顾严在他们身后,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 “不认识还随便加。”
时誉回嘴: “你当初在酒吧的时候,还不是随随便便就加了小新的微信,你也不认识他啊。”
这事儿都还记得。
那时候邱小新主动上去搭讪,非常顺利的和顾严交换了联系方式。
顾严说: “我不认识他,他认识你啊,他说是你同学。”
时誉“嘁”一声: “他说你就信了?”
“我看见你们是一起来的。”瞄了眼时誉不服气的表情,顾严缓缓解释, “你俩的社交距离最小能到0.5米左右,而你也没有表现出抗拒,基本能判断你们之间关系的熟悉程度。”
时誉努嘴嘲他: “不起,还用上专业知识来分析。”
“是常识。”顾严又指了指此刻他们俩: “现在比那时候的0.5又近了些,看来关系亲密度有增无减。”
时誉正勾着邱小新的肩歪七八扭的站着,排队站太久,人都疲软了。
“这样说,那你是因为我才加了小新微信的?”时誉转了转眼珠,翘起嘴角, “老顾,你那时候就开始特别关注我了吗?”
顾严没应他,抬头去看摩天轮。
巨大的轮盘直入云天,能俯瞰全城,是城市之眼,也被赋予梦幻与浪漫的象征。
它承载着美好,轮转起伏,却永远跳不出既定的轨道圈。
顾严的沉默激起了时誉更大的兴趣,越不理他,他越喊得来劲。
“诶,老顾,你看我呀。”
“你不敢看我,是不是心虚啊。”
他站得歪歪斜斜,抬手想去拉顾严,哪知脚下一虚,重心往旁边偏,邱小新想拽都没来得及。
“哦哟,小心。”后面伸过来一双手,把蹲下去的时誉扶了一把。
“谢谢。”时誉回头道谢。
是个黑衣黑脸,还戴了副黑墨镜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
“不客气。”黑墨镜笑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烟渍牙。
可惜了,污渍毁掉一口好牙,时誉心道。
忽然一股大力被人往后一拉,顾严错身往前几步,挡在了时誉前面。
他们仨排队本来是顾严在后,邱小新和时誉并排在前,因为在跟顾严讲话,时誉便一直是倒着走的,没太注意后面的人。
现在他被顾严拎到了身后,顾严身形比他高大,直接被遮挡了个严实。
前面的黑墨镜似乎也没介意,还抬手冲顾严打了个招呼。
顾严冷了一张脸,满脸写着“勿扰”。
黑墨镜悻悻转过身。
顾严盯着男人的背影皱起了眉。
时誉他们看不到,但顾严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人。他排在时誉他们前面,却总是时不时的回头过来看,似乎在辨认谁。
是时誉?还是邱小新?反正不像是自己。
而出于职业习惯,他分析对方举手投足穿着打扮,不像是带小孩来玩的,也没有看见他和身边的人交谈,更像是一个人在这里。
一个有些年纪的中年男人,独自来坐摩天轮,就……很奇怪。
情怀?童心?还是什么心愿?
顾严一时看不透。
莫名其妙被拽到了身后,时誉探了个头出来: “怎么了?”
前面男人听见声音,又回头看了一眼。
顾严反手把时誉的脑袋往身后摁了回去。
那男人瞧见顾严眼神不善,抱歉的笑笑,回过身专心排队。
……
终于排到了头。
前面的黑墨镜男人果然是一个人上了轿厢。
轮到时誉他们。
时誉先跳了上去,接着是顾严,等到该邱小新上去的时候,他猛地关上厢门,对工作人员: “他俩一起,我单独坐。”然后冲里面的人挤了挤眼。
顾严:……
又搞哪出。
摩天轮缓缓转动,开启了一个新的旅程。
轿厢四面通透,强化玻璃有隔音,游乐园的喧哗阻隔在外,两人的空间异常安静。
两条长椅是对着的,顾严选了一边坐下。
“老顾,你会不会紧张?”时誉坐在他对面。
“紧张什么?”顾严问。
“你不是恐高吗?待会儿升到最顶上的时候,你不会腿软到站不起来吧?”
顾严“啊”一声,也听不出他是才想起自己有恐高这事儿,还是说才反应过来轿厢会升得很高。
“不过你别怕,我保护你。”时誉抬了抬下巴。
“你要怎么保护我?”顾严心觉好笑。
“你当初怎么保护我的,我就怎么保护你。”时誉指的是跳车那时候,顾严舍命护他周全,自己落了一身重伤。
顾严竟也听懂了他表达的意思,抬头看了看轿厢四周: “摩天轮很安全,我们都很安全。”
轿厢已经升起了一段距离,在他们前面那个轿厢里,黑墨镜男人摘了墨镜,回头在看风景,或者说,也在打望着他们。
顾严透过玻璃窗和那男人眼光直直对上,对方依然是抬手向他打了个招呼,嘴角还浮起了笑。
顾严莫名觉得心头不安。
“你在看什么?”感觉到顾严透过自己的目光,时誉也想回头望。
顾严忽然起身过来,和时誉并排坐在了一起,手掌护在他脸侧,没让他转过去。
“嗯?”时誉不明白顾严的举动,只觉这个动作过于亲昵。
抬眼眨了眨。
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撞了进来,跟第一次见到时候一样。
顾严手指不禁卷了卷。
这动作,就像抚着对方的脸轻蹭。
“顾严。”时誉伸手按住他的手,眸色闪了闪。
顾严反应过来,想抽回手,时誉用力压在自己脸上。
也没真的要往回抽,顾严松了力,轻轻一声叹息。
“你为什么不接受我?”时誉侧脸蹭了蹭,嘴唇在顾严手掌边印了一吻。
“时誉,你还没懂吗,不是我不接受你,是你不能喜欢男人。”
“你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顾严看着他,缓缓道: “如果可以选,我也不想自己是现在这样。谁不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相爱的伴侣。我也梦过,能跟对方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向所有人宣布,我们很相爱,我们有彼此。可是我没得选。我既不能和女人结婚,也不能和男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当然,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我会尽最大努力去争取,希望能和他得到所有亲人的祝福。但是……”
眼神黯了些下去。
顾严的拇指在时誉脸上轻轻抚了抚: “你不一样,你能选。你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你现在只是被我影响了而已,把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回到你应该走的路上去。”
时誉把手甩开,也甩开了顾严的手。他退了一步,退回到了对面的座椅上。
“是,我是可以选。”时誉盯着顾严,塌着肩坐着, “我不选男人,也不选女人,我只选你,不行吗?”
“时誉,我也是男人。跟男人在一起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时誉深深地注视他,不解, “你总说不一样,哪里不一样?都没试过,我怎么知道不一样?”
顾严说不出来了,时誉这态度,像是铁了心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你想试?”顾严眸色变得深邃,眉峰挑起,带了一点凌厉。
时誉没见过顾严这样的神情。
顾严给他的感觉一直是温和和安全的,这样的表情略有些攻击性,时誉愣了愣,没点头也没摇头。
顾严却已经动了。
他站了起来,缓缓走近,垂头注视了时誉片刻。
时誉抬头看他,纤细浓密的睫毛像扑闪的蝶翼。
顾严微弯了腰,脸凑近,一只手轻轻抓握住他的下颌,将他下巴更高的抬了起来。
时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顺从的不反抗,胸腔里跳得咚咚直响。
顾严一点点靠近,动作极慢,好似每一下都在等待时誉的反悔,从而将他推开。
时誉呼吸有点乱,却没有动,双手垂放在身侧的座椅上,指尖扣着座椅,软垫凹陷下去。
“还要继续试吗?”两人鼻尖已经顶到,顾严停下问。
心快跳出来了,甚至连呼吸都不会了,男人和男人,他和顾严……
时誉不自觉的抿紧了唇。
顾严哼笑: “你看,你怕了。”
“我没有,你,你继续。”时誉的声音是颤的。
顾严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稍稍偏头错开,又往前近了一点,时誉几乎能感觉到顾严唇上的温度了。
顾严没停,再一下,两人的唇便会贴在一起——
猛地,时誉偏开了头,顾严的嘴唇将将擦过他脸上的皮肤。
时誉大口喘气,胸膛起伏不停,两手深深的抓在椅垫上,抓出了几道白色的指甲印。
顾严松开他,退回坐下,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奈的哼笑了几声。
轿厢在两人的静默中继续上升,再一会儿就要达到最高处了。
心跳平复不下去,时誉闭了闭眼,像是下了决心,忽的转回头: “重来,我是没准备好。我,我第一次跟人,跟人接吻。”
顾严点点头,表情放松。
时誉以为对方不信他,上前一把捧住顾严的脸,自己往前凑。
凑到一半,又紧张到泄了气。
“不用逼自己,别试了。”顾严说。
时誉颓然的坐了下去。
怎么就不行了呢,一定是因为太紧张。
“这样,咱们对视,升到最高点的时候看谁先眨眼,对方眨眼就马上亲他。怎么样?”把注意力转移一部分出去就不会紧张了。
“时誉,不用勉强自己。”
“我没勉强,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顾严默了默,说: “好。”
时誉睁大眼睛,还用了些力,眼眶都被他撑大了些。
顾严就比较随意了,懒懒的搭着眼皮。
轿厢又上升了一格,两人都没眨眼。
关于摩天轮的传说,顾严也听过,他不信。幸福是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怎么可能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他反而觉得,这摩天轮就跟人生一样,起伏不定,但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最高点,是视野最好,能看到最美风景的顶点,但那也只是看到。只有回到地面,才能拥抱无限可能,而不只是远远地高高地看着。
只是看着……
眼前人还在非常努力认真的瞪着眼睛,脸上五官都因为他用力而紧绷着。
有点……可爱。
顾严忽的笑了出来,也弯了眼。
“你你你……”时誉指着顾严,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一股力量拉了过去,跌进对方怀里。
“傻子。”顾严紧紧拥了拥他。
稍稍退开,侧头吻了上去。
温热相碰,心里微酸。
其实也不想,只是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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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突变(三合一)
顾严的嘴唇只是轻轻贴了一下,很快就收了回去。
时誉还没来得反应,蜻蜓点水的触感就从唇上一掠而过。
轻柔的,软软的。
除此以外没有感受出更多。
他仰头看着顾严,闪烁的眼眸里缀点儿迷茫的水色。
顾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五指插进时誉头发里,一下一下轻轻揉捏。
就这样吗?
和男人接吻,和顾严接吻。
发生的太快,快到极不真实。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时誉蹙了蹙眉,手指抓着顾严的衣服,也不知道该松开,还是该拉紧。
他听顾严低低地又说了一声: “到最顶上了。”
“啊?”时誉微微张了嘴。
又没反应过来,头顶上的那只手就滑落到了后颈,然后他被托着,和对方拉近。
顾严低下头来,再次吻了他。
顾严半垂着眼睫,深深的注视着他,随后睫毛轻颤,闭上了眼。
呼吸交错,唇瓣在被吮吸。
时誉双手抚到顾严后背,也不由自主闭上了眼。
顾严的动作很温柔,碾磨轻覆,反复品鉴,极其珍重。他的唇温热柔软,时誉却觉得,自己像要被他亲化了。要不然怎么会腰软腿软,全身像没了骨头站不住了呢。
心跳快得不受控制,呼吸乱得要窒息。
鼻尖萦绕着顾严的气息,当再次意识到贴合在一起的人时,时誉兴奋的学着顾严的动作,回吻了回去。
亲吻是人类的本能,表达爱意,释放热烈,天生就会。
没有经验,便循着天性,怎么舒服怎么来。
时誉毫无章法,只想跟对方靠得更近,动作急躁又稚嫩。
顾严呼吸凝滞了一息,然后时誉就感到唇缝被舌尖轻轻扫了一下。
下一瞬,顾严偏开了头,把他按进了肩窝里。
“够了。”顾严声音带了点哑。
时誉双手环住顾严,乖顺的靠着,闷闷地说: “不用怕。”
顾严缓了一下才明白时誉在说什么,还真以为他有恐高啊。
鼻尖蹭了蹭了时誉细软的头发,轻笑出声: “傻子。”
时誉没反驳,脸埋在顾严肩窝,依然是闷声闷气的道: “顾严,你不会是一个人的,你有我呢。我也不结婚,我陪你。”
前半句话让顾严心下一热,后半句话,把顾严“啪”的打回现实。
事情好像被自己越搞越砸。
他松开时誉,重重叹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
时誉凑过去和他并排坐着,心情颇好: “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死不了人。”
摩天轮缓缓降下,完成了这一轮的浪漫使命,又接上下一批人,继续梦幻旅程。
轿厢门打开,顾严先一步走了下来,正要转身去接时誉,时誉自己蹦到了地上。
邱小新接着也跳落下地,拿着手机兴奋地去拽时誉,凑到耳边悄声道: “我看见了,我给你们录像了。”
“好队友。”时誉勾住邱小新肩膀, “快发给我。”
邱小新划了划手机: “回去发,我手机快没电了。”
“行。”
顾严正往出口通道去,时誉在后面也跟了上去。
那个黑墨镜的中年男人先他们一步下轿厢,此刻已经步履匆匆的从通道口出去了。顾严不自觉的往前跟几步,看对方的身影在游乐园的人群中穿梭几行,然后就不见了。
他回过头,看了一下重新升起来的轿厢,先前看着是一对母女坐了进去。
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老顾,”时誉从后面赶上来,拉他胳膊, “饿了,我们去吃饭?”
“好。”顾严不动声色的把胳膊抽了出来。
时誉不忿,又去拽他。
顾严退了一步: “公共场合,别这样。”
“老顾?!你……翻脸不认账?”
顾严忍笑: “有什么账要认的?我欠什么了?”
“刚刚,”时誉指了指头上的摩天轮, “不挺好的么,咱俩。”
“是你要尝试的,试过了,就该收心了。”顾严一本正经,说得不咸不淡。
“你……”时誉定在原地,没想到顾严来这出。
摩天轮顶上的心跳才刚刚平复,他以为经此以后两人的关系会有一个质的改善,谁料却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走吧,晚上想吃什么?”顾严淡然的转身往前。
“吃人!”时誉看那人处变不惊的神情,怒火中烧。
怎么回事?他是故意的还是认真的?
为什么他一副两袖清风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在这里抓心挠肝愤然难受。
践踏真心?玩儿我?
可亲吻的时候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反应,装不出来的吧?
时誉也不太相信顾严是那样的人,可对方的态度实在难琢磨。
“怎么了?不走吗?”邱小新从后面走上来碰了碰愣在原地的人, “今晚该庆祝一下。”
“是该庆祝。”时誉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初吻呢,就这样没了, “庆祝渣男诞生。”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
晚上时誉点名去补上了没吃上的海鲜大餐,一整晚跟大螃蟹过不去,把螃蟹脚敲得嘣嘣响,还不让服务员帮忙。
在敲烂了六只大蟹钳后,稍稍消了些气。
饭后,安静的让顾严送他们回了学校,没砸人车-
第二天,学校的通知果然发了出来,寒假新人画展,内容形式都不定,甚至连截稿时间都不定,完成就能挂上展馆,给足了人发挥的时间和空间。
画展开在学院内部,一直持续到下期末结束。但是在下学期开学的时候,会有艺术大拿过来参观,或许会有被看中邀请合作的机会。
报名即日开始,三日期限。
时誉想都没想,闭着眼睛就点了报名。
他们宿舍的也全都报了名。
晚些时候,曹楚发来信息,问时誉有没有看见这个通知。
再晚一点,何畅也发来信息提醒他,说虽然没有截稿时间,但展馆的画幅数量只有那么多,如果挂满,后面的不会再展出了。
这算是隐形规则,如果不细想,根本就不会知道。
真狡猾啊,这个什么画展的。
接下来还有两周到期末,也就是说,时誉得一边应对期末,一边准备画展。
画室和各种自习室变得人满为患,尤其是画室,人多拥挤,还得早早去占位置。
“我有一个私人画室,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那儿,还挺大的,四五个人也能用。”
这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曹楚不经意的提起这个。
那次表白的事情之后,曹楚确实如他所说一直没放弃追求时誉,总是找时间跟他们一起吃饭。
时誉也再次明确的拒绝过曹楚。
不过曹楚说: “你不也没放弃吗?为什么叫我放弃。”
时誉便随他了。
曹楚的这个提议,时誉没有回应,不过邱小新他们好像有点动摇。
“在哪儿啊?远吗?”邱小新问。
“不远,就在学校西门广场二街区楼上。”
西门广场实际上一片商业街,各种小贩商铺,吃喝玩乐,还有住宿租房,酒店影院。
都说一个大学能养活周边一个商业链,这话不假。
大学生课余闲暇,也该有打发时间的去处,学校周边的商业街不比城市商业街,更加适合学生消费阶层。
曹楚说的那个画室,实际上是一个公寓套间,原本家里打算直接买下来的,但是房东不愿意卖,毕竟在学校周围的地段,后续还能带来不少收入的。
于是和房东谈妥,直接租了四年,改建成了画室。
除了通透明亮外,还把厨房改造成了茶水间,累了还有休息室,又安静又宽敞,比跟学校里几十个人挤一起,这环境不止好了一倍。
“怎么样?过来一起吧?”中午吃完饭,曹楚带他们过来参观。
“要要要要。”邱小新在各个屋里钻进钻出, “不过这样,我们岂不是占了你便宜。”
“嗯,对啊,这是你自己租的房子。”孔皓附和。
“我用这个房间就够了,其他的也是空着的。”公寓是大三室套间,一个客厅都比他们宿舍大。
“那要不这样,也算我们租的,多少钱我们摊一下。可以,咱们就一起用。”汪志轩提议道。
“轩子说的这个不错,我同意。”邱小新说。
曹楚点点头: “好吧,如果这样你们觉得行,那就这样。”顿了顿,他又问, “时誉……来吗?”
这才是他想的重点。
时誉一直在思考寒假画展的主题,也没兴趣去曹楚的那个画室参观,在食堂吃完午饭就一个人回了宿舍。
咚咚咚——
宿舍门响。
“可以进来吗?”何畅梳着小辫子站在门口。
大中午的,时誉并没有关门。
“师哥,请进。”好歹是高两个年级的前辈,时誉很客气的让了对方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嗐,我在学校呆这么久了,人脉还是有几个的。”何畅四下打量, “你一个人?”
“嗯,他们一会儿回来。”时誉拉了张椅子过来,指了指, “坐。”
何畅点点头,没坐: “没人在更好,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时誉是吧?”何畅清了清嗓子, “是这样啊,你……是单身吗?”
时誉直觉他要说什么,脑子转了一转,正想编个借口,对方抢了先。
“咱们刚认识,不过没关系,我觉得缘分比较重要。你瞧啊,游乐园鬼屋,那么多人那么多场次呢,偏偏让我遇到你,这不得是冥冥中老天给的机会么。所以呢,冒昧的想问一下,如果我追你的话,你会很反感吗?”
时誉愣了一下,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地,他今年是撞了桃花窝么?
可偏偏自己想的那支桃花,就是不让摘。
看他犹豫,何畅以为对方被吓到了,赶忙轻声解释: “你别紧张,我不会做什么的,你要是对同性这种事很反感,就当我刚刚没说过。”
又补了一句: “其实我打听过了,油画系那个曹楚也在追你,我也知道你拒绝他了。所以我也不是很确定,总想着还是亲自来问一问才甘心。”
这些事都传得这么开么?这么容易就打听。
“我有喜欢的人了。”时誉索性也开门见山。
这下轮到何畅愣了愣,说: “男的?”
时誉点点头。
“是邱小新?”何畅问。
时誉好笑,正要否定,何畅自己先给否了: “看着不像。”
他略略思索,之前他用自己的关系打听过的,时誉在学校里除了跟同宿舍的走得近些,没跟谁很亲近,难道……
“是那个经常开车送你来上学的男人?”何畅问。
连这都传出来了?自己也不是什么名人啊,怎么什么小道消息都有呢。看不出来,学校暗藏的八卦团不少。
时誉没答,何畅从他神情有了答案。
“就是你们一起在鬼屋里的那人吧?”何畅还记得当时时誉本能的跟那人寻求安全感,那人也很护着他,最重要的是,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友好。
“时誉,那个男人和你年龄看起来相差很大,你别给人骗了?”
骗?确实被骗了,初吻都给骗没了。
时誉: “多谢师哥关心,我自己的事情心里有数。而且,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何畅见时誉很坚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最后道: “行吧,我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我既然晚了一步,那就算我运气不好。不过只要我还有机会,我也是会继续抓住的。”
最后两人又说了些关于画展的事,何畅给了时誉一个启发,直接用素描,既能看出功底,又能节约用时。
只是主题嘛,时誉就最近自己的感受想到一个关于“挣扎”的想法。
送走了何畅,时誉收到了邱小新的信息,是拍的曹楚的画室照片。
时誉看了没回-
又隔了一天,这天早上时誉睡过了头,教室自习室画室全都占满。
没办法,这一天他只得凑合在宿舍里待着。
到了晚饭时间,邱小新他们还没回来。
时誉忍不住在群里问。
邱小新直接丢了一个地址过来,叫他来一起吃饭。
时誉去了。
就在西门广场,有曹楚一起。
其实就是他们在曹楚画室,到了晚饭时间便一起出来吃饭,想着就喊上了时誉。
也就正常吃饭,结束后邱小新他们要收东西回校,时誉便陪着一起又返回画室。
夜风簌簌,广场的夜市却开始热闹起来。
今天还是周末,一楼的饭馆,二楼的酒吧,三楼以上还有电玩城和KTV,以及再高楼层里的私房菜和小旅馆,各种招牌灯光闪烁。
时誉抬头扫了一圈琳琅满目的五光十色,在亮如白昼的城市上空发现一轮悬月。
热闹的人间烟火,和孤零零的高月,和谐又对立,两相对望,谁不也扰谁。
时誉不禁拿起手机拍下照片,随手分享给了顾严。
“时誉,你在拍什么?”邱小新发现落在后面的人,转身走了过来。
时誉给他看。
“好看,我也拍。”邱小新拿出手机一阵乱闪。
时誉又走到了前面等他。
“马上,发个圈就好。”
邱小新贴了个九宫格,配文:月圆人满。
他本意是说这里人太多,人满为患,但落到有心人眼里,就曲解了意思。
顾严上一秒刚欣赏完时誉发过来的美景,下一秒就点开了朋友圈的小红点。
有强迫症的人就是这样,即使不想刷圈,也会刷掉小红点。
邱小新的九宫格自然是在最顶上。
跟时誉发的图是在同一个地点,不过邱小新拍的内容要比时誉多,比如不该入镜的曹某人的背影。
顾严蹙了蹙眉,想他们大概是在一起吃饭玩,本也不想在意,不过曹楚当初当着他的面说的那句“只要时誉一天是单身,我就不会放弃”,印象可太深了。
嘶,现在这些年轻人,怎地都这么缠人。
不过时誉拒绝他了,时誉自己说的。
刚稍稍放宽心,邱小新图片里楼上那些铺天盖挂着霓虹彩灯的小旅馆的gg牌,撞进了眼里。
顾严即使相信时誉,但不会相信曹楚。
现在的大学生,鬼点子可多。
看邱小新拍照的方位,他们这是要上楼?去哪儿?
顾严给时誉发了个信息: 【在哪儿?】
时誉反手回了个定位。
同一个地方的定位其实有很多店铺,可以手动选择,如果不选,系统则会自己定位一个最近的。
他们几人这会儿正在观光电梯处等电梯,时誉看也没看,结果发给顾严的定位是“幽蓝旅馆”。
这名字听起来就让人遐想非非。
顾严定了定心神,又问: 【喝酒了吗?】
问得简直莫名其妙。
时誉: 【没】
顾严: 【邱小新你们几个一起的?】
时誉: 【嗯】
顾严: 【曹楚也一起?】
时誉: 【对】
顾严今晚的话未免太多,尤其是问题,跟平日不一样。反而时誉,回答得敷衍又潦草,也跟平日不一样。
两人直接颠了个儿。
顾严: 【吃了饭不回学校,去那儿干嘛】
时誉: 【你管太多了】
这话惹得顾严联想更多。
两人自摩天轮那事之后,时誉便似乎消停了,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的找他。信息发的也不多,也就像今晚这种,偶尔分享随手拍的一些照片。
难道时誉新鲜劲还没过去?还没尝试够?还想试试别的?
顾严不敢往下想,直接打了个视频过去。
时誉没接,挂断了。
时誉: 【在电梯里,不方便】
顾严算着时间等了一会儿,又拨了个视频电话。
时誉这次接了,兴致缺缺的: “有事儿?”
顾严看了看视频里的地方,空空荡荡的,还有微弱的回音,不太像旅馆: “这是哪里?”
“曹楚的画室。”
“你们还要画画吗?不早了。”
时誉在一旁的沙发坐下,翻转了视频,对着收拾东西的邱小新: “他们租了曹楚的画室,白天在这里完成期末作业,也顺带复习其他什么的。今天是东西拿掉了,刚刚吃完饭回来拿。”
“你们学校没有画室吗?”
“有是有,期末阶段太抢手,人还特别多。”
“那你呢?”
“什么?”
“你有地方画画吗?”
时誉眼睛亮了亮,把视频翻转回来,耷拉着表情: “还行吧,他们不在,我能一个人在宿舍凑合。”
“嗯。”顾严默了默, “我这段时间挺忙的,经常也不在家,你可以暂时到家里完成。”
又补了一句: “家里比宿舍暖和些。”
“好。”时誉立即答应,生怕下一秒顾严就反悔-
第二天一大早,时誉就拖着行李箱敲开了顾严家门。
顾严愣了一秒,指了指他那箱子,还没问出口,时誉已经主动蹲下,自觉的打开箱子给他看: “工具太多了,还沉。”
敞开的箱子里塞满了画纸,各种笔和颜料,还有不少参考书。
顾严点点头,心道是自己想多了。
时誉习惯了之前的房间,把东西腾挪到了里面。还在收拾,顾严敲开他房门。
他换了身外出的衣服: “我出门了,饿了自己找找吃的,冰箱里有。”
“好。”
“晚上……”
“晚上我会回宿舍。”时誉抢答,不给顾严添麻烦。
这幅样子倒是像放弃了。
顾严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家里条件当然舒服多了,时誉穿着大领口的宽松毛衣,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地暖供热,地板也是热的。
一口气沉浸画到了下午,等到肚子咕咕叫,才想起来找吃的。
能有什么他喜欢吃的,顾严的日常食谱他又不是不知道。
没报什么希望,但还是决定去找了看。
哗啦——冰箱门拉开,时誉险些认不出来。
果冻饮料,速食小龙虾,居然还有快乐水。
再拉开冷冻室,一层里满满的蛋卷冰淇淋:原味奶油,抹茶的,巧克力味的。
时誉拿了个原味,剥开包装纸舔了一口,浓浓的奶油,甜腻沁凉,甜到心脾,说不出的舒爽。
一边吃一边打开橱柜的底下,这里以往会放一些不需要进冰箱的果蔬,这一次,满柜的零食:爆米花,薯片,鸡爪,鸡翅,牛肉干,巧克力。
老顾,你堕落了!
你的养生呢,你的低热量食物呢,还有,你从不吃零食饮料的。
时誉把这些东西拍了照片,发给顾严: 【?】
顾严只回了一句: 【有喜欢的就吃吧】
时誉当然喜欢,没管那么多,大快朵颐。
说是忙,这几日顾严的确忙得首尾不见。
时誉早上来,顾严已经出门不在家了;晚上离开的时候顾严还没回来。时誉也怀疑顾严这几天根本就没回来过,但吃掉的东西总会添补上新的。
有时候顾严还会给他留些做好的饭菜,或者提醒时誉点外卖也行。零食饮料可以吃,但也不能当正餐。
时誉被如此惯养了一周后,似乎忘了给顾严打上“渣男”标签这回事。
晚上回宿舍的时间越来越晚,寒冬腊月的,也越来越冷。
眨眼过去,皆大欢喜的寒假到了。
时誉也终于松口气,能专心画他的参赛作品。
理论上来说,时誉不需要再待在顾严这里借用“画室”,但两人谁也没提这事。
两人不冷不热的相处着。
这天顾严没出门,他在书房整理资料,时誉在卧室画画,两人各忙各的互不干扰。
直到晚上天都黑了,早过了往常该回宿舍的时间,时誉还待在房里一直没出来。
顾严看了看时间,也没去叫他,等又过了半小时,才把手里的东西收捡好,去隔壁卧室敲了门。
叫了两声没动静,顾严拧开门——时誉没有反锁门的习惯。
屋里的灯倒是大亮着,只是那人却躺在地板上,蜷缩着,还知道拖了个枕头垫着脑袋,睡得无声无息。
地板透着地暖的热气,比床上更暖和。只是这人直接躺上去,接触的地方因为不透气温度会越来越高。
顾严用手在时誉躺着地方伸手试了试,已经发烫了,看来是睡了很长时间。
他也没叫醒人,轻轻把人搂起,小心的放在了床上。又从柜子里翻出床被子,严严实实的替他盖上。
正要去关灯,发现时誉丢在飘窗上的画。
顾严没忍住好奇,走过去看了一眼。
那是一张只有一些方块图形勾勒出的人体,从脖子到大腿,寥寥几笔,但能看出他是想画出躯干。旁边用铅笔写了几个字:完美与破碎。
飘窗上还有其他的画,跟这幅类似,但看起来都是画废了,因为画面上都被涂了乱糟糟的线条,看出来画的人很烦躁。
顾严把画放回去,走到床边低头看缩进被子里的人,眉眼紧锁着,好似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题,连睡着了都没法解开。
顾严摇摇头,伸手关了灯。
时誉的手机这时候有信息进来,在地板上震动着亮了两下。
顾严弯腰捡起来。
他无意窥探,却无视主屏幕上跳出的信息。
何畅: 【我能做你人体模特】
曹楚: 【寒假宿舍不好住,爸妈给我买的小公寓反正也是空着的,你可以随便住】
深冬了,桃花还开着呢。
顾严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轻掩房门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时誉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出来了。
顾严正在吃早餐,没叫他起床。
“抱歉啊,昨晚太累睡着了。我这就回学校去。”
“先去洗漱了再说,卫生间柜子里有新牙刷,自己找找。”
“哦。”时誉看起来还是懵的。
等到他进了卫生间,惺忪的眼神蓦地清明了,掩着口不让自己笑出声。
就知道,顾严嘴硬心软,他根本做不到对自己置之不理。
随即时誉又叹了一口气,何苦呢,直面自己的内心有那么难吗。说着为他好,要他自己感觉好那才是好。一次次的反复把人拉近又推开,不难受吗。那这一次,就让你再也推不开。
时誉拧开水龙头,捧起水浇打在脸上,愈发地清醒。
再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顾严在桌上已经摆好了他的早餐。
“吃了再说。”
“哦。”时誉顺从的坐下吃早餐。
“都放寒假了打算什么时候回云州?”顾严不动声色的问。
时誉也不经意的答: “暂时不回去,我参加了那个画展的活动,交稿了再看时间吧。”
“过年也不回吗?你跟你哥说了没?”
“过年是要回的,只是可能只有前后几天时间。我给哥打过电话,他不反对。”
顾严点点头: “那就好。”又像忽地想起, “寒假的话,宿舍里还有人吗?”
“没有,邱小新明天回家,皓哥他们晚一天,也是后天走。”
“那你一个人,怎么住?”
“该怎么住就怎么住了,学校又不会赶我们。对了,小新他朋友有套空着的公寓,我可以去那里借住。不过我还得先去看看,如果不合适的话,还是不给人添麻烦的好。”
朋友?那就是曹楚了吧。
“肯定是给人添麻烦。不就是画展的事儿吗,你这几天就安心在我这里完成了再说吧,你习惯我这边比较快。”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时誉还没回答,顾严又问他: “我看到你的那个草图了,是打算画人体?”
“嗯,”时誉咬了一口手工馒头, “不过总差点意思,要是能有个真人比对着就好了。”
“要什么样的?我可以帮你找找。”
“男的,身材好的,最好是一直健身,肌肉线条明显的。”
“我看郑书阳就符合,我帮你叫他。”
时誉:……
他的话,也不是非要不可。
“老顾,你要想帮我的话,我看你就行,在家也更方便。也不用做什么,你就穿那个你平时健身的背心,多在我面前晃晃就可以了。我只要眼睛记住,脑子里自然记得住。”
顾严没反对,总比去见那个别有用心的何畅好。
就这样说定,在画展的稿子完成前,时誉又暂时住回了顾严家。
真是来来回回有够折腾。
两人又相安无事的过了两周。
这天早上,时誉的参赛画作已完成,他装进了画筒,准备今天拿到学校展厅去。
“老顾,我的画完成了,你能陪我去展厅吗?他们会裱起来挂上。”
顾严看了看时间: “我今天有工作,怕是赶不过去。”
“那我等你,你到了,我再让他们挂。”
顾严听他这样说,问: “没必要,你自己的事情要紧。”
“的确很要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会宣布。”
“哦?什么事?”
时誉神神秘秘: “你到了就知道了。”
“行吧,我尽量早一点。”
顾严照常去上班,在单位听郑书阳说隔壁禁毒支队对唐序的毒品来源有了进展,似乎跟一起旧案有什么联系。
这些事儿就不该他操心了,随耳听听他们议论就行。
下午没是什么重要的事,顾严请了个假走了。
给时誉打电话,时誉发了地址过来,说等他。
是学校里的展览馆,顾严驱车而至。
学校已经放寒假了,校园内的学生很少,到处都显得空空荡荡的。
展览馆虽设在学校内部,但实际它在学校东门边上,有单独的大门可以直接从学校外部进入。所以不知道的话,其实这里更像是学校门口的独立美术馆,面向社会所有人开放。
展览馆的人比学校里面的人多。
顾严从玻璃门进去,空旷的大厅里人群三五聚集,窃窃私语,是在观摩讨论墙上的作品。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休息展台前的人。
时誉也看见了进门的人,挥挥手,招呼他过去。
时誉身旁还簇拥着一些人,顾严走过去才发现,其中有曹楚和何畅,另外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学生和老师。
曹楚是本地人,何畅有参与负责画展,他俩在好像也不奇怪。
顾严心里却有些莫名的不痛快,时誉也叫了他们的么,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顾严一过去,时誉拿起桌上的两条镇纸木头敲了敲,邦邦声引得观画的人也围了不少过来。
时誉清了清嗓子,说道: “首先今天轮到我的画上墙,谢谢各位老师同学的帮助。”
比赛的画上墙,都有一个仪式,作者会现场介绍自己画作的寓意。
时誉的画已经在画框里裱好了,挂在他身后的墙上,上边罩了红布,等着作者本人揭开。
顾严远远的站着微笑,他也在期待,时誉以他为模特,到底最后的成品是什么样子。
“我的这幅画的名字叫《守护》。”时誉一边说一边扯掉了画上的红布。
这是一幅完全黑白的素描图。
左半边是用童稚的基调,画的一个玩偶,是只兔子警官的半身玩偶;右边则用夸张的手法,画了一个残缺的人体,上面布满经年累月的伤痕……
左半身的童稚和右半身的牺牲,拼凑了一张“守护”。
顾严有些震撼,这不是画的他,也是画的他,是时誉心中守护一方平安得千千万万和他类似的“他”。
围观的人开始讨论起作画手法和寓题,这时,时誉又开口说话了。
不知是紧张还是嗓子太干,他说两个字就要清咳几下,有工作人员在人群里递给他一瓶水。
“谢谢。”时誉对那人道,却见工作人员背转身离开了。
他拧开盖喝了一小口,脸色好了些。
“下面的这些话在这里说,好像不是很适合这个场景,不过,我想以艺术的包容性,在这里说又特别合理。艺术要我们表达自我,不要隐藏天性。所以,我希望我能得到大家的祝福,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
顾严的笑凝在了脸上。
这里有学生,老师,不管时誉所说的男朋友指向那两位中的哪一位,重点是,他在学校当众出柜。
“时誉……”顾严大喊了一声,拨开围观的人群疾步上前。
这是他不想看到的结果,自己一步步隐忍一步步退让,可不是要把时誉走到这条路上去。
时誉笑容绽开,还冲他挥手,继续说道: “我的男朋友是……”
顾严恨自己不能瞬移,但也晚了。
眼前的景象像变成了慢镜头,顾严奋力的在奔跑,却怎么都到不了时誉身边。
“他是……”时誉忽然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没办法把下面的名字说出来。
“时誉。”顾严终于到了他身旁,可干巴巴的望着时誉,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誉裂开嘴笑着望他,因为咳嗽身体不断晃动。
顾严伸手替他拍了拍背。
时誉抓住顾严的手,想说什么,却还是因为咳嗽不止说不出来。
“行了,找个地方休息。”顾严托着他离开。
何畅在前头,带他们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就是办公室,顾严把时誉扶到沙发上躺下,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热水递给他。
时誉暂时没有咳了,就着顾严的手喝了一口水,抬头看他。
顾严给他顺了顺胸口,说: “胡闹,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当然,咳,知道。”时誉这口气还没喘顺。
“我这么用心了,顾严,做我的男朋友吧,你知不知道你好难追啊。油盐不进,还老古板。”
顾严手上一顿: “时誉,别逼我。”
“是,我就是在逼你。反正现在就这样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同性恋了。我不选了,我也没招了。”
顾严叹了口气: “你没逼我,是在逼你自己。”
时誉一把坐了起来: “我不要听你讲那些为我好的大道理,不管什么道理,都要我自己觉得好才对,我现在就想和你在一起……”
“好。”顾严妥协了,妥协于时誉的无畏,也妥协于自己按压不住的真心。
顾严一松口,轮到时誉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我说好。”顾严又肯定的说一次。
“啊啊啊啊!”时誉双手扯住顾严的衣领,凑上前去要亲他。
顾严一把按住他的嘴: “先说好,我们谈是谈,但一切你得听我,再也不许像今天这样乱来。”
时誉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被捂的嘴吚吚呜呜: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顾严松开手。
时誉却没松手,把顾严拉到自己面前: “那,男朋友,可以先亲一下吗?”
顾严失笑, “嗯”一声,还未动作,时誉抢先一步印了上来。
才一次的经验,但他不要像上次那样落了下风,他甚至学着用舌尖去舔顾严的唇缝。
然后自己的唇舌便被撬开了。
毫无防备的被顾严入侵。
舌尖被触碰的一刹,全身像过电似的,泛起一阵酥麻,呼吸一滞,整个人僵住了,比第一次的时候还僵。
但随即,他不由自主的也开始去触碰顾严,舌尖搅缠,吮吸。
呼吸渐渐急促,吻得越来越深,却还不够,还想要更多。
忽地,大脑有点缺氧的晕眩,时誉舌根发麻, “会不会因为接吻而窒息”这个念头还在脑中打转,喉咙泛起一阵腥咸。
他猛的推开顾严,一声剧烈呛咳,鲜血喷洒了顾严的前襟。
“时誉……”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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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说二合一的,不好断章,直接三合一了,抱歉大家。
第48章
坦白
时誉被送到了医院,抢救,催吐,洗胃。
初步诊断是中毒,具体情况还在等化验结果。
走廊外,顾严塌着双肩靠着墙,棕色外衣上还沾着凝固的血迹,像枯萎残落的花瓣。
急救室外医生护士来去飞奔,家属病患呼喊哭泣,周围人劝解拉扯,闹成了一团。
“医生,你救救他,他老婆孩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快抢救啊!你们为什么不救他?”
白大褂被扯得松散,医生急着抢救送来的下一个病人,摇摇头冷静又无奈: “我们抢救过了,他已经去世。”
家属不依不饶,哭天抢地,被医护人员拖拽到一旁,避开后面推过来的担架车。
医生步履不停,紧接着迎上下一个送来的急诊病人。
顾严冷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自动屏蔽了所有喧闹,脑子里在反复回放时誉晕倒前的场景。
一切都毫无征兆,前一刻他那么开心,眼里的惊喜还在,怎么下一秒就会中毒呢?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一切正常,如果不是时誉自己吃坏东西,那就是有人刻意投毒。
投毒?!怎么可能?到底是谁?
而且,为什么会是时誉?
“顾严。”杨骋刚从一台手术上下来,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就赶了过来, “我刚听同事说了,怎么就中毒了呢?”
顾严机械的摇摇头,还沉浸在思索中。
“报警了吗?”杨骋问。
顾严又点点头。
“喂,你,你没事吧?”杨骋见他都不答话,眼里放空,像进入了另一个异次元,忍不住抓住他摇了两下。
顾严眼珠动了动,这才看向杨骋: “这事儿,得通知时煊。”
“是得告诉他。你能说吗?还是我帮你跟他说吧。”杨骋总觉得顾严只是表面看着正常。
顾严又摇头,还有另外一件事,也得让时煊知道,他得亲自说。
“你去休息室等吧,别站这里了。时誉不会有事的,你看他之前那些事儿,这孩子运气好,老天佑着的。”
杨骋的话提醒了顾严。
他喃喃自语: “是呀,好像他遇见我之后,就没什么好事。杨骋,你是见证人,半年不到,他进医院多少回了?不是伤筋动骨就是像现在这样。我知道他性命无碍,怕就怕留下什么后遗症。”
杨骋没料到顾严会这样想。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不都是意外么?不是,顾严,你一向脑子灵活,是个清醒人,可别钻牛角尖啊。”
顾严勉强的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放心,我很清醒。既然我答应了他,就不会食言。”
他努力往前了九十九步都没有放弃,我却瞻前顾后,反复的推开他。剩下的路,该由我带着他走了。
“你去忙吧,我没事。”顾严整了整衣服, “我去洗把脸。”-
时誉从急救室推出来转进了病房,顾严过去看了他。
送医院比较及时,加上毒素吞下的不多,跟顾严预估的一样,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人是醒的,但折腾得够呛,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连睁眼都很费劲。
他朝顾严半抬起手,动了动嘴唇,咽喉火辣辣的疼,暂时发不出声来。
“没事了,不用担心。”顾严覆住他的手,替他理了理额上的乱发,柔声道, “待会儿有警方的人过来问你一些事情,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时誉点头,眼珠子锁在顾严脸上不动。
“怎么了?”顾严问。
时誉翘起苍白的唇角,弯着眼睛笑。
“笑什么?”
时誉的手在顾严掌心里挠了挠,不开口仍是笑。
顾严把不安分的手指捏住,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放心,我在的。”
时誉缓缓眨了眨眼,无声口型道: “男朋友。”
“是,男朋友。”顾严扬唇,再不遮掩眼底的情绪,从此那份牵挂有了坦荡的归处。
病房门被敲响,进来了两个警。察。
顾严上前礼貌自报家门,也算是一个系统的公职人员。
“他嗓子不太方便发声,我可以代为转述。”顾严说。
“你是他什么人?”一名警官问。
顾严回头看了一眼,转头答: “家属。”
警官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随后便是例行询问,因为是中毒,重点在时誉接触过什么,吃过什么这两方面问得比较详细。
时誉从出门开始回忆,一切都没什么异常的。中午在校门口一家小饭馆吃了碗小馄饨,买过一杯奶茶,其他就什么都没吃过了。至于接触过的人,只有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没有什么奇怪的陌生人靠近。
两名警。察做好了笔录,说回头会对饭馆和展厅的监控进行调查核对,有消息了会联系他们。
顾严送了人出门去。
医院的化验结果也出来了,是某氰。化物,剧毒致命。
幸运的是时誉摄入浓度很低,否则怕是当场毙命。
这东西进入人体能迅速麻痹呼吸中枢,时誉当时并没有吃其他的东西,除了自己给他倒的一杯热水——那是办公室饮水机里接的。
往这里面投毒不太可能,否则送医院的不会只有时誉一人。
顾严往回走,路过医院走廊转角的自动贩卖机,里面有饮料和零食。
顾严停下步子,转头盯着里面的某品牌纯净水。
在顾严给时誉倒水之前,时誉因为嗓子干咳,喝过一口纯净水,是在场的工作人员递给他的。
展览馆的工作人员都是志愿者,统一佩戴工作牌和红色鸭舌帽。当时顾严的注意力全在时誉说的话上,没太注意这些细节,现在回忆起来,按照某氰。化物的毒性,这倒是最有可能的毒发时间。
顾严马上给警方提供了这个重要信息,让他们查监控的时候重点查看一下递水的工作人员,还有要学校提供志愿者的名单和联系方式。
做完这些,顾严又陷入了沉思。
时誉不过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大学生,谁会跟他有如此深仇大恨,直接想置人于死地。
先前有唐序,但唐序是自身变态心理,先虐后杀,并且目前唐序已经被抓,不可能是他。
顾严百思不得其解。
投毒的人目的如此明确,如果是仇怨……
顾严猛一抬头,倒是还有一种可能性。
他拨通了时煊的电话。
“顾严。”时煊秒接。
“在干嘛呢?”
“在开车,去接薇薇,她去她闺蜜家玩儿去了。”
“哦。”顾严欲言又止。
“有事儿?”时煊自然是听出来了,顾严不是无故会打电话来闲聊的人。
“是,是有事儿。那你先把人送回去了给我回个电话。”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有什么事儿你直说,不耽误。”时煊大咧咧的开着免提,心情颇好。
顾严掂量了一下,说: “你那边有地方停车吗?”
就算长话短说,但话题内容……顾严怕对时煊冲击太大。
“什么事还得停车说。”时煊往车窗外望了望,打开应急灯把车停在了路边, “好了,我停下了。你说吧,什么事儿?”
顾严默了默,终是开了口: “时煊,你当我是朋友,但其实我一直对你隐瞒了一件事情。”
时煊笑得爽朗: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大学一直到现在,不谈恋爱也没结婚吗?”顾严顿了两秒, “因为我是同性恋。”
时煊: “……”
猝不及防的坦白,确实让时煊始料不及。
顾严静静地等着他消化信息,能不能接受另当别论。
顾严: “抱歉,我以为我永远都没有机会对你说出来的。”
又等了一会儿,时煊那边清咳了两声,似乎并不介意的样子,故作轻松的道: “嗐,这有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嘛,就算咱俩是朋友,那也没必要什么都要告诉对方的。不过你既然说了,也没关系,同性恋就同性恋嘛,跟你人品又不挂钩,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不过,那个,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你突然告诉我这个?”
顾严: “我遇到个人,我想和他在一起,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啊,你,你你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你该早告诉我啊,你说你都单了这么多年了,早点说也让我为你高兴高兴不是。祝福,我必须祝福啊。对方是谁呀?校友还是同学?我认识吗?有照片吗?能让你铁树开花,我这必须得见见是个什么样的人。男的女的无所谓了。”那点尴尬过去之后,时煊恢复了机关炮似的发问。
顾严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是,肯定得让你见。不过这件事情等你来余江以后再说。”
“他在余江的?也是,肯定是跟你一起的嘛。那咱们约个时间,我看这年前就行,正好我也顺便接时誉回家过年。”
“明天,你明天来一趟吧。”
“明,明天?!这么急吗?”
“很急。这是第二件事,时誉让人投毒。别慌,脱离危险了,我在医院守着的,报警了。”
“投毒?!”时煊惊异了两秒,猛拍方向盘, “草,这谁特么孙子干的?敢动我时家人,我特么,我特么……”
“时誉,时誉现在什么情况?顾严,你得帮我,帮我看好他。我求你帮我看好他,我马上,我马上就赶过来。”
顾严宽慰: “别慌,时煊你别慌。时誉没事,真没事,摄入的毒量不高,医生已经处理过了,他现在睡下在休息,很健康很平安。放心,我会守在医院的。”
时煊稍稍定了定心神: “好好,那就好,那就好。警察怎么说?他们调查出结果了吗?”
“这正是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恶意投毒,目标明确,时誉应该不会跟人结这么大的怨,所以我想问你,你会不会跟谁有什么仇怨,对方为了报复你,发泄到了时誉身上去?”
时煊冷静下来: “你这样说,那范围可大了。我干这行你知道的,得罪的人不少,还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在明他们在暗,要真有心想报复,不是没这种可能性。”
两人心里都有了底。
顾严: “那你明天到了咱们一起把事情理理,警方这边今晚也在查监控,目前在我的猜测里有一个嫌疑人,但不确定,你过来了咱们去认认。”
时煊: “好。”
挂了电话,顾严心里松下一口气。私事说了一半,投毒的事也有方向。剩下的,等到明天时煊来了再看情况吧。
回到病房,时誉睡着了。
顾严用手背贴了贴他脸颊,也是累了。
转身正要离去,手被人抓住。
时誉虚着眼,声音哑哑的: “别走。”
顾严把手搭上他眼皮,覆在他眼睛上: “我不走,去拿床被子,陪你。”
时誉这才松了手。
顾严找护士拿了陪护床,在时誉床边并排安放,脱了外套,单裹了被子侧身躺下。
时誉也想侧身同顾严面对面,但侧躺的胃极不舒服,只能平躺才缓和一些。
顾严把手伸进时誉被子里,放在他肚子上,极其轻缓的打着圈的替他按揉,缓解他的不适。
“睡吧,好好睡一觉,我在的。”顾严沉声细语。
时誉也把手叠放在顾严手上,跟着他的按揉,渐渐入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时誉就醒了,一睁眼就转头去看顾严,床边空荡荡的,人不在,陪护床也不在了。
时誉猛的坐起来,心下慌张: “老顾?顾严?”
卫生间门咔哒开了,顾严从里面草草的洗漱完出来。
“怎么就醒了?还早呢,再睡会儿。”顾严走过去按着时誉的肩让他躺下。
时誉反手抓住他手臂: “我怕你跑了。”
顾严失笑: “不会跑的,早就被你抓住了。”
时誉问: “你起这么早要去哪儿?”
“你哥来了,我去接他。”
时誉对此也不意外: “哦。”
“好了,你再睡会儿。”顾严替他掩好被子。
时誉把双臂从被子里拿出来,朝顾严直直的伸着: “要抱一下男朋友。”
“好,抱一下。”顾严俯身下去。
时誉搂住顾严脖子,把头埋在他颈里蹭。
顾严也用力把人紧了紧,随即放开要走。
时誉不松手,圈住顾严脖子把人往下拉,一直拉得脸贴了脸。
“你真成我男朋友了,好不真实。”时誉睫毛扑闪。
顾严鼻尖蹭了蹭时誉的鼻尖: “是。”
时誉噘起嘴唇: “要男朋友亲亲,好不容易得来的。”
顾严贴上他嘴唇亲了一下。
时誉不满的扭动身子: “多几下嘛,让我感受到真实。”
小男朋友很会撒娇,顾严勾了勾唇角,捧起他的脸,吻了上去。
侧头交错,唇舌纠缠。
分开时,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
“行了,你还是病人。”顾严在他唇上再次用力吮吸一下了, “好好养着。”
“老顾,你是不是紧张了?”
“我紧张什么?”
“那个。”
“哪个?”
时誉眼睛往他身下飘。
嘭——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两人齐齐转头。
时煊一身寒气站在门口,满脸震惊。
“你你你你……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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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剖白
时煊跟顾严通完电话后,原本订了第二天早上的动车票到余江。到了晚上,辗转反侧,心里始终难安。于是凌晨时分爬了起来,连夜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天没亮就赶到了余江。
出发前给顾严发了个信息。
顾严把地址发给了他,又说自己在医院守夜,让时煊到了跟他联系。顾严自己也算着时间醒来,起床洗漱后打算去医院大门口接时煊。
谁知道时煊惦记着他那多灾多难的弟弟,急哄哄停了车,直接就冲上楼来了。
“哥——”
时誉紧张了一瞬,扯着顾严的衣服抓紧又松开。这事儿他早晚也得说,被撞见了也好,省得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严倒是心里有盘算,只是事情没按他计划的步骤来,过于跳跃了。
他拍拍时誉的手,示意他松开自己,直起身,面带微笑朝时煊走了过去: “你怎么自己上来了,还打算接你的时候买个早饭的。”
“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淡定,不给个解释吗?
时煊拉着一张脸: “顾严,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正好,我也有话跟你说。”顾严提前给时煊打了预防针,也没想要隐瞒。
两人出了病房,时煊又回过头,冲病床上的人狠狠地指了两指:等着,回来找你。
两人走到走廊转角处,这里放置了一台自动售卖机,顾严刷了支付码买了两听罐装咖啡,递给时煊一听。
时煊看了他一眼,接过了,扣开拉环,一口气喝了大半,转身在对面的座椅上支棱着腿坐下。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他又不笨,联想昨晚顾严突然说什么是同性恋,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你说遇到的那人,就是时誉?”
顾严抽了张纸巾,把拉罐的盖子细细擦了一遍,才拉开拉环,浅浅喝了一口。
顾严不推阻: “这件事情,有些脱离了我的掌控。其实我没想到会发展成现在这样,抱歉,时煊。”
时煊吐了一口气,抬头看他: “为什么会是时誉?”他垂头,又叹了一口气, “时誉怎么会……”
不知道该说什么,亲弟弟和亲朋友,俩都没料到。
尤其时誉。
时煊管他很严,时誉自己本身对情爱的事也没出什么苗头,高中没闹早恋,更没跟女同学有暧昧。时煊还觉得这方面让他省心,哪知道会憋出这么一个惊天大雷。
“怪我,”顾严说, “是我没控制自己,不该生出这种念头。”
“你……”时煊压着火,想发不知道如何发。
顾严的为人他很了解,也很放心,但一码事归一码事。顾严能坦诚他的性取向,时煊也能很快接受,但这事儿落到自己身上,一时半会儿就很难消化了。
好端端的弟弟,怎么就喜欢上男人了呢?自己没这方面的倾向,跟家族遗传也没关系,那就是因为顾严了。
“你……我真是……”时煊咬着牙,不知道该如何下嘴。
当初是自己拜托人照看时誉的,人也确实照看得很好,顾严几次三番帮时誉不说,还差点把命都给搭进去了。
可这……怎么就成这样呢。
时煊一巴掌拍自己腿上: “嗐。”又是重重一声叹息。
“你俩谁先开始的?”时煊本想问谁先主动的,转念又觉得毫无意义了, “算了,别说了,不重要。”
“抱歉。”顾严诚恳道。
时煊摆摆手: “说这没用。”
顾严在他旁边的空椅上坐下,后脑靠墙微微仰着头: “我第一次见他,就被他那双眼睛吸引住了,怎么有人会有那样一双眼睛,像……小鹿,灵动又清澈。他看着我的时候,我发现……”
顾严停了下来,自顾笑出了声,歇了几秒才接着说: “你相信吗,我三十岁了,一见钟情这样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那种感觉,很奇妙。”
“我自问是个非常理性的人,我能控制我的一切行为,但我没法控制我的心跳。”
“后来,他住到我家,我又发现他跟我原本想的也不一样。可能是年轻,也可能是个性。时誉很能闹腾,我其实有段时间很受不了他,他把我原本的生活全给打乱了。”
“我一个人住惯了,家里多出来这么一个人,刚开始觉得吵,后来他没在了,又觉得家里忽然冷清了。”说到这里,顾严又兀自笑, “你说可笑不可笑,我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有哪里不好,哪里不舒适,也从没感觉过孤单。时誉不过来住了两个多月,我竟然就觉得一个人太冷清。”
时煊默默听着,没有插话,时不时喝两口咖啡。
顾严敛了笑,恢复正色: “我喜欢他原本是我自己的事,我没想过要怎样。时誉是你弟弟,你信任我,才将他托给我照看,我怎会把他往我这条路上带呢。后来的事情是我也没料想到的,可能是受了我的影响,总归是我误他了。”
顾严说完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时煊,放低了声音: “我没想过要瞒你,也很想得到你的同意和祝福。时誉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我明白,现在,他对我也同样很重要。你可以放心的把他交给我,我对他好不会比你少。之前我能护他,往后也一样。”
两人之间一阵静默。
时煊脸上没什么表情,顾严一时拿不准他的态度。
自己已经剖心剖白,拿出了最大的真诚,如果时煊执意反对……顾严暂时没想好要怎么应对,但他不希望两兄弟因此产生罅隙,只得等着时煊的反应。
时煊仰头喝尽了最后一点咖啡, “啪”的一声,捏扁了咖啡罐子铁皮。
他松开手,望着掌中变了形的易拉罐,缓缓开了口: “时誉,从小就很没有安全感。”
“爸妈还在那会儿,也不经常在家。我那会儿在念中学,白天的时候,他们会把时誉寄放到邻居爷爷奶奶家,等到我放学回来或者爸妈回家,才去接他。两岁时候上了幼儿园,他总是留到最后一个才被接走。有一次我去接他,他扯着我裤腿委屈巴巴,说‘哥哥,你们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能很快回家,我每次都要等那么久。’”
“后来,爸妈不在了,我大学也不在本地,那段时间他是完全寄养在一个爷爷家里的。再后来我工作,争取到考回了云州,他不在学校的时候就总黏着我,没办法,我就干脆把他带去了单位。他从小一个人,却最害怕一个人。”
时煊瞄准垃圾桶,把拉罐壳子抛了进去,转头道: “顾严,时誉能对你产生这种感情,我想,他应该是非常依赖你。除了先前发生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你们俩之间还发生过什么,但很显然,他能在你这里得到安全感。”
“可是……”时煊又是一口重重叹气, “怎么会,他能……唉,怎么就成这样呢。”
“抱歉,时煊。”顾严是第三次说抱歉了。
“算了,”时煊再次摆手, “如果时誉早晚有一天会变成喜欢同性,我倒宁愿对象是你。”
“谢谢。”顾严说。
“打住,我没反对但也不表示接受,我还得跟他谈谈。”
顾严点头表示理解。
“你爸妈知道……我的意思是你爸妈能接受吗?”时煊问。
顾严无奈的笑: “你猜我为什么一直单着呢,他们不接受,不然我何必瞒着不说。”
“我弟弟不能受委屈。”
“放心,我早想过了,会跟爸妈沟通。”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我会好好待他的,宽心。”
时煊: “唉,老时家人丁稀薄,家门不幸——”
顾严: “不是还有你在呢,哥。”
时煊:……-
两人推心置腹的谈完,顾严下楼去买早饭,时煊去病房里看时誉。
时煊敲门。
“进来。”时誉躺着没起来,没好气看着时煊说, “现在知道敲门,刚刚怎么不敲。”
“你少先发制人,这事儿你得好好给我交代了,你跟顾严怎么回事儿?你又怎么回事儿?”
“哥,你这是在审犯人吗?”
时煊拉了把椅子在他床前坐下: “渴不渴?给你倒杯水?”
“不用,顾严给我倒了。”时誉撇了撇下巴,朝向床头柜上插着吸管的保温杯。
“感觉怎样?中毒可不是开玩笑,就算毒素清理干净了,保不齐对内脏没有损害。身体哪里不对劲就要赶紧说,别逞能。”
“我知道,老顾早说过了。”
“老顾老顾,你是不是觉得你哥很好说话?随便就能打发了?顾严他是男的。”
“我也不是女的。”
“他比你大很多,整整十一岁。”
“你也我大十四岁呢,我也没说你老啊。”
“你到底看上他哪儿了?”
“那可多了,”时誉数着手指头, “长得帅,有才华,会做饭,照顾我,很特别。”
“哪里特别?”
“特别爱我。”
时煊贫不过他弟。
“不行,他是男的就不行。”
“那我去做个变性。”
“你敢。”
“那我让顾严变性。”
“胡闹!”
“哥,你到底为什么不同意?是给你丢脸了?还是违法乱纪了?如果因为你弟弟是同性恋让你抬不起头,那你就当白养我这个弟弟吧。”
“胡说八道。”时煊今天不知叹了多少口气, “这个世界从来的规则就是男人配女人。”
“谁定的规则?”
“老祖宗定的,古往今来阴阳相合,这才是万物运转和传承的法则。”
时誉反驳起来头头是道: “阴阳相合说的是吸引,男女相配说的也是吸引,吸引的根本是爱。哥,这个世界的规则说的是爱而合一,爱才是根本,爱是能跨越时空和物种的,性别又算什么?要不然,怎么会有人鬼情未了,人妖生死恋这些歌颂爱情的感人故事呢?”
“胡扯!”
“对不起,哥,我爱他。”时誉收起嬉皮笑脸, “这辈子没这样爱过一个人。我成年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什么,我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时煊默默看着他弟弟那张秀丽又坚定的脸。
“哥,我也永远爱你。”时誉突然绽开笑容。
“去去去,肉麻。”
笃笃笃——
门被叩响。
顾严推门进来,看见两兄弟气氛融合,心下明了。
“去漱个口,吃早饭。”顾严把早点摆在床头柜。
时誉笑吟吟的披了衣服下床,冲顾严拦腰一抱,又朝时煊噘嘴做了个鬼脸,趿着拖鞋乖乖往卫生间去。
“他倒听你话。”时煊说。
“他一直听话。”顾严答。
时煊挑了挑眉: “行,就把这包袱扔给你,给我收了这小鬼吧。”
顾严笑,摸出手机调出一张图给时煊看: “你瞧瞧这人,看认识不。”
时煊接过来放大,反复看了好一会儿: “不太确定,有些眼熟。”
“是你抓过的那些人里的吗?”
时煊点头,又立刻摇头。
“不是,我抓过的那些不说印象深,但还能记得清楚。这个人……”
似乎有些模糊,但又好似刻在记忆的某处。
很久远了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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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节快乐
第50章
情趣
照片里的人,就是在展览馆给时誉递水那人。
警方检测过时誉喝的那瓶水,果然是里面被投放了某氰。化物。马上锁定了嫌疑人,调取监控查看。
那人戴的红色鸭舌帽压很低,也不怎么抬头。好不容易才在其中一帧画面里看到有另外的工作人员拍照,手机镜头的角度似乎把那人的正面拍进来。
联系到拍照的人,警方从他手机里调出了这张照片,发给顾严他们确认。
顾严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反应和时煊差不多。莫名眼熟,那种眼熟的感觉,处于既深刻又模糊。
难不成这人是在很早之前他俩都见过?
照片里的那人,中年模样,颧骨突出,短下巴,大概是年龄原因,眼皮有些耷拉,遮了一部分的眼白。这幅样子绝对不大众,也不是什么好面相。
至于登记的名字和电话,自然也不是他自己的。
时煊这里也没头绪,只得交给警方继续查。
时誉手上抓了个小笼包小心地咬了一口嚼,就着顾严喂进嘴的虾仁蔬菜粥咽下。
时煊也没吃早饭,翘着二郎腿坐在小沙发上,冷眼看着他弟变得“柔弱不能自理”,还缠着顾严非要喂。
顾严也不恼,耐心十足,每一口还怕他烫着,吹过了还用唇试温。
时煊一口一个小笼包往嘴里扔,烦躁的抖着腿。
时誉余光瞟到,问: “哥,你什么时候回去?”
时煊挑了挑眉: “我特地来看你,屁股都没坐热,你就问我什么时候走?”
“你不是挺忙的吗,怕你耽误工作,这里有顾严在,我好着呢。”时誉说完,冲着顾严露齿一笑。
时煊:……
这是自家的白菜可劲儿要往别人院里蹦跶。
得,谁爱管谁管。
时煊没着急回云州,他手里暂时没工作,索性请了几天假,打算等时誉再修养两天,然后一起回去,也正好过年。
时誉在医院又住了一天,检查身体各项指标稳定,这才出了院。
兄弟俩都住在顾严家。
白天顾严要去上班,就剩两人在家大眼瞪小眼。
这天下班时间,时誉掐着时间给顾严发信息。
时誉: 【加班吗?】
顾严: 【不加,正常下班】
时誉: 【我下楼来接你
顾严: 【不用下来,外面冷】
这个时节几乎是全年最冷的时候,家里有地暖倒不觉得,一出门,寒风刀子似的在脸上片肉。
时誉不听,坚持要去接顾严,顾严最后退让了一步,让他直接去车库就好。
时誉算着时间,跟他哥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电梯直通车库,顾严的车刚刚在车位上摆好。
车窗敲的啪啪响,顾严刚解了车锁,时誉裹着一股冷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怎么……”不穿件外套就下来了。
顾严的话没说完,就被时誉凑上来的唇给堵了回去。
时誉探过身子,偏着头跟顾严接吻,撕咬吮吸,唇齿交合间带着些微的急躁和不满。
松开顾严的时候,还用力咬了他唇角。
顾严没让他退回去,伸手搂住他后脑,手掌滑到他后颈捏住,大拇指在光滑的脖颈上下磨蹭,额头顶着额头。
小男朋友好像心情很不好。
“怎么了?”顾严沉声问。
车里开着暖气,刚刚又跟人激情一吻,时誉身上稍稍有些发热。
“没怎么,不想跟你分开。”赌气似的话。
顾严低声笑,亲了亲他唇角: “我在呢,每天不是都能见到的吗。”
“看得见,摸不着。”时誉嘟囔。
顾严懂了。
两人才确认关系,时誉就遭了中毒一事,时煊过来后跟他们住在一起,小情侣根本没有私下相处的空间。
难怪时誉忽然说要下楼来接他,一上车就急不可耐的跟他接吻。小男朋友刚刚陷入恋爱,想要更多的亲密触碰来满足占有欲。
车里的空间私人且密闭,此刻暧昧浮动,氛围很好。
顾严松开时誉,半弓起身,长腿跨过扶手箱,往时誉坐的位置倾身压了过去。
手摸到座椅旁边的调节开关,把椅背往下放平了些。他单腿跪在座椅上,两手撑在时誉脸侧,专注的看着对方眼睛。
椅背往后仰的时候,时誉短暂的慌了一下,随后他两手攀住顾严的脖子,毫不退缩的回看向他。
顾严俯身低头,吻住了他。
两人已经不止一次接吻了,顾严唇舌贴合上来的时候,时誉很自然地张开了嘴唇,舌尖再一次被含吸触碰。
顾严依然很温柔,一点点一下下的含吻,一只手托住时誉脸颊,手指不经意的从他耳廓轻轻划过。
时誉尾椎忽地起了一阵战栗,无意识的溢出了一声闷哼。
顾严的呼吸重了两分。
车里的接吻声和呼吸声交互,特别刺激感官。
越吻越深,越吻越动情。
无意识的,时誉的手在顾严后背乱摸,最后循着他的脖子,顺着肩膀,往下到大臂,小臂,最后抓住了他的手,手指挤进指缝。
顾严顺势抓握,把他的手压到头顶,半身覆贴。
胸膛贴着胸膛,对方心跳的震颤似乎都能清晰感受。
就这样都还不够,时誉难耐的扭了扭身子。
随后身上便是一轻,顾严身子退开了一寸,嘴唇贴着嘴唇,说: “够了。”
怎么就够了,哪儿够了,时誉心里莫名的空虚根本就没填满。
顾严又在他唇上亲了亲: “好了,冷静一下,该回去了。”
说完就要起来,时誉却拉住他衣服,用力往自己身上一带——
猝不及防,顾严脱力,两人对撞了个严丝合缝。
家里温度高,时誉穿得少,就一身家居服,薄薄的布料什么变化都能感觉到。
顾严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勾唇无声的笑了笑。
小男朋友很敏感。
什么也没说,再次起身,回到了驾驶位上。
时誉有些丧气,歪头耷拉靠着椅背,摸到开关把座椅回正。
顾严对着后视镜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把扯歪的衣领叠规整,发现旁边那人没动静。
伸手过去在他头上揉了揉: “好了吗?”
时誉不动,斜眼瞥他。
小猫有点贪心,想要更多。
但现在不是时候,时间地点都不对,而且……太快了,顾严不认为时誉心理上已经做好了准备。
“走了,下车。”顾严打开车门-
晚饭顾严准备了个清汤火锅,养胃又暖和。
“你倒是会生活。”时煊烫着牛肉片, “我一个人弄这些都嫌麻烦,这么多菜,花时间。”
时誉点头: “就是,火锅什么的,我跟我哥每次都是在外头吃。重点,他也不会弄。”
时煊白他一眼: “够了啊,你现在说话是越来越不顾忌了,怎么地,找着靠山就不把你哥放眼里了?顾严,你可不能惯他,他最会蹬鼻子上脸。”
顾严: “没事,反正我也挺喜欢做这些事儿的。自己亲手一件件的备好,再看着有人吃下去,如果他喜欢,那成就感就更多了。生活嘛,不就这些细碎的事儿么。”
时煊: “得,我不管了,反正你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呢,眼不见为净。”
“哥,你现在眼不见为净了,以前不是还要把我放眼皮子底下的么?”
“话多,吃你的,这么多肉都塞不住你的嘴。”
时誉手机有信息进来,他抓过来看,是邱小新发的。
【我今天才看到学校里有人转发的消息,这不是你么?】
时誉点开链接,是先前在展览馆出事后,顾严抱着他上救护车的照片。是有学生拍到,在各个群里转发的。
时誉: 【出了点意外,不过因祸得福了】
邱小新: 【怎么地,是我想的那样吗?】
时誉: 【是】
邱小新: 【妈呀,你把男神拿下了?你行呀。是不是我给你划的那些重点起作用了?】
时誉: 【什么呀,都没用。我俩现在止步于亲亲,我再想多一点亲密,他就叫停】
邱小新: 【男神不会是不行吧?】
时誉回想起之前两人的亲密接触,也不大像啊。
时誉: 【不会】
邱小新: 【行吧,慢慢来】
邱小新: 【上次摩天轮的视频,一直忘发你了,我手机清内存,你自己保存好】
邱小新发过来,时誉点开视频,下载保存。
“看什么呢,不好好吃饭。”顾严给他烫好了两块牛肉,又夹了一个豆腐泡丢到时誉碗里。
时誉嘻嘻笑,把视频点播放,递到顾严面前。
是摩天轮转到最顶上两人第一次的亲吻,邱小新在隔壁的轿厢隔着玻璃给他俩拍的。
手机摄像头挺好,拉近了焦距拍也很清晰。
那时候,顾严还一直压着自己的心,现在想起来,倒还真值得一个浪漫纪念。
顾严盯着视频里两人交叠的身影,忽然皱起了眉。
他接过手机,反复回放几个画面,时誉笑他: “看这么仔细干嘛?”
顾严没理他,点了截屏,把图片发给自己,又拿了自己手机出来比对。
时煊注意到顾严忽然变得严肃,也凑过来看。
顾严把两个手机里的两张照片并排放在一起。
自己手机里的照片是给时誉投毒的嫌疑人,而时誉手机里,是他们在摩天轮另一边轿厢里的人,那人摘了墨镜隔着玻璃回头,正好被邱小新的视频录了下来。
顾严放大黑墨镜的照片,指了指投毒嫌疑人的照片,对时煊说: “你看这两人,是不是同一人?”
他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只是想时煊再确认一下。
当时游乐园碰见的这个黑墨镜一直很注意时誉,他架着墨镜,所以顾严看到投毒人照片的时候一时没有跟这人联系到一起,现在再一比对,不是他是谁。
顾严马上给警局打电话,把截图照片发了过去,有了这个线索,还需要调查那天在游乐园的监控,他就不信查不到这人的底细。
“这人到底是谁?我总觉得见过,又想不起来。”时煊说。
顾严也有同感: “再等等吧,等他们查的结果。”-
晚上,三人各自回房间休息。
顾严在书房看书,时誉探了个头进来。
“有事儿?”
顾严早就瞄到了他在门口走来走去。
时誉嘿嘿一笑,进了书房,反手轻轻掩上门。
“还不睡?”时誉走到桌前,凑近顾严,低头看他看的书。
“要睡了,再看两页。”
“哦。”时誉仰头往他身后的书架看,随便一指正上方, “我想看看那本书。”
“哪本?”顾严回头看,想站起身。
时誉按着他双肩不让他起,笑得特别纯真: “我自己拿。”
他转到顾严身旁,往上伸出胳膊蹦了蹦,够不到。左右一看,一脚踏上顾严坐的椅子,还挺客气: “劳驾,借我垫一下脚。”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自然,如果不是他光脚踩在顾严两腿之间的话。
顾严也很自然的垂眸,视线落在那只雪白的脚丫子上,削瘦修长,指甲修剪的短小平整。
时誉似乎站不稳,脚往顾严腿内侧移一点又一点,脚趾踩到了顾严裤子上的一点布料,卷曲的抓了抓。
顾严:……
顾严双臂环住时誉小腿,猛地站了起来。
“诶诶诶……”时誉重心不稳,被顾严扛在了肩上, “你干嘛?”
“我还想问你要干嘛,睡觉,看什么书。”顾严把时誉扔回了他房间床上,顺便带上了门出去。
“啊啊啊——”时誉在床上乱蹬,蹦跶得像条脱水的鱼。
你特么怎么这么正经-
第二天一早,时煊出门去洗车,顺便给车加油。他明天要回云州,时誉也跟他一起走。
顾严在卧室整理床铺,时誉转进了房里。
“老顾,我明天要跟我哥回去了。”
“嗯,我知道。”顾严拉起被子角。
“得年过了再回来。”
“是,应该的。”
“得开学才回来。”
“在家多待段时间,陪陪你哥。”
“老顾——”时誉从身后一扑,把顾严扑倒在床上。
“你这,”顾严翻转身,时誉像个挂件贴靠在他胸前,下巴抵着他心口, “想撞死我,你瘦是瘦,好歹有这么大份量呢。”
时誉伸手去给他揉腰: “哪儿撞到了,这里吗?”
顾严拍开他: “快起来。”
“我不,我都要走了,你怎么一点儿没有舍不得的样子。”时誉换了个青蛙趴的姿势继续压在人身上。
顾严只得继续躺着,拍拍他背: “我有。”
“有什么?”
“有舍不得。”
“顾严啊——”时煊不知什么时候折回了屋里,径直走进了顾严房间。
差一步跨进来,顾严眼疾手快,抓起被子反手往身上盖住,把时誉遮了个严严实实。
“你这……”时煊先前见顾严已经起来了,这会儿怎么又躺回去了。
“我准备睡个回笼,今天休息。”
“啊,哦。”时煊恍然,又说, “我忽然想起来,需不需要我带个早饭回来。”
“正好,那我今天早上就……”顾严忽地身子僵住,顿了一顿,才又接着说, “我就……不做饭了,多,多躺会儿。”
“行。”时煊转身要走,想起还没问吃什么,回头又说, “还是小笼包吗?”
顾严说话好像很费劲,喘了口大气,才说: “随便,都行。”
“好,那我随便买点。”时煊转身出门,好像话没说完又要回头。
顾严话比他更快: “关门,我躺会儿。”
时煊顿了顿,最后什么也没说,替他关上了房门。
听到时煊脚步远了,顾严才一掀被子,对趴在他身上的人道: “玩儿够了?下去。”
时誉的手还在顾严的衣服里,他上下缓缓的摸了摸: “男朋友的东西,摸一摸没关系的吧?”
顾严全身绷紧,隐忍不发声色沉沉: “差不多就行了,免得后悔。”
时誉玩得起劲,根本没听,手下触感正好,他早就想摸了。眼睛闪了闪,抬头笑: “顾严,你好硬。”
顾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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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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