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陆约眼神乌沉沉地看了骆京书一会儿, 他似乎要将人拆吃入腹的眼神,几乎让骆京书以为对方会就着这个姿势在自己身上解决。
过了良久,青年深呼吸了一大口气, 调正了骆京书的座位,坐回到了驾驶座, 他理了理领带, 眼神重回清明, “走吧。”
骆京书下了车,他腿型细长笔直, 裤管轻柔地包裹着双腿,大步迈开,边走边稍作低头,将工作证挂上了脖子。
“真的没关系?”男生认真地朝陆约下面看过去。
“骆京书,”酒店辉煌的光线打在陆约冷冽的眉眼上,明明白白染上了零星笑意,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轻浮, 轻薄?”
骆京书与他并肩往酒店大门走, “你已经轻薄过我了。”
走进旋转门,陆约很自然地揽住骆京书的肩膀,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人带进了怀里,同时俯身贴到了骆京书的耳边,眼底漆黑如墨, “我喜欢你,那不叫轻薄, 如果我对你没有正常男人该有的欲望,你才应该质疑我。”
骆京书半张脸都被陆约呼过来的热气熏得酥酥麻麻的, 他抬手,揉了揉耳朵。
交流会在三楼专门举行各种大型会议的会议厅,厅内灯光要明不明,座位几乎看不见空的,台上有人在讲话,骆京书定睛仔细一瞧:陆约他爹!
“小陆老师?请跟我来吧。”坐在门边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一眼认出来人,立马走过来引路。
骆京书被陆约牵着手,他低声问:"小陆老师,他们叫陆苇老师怎么叫,大陆老师还是老陆老师?"
“正常叫陆老师。”
工作人员带着两人一直走到了最前面的那几排,光线也逐渐变亮。
骆京书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眼扫见了不少认识的业内大腕,他呼吸一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约按到了座位上。
台上的陆苇朝迟到的两人看过来,表情似有不满。
陆约扯了扯领带,“不用管他。”
陆约说完后,撞上骆京书旁边一名女士的笑眼。
他低声介绍,“徐老师,这是我男朋友,骆京书。”
“徐珍梨导演。”
“徐老师好。”骆京书很乖觉。
徐珍梨素面朝天,短发齐肩,笑容亲切大方,“早知道了,还用得着你介绍。”
她说完后,弯腰从自己的帆布口袋里拿了一盒牛奶出来,递给骆京书,“门口登记处送的,给你喝,你应该还在长身体吧。”
“谢谢徐老师。”骆京书收下牛奶。
陆苇讲完话后,主持人将大屏幕上的画面切回交流会主题,他提到陆约的名字,陆约说了声“我上去了”,便离开了座位。
父子俩身形其实挺像,尤其是在侧边台阶上下交错的那一刹那,只不过陆苇如今沉迷“艺术”,与陆约的丰神俊朗相差甚远。
灯光从陆约背后扫来,陆约低头将u盘连上电脑的转换器。
大屏幕上跳出陆约讲话的主题:镜头的灵魂。
骆京书往后靠去,镜头美学一直都是陆约最擅长的。
他看过陆约的全部作品,其实不多,而且由于资历尚浅,又还是学生,他两部作品都是短片,稍长一点的二十九分钟,不到半个小时,短一点的更只有十分钟出头。
然而就是这么两部完全称不上正式电影制作的作品,却将国内能拿的短片奖全拿了,同时他本人也跻身进知名青年导演行列。
哪怕有人怀疑过他背后是陆苇在掌镜,都没怀疑过作品的水准。
事实上,也不可能是陆苇代替掌镜,因为陆苇的摄影风格与陆约截然不同,连喜爱使用的色调都不相同——陆约偏好青蓝冷色调,陆苇则偏爱暖色调。
骆京书拆开了牛奶的吸管,认真地听着陆约的发言。
陆约的发言同他本人性格无二,连PPT也和他的性格如出一辙,从主题到小标题,脉络清晰,立意分明,没有一点多余的配音,插图,全是硬货。
台上的灯光是明亮的,从他头顶径直照下,明暗在脸上没有明显的分界线,如雕塑般俊美的面容完全经得起苛刻的头顶光线。
他完全脱稿,从容不迫,娓娓道来。
骆京书含着吸管,眨了下眼睛,难怪说,人在认真工作时候散发出的魅力,是不可抵挡的。
他听得认真,肩膀忽的被旁边的徐珍梨拍了拍。
对方冲他眨眼睛,“陆约从小对自己就很严格,你跟他在一起,很受罪吧。”?
“他好像,没要求过我什么。”骆京书想不出来。
徐珍梨忍着笑,“你不知道,陆约家的狗会的技能比别家的狗要多。”
骆京书被逗笑。
“回归镜头的本质,它实际上是……”陆约目光掠过男朋友所在的位置时,话音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骆京书奇怪地朝台上看过去,发现陆约在看自己,他毫不犹豫朝对方抛了个媚眼过去。
陆约平静地移开目光,他侧开脸,看向后面的屏幕。
留给下边人的半张脸,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勾起-
交流会结束后,骆京书坐在门口的登记处等陆约,陆约被一堆前辈围着。
工作人员坐在骆京书旁边,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小声说:“我在网上刷到过你。”
骆京书一盒牛奶喝了大半天还没喝完,他含着吸管,茫然地转头。
“蝴蝶与夏天,你演的,演得特别好,我闺蜜哭完了两包纸巾。”工作人员从口袋里掏出工作用的小笔记本,翻开后,小心递过去,“可以给我闺蜜签个名吗?她特别喜欢你。”
骆京书放下牛奶,大方地接过笔。
他签了名字之后,沿着名字花了一圈小花,工作人员开心又感激地托腮在旁边欣赏。
“我以前学过画画,好看吧?”
“好看好看!”
骆京书又在下面补了一只简笔画兔子。
陆约问候完那一众老家伙过来时,骆京书已经将那页纸画满了,他弯下腰,负手看着。
“你以后肯定会拿奖,拿个什么最佳男主角奖,你演技真的特别好!”
“拿影帝,可以吗?”
“我觉得你可以耶!”工作人员恍然大悟,她大悟后,望见了近在咫尺的陆约,蹭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动静太大了,骆京书想不知道都不行,他握着笔抬头,迎着炫目的光线,他眼前发晕,“啊,小陆老师来了。”
将工作本还给工作人员后,骆京书跟着陆约离开会议厅。
“我在上面发言的时候,你跟徐老师聊了什么?”
骆京书想了想,这一想,想得要比平时久。
陆约侧脸,低下头,看似要吻上他了。
“不能说?”
骆京书心跳猛地跳了一下,可表面上半点看不出来,他像狐狸一样讨好地笑,只是看不出半点讨好之意。
“徐老师说跟你谈恋爱很受罪,因为你要求太高了。”
陆约却没笑,“我好像没要求过你。”
“那一开始你跟我签合同。”
“不希望你联想到别的,而且那纸合同要求你什么了?”
骆京书答不上来。
“你要求我拿你的钱。”出电梯时,骆京书轻声道,说完后,他走到前面去了。
他露出点小时候的影子,是陆约没见过的样子。
大厅里,陆约不管旁人,一把捞着男生的腰把人带了回来。
“去我那里,还是我送你回家?”
骆京书:“回家。”
陆约表情不变,沉声应,“好。”
“你没有不开心?”过旋转门时,陆约依旧揽着他。
“做//爱不是谈恋爱的目的,况且,”陆约低头垂视着骆京书,“你还没有答应和我成为情侣,如果有转正的那一天,我不会问你之前的问题。”
骆京书好奇,“哪个问题?”
“去我那里,还是送你回家。”
骆京书点点头,他被推着上副驾驶时,手臂搭在了车顶,他回过头,撩眼看着陆约,“陆哥,你真的很喜欢我啊?”
陆约抬手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揣进了副驾驶,同时钻进车里给他系上了安全带。
青年贴着骆京书的面,淡淡陈述,“毋庸置疑。”-
国庆后没多久,陈微通过微信告诉骆京书,《蝴蝶与夏天》有获奖的可能,奖还不小。
骆京书猜了一圈,陈微才说自己报了好几个,但最终应该是花落华表。
“最佳男主我报了张璟,评委组的第一轮投票就被刷下来了,男配我当然报了你的名字上去,我估摸着,提名问题不大。”
骆京书将消息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他回复了导演一个:好的,跑到陆约那里。
[和你有关吗?]
不是骆京书不相信自己的实力,但华表在国内电影奖项中的地位崇高,而且背后也不乏复杂的关系网,综合来看,他不可能有机会。
[陆约:应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用把功劳归结于我。]
[陆约:请你吃饭?]
骆京书应约时间是晚上,他穿了件深紫的薄夹克,内里是浅杏色长袖衬衫,衬衫衣袖和衣领都盖住了夹克的衣袖衣领,他头顶上压了一只白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隔远了看,只看得见小巧的下巴。
他或许只是随便一穿,但在外形条件的加持下,他像刚从T台上下来或者刚拍摄完几大时尚杂志后的模样。
陆约已经好几天没见他了。
骆京书上了大二,专业课变多,课后的作业也成倍增加,表演系的作业又不只是动笔那么简单。而且骆京书嘴上不说,实际上对自己的要求拔得无比高,好几次陆约在微信上问他在哪儿,他都在练功房里泡着。
“吃什么?”上了车后,骆京书摘下帽子,甩了甩脑袋。
陆约没启动车子,看着他,“你头发长长了。”
骆京书随手勾起一绺到手里,“是有点。”
“去我家吃饭,吃完饭后我给你修一下。”陆约说着,启动了车,开始往校外驶离。
骆京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先问“为什么是去你家吃饭”还是应该先惊讶“你居然会理发”。
“就我们两个吗?”骆京书问道。
“嗯,超市只送两人份的菜。”
漏洞百出的回家,骆京书看着车窗外,忍不住笑,果然不管是谁,追求起人来的时候,都完全不讲道理和逻辑。
车行驶了大半个小时,才驶入地下停车场。
陆约将车熄了火,车内安静下来,骆京书试着扒拉了车门,没开锁。
对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动作起来,他开了车门锁,推开车门,“下车。”
骆京书抓着帽子戴到头上,他还在调整帽檐,手腕就被抓住,他被往前带得一个跄跌。
跟了几大步,骆京书反手挠了挠陆约的手心,“陆哥,你是饿急眼了还是怎么了?”
陆约按亮电梯,电梯门直接打开,“是饿了,不过马上就开饭。”他淡定回答骆京书的问题。
第62章 第62章
指纹锁确认无误后, 门缓缓朝外推开,陆约彻底拉开门,骆京书走进去后, 一边脱鞋一边好奇,“这么快就开饭?你就有人在做饭?”
话音刚落, 他被揽着腰, 反身回正后, 靠在了门板上。
陆约拿掉骆京书鸭舌帽的同时,含住骆京书的唇舌。
彼此都是讲究的人, 鼻息间的味道清醒好闻,骆京书很快反应过来,他微微张开嘴仰着脸,这样接吻会舒服点。
陆约一开始还算温柔,温柔得光凭亲吻就让骆京书塌了腰。
之后的力道才开始变重。
陆约手掌轻易捧住骆京书的脸,似乎是觉得骆京书的嘴张开得还不够大, 他掐住了对方的腮帮子,俯首压下去, 水声越发清晰。
骆京书的耳朵从耳尖红到了耳根, 他试图回应了几秒钟,却没能成功跟上陆约的节奏。
拼个你死我活的接吻,他嫌累,不如躺平享受服务。
男生里面的衬衫扣子在接吻的过程中,无端敞开了几颗, 一直到腹部,只剩下两粒还在扣眼里卡着, 上面的部分像是要跟着外套一起,被褪下肩膀。
他体重不算轻, 起码没有干瘦如柴,太瘦或者太胖对演员的戏路都会产生的一定的影响和限制。
可却被陆约轻而易举地一把给抱了起来,陆约将他放到玄关的柜子上。
陆约湿热的唇炙热地落在骆京书的喉结上,他喉颈一直露在空气当中,有些凉,起码温度比起两人面上的温度要低许多。
不算特别明显的喉结被陆约含进嘴里,口感像一块质地偏软的温玉。
骆京书的身体微微发着抖,他额间冒出细密的汗。
陆约的吻没再持续往下,他沿着下巴,重新吻上骆京书的唇。
唇角相碰时,骆京书食指轻轻戳在陆约的肩膀上,他眼底一片水色,媚气横生,“陆哥,这就是你说的开饭?”
“要怎么理解都随你。”陆约的嗓音沙哑得都快听不清字眼了,他眼睛昏成了墨色,望进去,就好像要将望的人也拽进去。
衣服被剥了大半,漂亮皮囊底下跃动的心脏失去遮掩,声音清晰可听。
陆约深吸一口气,他将衣服重新拉回到原位,一颗一颗地扣上扣子,在他打算把最顶上的扣子也扣上时,骆京书出声道:“太严谨了吧。”
青年骨节分明的手指顿在原处,过了会儿,他才罢休,没将全部扣子都给扣上。
外套被脱了下来,挂在了玄关。
在家里不用穿太多。
骆京书跟在陆约身后,“吃什么?”
陆约从冰箱里拿出来一只体型可观的面包蟹,又一只,接着是两把骆京书没见过的绿叶青菜,还有土豆和西红柿。
“蟹钳面,吃吗?”
“吃。”
螃蟹还是活的,被放进水池里就活了起来,骆京书取了一只筷子,他弯腰把筷子放在蟹钳中间,螃蟹晃了晃钳子,直接就把筷子夹住了。
骆京书不会做饭,他几乎没进过厨房,就算想帮也帮不上忙。
他坐在高脚凳上,面前被陆约放了一碗蒜。
做饭不一定需要蒜,但让骆京书安心坐在岛台边上,蒜就派上用场了。
看着陆约站在水池前,用剪刀熟练利落地处理螃蟹,螃蟹挥舞着钳子也没能碰着他,他不改冷淡面色,手起刀落。
“你在国外的时候,”骆京书忽然开口问道,"只有你一个人?"
陆约“嗯”了一声,他抬眼见骆京书欲言又止,垂下眼皮,“我在学校那边有房产,国内的保姆也在美国,不用那样看着我。”
也是。
骆京书无奈地想,像陆约这样的人,要同情也轮不上自己同情。
“既然有保姆,你为什么还喜欢做饭?”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因为你喜欢创造,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螃蟹处理完毕,陆约像是没听见似的,着手开始处理一旁其他等待处理的食材。
没听见算了。
骆京书也不喜欢重复,他当自己没问过。
在骆京书放弃得到回应之后,陆约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个人认为,如果有喜欢的人的话,就应该从各个方面,着手增加自己的优势,而不只是被动地等待。”
他手中动作未停,听起来只是闲聊而已。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骆京书被噎了一口,他不是无言以对,而是发自内心地被触动了。
谁没用心,谁用了心,拥有无数追求者的骆京书,最是明白两者的分别。
正常来说,陆约本来应该是最不会用心的那一类人,他的出身注定他就算不用心,也会有人前赴后继,而这是陆约所在圈子里的常态。
骆京书动作机械地剥着蒜,低声道:“万一最后,竹篮打水呢?”
陆约站在骆京书的对面,他微微低着头,居然笑了一声,“骆京书,我既然决定打水,就不会用竹篮当做工具。”
出奇的自信,可却不让人讨厌。
极大可能是因为陆约的自信主要是在折腾他自己,而不是折腾别人。
骆京书看了陆约一会儿,他把剥完的蒜推出去,像猫一样慵懒地趴在了桌子上,睫毛不满地耷拉下来。
“哥哥你快点做饭吧,我饿了。”
陆约动作一顿,他指间一滑,土豆就从手里溜了出去-
没过多久,华表奖的获奖名单出炉,骆京书与圈里两位前辈共同提名最佳男配奖,网上一时间热闹非凡。
[我就知道我的不离不弃是对的!!!什么是天赋!这就是天赋!]
[他是新人,这么顺利就拿奖吗?]
[被那些酸鸡气死了,但凡动动指头搜一下也不敢说骆京书走得很顺利,要不是程念逼退骆怡,骆京书早就是童星出道,以他的天赋什么奖拿不到?至于快二十岁了还只一个配角提名!]
[我就知道,骆京书只有惨兮兮的他们才会像个人,一旦骆京书开始发光了,他们就变成妖魔鬼怪了。]
[期待——]
[骆京书没有工作室也没有造型师,辛苦陆老师啦@陆约]
[陆约去吗?]
[陆约好像没在受邀名单里,他都好久没拍电影了,怎么去?]
[我只是想磕糖,不是想看他的电影,他的电影我看不懂,看了就想睡觉。]
[陆约跟他爸一样爱搞艺术。]
[天呐,最后不会也变成陆苇那样吧,书书你可得盯着点儿!别让他继续搞艺术了!]
[我们骆京书还是新人,能获得提名已经感到万分荣幸了,骆京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需要继续学习和努力,同时也祝贺两位前辈老师。]
[别谈恋爱了,下次进组是什么时候?]
[造型弄好点,不说什么高定,起码也得是独立设计师的优秀作品,不要随便接广告,敢接微商你们就死定了!@骆京书@陆约]
颁奖礼的当晚,骆京书在后台共用的化妆间,他坐在一面镜子前,任造型师给自己坐着发型,他低头翻着手机上粉丝的评论。
好严格啊她们。
@陆约做什么?
造型师看看骆京书本人,又去看镜子里,对自己的手艺感到十分满意,可也没忘夸夸底子好的骆京书。
“你头骨长得可真好,真圆,发际线也长得好,颌面也正,随便做什么发型都好看。”
镜子上有着明亮刺眼的白光,方便着手造型,清楚找到瑕疵。
骆京书的面皮在这样的强光底下,都找不出任何的毛孔和细纹,仿佛自身带了磨皮美白的滤镜似的。
他抬眼朝造型师说了声谢谢。
造型师弯下腰,拔出一支浅粉的唇彩涂抹在骆京书的嘴唇上,涂得非常薄,但留下了一层亮晶晶的东西,可又非常不明显,主要是提亮。
在造型师的帮助下,骆京书换上陆约让人送来的西装。
西装完全按照骆京书的身形剪裁,从肩背到手臂,流畅无比,腰间收束,西装裤管笔直锋利,庄重不失活泼,却更不失贵气。
“这次颁奖礼后,骆老师也应该考虑考虑签约公司,或者找个经纪人了吧,”造型师围着骆京书转了两圈,查漏补缺,“骆老师年少成名,代言肯定少不了,有眼光老道的经纪人帮忙把把关比较好。”
骆京书低头整理着袖口,想到粉丝说的“接微商广告你就死定了”,他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正逢造型师往上看。
明艳俊秀的美貌直击人心,今夕何夕?
入口传来脚步声,有人问好:“小陆老师晚上好。”
“晚上好。”陆约淡然颔首,他抬手挑开帷幕,偏着头,看着骆京书,“好了吗?”
陆约不是评委,也不是颁奖嘉宾,他只是来观礼的,考虑到他与骆京书的情侣关系,主办发将两人的位置安排到了一起。
认识骆京书并且愿意与他搭话的人屈指可数,即使年少成名,可他毫无背景,又有程家虎视眈眈,前途未卜。
可陆约不一样,一路上都有老前辈主动和陆约说话,有些是陆约家里公司的签约艺人,有些是陆苇的好友、合作伙伴、学生等,关系网铺开的浩大程度令人咂舌。
骆京书并没有因为被区别待遇而产生不平,偶有顺带与他说话的,他不卑不亢地回应,没有架子,却更加没有讨好之意。
这是他的事业,不是陆约的,他大可不必因为陆约而否定自己的工作成就,妄自菲薄更加不可能出现在他的字典里。
颁奖典礼还没有正式开始,嘉宾席位已经陆陆续续落座了三分之二,一眼看过去,全是大荧幕上的熟客,更有多部口碑作品加身的老师们。
过道比较窄,陆约走在骆京书的前面,骆京书紧随其后。
走不了两步路,陆约就会回头看他。
陆约的背影笔直挺拔,什么场合穿什么服饰,他穿着与骆京书同款的西服,骆京书贵气得像个富家哥儿,他倒像是要上台就国际经贸形式发表看法的。
从陆约的宽肩窄腰长腿上面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后,骆京书的眼神看向了整个现场,没有错过任何一处角落。
颁奖典礼会在网络上全平台全程直播,华表奖也是国内影视行业最具代表性和含金量的电影奖项之一。
这是很熟悉的景象。
骆怡也曾经像众星捧月的女神一般站在台上,手捧鲜花,谦卑地说着自己的获奖感言。
那时候骆京书就坐在电视前面的地毯上,他不是很能听懂,看懂,父亲就坐在后面把他抱着,给他解释妈妈拿的是什么奖。
“这个奖厉害吗?”
“厉害。”
“那我以后也要拿!”
家里至今还收着骆怡获奖时拍下的照片。
子承母业,骆京书如今也即将要站上去了。
骆怡过去有多辉煌,骆京书想,自己会延续她的辉煌。
目光一晃,骆京书在人头攒动的席位之中看见了一张多年不见却异常熟悉的脸。
对方即使西装革履,却依旧文雅内敛得像个书生,骆京书每次对着镜子装模作样扮弱时,能在自己身上看见五六分对方的影子。
程念明显也看见了骆京书,他身后坐着的人应该是助理,手拿平板正在低声同他说着什么,他却没有听,镜片后的目光,柔和地投向骆京书所在的方向。
程念当时出现,是以摄影师的身份。
他很有自己的风格,在圈内大受欢迎,各家的粉丝也都赞不绝口,可他却独独爱给骆怡拍摄照片,骆怡是个浪漫主义者,柴米油盐打动不了她。
用骆宝香的话说就是:喜欢的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又不能填饱肚子。
但骆怡却一头扎进与程念火热的爱情之中,醉生梦死。哪怕到现在,都有很多网友对骆怡恨铁不成钢,说她是恋爱脑,为了个男人,毁了自己的事业,家庭,也间接影响到了骆京书的前途。
骆京书却从未产生过类似的想法,他敬佩骆怡的勇气,敬佩她不论做什么都一往无前,在她的眼中,她喜欢的一切事物都没有高低之分,她甚至愿意为它们付诸生命。
演戏是,爱情也是。
况且,程念装得那样好,他比电影里的父亲还要优秀,他好得不像话,他为了家庭,放下热爱的摄影事业,骆怡拍戏,他便在家教导骆京书。
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历史文学,音乐美术,人文地理,各地习俗……在小时候的骆京书眼中,他真以为程念无所不能,以为父亲就该是程念这样的。
他以程念是自己的父亲而感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自豪。
而就是这样一位完美的丈夫,完美的父亲,亲手击碎了骆京书宛如童话般美好的童年。
长大后,那些回忆也因为程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围追堵截而变得令人恶心了。
骆京书不咸不淡地迎上程念的目光,程念还是记忆里那副模样。
他记得程念有一个儿子,已经念高中了。
如果不是之前在陆约的帮助下与程家对垒,骆京书可能要被蒙在鼓里一辈子——骆京圆骆京满才几岁,程念居然另有一个已经高中生儿子。
程念本来就不是人,只是披了张人皮,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发现。
陆约发现骆京书没跟上来,他往回走,走到骆京书站的地方,才跟着发现程念。
陆约没骆京书体面,他表面冷淡,实际上圈内都知道他轻狂傲慢得要命,做事是,做人也是。
青年朝程念送去阴鸷漠然的一眼,牵着骆京书的手,往两人的座位所在处走去了。
骆京书的手很凉-
坐下后,骆京书才发觉自己流了整个后背的冷汗,手心里也都是冷汗。
他重新找回心跳和呼吸,调整好状态以后,才发觉陆约从坐下以后,就一直看着他。
“我好像失态了。”骆京书笑着说道。
他习惯性地笑,实际上笑起来也确实好看,但真笑还是假笑,陆约分辨得出来。
“你很难受,”陆约戳穿他,“所以不需要在我面前演戏。”
骆京书的嘴角慢慢地放了下来。
他感到有些失重,将脑袋靠到了陆约的肩膀上,他平静地看着舞台上炫目的灯光,一眨不眨。
“时间过去得很快,但他一点都没有变,一想到这里,就觉得他真该死。”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但恨一定大过于其他所有情感。
“幸好我妈疯了。”过了良久,他又喃喃道。
身后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不好意思借过一下”,这个年轻的声音一直到骆京书和陆约两人的背后才停下。
骆京书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他回过头,看见了程念的助理。
助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骆京书,“颁奖礼结束后,程先生想见你,这是见面的餐厅的地址。”
说完后,助理又停顿了许久,才接着道:“程先生说了,他不逼你,去或者不去都是你的自由。”
骆京书细长的手指捏着名片转了两圈,是市中心一家人均超过三千的餐厅。
笑意在他脸上漾开,骆京书抬手,将名片随意地塞回到了助理的上衣里,“不去。”
助理没说什么,程先生说了骆京书有拒绝前去的自由,他揣着名片回去了。
陆约捋了捋骆京书有些变乱的发型。
“这像是下战书,我以为按照你的性格,你会去。”
骆京书摇了摇头,“我不想去,见面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算是父子情,那也得是真的才有得叙。
可程念于他们,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骆京书都有些佩服程念了,居然能装得了十几年,比演员更像个演员。
骆京书的座位旁边是吴思,她穿着礼服姗姗来迟,看见骆京书,她主动问好,“暑假之前我们见过,吴思,我跟陆哥是朋友。”
年纪最轻的影后,骆京书当然认得。
见骆京书没忘了自己,吴思脸上的笑才有了几分真切。
“我是颁奖嘉宾。”她道,“可惜这回拿奖没我的份。”
她出道时间异常早,运气也好,入了演艺圈,才知道成名与获奖都离不开运气的加成,哪怕运筹帷幄犹如诸葛亮再世,也不得不承认造化弄人。
而吴思就是命运的宠儿,从剧本到制作,从家庭到公司,从所遇到的导演和同事,无一没有为她提供事业上的帮助。
骆京书被她逗笑,“你已经很厉害了。”
骆京书和她谈笑时,没想到给最佳男配颁奖的嘉宾就是吴思,轮到她上台颁奖时,她指指台上“我去了啊”。
吴思穿着一袭粉色的抹胸长裙,头发全都挽了起来,跟初次见面的运动衫女孩相差甚远。
颁奖嘉宾总共有两位,男女各一位,男演员同样是各项奖项加身的前辈。
两人一唱一和,很快就将现场的氛围给调动了起来。
“他年纪尚轻,可扎根于演艺事业已经数年,这次,他携作品而来,让所有观众都期待不已。”
“哦?他是谁呢?”
男性颁奖嘉宾激动得握住话筒,身后的大屏幕不断闪烁着电影画面以及被提名的几位演员,还有作品的名字,过往履历。
“你很期待吗?”对方没有直接说,颁奖现场响起一片笑声。
吴思大方地笑着,“李老师,你教我上课的时候可没教捉弄观众这一项。”
陆约朝骆京书的脸看过去,对方脸上亮晶晶的,估计是造型师洒了金粉之类的东西,不过就算没有这些装饰物,男生的眼底在此刻光芒的照映下,也同样灼亮得惊人。
“紧张吗?”陆约压低声音,凑到骆京书耳边问道。
骆京书点头,老实道:“有点。”
“无碍。”陆约牵起骆京书搭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揉着。
的确是紧张,连手指都僵硬了。
吴思展开手里的名单,她目光看向了自己座位旁边的骆京书,笑意有瞬间的凝滞,但很快重回状态。
“哇——这位可了不得了!”
骆京书没有错过吴思那一瞬间变换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气,仪态松散开,靠回到座椅中,完全放松了。
“陆哥,我不紧张了,我拿不到这个奖了。”
陆约蹙眉,还没出声,话筒里传出响亮的一声:“让我们恭喜,李阚老师!!获得本次的电影最佳男配角!!!”
底下响起如潮的掌声,只有陆约,看着淡定的骆京书,移不开目光。
随着一位年过半百的男演员从侧边走上舞台,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他所饰演的电影中的片段。
情绪饱满,十分具有冲击力。
骆京书跟着大家一起鼓掌,脸上喜悦的笑容情真意切。
见陆约不言,骆京书扭过头去看他,“其实我能提名已经是优待了,《蝴蝶与夏天》本来也就不是特别优秀的作品。李阚老师为了一部电影能深扎基层数月,为了演好乞丐,还真去沿街乞讨过,我还没有这么为之努力牺牲过。”
“所以李阚老师获奖,实至名归。”
陆约当然清楚骆京书说的这些,他是导演,自然也能区分得出来好坏高低。
骆京书天赋异禀没错,可电影题材拖了他的后腿,整部电影的制作也算不上精良。
一个演员单靠自身绝对无法成为优秀的演员,从剧本到电影最终上映,不论缺少了哪一环都不行。
"我知道客观没错,但是……"陆约最终没说下去,只是将手掌覆到男生的后颈,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表面上看起来,他比骆京书更像是没摘到花的人。
骆京书心头的乌云散了不少,随即眼神狡黠地看向陆约,“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拿奖,对吧?”他仗着被喜欢,开始恃靓行凶了。
第63章 第63章
最终, 骆京书拿下了提名最佳男配角的纪念奖杯和证书,陆约请他喝酒。
在家里。
大衣放在后台,骆京书在化妆师的帮助下将脸上的妆卸干净, 套上挂在衣架上的羊绒衣,循着不算明亮的走道, 往外走。
走道里弥漫着各种各样的味道, 化妆品的, 香水的,酒精的, 各种算不上环保的装饰品的。
墙的另一边还有说话声,有人在充满激情地喊着要举办庆功宴。
男生不受影响往前走的身影在蓝白红绿的灯带下面风姿卓然,他微微垂着眼,风轻云淡。
走过狭长曲折的走道,才到达外面的厅堂。
对面有一个七八米高的水泥台,栏杆上系着各种颜色的应援横幅, 黑压压的人头蹲守在栏杆后面,马路对面也全是粉丝, 一整条马路边全蹲满了, 手中头上都有着能辨别身份的饰品。
每看见有人出来,她们就会站起来张望,发现不是自己要等的人,又失望地坐下。
骆京书出来时,也同样被盯着看。
他摸了摸大衣口袋, 尴尬的是,没有帽子, 也没有口罩。
群体当中应该也没有他的粉丝,他也不好朝她们笑, 回头就把他发网上说他没点数不要脸。
陆约的车从停车场驶出,拐过弯道后,朝骆京书站的后门处加速开来。
男生站在台阶上,低头划着手机,大衣只是披在西装外面,形单影只没使他看起来落拓,反而遗世独立。
有闪光灯对着他不停按下快门,粉丝也不是只拍自家,拍了好看的别家还能拿去卖钱。
陆约把车停到门口,探到副驾驶,推开了车门。
骆京书迈上副驾驶,身体的大半都已经坐到了座位上,正要收腿关门,车外响起一声惊呼,“骆京书?”
蹲在树根底下,有几个女生抱着包朝他跑来。
为首的短发女生惊讶地捂住嘴,“你本人怎么比微博上好看这么多!我都没认出来。”
他的怀里被硬塞了一束花,“我们进不去,只能在后门等,花是你喜欢的鸢尾。”
骆京书抱着花,惊讶的神情隐藏着感动,“我以为,没有人会来。”
“怎么可能?虽然后援会刚正式成立,我们经验还不足,但是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这些是粉丝给你的信,有的来不了,我帮忙都收集起来了。”
“我从你高二开始就关注你了,你可得好好拍戏不准谈……不准乱搞。”粉丝看了一眼驾驶座的陆约,话音猛转。
“你还是去找个助理吧,后面要是有什么活动,你一个人多累,而且也不安全。”
“这是礼物。”
一个巨大的纸箱被放到了骆京书的腿上,骆京书低头扫了一眼,芬迪的包。
他忙还了回去,“我不收礼物。”
“啊,这样啊?”对方看起来很失望。
“那可以拍几张照片吗?你刚刚出来我们没认出来,都没拍多少照片。”
骆京书任她们拍了好几分钟,才关上车门。
“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拜拜。”
趴在车窗上说再见的骆京书,在车子启动时,还没来得及坐直身体,迎面就被丢了件东西。
他还给粉丝的包,被拆掉了包装直接从车窗扔了进来。
骆京书揉着发麻的脸,在镜子里看见陆约不悦和担心的目光,他瓮声瓮气,“我没事。”
“回去之后我在微博上说一声,让她们以后都别破费了。”
陆约淡然道:"她们今天喜欢你,明天也能喜欢别人,甚至为了其他人转头伤害你,不用太当回事。"
无良的粉丝,或者毫无底线的明星,圈内比比皆是,漏勺随便一网,都能舀到一大把。
太当回事儿,又或者太不当回事儿,都容易出问题。
骆京书把名牌包放到了后座,拿出袋子里的手写信,他随便拆开了一封,浏览着信纸上娟秀整齐的字体。
“但被人喜欢的感觉挺不错的。”骆京书看完一封信,才对陆约刚刚的话给出反应。
空旷的马路上只剩下红绿灯一如白日。
车轮在斑马线以后停住。
陆约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脸看着骆京书,“我喜欢你,你感觉如何?”
骆京书拆信的速度慢了下来,经过几个动作之后,彻底没有下文。
“感觉……”擦掉了唇彩,骆京书的唇也还是犹如桃花般的粉,他喃喃,像是自语,拖长了尾音,用一定要他人竖着耳朵听才能听清的分贝,悠悠然说下去,“我也挺喜欢你的。”
红灯还有23秒,陆约熄了火,放开方向盘,解开安全带。
他撕下道貌岸然的外壳,掐着男生的下巴,近乎野蛮地压着对方深吻。
两个人的呼吸都在瞬间急促深重起来,陆约在最后的五秒钟放开了骆京书,他凝视着后者姣丽的面庞,退回到了驾驶座。
红灯刚好跳为绿灯,银色的车身如流星驶过斑马线。
车在药店门口短暂停了几分钟,陆约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到后座后,上了车,却没立刻启动,他看向骆京书,“你可以接受这种速度吗?”
骆京书的目光从后视镜里收回。
他浅笑,“应该可以吧,试试?”
“那我尽量不给你叫停的机会。”陆约打燃油箱后,扶着方向盘,重新上路-
后面的这段路,车速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
骆京书还有心情举着奖杯自拍,发微博:很高兴,很荣幸,辛苦各位工作人员,以后我会更加努力的。也谢谢在场外等候我的粉丝,下次再见!
[书书好棒,妈妈亲!]
[宝宝这是你吗?沃日你腿这么长啊!]
粉丝放的是别家粉抛出来的生图,图片里的男生面庞艳丽绝伦,大衣里面的两条腿又直又长,慵懒随意地站着,明明一身黑,却成了暗夜里的璀璨明珠。
[神仙站姐!]
[恭喜恭喜!]
[那今晚是不是要跟陆约睡觉庆祝一下啊?记得直播哦,我爱看。]
[看见颁奖礼直播了,宝宝特别帅,陆约也还不错,但他垮着一张批脸,这次就暂时不夸啦。]
[今天的造型很好,上次两次热搜,豆瓣也都是夸的,但是下次进组是什么时候?下次进组是什么时候?下次进组是什么时候?没有工作室还没有经纪人和助理吗?难道准备搞家庭作坊?现在是很重要的上升期吸粉阶段,就算你以后准备走实力派路线,也不能没有粉丝。团队速速建立起来,听见没有!]
[事业粉癫了。]
[怎么说呢,骆京书这种其实非常吸事业粉,以后有得头疼了,她们比正主还操心正主的事业。]
骆京书挑了几条可爱的评论回复后,副驾驶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他沉浸和粉丝互动,被吓得一抖。
陆约抽走了骆京书的手机,摁灭后,让它滑进了骆京书的大衣口袋里,他俯身解开了捆着骆京书的安全带,贴着骆京书的耳边,“接下来你的时间,应该属于我了。”
他牵着骆京书下车,两人都是风度翩翩,刚从纸醉金迷的名利场退下来,手中拎着回归原始的安//全//套。
门打开,陆约吻住骆京书的同时,推上门,伴随着门自动上锁的声音,骆京书从火热的吻中挣脱,他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接着笑意盈盈地抬眼,“说出霸王别姬的三句台词,我就和你做。”
陆约本身不苟言笑,却笑了。
他贴着骆京书的唇角轻咬他。
“有戏不算戏,无戏才是戏。”
话音中,骆京书外面套的西装掉在地上,留挺括的马甲与衬衫,陆约在开口时,轻柔地扯开了骆京书的领带。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陆约再抵着骆京书鼻尖说最后一句时,他的呼吸吞没了骆京书的呼吸,同时深看进骆京书的眼里。
“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此境非你莫属,此貌非你莫有。”
台词这个东西,陆约信手拈来,他甚至念出了与原作全然不同的语境。
“如果你需要一篇完整的影评,我的书房里有。”
“还有什么条件?”
骆京书嫌热,抬手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顺手往下一指,那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药店纸袋,最大号的掉了两只在外面。
陆约难得没有第一时间明白骆京书是什么意思。
大半个小时后,陆约知道了。
骆京书穿着他的浴袍,没长许多,却仍是显得大了,过于宽松了,他给床旁桌上放了一瓶威士忌,杯子里加了冰块,他仰头一口气喝了半杯。
看见陆约时,他清了清嗓子,指着面前的位置,“请坐。”
骆京书拆开了包装,一把握住陆约的,认真比划。
“我还没戴过,让我积累积累素材吧,万一以后拍戏有用到的地方。”
威士忌有一股焦糖的味道,掺了冰,冷,甜,刺激,陆约看着胸前毛绒绒的脑袋,“没有戏需要做这些。”
“那可不一定。”
“嘶——”
男生诧然抬头,眼睛瞪大,“不好意思,我没经验。”
过了几秒钟,骆京书泄气,"这个有点小,你太大了。"
陆约已经凝视注视了骆京书许久,他一口酒没喝,但因为骆京书开了酒瓶,卧室里全是酒精的味道。
对方的脸从底下泛出红晕,随意系着的浴袍散得大半,哪怕不刻意地看过去,也可以一眼看到底。
骆京书很漂亮,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很漂亮。
第64章 第64章
陆约拽着骆京书的手腕, 一把将人拖到了怀里。
床是软的,加上酒精的作用,酒量算不错的骆京书跌得头晕目眩。
他在迷失方向之际, 陆约俯首吻住他,从温热的喉结, 一直到干燥却泛着一股焦糖香气的嘴唇, 吮吸得像是在品尝一道味道极好的佳肴。
借力的时候, 骆京书手指无意识抓到了陆约黑色浴袍的胸襟,随着自己身体的瘫倒, 他将陆约的浴袍也拉散了。
陆约没有持续深入,他惊人的自制力时常都使骆京书咂舌。
骆京书眼睛湿润,疑惑地看着对方。
陆约没有犹疑,反而目光灼热坚定。
“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是合约情侣,我们是恋人, ”陆约手指擦拭着骆京书的唇角,“我需要你也肯定认同这一点。”
骆京书微愣, 他脸上的动情慢慢地收回了, 他刚刚还在心底揶揄陆约的自制力,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收放自如。
“你会做一些,比方说,承诺,给我吗?”骆京书任衣服滑在臂弯, 他头发散在额前,后脑勺的发梢也有些长了, 柔软地贴在后颈。他的粉丝很喜欢他现在头发的长度,说是出资贵族的艺术家。
随着酒水入杯如铃响的声音响起, 陆约将刚倒的一杯威士忌递给骆京书。
骆京书接到手里后,一饮而尽。
昏朦的灯下,陆约开口,“你是指希望我说一些有关于‘永远’‘永不’‘我发誓’,诸如此类的话?”
骆京书看着陆约,从对方逐渐变深了颜色的琥珀色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他对比了自己与陆约的神色,比起陆约,他还是要青涩稚嫩许多。
两人的膝盖面对面抵在一起。
骆京书甚至通过这小面积的接触,感觉到了对方的心跳。
陆约看着骆京书,突然笑出了声来。
“富有浪漫主义的小骗子,承诺对你而言应该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他与骆京书拉开了距离,他走到地上,离开了主卧,很快又端着一枚黑色的盒子回来了。
青年重新坐到骆京书面前,他打开盒子,最上面的是一枚戒指,他想了想,将戒指戴到了骆京书的中指,“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它戴到无名指。”
骆京书手指搭在膝盖上,他没有动作,看着陆约展开压在盒底的一沓纸。
“这是我在瑞士一家银行专门为你开的一个保险柜,上面有有关保险柜以及负责工作人员的全部资料。”
“这是,”陆约顿了一下,“前不久我请人为你成立的一家工作室,你现在应该很需要它。里面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从我母亲公司里挑选的老员工,维系资金走陆氏娱乐的账户,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但因为刚组建,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熟悉磨合。”
“我母亲也提了条件,她要占百分之一的股份。不过她没有管理的职权,只是分红,本来她想要百分之六十,我帮你谈下了五十九个点。”
“虽然多个股东会多一些麻烦,但背靠陆氏,陆氏娱乐的资源和团队你都可以使用,我觉得比较方便,而且都是自己人,也比较放心。”
“经纪人的话,我让吴思的经纪人带你。”
“吴思她不是没有签公司吗?”骆京书的惊讶在这个时候达到了顶峰。
“只是人设而已,她的经纪人是李籇。”
“李籇?!”
李籇今年应该已近四十岁,他是草根出生,十四岁成了京漂,还没成年,就从事过数十种行业,阴差阳错成了一个网红的助理。
凭着灵活的脑子从旁鬼鬼祟祟地“指点”,当时那网红也好说话,真听他的,转型成了演员,再利用“街头暴打渣男前男友”噱头吸引流量,当时的女性主义还在萌芽阶段,该网红凭借泼天的流量和独特的人设接到了人生第一个主角。对方后来一路走到影后的位置,其中都离不开李籇的手笔。
而李籇后来带的演员,几乎没有一个次的,早在他不满三十岁时,金牌经纪人的头衔就已经成为了他的头衔。
现在李籇闭关,手底下艺人就只有一个了,还是个佛系的,一年里有八个月都在道观修行。
除此之外,还有以骆京书名义购买的信托基金,赠予骆京书的几处国外房产。
“那几处房子我都去实地考察过,法国,西班牙,瑞士和新西兰,可能还有挪威和新加坡,都是我大学时期在想要与你一起生活时买下的,风景都不错。国内的房子我没有给你准备,你应该会有自己的想法。”
“房子的物业和维护,我交到了五十年后,你可以不用操心。”
“我在法国波尔多一家酒庄的股份赠予给你,但我希望酒庄将不对外出售的葡萄酒寄到你家里的时候,你可以邀请我到你家品尝。”
“基本上就这些了,手续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你签完字就是百分之百。”
骆京书一贯觉得自己爱钱,尤其是在经历了家变后。
他将生活里的每个人都变成可以估价的数字,他则是一把算盘,他计算别人的价值,也把自身的价值计算得一清二楚。
头一回,他脑子被已经计算清楚的数字砸崩盘了。
陆约把证件和合同等一本一本,一叠一叠收起来,放到盒子里,放到了骆京书腿上,“这对你来说才是永恒,‘我爱你’不是。”
“但是,”骆京书无法说服自己了,“太多了,真的。”他声音都在发抖。
赠予的太多了,背后暗含的东西也太多了。
这是他做一辈子演员都挣不到的东西。
“那你……”
“这的确约等于我的全部了,但骆京书,钱对我们这种人而言,只是一串数字。就算此刻我破产了,我依旧不会穷困潦倒,我依旧可以漫步在国外任何一条洒满夕阳的街头,购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可你不同,你什么也没有。我的重新开始是从数千万数亿开始,你的重新开始是从负值开始。我把这些给你,是希望你和我一样,拥有平等地做一切选择的资格,简单来说,我希望你毫无负担地快乐、自由。”
“并且,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要我了,我也希望你不受任何桎梏、拖累,勇敢地告诉我。”
骆京书低着头,“你之前说,在一起了,就没有分手的机会。”
“我现在给你。”陆约手指搭上骆京书的后颈,他眸色漆黑,"我不保证你抛弃我的时候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但骆京书,我现在给你准备了匕首,你那时候可以使用它们,刺向我。"
男生喉咙像黏在了一起,这可能也是一种“承诺”,但不是他以为的那种。
他没有看不起其他承诺的意思,因为起码在发誓永远的那一刻,所有人应该都拥有真心。
只是鲜少会有人用自己的全部,为这一刻,甚至一瞬间的真心买单。
“对不起。”骆京书忽然低声,说道。
陆约身形僵滞,他慢慢和骆京书拉开距离,他眼中有钝痛,只不过隐藏得很好。
“你的标准,是……”
“我是说,对不起,我那时候不应该失约。其实那天我没有兼职,我只是觉得你没那么重要,我也觉得我对你而言没有那么重要。你是陆苇的儿子,大家都捧着你,即使你不会说话,也有人专门为了你去学手语。我知道我也应该像他们那样,而且我更应该那样,还要比他们做得更好。”
骆京书抬起头来,他眼睛红了,却一滴泪都没有,“可你走的那一天,我很早就醒了,我在想,凭什么?凭什么我就一定要巴结讨好你?就因为你的身份?就因为你可以给我我需要的东西,资源、人脉、金钱,一个焕然一新的人生?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是我,凭什么去做这一切恶心的事情的人是我?凭什么我一醒来就要面对有着精神病的母亲,还有两个只知道张嘴要饭吃的小东西……凭什么我才十六岁,就要担心全家明天会不会去流浪这种事情。”
他再度低下头时,眼泪才砸在浴袍上,但很快被白绒吞噬了。
陆约的声音在头顶,淡淡地响起。
“所以那天,你是故意失约的。”
骆京书没有说话,答案摆在两人之间。
陆约很快下了床,他拿了几张纸巾回来,俯身轻柔地擦掉了骆京书脸上的眼泪,“我去次卧,你好好休息。”
谈崩了。
三个大字从骆京书的脑子里清晰地蹦出来,他脸色转为惨白色,不过强颜欢笑,"那,这个还你。"他把刚刚陆约给自己的东西还回去。
陆约没接。
“我是有点生气,可我们是恋人这一点不会变。”他语气有些公事公办,俯身亲吻骆京书额头的嘴唇却干燥滚烫。
“已经过了十二点,做/爱的事情明晚再说。”
“你能把真实的想法告诉我,我很高兴,虽然不是我爱听的。”
“晚安。”
外面的光亮了一会儿,接着熄灭了。
骆京书朝床面倒下去,他抹了把脸,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他心脏还在狂跳着,因为他刚刚在陆约的面前摘下面具。
他一定伤到陆约的心了。
他一直在伤陆约的心。
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他甚至不认识对方。
他承认,他的确把陆约忘得一干二净了。
哪怕后来陆约多次提醒他,他也没有想起来,他也没有因为“我喜欢信守承诺的人”“跟高中时候差不多”这样莫名其妙的回答而产生两人可能早就认识的怀疑。
陆约每一次暗示,都没有回应,他一定很伤心。
就这样,骆京书心安理得地被对方追求,然后在陆约和他摊牌的这一天,他也摊牌了,摊牌自己那一天是故意没有去机场。
陆约在向他示爱,可他在伤害陆约。
即使,这对骆京书而言,同样也是朝对方示爱。
可他又凭什么以为,陆约会爱他这样一个满口谎言、自私任性的利益至上主义者?
好吧。
因为他漂亮,而且优秀,善言还坚强,虽有天赋却坚持努力练习,形似蒲草可神似松柏,很难有人不喜欢他。
他只是觉得自己伤了陆约的心,他也挺难过的,他并未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
骆京书睡不着。
他连被子都没有盖上,四肢裸露在暖气中,他本人毫无所觉。
如果是情侣,在同一屋檐下,却没有躺在同一张床上,很奇怪,而且令人很难过。
骆京书清醒地坐了起来,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
但愿陆约睡着了,那么明天早上他就可以说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对方的床上,是因为梦游。
男生穿上拖鞋,过道里铺上了夏天没有的地毯,走起路来发不出一点声音。
次卧点着微弱的灯,看见光线,骆京书以为是促进睡眠的床头灯。
他屏住呼吸,出现在了次卧的门口。
靠在床头看书的陆约撩起眼皮,他表情淡淡的,但眼底有两簇被骆京书点燃的火苗。?!
……
骆京书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胸口涨得发疼,但笑容依旧体面得体,“我上洗手间,顺路来看看你有没有,哭?”
“既然没有,那我就放心了,我……”他边说,边转身,一背过身,他的表情就天崩地裂,太尴尬了,他要回学校。
身后穿来脚步声。
骆京书被连鞋都来不及穿的陆约追上,揽着腰丢到了次卧的床上,他被摔懵了,瞪大眼睛。
陆约深吻了他一会儿,手掌抚摸到骆京书腰际时,他翻身下了床,却又很快回到床上。
仅仅只是接吻,骆京书就有些如身处云山雾海之中了,他被掐着脸,将嘴张开,嘴里被探进了一根还是两根手指他都不清楚。
他耳廓被陆约亲昵地吻着,让他感觉自己是一只羊羔。
“主卧和次卧隔着多功能室、书房以及公卫,而且主卧有卫生间,你怎么顺路?”陆约低笑着问他。
不管骆京书具体时因为什么,半夜访问,毋庸置疑的一点是,骆京书在乎他。
看着骆京书迷蒙潋滟的眼,陆约呼吸一滞。
他想,他不需要答案了。
浴袍是很方便的,带子只需要握住一边就能拽开全身。
骆京书有着为演艺事业奉献终生以及终身的自觉,他身上没有凭肉眼可见的大块肌肉,所以线条流畅,像液体般丝滑地贯穿全身各处,但将手掌贴上去时,他身体止不住颤抖时,下意识产生反抗时,一直有在锻炼的肌肉才会显露出它们的存在。
他漂亮,藏在漂亮底下的是蓬勃的力量和生命力。
陆约爱不释手,直到它们发热,发软。
可当骤然降下的冰雹打进芭蕉叶最柔软的部分的时候,骆京书还是忍不住浑身变得僵硬。
陆约喜欢做菜,不仅因为创造和它可以成为爱情里的优势,还因为他拥有着等到一道美味出炉的无穷尽的耐心。
他一边用亲吻安抚骆京书,一边却持续地。
骆京书以为这就是全部了,他慢慢从中体会到飘到云端上的快乐,他忍不住勾起脚趾,白缎子似的手臂挂在陆约的脖子上晃。
而当陆约停下时,他眉梢眼角,浮上浅浅的不满,还用膝盖撞陆约的腿,提醒他。
陆约亲吻着骆京书的额头,“你别怕。”
骆京书疑惑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他浑身软成一滩水,声带都软了,没有发力点,只懒洋洋的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过去半晌,骆京书才明白了陆约为什么要这么说,他疼得清醒回笼,再不撩拨,挣扎要跑。
可却被陆约从上而下牢牢地按住了,他像条通体雪白的小白鱼在浪里扑腾,他觉得自己溺水了。
他分明是鱼,却溺水了。
水灌进他身体里的时候,他不仅感到呼吸困难,还感觉到疼痛,他眼眶里的泪水成串地掉落,甚至抽噎。
甚至,陆约的吻落下来时,他都觉得那像是在活生生剥他的鱼鳞。
他看着陆约,一双眸子里盛满了水意,陆约差点就在他的目光下。
可不行,不能这么简单。
摇起来的水面促使浪花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小白鱼,他感觉自己要被这片水域给吃掉了,他企图用尾巴去驱赶对方,却被一把抓到了手里,亲吻了个遍。
感觉到冒犯的水浪对他施行的进攻变得更加猛烈,但奇迹般的,他又是不怕水的小白鱼了,他觉得这是他温暖的家园,他被浪花撞击得很舒服,很快乐。
可不间歇的浪花让他感到有点累,快乐不恒久,他希望对方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小白鱼讨好地哀求,泪盈于睫地哀求。
直到他被最后一击猛浪冲到了岸上,他躺在柔软的沙滩上,流水从潺潺小溪在身体里流淌。
短暂地休息过后,他又被拽了回去。
陆约食髓知味,可他知道不能太过,在骆京书的抽噎都变得像猫低声叫唤后,他才勉强自己停下。
不等他抱对方去洗澡,拥有良好健康作息的骆京书又累又困,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学校最近的课在期末阶段会变少,一个星期的三两节课也都用来了考试。
那晚之后,骆京书在大家排练期末汇报的演出时,都只是在旁边看着,他说自己不舒服。
“不舒服就坐着吧。”何风雪指着排练室的小板凳。
骆京书皱眉,“谢谢,不过,不用了。”
陆约其实给他搽了药,后遗症也没那么痛,他自己娇气,总觉得还有东西。
他们这次汇报的节目是《雷雨》大家都摩拳擦掌,暗下决心一定要像上学期那样,一举拿下学期最佳评价。
要是其他人像骆京书这样几天不参加排练,他们早就不满了。
可骆京书却早在他们还在摸鱼打屁的时候,就已经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了,第一次排练时,只有骆京书的故事线完整流畅地顺了下来,其他人里面也就何风雪好一点,剩余的都磕磕绊绊。
排练时间结束后,天色将晚,骆京书走出表导楼,看见陆约的车停在不远处。
看见骆京书,陆约下了车朝他姿态悠然地走来。
青年在卫衣外面套了件灰色的大衣,灰色比黑色还使他气质显得冷淡又卓然,五官在冬季更是显得清冽,使人不敢与之对视。
大概也就不到百米的距离,骆京书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陆约很快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饿了。”骆京书说道。
陆约目光从他的狐狸眼慢慢滑到他粉红丰润的嘴唇上,“我也是,我们先去吃饭。”
“先?”
“嗯,吃完饭后我带你去见见李籇和工作室的众人。”
骆京书企图没事找事的心思歇了,他笑起来,“你去吗?”
“我陪你过去。”
“那你背我。”
陆约蹙眉,出现不解的神情,他虽然注重艺术,但也不会忽视逻辑。
这两件事情有什么逻辑?
骆京书走下一步台阶,“屁股痛,你背我上车。”
陆约的眉心这才松散开,他看了眼来往的三三两两的学生,什么也没说,在骆京书面前转过身,将宽阔的背提供给骆京书,他嗓音冷淡但却总是纵容,“上来。”
第65章 第65章
骆京书轻盈地跃上陆约的背, 真正接触到的陆约远比看起来的宽厚温暖。
晚饭吃了京味十足的烤鸭,陆约订了一个小包厢,骆京书对鸭子算不上讨厌, 可也不算喜爱,因为首都不少烤鸭店他都吃过, 没有特别, 也没有惊喜。
但陆约今晚带他来的这家烤鸭店却比他以往吃过的味道都要好, 烤鸭皮酥脆,肉嫩而不柴, 鸭架熬制的汤鲜味十足。
“鸭肉要做得不柴很不容易。”陆约用饼皮卷好鸭肉和……“我不要葱,我要酸黄瓜条”,陆约筷子换了个方向。
他把卷好后的鸭肉卷放到骆京书面前的盘子里。
骆京书吃相斯文含蓄,一口食物要嚼很多次才会咽下去。
两人吃饭都不怎么爱说话。
骆京书吃完时,陆约起身去结账。
他托着腮,另一只手像一只猫爪子搭在桌沿, 叩了叩。
他没收下陆约的全部赠予,陆约看起来很喜欢波尔多那家酒庄, 于是他就拿走这一家酒庄。
其余的, 除了工作室和经纪人是他迫切需要的以外,剩下的他都还了回去。
骆京书并非不敢接,只不过摆在他面前的金额越大,就越说明陆约的决心。
他不想背负那些东西,然后在随时可能产生变化的将来, 因为他做的选择不是陆约想要的,而产生他最不喜欢的罪恶感。
况且, 他拿的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拿更多。
骆京书在思考时, 目光落到对面的座位上,陆约的外套放在椅子上。
他整理了随身物品后,起身走到对面,将陆约的外套搭到臂弯,拉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大厅有着低声嗡嗡的食客和端着托盘炉子,步伐匆匆的侍应生,骆京书看了眼头顶的指路牌,走下台阶,往收银台的方向走过去。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能惯着那杂种敢跟我抢地盘,我上去就是一记耳光,打得他……哎哟!”一群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从另一边的过道走来,一个背对着门口倒着走还手舞足蹈的男生,直接撞上骆京书。
他没看路撞了人,回头却是一脸的不耐烦,没看见撞了谁,高腔先吊起来了。
“不是你没长眼睛啊?还是你眼睛长屁——”
头顶鹅黄的光线从男生疏朗的睫根洒下来,把每一根都刷成了浅金色,他目光茫然又不解,如玉的眉头蹙了起来,面皮下的骨骼似乎都在发着光。
就连侍应生路过他身边时,也要小心,尽量不让炉子的炭火味儿熏过去,这群半大小子却莽撞地直接撞向对方。
“不是,不是,你,我,不是,”谭瑞辰的脸在对方的眼神下迅速涨红,他理了理卷在里面的衣领,一把扯了一个同伴推到前边,“他撞的。”
挡箭牌立刻敬礼高喊,“私密马赛私密马赛,我眼睛长屁股上了哥哥,哥哥饶了我吧哥哥!”
骆京书觉得他们有点可爱。
只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陆约结完账回来了,他目光很快地扫了这群小男生一眼,又很冷,让人想哆嗦哆嗦。
“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撞了一下。”骆京书把外套递给陆约,“陆哥,我贤惠吧。”
陆约接了外套穿到身上,手臂伸进袖管里时,顺便将还在卖乖调皮的骆京书扶近了怀里。
“只是拿个衣服也算?”他好笑道。
骆京书耸耸肩,脸不红心不跳,“对我来说,算。”
两人走出了餐厅,谭瑞辰才抓着脑袋,“我怎么觉得,这个男的看起来有点眼熟?”
“你挑的嘛,偶像~”
“小辰,骆京书啊,你没认出来?我们都认出来了。”
小伙伴们幸灾乐祸,勾着肩搭着背嘻嘻哈哈往前走,谭瑞辰后知后觉地崩溃了。
“你们怎么不提醒我?!我草,我要让你们全部人破产!!!”-
陆约驱车往骆京书的工作室开,工作室选在了僻静景色好的区域,隐蔽性也不错。
夜晚,来往车辆比白日少了许多。
副驾驶的座椅放低,骆京书蜷缩在座位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陆约开车很稳,不过他车速本来也没多快,他瞥了骆京书一眼,因为在开车,不能看太久,又只能收回。
青年不知道自己对骆京书是否能称作是朝思暮想,但骆京书的确是除了创作以外,让他日也想夜也想的唯一存在。
教授曾经说过,创作无法独立,创作一定是从人衍生而出,人类就是创作的源头和目的。甚至是,创作本身。
陆约那时候不是非常明白,直到他的第一部短片拍摄完成。
它其实从骆京书皱着的眉头当中诞生,哪怕它看起来跟骆京书不沾一点关系。
在这之前,他以为缪斯是无能无知者剽窃的借口,因为起码有相当一部分人所谓的缪斯就是将缪斯拆解分块然后安装到自己的作品上。
原来真正的缪斯,是对方的每一次呼吸都能使他的信徒生产出一场酣畅淋漓、龙卷风式的创作。
即使此时此刻他正恬静地睡着。
一抹明黄色闯进副驾驶的车窗玻璃,那是一辆敞篷跑车,引擎声一定震天了,不过陆约的车里不受影响。
谭瑞辰让好友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按喇叭按喇叭按喇叭按喇叭。
“一辆破大众,隔音这么牛逼?”
好友把脑袋探长,“哪个厂子改的?”
“别停他。”
“不要吧~很危险,我驾照才拿一年呢,回头整得我爸不让我开了,而且,那是陆约,他妈可凶了,我不别。”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急赤白脸快吵起来了,旁边那辆大众竟然自己停了。
大众车停靠到马路边后,张扬的跑车也挪过去,贴着停。
副驾驶的车窗慢慢放了下来,刚刚睡醒的男生趴在车窗上,抬手晃了晃,“你们好啊。”
谭瑞辰好友叫付飞,好看的人谁不喜欢?他立刻就要握手。
结果谭瑞辰直接从副驾驶趴到了他身上,伸长手臂,“你还记得我吗?烤鸭店那个。”
骆京书眨眨眼睛,表示没有忘。
“我们能加个联系方式吗?我是你的粉丝,虽然你演的电影我不爱看,但我拿了三十万包场呢,我觉得你特牛逼你知道吗?主要是,程念他儿子跟我是死对头,你没看那段时间他的脸,拉得跟他妈一条丝瓜似的,直接把我爽成你的粉丝了,而且你知道吗,你好看,你太好看了,你比电影上还好看!”
谭瑞辰一张嘴叭叭的,比一堆珍珠鸡加一起还要吵。
大众车驾驶座的青年司机靠在椅背上,双目平静地看着前方,手指却在膝盖上时快时慢地敲。
骆京书表情为难,“但是我不能加粉丝,不然其他人……”
“你管其他粉丝干嘛啊,他们买张电影票还得攒零花钱呢,小爷我比他们可有钱,杂志代言包场我随便砸,你还不赶紧抓紧我!”
谭瑞辰一言一行都张扬又自我,是个寸头,耳钉眉钉唇钉闪闪发光,兴奋得脸都是红的,和他叛逆的外表不太相符。
“不用给我砸钱,我比较希望你能更关注自己的生活。”
谭瑞辰一愣,怎么不要钱呢?
骆京书随身带着笔,他拿出笔,“我给你签个名可以吗?”
谭瑞辰呆呆地把手掌伸过去。
还是头一次有人让他多关注自己的生活。
“那要是掉了,可以再签吗?”谭瑞辰看着骆京书脸上那两排长长的睫毛。
骆京书收了笔,笑得灿烂好看,“有缘就会有下一次的。”
两个男生像打了胜仗一样,和跑车一起鬼哭狼嚎地离开-
车窗滑上去,骆京书揉了揉脸,“外面好冷,风像刀片。”
他说完后,发现陆约在看手机,“你怎么看手机不看我?”
“眼不见心不烦。”
“……”
陆约像是在翻阅什么东西,最后发了一条短信出去,他将手机放到一边,扭头,语气沉冷却莫名恶劣。
“我想起来,他叫谭瑞辰,他的母亲是我小姨的闺蜜,不过已经过世五六……七年了。”
骆京书好奇,“嗯?”
“谭瑞辰的后妈把他视为己出,作为她孩子的亲生母亲的闺蜜的姐姐的儿子,我觉得我有义务提醒她一声,适时督促孩子的学业。”陆约慢条斯理,有条不紊。
“陆哥!”骆京书惊讶,“你怎么这么坏?”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陆约解开安全带,他反手从后座取了一条围巾,探身到副驾驶,给被刚吹了风的男生围上,“在床上的时候。”
陆约在最后将围巾系紧,他目光静谧到深邃,底下仿佛暗藏漩涡。
而他淡然的充斥着冷意的语气,冲淡了他像处于发//情期兽类的情色意味。
骆京书微张着嘴,显露出讶异。
但任人作弄不是他的风格。
他闲适地靠下去,像是被侍候得很惬意的模样。
他眼睛眯起来,纤细白皙的手指拽了拽陆约的衣领,懒洋洋地启唇,“衣冠。”
接着将手掌贴到了陆约的左胸前,他能感受到底下瞬间绷紧的肌肉,看来陆约并没有在下面添加其他的衣物,而且,陆约也会紧张。
意识到这一点,骆京书更自在,他看着陆约越发漆黑深浓的眼睛,"禽兽。"
骆京书不知天高地厚,像一根火柴,“刺啦”一下,将本就开了空调,暖意渐生的空气,直接点燃。
大火最先是从陆约的眼底熊熊燃烧起来的。
青年的手探进了已经系好的围巾内,握到了骆京书柔软滑嫩的脖子,他指腹时轻时重地按揉着骆京书的喉结。
他知道这个位置对男人而言有多敏感,尤其是骆京书这种刚开荤的小狐狸。
骆京书自己也知道,他和刚刚陆约一样,浑身也绷紧了。
陆约见骆京书清明的眼神逐渐变得昏朦,唇边扯开一丝微末的笑意,他俯到骆京书耳畔,礼貌地冒犯对方,“你会介意在车上吗?”
第66章 第66章
这下, 骆京书的瞳孔都张大了。
陆约手掌绕到他的后颈,将他按响自己,越过答案, “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
骆京书以为是要在车上做, 身为公众人物的自觉和危机意识让他不安地在陆约的禁锢之中扑腾了两下, 可很快, 灼热的气息从陆约口中渡遍了他的全身。
陆约的手掌探进了男生的毛衣衣摆,比柔软的针织物还要柔软的是骆京书的腰肢。
拥着骆京书亲吻的青年衣着分毫不乱, 在任何时候都显得清贵端庄,优良的家教和为社会所赞许的宠辱不惊一直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骆京书眉眼稍抬,陆约冰片一样的侧脸,也的确如此。
然而,陆约却一边用舌头撬开他的齿缝,一边将手掌顺着他的后裤腰塞进去, 温吞又力道十足地揉着他的屁股。
对方没接着做下去,那样需要的时间有点长, 他们下面还要去办其他正事。
直到下车时, 骆京书的眉梢眼角都还风情潋滟,围巾都捂不下,围巾只把他红润得有些发肿的嘴巴挡在了下面。
骆京书一手捂着围巾,一手放在陆约的羽绒服侧兜,他转着头打量面前这座三层楼高, 几乎都是由红砖砌成的房子。
房子外面有白色栅栏,再外头有几排常青树, 各种各样的爬藤类植物长在墙角,如今入了冬, 它们枝叶萎缩,只剩根系在地下猥琐发育。
这一片几乎都是这样楼层不高的精致小楼房,没一栋看起来像是居家生活用。
落地窗后,一个男人先看见了走进院子里的两人,提前跑到门口把门打开了。
工作室的同事没有很多,算上有一对正在医院生孩子的夫妻档没到场,其余七个全都在了。
李籇比骆京书想象得要年轻,他极少出现在大众视野中,近几年由于手底下只有一个艺人,更是开始了所谓的闲云野鹤的生活。
谁能想到,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影后了的吴思居然是他带出来的呢?
骆京书向众人问过晚上好后,工作室的负责人郑明月向他介绍每个人的名字和职位分工。
郑明月黑衣黑裤,利落短发齐耳,不施粉黛,眼神威严,让骆京书想到高中时期的教导主任。
郑明月:“暂时就这些,因为现在的工作量还很小,人手已经完全够用了。未来工作量增加时,会再行招聘,或者直接从陆氏挑,公司里吃闲饭的不少。”
李籇揉了下鼻子,郑明月身后的好几个人也都喝的喝水,清的清嗓子。
陆约撞了一下骆京书,“喝咖啡吗?”
“拿铁,多加牛奶。”
郑明月目光如炬,看向身后,“拿铁要多加牛奶,王百合,记一下。”
王百合戴着鸭舌帽,帽檐稍微上抬,她是骆京书的助理,有需要的话,她可以二十四小时不离开骆京书的身边,不过郑明月说暂时没这个必要,有工作时再说。
王百合很快就从茶水间端着一杯冰咖啡和一杯热拿铁回来了,她低声道:“我不止考过咖啡师,我还有厨师证,导游证,会计证,育婴师证……很多,我还会散打,郑姐用我就是因为我一抵十八,省钱。”
骆京书抿了一口拿铁,发现做得比许多咖啡厅的还要好喝,细腻丝滑,甜但不黏腻,他眼睛亮亮的,“好喝,你好厉害。”
王百合笑了一下,在看见自家太子爷的时候,笑容顿时又消失了。
陆约眸光淡淡的,他虽然几乎没怎么发言,存在感却不低,他目光从回到座位上的王百合身上收回,缓缓开口,“你们的老板不是我,不用看我脸色,就算讨好我,我也不会给你们发工资。”
“……”众人呼吸一滞,接着其中的五六个都尴尬得又开始各种小动作。
没办法,他们都是从陆氏过来的,如今虽已转到了骆京书工作室的旗下,可一时还没适应。
李籇则比较直接,他在最后宣布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全球顶奢珠宝品牌之一卡地亚联系了他。
他本来还以为对面的意向是吴思,结果对面点名骆京书。
这样的顶奢品牌,不管是全线代言人全球代言人或是支线、大使,都不会启用一个新人,骆京书甚至还没有作为主角出演过一部作品。
“我们还很关心骆怡女士的身体,请代我们向她问好。”
郑明月反而淡定,“陆约的《苹果树》不是已经入围了克莱蒙费朗短片电影节的国际竞赛单元?骆京书背靠着陆氏和陆约,陆约不见得不会为骆京书牵线搭桥,国际影星指日可待!待到那时候代言费水涨船高,他们岂不是……”
骆京书被忽然一下变得情绪激昂的郑明月吓得一愣,可看着除了李籇,其他人一脸的“到时候我们工作室的艺人肯定红透全球半边天”的与有荣焉,难怪郑明月能被陆约调过来。
会买股的品牌尽是,但卡地亚倒不会,之所以会有合作意向,对方将缘由表达得很清楚——请代我们向骆怡女士问好。
而是否真的要开始合作,估计也得等《苹果树》的成绩出炉以及后续资源和营销路线。
但不管如何,骆京书的前途,板上钉钉的一片大好。
哪怕是一棵伤痕累累的树苗,也有资格参于天穹-
落地法国克莱蒙费朗,温度比在首都时还要高点儿,但依旧还是得穿着厚实的羽绒服防冻。
《苹果树》与其余一百多部影片共同入围不同竞赛单元,又由评审团选出其中最优秀的作品颁发奖项。
在听到《苹果树》同时拿下国际短片大奖和最佳短片演员奖时,骆京书迟疑了两三秒钟,才起身走上领奖台。
《苹果树》并不是一个孤胆英雄为死去的受害者报仇的故事,而是英雄报仇后,转过身,发现自己也曾参与了霸凌。
于是在面对被自己霸凌过的人,他露出惊慌,说出了之前被他杀死过的加害者的辩白词。
“我那时候还小。”
“我是开玩笑的。”
几句台词和乱晃的镜头,直接将《苹果树》推到了一个另一个高度,以及引发的另一个思考:他杀人,到底是为了正义,还是为了看别人惊恐时产生的乐趣?
骆京书的口语标准得令人赞叹,他秀美得像博物馆美人画的东方面孔更是少见。
反倒是陆约,只是说了一句:“It's an honor。”
获奖后的一个月,陆约在网上销声匿迹,骆京书的热度一冲再冲,曹寻更是莫名其妙发了一条微博:@骆京书。
没了
网友和各路营销号纷纷出动,猜测曹寻是盯上骆京书了,打算让他演自己下个本子的主角呢。
还有说曹寻是在向骆京书表白的。
[不信不传谣,这么闲都来看我们的《蝴蝶与夏天》《苹果树》吧!]
[曹寻又发什么癫?撬墙角看我不骂死你,温桑。]
[感觉,这次营销号说的是真的。]
营销号不仅传出骆京书下次会进曹寻的组,更是还提到了骆京书会在六月有一个顶奢珠宝品牌大使的代言空降,无考察期无宣传曲无埋线,空降。
粉丝整日忙着辟谣,工作室看着热度和递来的一个接一个的代言、杂志、活动邀请、剧本,笑得合不拢嘴。
五月初,陆约、曹寻、方曦等人的新作《徒有虚名》官宣演员阵容。
主演:骆京书。
配角:……
[恭喜宝宝!!!!]
[天呐好牛逼,第一部主角就是曹寻的原创剧本!]
[该死的程念,这些本来早该是我们宝宝的!]
[陆约你真的是,别以为我不知道制作团队全是你自己人,你在干什么?光明正大以公谋私么?你当导演的还有没有点艺术追求了?你不是导演,你是你老婆背后的男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恶心骆京书了,完全是资本推上来的。]
[一部短片在国外拿奖就算了,国内也拿奖,徒有虚名一看也是准拿奖的班底,他也太顺风顺水了。]
[接红眼病的哥哥姐姐年少爹跑路自己除了上学兼职还要带孩子拍戏被各种溜各种开拍完了不让上映直接换脸,好不容易出了头直接忽视演技,岁月史书说他靠后台。]
[不是粉,他的演技真的很好啊。陆约虽然说是有点那个,但是陆约对自己作品一直都很严格,我还专门去看了《苹果树》的花絮特辑。工作的时候,陆约基本一视同仁,好几个镜头,骆京书拍了十几条他才过。对待电影,陆约一直都有自己的态度,能不能不要抹黑他?]
六月,卡地亚官宣骆京书为品牌大使,同时在国内多个广场、街区、商圈铺设地广等。后又新增高奢香水代言以及国内家喻户晓的手机品牌
紧接着,《徒有虚名》正式开机。
李籇的业务能力,骆京书算是见识到了,代言都挑最好的给他谈,并且一定能谈下来。
其实圈内艺人的代言,也跟经纪人手里的资源和业务能力息息相关。
如果给他一个真的无所事事的经纪人,他还真有可能开始给微商打广告了。
这段时间,骆京书一直在连轴转,电影开机后又好了许多,踏入片场,看着熟悉的摄影机和监控器还有场记板,骆京书发觉自己是真的喜欢拍戏。
《徒有虚名》写的是一名貌美的男子在民国的时代背景下,如交际花一般游走在各种男人或者女人之间,他是滥情不忠的代名词,但同时见到他的人,都愿意为他倾囊。在回到家后,这些神不知鬼不觉为对方掏空了钱包的男男女女又都会狠往地上吐一口唾沫,“biao子。”
事实上,他是一所中学的校长,他的钱,因为时代下的各种缘由,全部都花在了学校里。
最后他的行为败露,检察机关以“欺诈”的罪名逮捕了他,游街示众,有女学生为他喊冤,他们便要扒了她的衣服。
“扒我的,扒我的,别扒女学生的……”
骆京书读了几十遍剧本,曹寻大概是恨死了陆约要求他做事,所以主角从头到尾就没顺利过,磕磕绊绊到结局,变成一个疯子在讲台上板书。
所以在这种故事里,演员一定得瘦,瘦得风一吹就倒,瘦得像被大雨摧残后,颤颤而立的丁香花。
可精神又不能倒,骨头又得硬,眼神更是得明亮坚毅。
拍摄才进行到五分之一,骆京书便在曹寻的暗示下,减重了十斤,他本来就瘦,如今更瘦了。
陆约起先不知道,但很快他就摸了出来。
不仅腮帮子的肉掉了不少,下巴也尖了一些,腰更是细了一圈,屁股也小了。
第67章 第67章
骆京书在临时租用的民房里睡午觉。
拍摄场地不在首都, 而在申城一处比较偏僻的街区,老房子没有空调,过了六月, 南方的空气如开水覆面。
他睡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地上和桌子上各立着一台电扇, 房间还有一台工业用的大电扇, 呼啦啦地噪音极大。
骆京书的头发没剪, 留得越发长了,他剥掉了外面那层厚厚的棉袍, 只穿着背心短裤仰面躺着,现在睡着了,额头上还在冒汗。
“吱呀”一声。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方曦探头,“睡着没?陆哥请大家吃下午茶了。”
他声音很小,因为房间一个连着一个, 睡着的人不止骆京书,还有其他工作人员。
只有三两个听见有吃的有喝的, 迷蒙着眼从凉席上爬了起来。
光影浮动, 骆京书热得一身汗,他把脸转向电扇那边,模糊的世界都被飞速旋转的扇叶子给搅碎了。
《徒有虚名》的主角叫沈青衫,他在烈日下多敲一扇旧情人的门就多脱一件衣服的时候,会不会也在想, 不是夏天,是冬天就好了。
一抹极冰不知从哪儿出现, 贴到了他的脸上,贴的时间很短暂, 两秒钟就不到,但却让骆京书瞬间清醒。
他眼睛睁大。
陆约把对着男生脑袋吹的电扇挪远了,俯身在沙发上坐下。
骆京书缩着腿,坐了起来。
“凉茶,加了陈皮和苦艾,解暑。”陆约给深棕的满杯液体插上吸管,递给了骆京书。
骆京书双手撑在沙发上,只把脑袋凑过去了,含住吸管。
“不用再减重了,你现在这个状态在镜头里正合适。”陆约举着杯子,只觉得骆京书身上每块骨头都比前段时间清晰了不少。
抱着时的感受尤为显然,细细的一条,又软,稍微用点力气都像是能给他折断了。
骆京书喝完一口冰的,懒懒地倒向了陆约的肩膀,“我是热瘦的。”
陆约没说话,骆京书撩眼看着他,“毕业快乐。”
六月是属于陆约的毕业季,但陆约几乎是一头扎进了剧组,连毕业典礼都没回去参加。
骆京书回学校的次数比他多多了,他还得上课以及参加期末考试,还有期末汇报,他在剧组也只需要负责自己的戏份,陆约却要盯全程。
“外面有蛋糕,让王百合给你拿?”
“不吃。”骆京书拒绝得很果断,他重新窝回沙发里,像一只马上又要进入午憩的猫。
然后他不知道从哪儿把剧本翻了出来,上面全是他自己做的笔记,好几个颜色穿插着,估计只有他自己看得懂。
从陆约的角度看过去,男生背对着他,面无表情,盯着剧本的眼神岿然不动。
眼睛也不眨一下。
“怎么了?”陆约就着骆京书喝过的吸管喝着凉茶,状似随意。
骆京书隔了一会儿才有了反应,他重新坐起来,把剧本平放到膝盖上,用演员看导演的眼神看了一眼陆约。
“等会的吻戏是实拍还是借位?”
沈青衫在电影里情人众多,摸过去摸过来的更是不少,但接吻镜头却只与女友有——新来的实习女老师和现在的所有人一样,相信了沈校长内里和表面同样的光风霁月。
一颗颗冰凉的水珠沿着塑料杯壁往下滚,碰到指尖,又顺着手指淌进手心。
陆约回答得没那么快,如果提问的是其他人,这很好回答,因为这是一个再愚蠢也没有了的问题。
“随你。”他语气听不出喜怒。
骆京书歪着头,“那实拍好了,我一直都比较敬业。”
陆约一把把骆京书手里的剧本拿了过去。
电影着重写沈青衫的风情风骨以及乱世中的各路人马,有关沈青衫的恋爱线少之又少,连接吻都只是一触即离。
看完一整段剧情后,陆约语气不改,“可以借位。”
“哦……”骆京书把尾音拖得长长的。
从门外透进来的阳光,穿过宽阔梧桐树叶,无数光斑落在房间里,光斑随着男生的呼吸在他身上浮动。
院子里挤满了工作人员,陆约走过去将门合上,门栓也被他拨了下来。
房间内立刻变得明亮又昏朦,日光像是被一层宣纸给包裹住了。
骆京书被按着肩膀躺下去时,小小地挣扎了两下,光斑在他脸上跃动,“陆导,工作时间。”
陆约摘下腕表时,顺便瞧了时间,他沉声道:“还有快两个小时。”
“做这么久……”
陆约忍不住笑,这笑放在任何人脸色都显得太淡了,可出现在陆约脸上却稠丽动人,眉眼中的冷冽也掩藏起来了。
他低头啄吻着骆京书的唇,“你当我是发动机?”
骆京书“额”了一声,舔了舔唇,“好像没什么区别。”
他自认为自身体力不差,也不会羞于床事,相反,他欣赏陆约,喜欢陆约,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能感受到和拍戏一样的投入和愉悦。
可有时候,和陆约做,变得跟吃火锅一样。火锅只有第一口是最美味的,每回的做/爱也是第一次最沉醉享受。
陆约体力比他好,技术更是越发娴熟,也更热衷于。
每回到后面,骆京书都有些神志不清说胡话了,骆京书甚至思考过陆约有可能故意的。
因为在那种时候,陆约就能引导着自己说出任何他想听,但自己平时不会说的话。
陆约将骆京书软得像柳条的腰肢捞到臂弯,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
热得滚烫的嘴唇贴到了一起,凉茶带来的凉意早就被新一轮热度给席卷吞噬了。
两处口腔里的温度变得同样热意滚滚,骆京书怕热,背心的布料薄得像纸片,浸了汗,贴着皮肤,露出底下的曲线。
骆京书很快就被陆约吻得将脑袋后仰,陆约手指穿过他发间,将他抓了回来,重新展开新一轮的深吻。
空气无端变得更加热烘烘,陆约的身体更是。
热汗从脊背中间的弧度往下淌,短裤底下,两片屁股上都有密汗在闪光。
陆约将骆京书放到了沙发上,但也没让他躺下。
骆京书腰后垫了靠枕,他睫毛都汗涔涔的,他垂着眼,被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陆约的心跳震得胸口发麻。
陆约用手腕撞开了骆京书想要合上的腿,他单膝跪在之间。
陆约眼皮耷拉着的时候看着生人勿近,骆京书差点就以为他是准备咬断自己。
“脏。”骆京书颤着声音,小腿肌肉都在抖。
下午的温度持续拔高,外面的人声变得越来越不清晰,潮湿滚烫的空气简直要把人都给热融化了。
嘶哑的蝉鸣里,骆京书被逼得掉眼泪。
结束后,陆约起身,他将嘴里的东西吐进了垃圾桶,接着灌了一口凉茶漱口。
骆京书还在大口喘气,他泪眼朦胧的,只是自己不知道。
见陆约把凉茶递给自己解渴,他秀气的眉头蹙了起来,显然是嫌弃。
陆约挑了下眉,直接先自己喝了一口凉茶,弯腰捏着骆京书的下巴,把凉茶渡到了骆京书口中。
陈皮的味道完全冲淡了那股淡到可以忽略的腥气。
陆约在茶几上抽了纸巾,弯腰给骆京书擦拭着,“还有时间,你再睡会儿,我跟曹寻方曦去安排下午的镜头。”
“太热了。”哪怕睡着了,也一直昏昏沉沉的。
陆约把纸巾丢了后,开门出去了,骆京书有气无力地躺下来,他以为陆约是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结果没过几分钟,陆约拿着把蒲扇回来了。
他在茶几上坐下,一边看着时间一边说:“你睡着了我再走。”
在蒲扇的上下扇动中,骆京书看不全陆约的脸,他脸上的汗水慢慢地干涸了,空气变得干燥凉爽。
骆京书枕着手臂,他眼睛半眯,热意被驱散后,他舒适得毛孔都绽开了,但打扇子的人通常都很累,得一直不停地摇扇子,因为一旦停下了,炙热就会立马卷土重来。
骆宝香也给他打过扇子。
骆京书不知道陆约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在蝉鸣声和一阵接着用一阵的凉意中安然入睡,还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参与了人生第一次试镜。
他面对着乌泱泱的人潮做自我介绍,在导演的安排下随机表演剧中片段。
在这些人的最后面,一名面容模糊的少年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随着距离拉近,骆京书才看清,那是陆约少年时的模样,冰冷漠然得像一座绝不融化丁点的皑皑雪山。
骆京书在梦里才想起来,原来陆约从他试镜的时候就一直看着他,只不过他从未发觉-
剧组加紧拍摄完了骆京书这两天的戏份后,他在王百合的陪同下,赶回首都参加最后一堂课的期末考试。
考试结束后,骆京书和何风雪一起走出表导楼。
楼下的空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背对教学楼而站,他正在看着路边绿植的简介牌。
何风雪不认识,看也没看,骆京书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程先生。”
程念后背一僵,他直起了身,缓缓转身,镜片后的眼神温和又慈爱,“不嫌热的话,陪我走走?不然去我车里?”
骆京书态度平和,他看了看四周,不愿意等聊完自己就与程念在微博上上演一场父子情深。
“你车在哪儿?”
很快,司机将程念的车开了过来。
上车后,程念从手提袋里拿了一盒巧克力,是国外进口的一个十分小众的牌子,“我记得你小时候爱吃这个。”
“谢谢。”骆京书接下来后放到了一边,“但现在不爱吃了。”
程念倒没有露出伤怀的表情,只是叹了口气,显得有一丝遗憾。
“那我们谈正事。”程念看着对面这张肖似骆怡的脸,语气不禁又柔和了下来,加上骆京书怎么说,也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他们之间存在着感情,血缘上也有着联系,这是他跟骆京书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司机下了车。
“今天我找你,是希望你回去后能找陆约聊一聊,他搅黄了我好几单生意,我没有出手,是考虑到他年轻,我们与陆家又是旧识,”程念微微笑着,“他应该是为了你,毕竟我和陆家井水不犯河水。”
骆京书表现得诧异,“陆约只是个拍电影的,他没那么大本事吧,陆家不是他母亲在管理吗?”他看起来仿若不知情,其实他也是真的不知情。
“张勼最近几年都在研究人工智能市场,房地产另有人在管,陆约想插手轻而易举,而我公司近期好几次的投标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意外,最后我们预先想要的,都落在了陆氏头上,我们不得不多想。”
“陆约把你看得很紧,若不是这次他在申城导戏,你又正逢考试,助理没跟来学校,我可能还是很难见到你。”
“骆京书,我是好心提醒,陆约到底不懂这块市场,出了事,这个版块会让张勼损失数十亿,你应该听说过张勼。你觉得,一个金钱至上的投机主义者,会不会饶了陆约?”他甚至没有用威胁的语气,还是骆京书记忆里的那样,语重心长,充满耐心。
骆京书手指轻轻在膝盖上敲着,过了会儿,他轻笑一声,“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他眸子眯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文雅温和的中年男人,像是在求解惑,“程先生,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抛妻弃子的丈夫和父亲,他的血脉是有情有义的?”
程念好像愣住了。
骆京书嘴角的弧度变大,“比起我妈,我其实更像您一点。”
谈话不欢而散了。
程念没有显得不高兴,他在骆京书下车时,问道:"你母亲现在还好吗?"
骆京书站在已经被晒到发烫的路面,他顶着日光直射,不急不缓,“丧偶后,她一直都很快乐。”
程念眼皮抖了抖,他带上车门。
司机是以前的老人,他打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感叹,“少爷和以前不一样了。”
程念摘下眼镜,有些疲累,“我只有一个儿子,你说的是哪个少爷?”
司机立马噤了声-
回到宿舍,其他三人已经拎着提前整理好的行李箱麻利地溜之大吉。
骆京书整理了几件衣物丢进行李箱,同时接了陆约的电话。
“你可以在首都休息一周,下周有你的镜头。”他语气公式化得像是两人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
骆京书本想俏皮一下回复“收到”,可刚刚程念的话还在他脑海中盘桓,欲言又止后,他还是打算当面问陆约。
“怎么?”陆约察觉道骆京书莫名踌躇的语气。
“想去意大利玩。”骆京书随口一说。
电话那头沉吟了片刻,“这几个月都在组里,时间不多,等拍完戏我们一起去。”
骆京书蹲在行李箱前,他用缓慢而又深情的语气说道:“然后,我们一起行走在波西塔诺的艳阳下。彼时,在克雷马,看着我的脸,与我四目相视,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他挑逗后,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反倒是陆约直到骆京书笑完他都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骆京书清了清嗓子,好吧,可能不好笑。
可陆约这次安静太久了,生气了?不该拿电影开玩笑?
“所以,”陆约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很低,情绪不明,使人莫名感到紧张,“如果我们结婚的话,你想要在春天,还是夏天?”
第68章 第68章
骆京书吓得把电话都挂了, 他很少真正惊慌失措。
因为也没有圈内人,会在二十岁出头就宣布结婚,隐婚倒有可能, 直接跳过结婚、有个孩子的也可能。
但无法忽视的剧烈心跳,清晰可听, 他惊慌, 它惊喜。
电话被挂掉了, 陆约一直盯着屏幕直到它黑屏,他坐在一排监控屏后面, 戴着一只草帽,只露出微冷的半张脸。
“吃饭了。”曹寻塞过来一盒盒饭。
陆约把手机放到桌子上,把盒饭也放了过去,拿起了一瓶水,拧开的时候,他问:“如果你向你的恋人询问结婚, 他忽然把电话挂了……”
“骆京书把你电话挂了?”曹寻反应很快。
“……他爱我。”陆约答非所问,口吻很冷淡。
曹寻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 看着有点像刻板印象中的宅男, 但衣袖一挽,花臂。
“我确定你是爱他的,毕竟你付出的代价可比他大多了。但在这种所拥有的资源、社会地位完全不对等的前提下,你怎么确定他爱你?他绝对非你不可,但不一定爱你。”曹寻说完, 大口刨饭。
陆约拧开了瓶盖,他仰头一口接着一口地喝水, 停顿过程中,他没说话。
他与骆京书之间的关系, 没有剖开给不相关的人看的必要。
而且,真爱往往不需要辩白。
“手机。”曹寻没再说下去,他示意陆约去看手机。
手机上是张勼发来的短信:什么时候有时间?来英国陪我吃顿饭。
陆约顿了会儿,“五个月后。”
张勼发了一长串问号过来。
曹寻躲在后面偷看,笑得呛了一大口饭。
陆约坐着剧组的折叠椅里,他压低了帽檐,抱着手臂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三日后,国内证监会将成立针对金晟房地产的专项调查组。
本来只是秘密进行的审查,却无故上了热搜。
[哦买噶,哦买噶,哦买噶!]
[最害怕房地产出事了……]
[金晟应该不要紧吧,背后靠着程家呢。]
[什么事儿啊,知道不?]
[好像是,欺诈?欺诈什么?程念是缅北大股东啊?]
[但愿只是例行审查。]
[都成立专案组了,怎么可能是例行审查,一定是犯了大事!]
骆京书看见热搜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是陆约,他这时候还在陪一家人在欢乐谷玩。
他给陆约打电话。
“我看见热搜了。”
陆约也没有遮掩,他抬手示意大家休息,才低声说:“只要是做生意,想找错处总能找到,只看错处够不够重罚的分量,程氏根基太深,根本找不出能让它伤筋动骨的事情。金晟不同,金晟虽然只是程家的分支,可它是程念的全部,程念还是更适合做个摄影师。”
欢乐谷人挤人,骆京书靠着栏杆,身边不停有人过去,他戴着渔夫帽,将脸转向鲤鱼池,它们的鳞片在水底下都泛着粼粼的光。
等到它们游完一圈,骆京书才开口道:"谢谢你,陆哥。"
对程念的公司面临着怎样可怕的危机,骆京书的心情还没复杂到不忍心,他只是没想到,程念居然也有今天?
骆京书本来以为,自己永远都会被这只大手掐得死死的。
“他前几天来找过我,希望我能找你聊聊,让你停手。”骆京书缓缓道,“我本来想等见面了再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停手?”
“哥哥,”骆京书将手机听筒放到唇边位置,“你就大胆地向前走。”
陆约在那一头抵着额头笑了起来,他在片场大多时候都冷着一张脸,很少笑,正在休息的不少人朝这边张望过来。
“恭喜你,你这次可以多休息半个月了。”陆约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啊?开除我啊。”
“我要去伦敦呆几天,晚上出发。”
骆京书轻轻应了一声“是吗……”,“那我想你呢。”
陆约沉吟了几秒钟,“我不从申城出发,我从首都出发。”
“我们见一面。”-
傍晚,天变成了一片发暗的橙,几抹丝状的红云漂浮其间,在首都机场落地起飞的飞机被染成了一只只橙色的纸鹤。
陆约坐在大厅,腿上放着一叠五颜六色的纸,确实是在叠纸鹤。
他坐在正对门口的座位,但凡从这个入口进来的人,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所在的位置。
叠一只纸鹤,他要往门口的方向看上七八次。
出租车停在陆约给他的入口前,骆京书付了车费后,抓起座位上的帽子和墨镜戴好后,才推开车门。
手机在他掌心不停震动,他一边看两边来往的车一边过马路还一边接电话。
他已经看见陆约了。
“喂。”
“骆老师不见了。”
“我跟保姆按时带骆老师散步,走到半路,骆老师说渴了要喝果汁,保姆就回去拿,然后我们走了一段路,路上碰见了野百合,骆老师要自己去摘。我哪能让骆老师去钻树林,就让她在原地等我,我去摘,也就十几米的路,结果就我转身走那一段路的功夫,骆老师就不见了!”
骆京书刚过完马路,他止住步伐,让电话那头不停在哭的看护先冷静,他心脏有些失去了知觉,看着大厅里面的陆约,缓慢道:“先去保安室调监控,看她往哪个方向走了,她应该还没走远。”
骆怡还住在家里时,他们没经验,她也走丢过,对骆怡自己来说肯定不算走丢。
“那您什么时候过来?”
“很快,我这边还有点事。”
骆京书仰头看了看天,暮色已经四合,各处灯管亮起,身后车灯屡次打在他的身上,他眼前眩晕。
男生重新看进大厅,陆约低着头认真叠着纸鹤的样子清晰得能看见他的睫毛、发丝。
叠到第二十八只纸鹤时,陆约视野中出现了一双白色的板鞋。
他手里的动作停下来,撩起眼皮,“我以为你不来了。”
骆京书不跟他说话,也没坐下,他侧过脸去,勾着挂在耳朵上的口罩绳子摘了下来,另一边却还挂着没取。
大庭广众,人来人往,骆京书弯腰在陆约的唇上碰了一下。
他保持着跟对方近在咫尺的距离,“但家里还有事,我现在得走了,陆哥,你不会生气吧?”
“什么事?”陆约把手里的纸鹤放到一边的椅子上。
“我自己可以解决的事。”骆京书重新戴上口罩,“再见。”
他转身离开时,步伐明显变得很急。
天黑后的首都城璀璨辉煌,而疗养院身处的地方却像什么童话中女巫所居住的地方。
平时没开的灯全部都开了起来,每条路上都有保安开着巡逻车在用强光手电四处扫照,出山的几个路口都被封锁了,以免骆怡直接跑到外面去。
骆京书赶到疗养院时,看护把骆怡手腕上戴着的金属腕带拿出来,“我只找到这个。”
看护和保姆满头大汗,一脸的张惶内疚。
“监控看了吗?”骆京书用手指摩挲着腕带断掉的位置,很光滑的切面,他心开始往下沉。
“今天下午,疗养院电路检修……”
“临时?”
“不,昨天提前通知了的。”
房子里安静得有些可怕,只能听见院子里的虫鸣。
骆京书的沉默不言让看护越来越害怕,她哭着坐下来,“骆老师平时都不乱跑的,要做什么都会提前说,今天我就转个身的功夫,她就不见了,整座疗养院都没找到她,她怎么跑这么快呢……”
骆京书转过身,他掏出手机,按下数字,他对着接通电话的人,沉声道:“我要报警,我母亲被绑架了。”
看护的哭声戛然而止。
然而不等警察到来,程念携手爱人骆怡在国馨酒店召开记者发布会的词条就爆掉了几个平台的热门。
看护大喊,“这是怎么回事啊?骆老师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保姆朝骆京书看过去。
骆京书低头看着手机,他每次呼出的空气都是凉的,他想控制自己使自己冷静下来,身体还是违背他的大脑指令。
愤怒、不甘、委屈、恐惧像海啸一样击打着他,他身体发抖、摇晃,脸上的血色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什么啊,骆怡怎么又跟程念在一起了?]
[豪门的诱惑力可真大啊。]
[程念不是结婚了吗?]
[好吃好吃,再来点。]
[我就说了吧,骆京书能这么快走红奇怪得很。什么被雪藏什么被抛弃什么一人养全家,都是团队策划出来的人设,说不定程念的老婆就是骆怡。]
[别乱说行不行,程念老婆不是她,又不是查不到。]
[那骆怡是小三。]
[专案组能不能把这件事也查一下,我想吃。]
[……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星为了红真的是不择手段,老母亲看见儿子走红了,估计在家坐不住了,想复出捞金了。]
[我现在骆京书的面相都变了。]
[我关注了一位大师,之前就说这一家人心机非常深……]
直播画面里,程念在发言,他摘下眼镜,又戴上,犹豫之中又隐有坚决,他对着话筒,轻声道:“我与妻子在三年前就已离婚,离婚后,我一直与骆老师有联系,她一直不肯原谅我。”
说完后,他低头苦笑。
骆怡表情柔软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有关对骆京书做的事情,我很抱歉,其实我不知情,但我并不想告知做这些事情的人是谁。”
“是您的前妻吗?”记者尖声问。
程念没有直接回应,“她是我孩子的母亲,不止是前妻。”
“之所以开这次记者发布会,是为了向骆老师表明我的决心,我已经离婚,说服家中,我会和她成为合法夫妻,一直敬她,爱她,永远不会再放弃她。”他声音有些发颤,甚至眼泛泪光,他伸手握住骆怡放在桌子上的手,“我发誓。”
骆怡肩膀瑟缩了一下。
有眼尖的记者注意到,“可以让骆老师说两句吗?骆老师一直没有说话。”
骆怡被不断闪烁的闪光灯刺到眼睛,她用手臂挡着脸,但咔嚓声不绝于耳,像是有剪刀在一下接着一下剪她的耳朵,她耳朵发热发疼,她觉得眼前的场景无比熟悉。
她低声发出了一个“不”的字音,又说“我想回家”,她朝门口张望,“书书怎么还没来?”
她看向了镜头,骆京书在镜头外。
看护一把抓住了要出门去的骆京书,“您去哪儿?”
“您要是去了,您就必须要帮您的父亲了,不然,所有人都会知道,骆老师是精神病。”
骆京书小瞧了程念,或者说,低估了程念的阴狠。
男生拿掉看护的手,淡淡道:“我去帮他达成所愿。”
程念要的不就是陆约高抬贵手,只要他跟程念是一家人了,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甚至,连陆约都是程念的自己人了。
走出院子时,骆京书身形晃了晃,他扶住栅栏,想到自己这些年因为程念吃的苦,想到陆约各种帮自己,痛得把嘴里咬出一满口血-
话筒几乎怼到了骆怡的脸上,程念贴心地替她挡开,“她不是很喜欢说话,这些年一直在照顾家庭,不太习惯镜头了。”
大家表示理解,还有感动。
话筒在往回收了,却忽然被伸过来的手给一把夺到了对方的手中。
骆怡双手死死握住话筒,她眼神仿佛出现了一抹清明,乌黑的长发掩在她的耳畔,一整张清丽的脸露在镜头下,与如今的骆京书几乎有八十分的重合。
“我没有照顾家庭,”她一开始吐字还有些含糊,后来像是找到了一口气说很多话的方式,说一句,深呼吸一次,“我一直住在精神病院,是我的孩子,我的骆京书,在照顾家庭,还有我的母亲。”
骆京书听见了她的声音。
“我是首都六院的病人,我的医生是李寸心主任,如果我给你造成了烦恼,请拨打下面的号码,它们是199……”她对着镜头,背诵着骆京书在时一遍一遍教给她的话。
在她脑海的画面里,男生板着脸,表情严肃,“骆老师,当你想见我的时候,就可以对着别人说这句话。不可以忘了,我会检查的。”
第69章 第69章
发布会的镜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对准骆怡还是对准眼角嘴角都在抽搐的程念了。
骆怡怎么会住在六院?她是精神病?
程念用眼神示意工作人员关掉了直播。
但之前的画面也完全足以引起轰动了。
[我就说让子弹飞一会儿吧。]
[骆怡当年红的时候, 把伞都给了场外的影迷,自己淋雨,她这样的人, 不会是什么见钱眼开的小三。]
[骆京书比程麒大啊,说骆怡小三的在想什么?]
[精神病, why?]
[程念你坏事做尽!]
[有可能是装的。]
[骆怡是影后, 演个精神病信手拈来。]
[老天, 说骆怡装病真的是人类吗?这对她和程念都没好处,尤其是对程念。]
[骆怡的职业生涯算是完了, 但以后复出的话,可以试试本色出演。]
当年名动一时的影后如今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网上言论好坏掺半。
不管是她如今的不名一文还是她患有精神病的事实,都足以令大部分人毛孔绽开,感到兴奋。
骆京书仅戴着帽子就闯进了发布会,王百合大力推开了围着骆怡的记者, 骆京书脱下自己的外套,包住骆怡, 揽进自己的怀里。
“我会起诉你。”他眸子里注满了碎冰。
程念站在原地, 不急不缓,似乎无人可以撼动他,“我是你的父亲。”
骆京书揽着骆怡朝外面走去,记者分流大半追向他,王百合张开双手, 像一只护崽的母鸡,她扬着下巴, “别追,我会打人的哦。”
“欺负精神病, 你们真是越来越让我开眼了。”王百合吐槽了一句,转身去追骆京书。
程麒看见他们过来,将门打开,骆京书丢下一句谢谢,王百合气喘吁吁掏出一叠骆京书的签名照,“要不?”
“我不是他的粉丝,”程麒淡淡道,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收下了,“但我用得上。”
回到工作室的保姆车上,骆京书拿走外套,手指捋开糊骆怡脸上的头发,“骆老师,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能跟陌生人走吗?”
“他不是,他是……”
“他不是,他骗你的。”骆京书微笑着说道。
王百合在对面看着这样的骆京书,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在她的认知中,包括通过这段时间一起工作时,骆京书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轻松明朗的。仿佛没有事情能让他不高兴,面对任何人他都游刃有余,就连李籇那种看明星跟看弱智一样的货色都对他赞不绝口。
这还是王百合头一回看见骆京书不高兴,哪哪儿都写着“我不高兴,我很不高兴,我非常不高兴”。
宛若乌云,缓慢又柔和地让整片天际都阴沉了下来。
骆怡对以前认识的人基本能保持一个熟悉的印象,对程念这种和她在一起十多年的人,她印象只会更深。
所以程念轻而易举就把她带走了,哄着她,重新与自己建立夫妻关系。
“对不起。”骆怡掐着手指,小声说。
王百合递来两瓶水,“喝点水吧。”
“现在是回家还是回疗养院?”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骆怡呢,真漂亮。
“回家吧。”骆京书连轴转,心情大起大落,此刻累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手机给我一下。”他朝王百合伸手。
屏幕上显示一百多个未接电话,大部分都是骆宝香打来的,她肯定看见网上的消息了,剩余部分则是老师同学们的。
他现在没有心情挨着挨着回复。
未接电话翻到底了,都没有出现陆约的名字,他想他应该还在飞机上。
其余还待处理的事情,骆京书全权交给了工作室。
骆宝香在家里快要急得灵魂出窍,两个小的抱在一起看着脏话一句接着一句的骆宝香,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门外出现了动静,接着门被打开了,两人才从沙发上跳起来。
“骆宝香,哥哥和妈妈!”
骆京书低头换了拖鞋,“外婆,给骆老师换身衣服。”
“骆京圆,我要喝水。”
骆宝香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很快把骆怡拉到卧室,给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骆京书把之前那条巴宝莉的裙子丢到了垃圾桶。
“到底怎么回事啊?”骆宝香快要急上火了。
“没事。”骆京书坐在沙发上,下意识说道,见骆宝香差点跳脚,他叹了口气,大致讲了一遍。
骆宝香张大了嘴。
“这么说……”骆宝香拍着膝盖,“你跟陆约在谈恋爱?”
“……”
骆京圆正站在沙发上给骆怡梳头发,“谈什么恋爱?”
“有些日子了,你没看网上?”骆京书隐约觉得骆宝香重点好像错了,但此时能让她转移点注意力也好。
“我以为你们还在演戏。”
“没有,没再演了。”
“那这件事儿,怎么办啊?闹大了,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你妈是精神病,你是精神病的儿子,你怎么办呀?”骆宝香担忧得皱纹都变深了,日子好不容易才变好,仿佛一朝又快回去了。
“是精神病的儿子又不违法。”骆京书喝着水,他表情像雨后的小城般安宁恬静。
“骆京圆,你梳得我有点痛。”
骆京书垂着的眼皮在听见这句突兀的话后,略抬起来,他眼珠怔怔地转向骆怡所在的方向,“骆老师?”
骆京圆不明所以,捏着梳子,“我动作很轻的好不好……”
骆怡抱着手臂,“就是很痛啊。”
她看向骆京书,茫然又关心,“你在跟谁谈恋爱?陆约是谁?”
骆宝香那老树皮一样的脸忽的回了春似的变光滑了,她眼睛瞪圆了,圆滚滚的身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她扶住额头,“我要晕过去了,快去拿我的药。”
骆京满小跑到电视柜前边拿降压药。
骆京书笑看着骆怡,眼底涌出湿润的泪意。
骆怡的情况没有真正好起来,只不过这段时间在疗养院的治疗明显起了作用,加上今天晚上发布会的刺激,她起码能认出骆京圆了,还给骆京圆扎了两条漂亮的长辫子,对骆京满却还是认不出。
“陆约呢?”骆宝香喜极而泣,连程念都顾不上骂了。
“他在国外。”骆京书刷着手机,不管是微信还是电话,对面都没有任何来信-
工作室和陆氏底下的分公司联手,雷厉风行,专案组的审查也加快速度了。
最后的审查结果公示,金晟房地产从六年前便开始亏损,为了稳定市场和股价,财报从六年前开始便出现造假虚报情况,而在金晟早已停止运营的业务板块,金晟也一直在运作该板块进行非法融资等,多项结果显示,金晟涉嫌虚报的金额达八百多亿,根据国内《证券法》……
同时,金晟房地产董事长程念涉嫌非法拘禁精神病人被问话拘留。
尘埃落定后,砂轮擦燃火苗,张勼把打火机丢到茶几上,她拨了下头发,说道:“现在你满意了?以后我们跟程家可成死对头了。”
她把手机还给了陆约,“回去吧。”
屋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管家将行李箱放上后备箱,正想回头跟少爷说可以出发去机场了,一回头,少爷人不见了。
陆约虽然撑着伞,但伦敦今晚的雨斜着飘,他黑色风衣上全是水珠,此时他侧站着,在跟人通电话。
“我马上回国。”
“生气了?”
“给你带了礼物。”
法庭宣判了金晟董事长程念的判决结果,数罪并罚,没收全部财产,罚款5.12亿,同时判处七年有期徒刑。
接到陆约电话时,骆京书在去探视程念的路上。
“哦。”
“没生气。”
“不要。”
在陆约连续几天没有消息时,骆京书就察觉到对方可能出事了,可陆家势大,哪怕出了国依旧遍地是陆家的人。
对方没有消息,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被陆家自己人给扣下了。
骆京书以为是张勼知道了陆约在背地里的动作,于是限制了他,制止了他。可后续针对金晟和程念的打压却比之前更加迅猛。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扣留陆约?
接到陆约的电话,对方语气一如平时,骆京书松了口气之后,心底泛起酸胀的感觉。
在此之前,他并未觉得自己非陆约不可,爱情是一种跟任何人都可以发酵出来的东西。
但此刻,骆京书以为,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让他只是听见声音便想哭了。
监狱的空气不同外面,外面艳阳高照,监狱的走廊里却凉森森的。
骆京书摘下墨镜拿在手里,他与警察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最终,警察推开一扇门,“五分钟。”
骆京书与程念之间隔着一面玻璃,程念穿着橙色的马甲,他气质还跟以前一样,柔和到有些温吞,还是戴着眼镜,有些短短的胡茬从他下巴处生了一片出来,他望着骆京书,平和从容。
程念拿起了话筒之后,骆京书才拿。
“你妈还好吗?”
“我跟我前妻确实早就离婚了,那天我真的是想与你妈重修旧好,不仅仅是利用你我的关系制止陆约。不过我承认,如果不是有利可图,我的确不会这么做,因为程家不会允许。”
“其实,你说你更像我的时候,我真的相信了,因为从小到大,你都表现得更像你妈妈,善良得有些傻气,哪怕长得聪明。我之所以会相信,是因为我记忆的骆京书,绝不会露出那样冷漠的笑容。”
“可你出乎我的意料,不顾未来的星途,也不屑于程家的身份。”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对不对?只是你不再认为我是你的父亲了,所以你对我才无动于衷。”
骆京书漫不经心的表情这才变了变,他抬起眼,朝对面看过去。
“事已至此,我并不想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老父亲头上。他没有逼我,只是希望我做对的选择。对骆怡,对你,都是我做的。”
“而我也亲自向他们证明,我不适合做生意。”
“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留给你了,但是陆约,他应该很爱你,我希望你幸福。”
骆京书不知道程念忽然提到陆约做什么,而且还一脸欣慰感慨,或许,程念现在对陆约做咬牙切齿的表情会更加适合他的处境。
“你应该不知道,按照他的性格,他不会告诉你,那小子……”程念莫名其妙笑起来。
他擦擦眼泪,“张勼愿意帮你解决掉所有的麻烦,接受你的一切。但她给陆约开出的条件是,十年后退出娱乐圈,不再接触有关演艺圈的一切事务,接手陆家。”
骆京书耳朵里嗡嗡作响,他知道陆约有多热爱电影,就跟自己一样,所以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他心脏跳到嗓子眼,“你怎么知道?”
“骆京书,你不是我们这类人,所以你不知道。可我们所有人,有关的,无关的,我们都知道。因为我们每个人都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所以,这项交易对陆约来说,同样也是公平的,他也没有亏本。他跟张勼,都是赢家。”
第70章 第70章
陆约回国那天, 首都下雨,但雨不是特别大,飞机准时降落。
骆京书捂得严严实实。
这段时间网上声潮大, 作为经纪人的李籇自然喜不自胜,全是他乐见其成的积极影响, 他把前面那一批已经通过一审的代言全部推了, 条件又往上拔了一截。
但却苦了骆京书, 他出门必须得全副武装,能够凭借一两眼就认出他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而且, 不断有人摸到他家的小区门口,把骆宝香吓够呛,直说自己不认识什么骆京书,更加不是骆京书的外婆。
他琢磨着把这套房子卖了,换个新的,大一点的。
出口处围满了人, 大大小小的牌子举过头顶,骆京书离他们远远的, 墨镜后面的目光清晰地穿透茶色镜片。
明亮的甬道不断有人出来, 一侧延至头顶的透明玻璃照映着灰蒙的天,骆京书等得无聊,抬手把怀里鲜花里面的紫色雏菊往上扯了一截,这样好像更有层次感?
算了,好像不如之前的, 骆京书又把手伸到底座握住杆子往下摁。
他正摁着,一双干净得崭新的球鞋踏入到了视野里, “送给我的?”陆约不冷不热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男生一脸讶异地抬起头,随后就是惊喜。
骆京书比自己想象得要更想见到陆约。
他连手里的花都忘了先给陆约, 扬手搂住了对方的脖子,脑袋的鸭舌帽帽檐撞着陆约的额头,往后落去,陆约抱住骆京书的同时,手掌接住了帽子。
陆约将脸往骆京书颈窝里埋了埋,男生对香水三分钟热度,用得很杂,今天身上是一股股淡淡的茶籽茶花味道,浸了雨水,香味带着些冷不丁的凉意。
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抱了很久,还是骆京书先要松手,他身体朝后退开时,才发觉陆约抱自己抱得有多紧,有多用力。
不算大的花束被两人的拥抱给挤扁了。
“给你的,陆哥。”骆京书答了陆约之前的话。
陆约松开行李箱的拉杆,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没有任何额外包装的铂金素戒,“我也给你带了礼物。”
戒面并不宽,中间镶着一整圈的祖母绿,戒指内侧刻着一面盾牌?
骆京书心跳怦然,“为什么是盾牌?”
陆约垂着眸,“大概,”他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是一种祈愿,祈愿它能保护你。”
喉间涩然,哑了声的骆京书被陆约拉上早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的保姆车,王百合坐在副驾驶,早早地就将挡板拽下来了,“去哪儿?”
“我家。”
“他家。”
王百合把陆约的住址报给了司机。
陆约脱下风衣,小心地没压到那束花,他把戒指戴到了骆京书的无名指,“可以吗?”他已经戴上了。
骆京书眼睫抖了抖,“我说不行呢?”
“那戴右手?”
骆京书噗呲一声笑了,“陆哥我发现你控制欲你真的很强。”
陆约没有暴露后的惊慌,反而越发从容,“我好像提前告知过你。”
骆京书将手指攥了起来,陆约表现得看不出来一点和失落有关的情绪,还是和往常一样,他应该不打算告诉自己他跟张勼的交易。
那自己要不要问?
骆京书坦诚面对自己不是个无私的人的事实,可他做不到占尽好处,成为最多获利者后,还要装作一无所知。
“陆哥,程念说,是你母亲帮了我。”他轻缓地开口,心上的重负也因此挪开了。
“嗯,”陆约只是微怔,接着便点头认了,“怎么了?”
陆约的反应太平淡了,他明明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这让骆京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是不是跟你说,我三十岁以后就不能拍电影,只能回家继承家业?”陆约手指捻起一朵雏菊,花蕊是明黄色。
雏菊在他指间旋转,“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喜欢拍电影?”
他把花放下,将背包勾到手里,从里面拿出了钱包,骆京书差点以为他要抽出两张票子,在空中再甩两下,说,“看见没,就是因为这个。”
陆约打开钱包,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照片,他朝骆京书递过去。
照片里的人,大概十岁?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着西装,领带打得十分漂亮,他领带的颜色跟旁边的裙摆是一个颜色,他蹲在地上,一手还拿着一只甜甜圈,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这时候的眼睛还只是狐狸眼的雏形,弧度更大,偏圆,不像长大后,狭长得妖媚。
而且还亮晶晶的,瞳孔里映着拍摄人身后的烛台。
骆京书有些不确定,“这是我?”
陆约深吸了一口气,“是我。”
“是我。”骆京书确定。
“那你问什么?”
“为什么是我?”
骆京书不记得自己初中以前认识陆约,看场景,看着装,这都不是后来的他。
见男生一脸茫然,陆约扯了下唇角,他把照片从对方手中拿走,重新放到钱包里,合上,丢进背包,拉上拉链,一气呵成。
“只是一次酒会上的偶遇,骆老师带着你,你不认识那个圈子的同龄人,感到很无聊,于是找到一个角落里的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的男孩,他不爱讲话,一个字都没说,只是点头,摇头。你反而说了很多,说以后你会成为像骆老师那样的大明星,会拍很多很好看的电影。”
骆京书的嘴巴微微张开,他不是震惊,他几乎失感。
陆约牵过他搭在膝盖上的手,使他手心朝上,陆约用食指指腹点在了他手腕正中间,接着循循往上,痒意直达心脏。
“没有被切断,完整,直达终点,这是一定能成为大明星的手相,你当时是这么跟他说的,”陆约含着笑,只是很淡,“骆京书,他想问你,你如今是大明星了吗”
骆京书呐呐,“还差得很远。”
陆约合上他的手指,“所以你的目标,也是我的目标,不必为我的选择感到气馁,我只是换了条路,但我的终点没有变过。”
“可你说,你喜欢电影,喜欢拍电影。”骆京书简直要落泪。
“是你让我喜欢电影的,”陆约纠正他,“很遗憾,我当时太小了,不知道你的名字,那时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懂,后来才明了那种感觉。”
“况且,就算不再掌镜,我依旧可以创作电影,只是使用了不同的方式而已。”陆约气质中总蕴含着一种运筹帷幄,明明他把自己的全部都抛了出去,可他却表现得好像得到了更多。
“就如同写字,我只是不再使用钢笔,并不是没有其他笔可用,对不对?”他语气变得柔软,像是在哄着年纪小闹别扭的小情人般。
他曲起手指,关节抵上骆京书的脸颊,两人身后漆暗的车窗里,映出骆京书脸上湿漉漉的泪珠-
这一遭过去,骆京书跟陆约好得如胶似漆蜜里调油一般,骆京书就整日对李籇和王百合装聋作哑。
什么“最好别被拍到,容易被乱写”啦。
什么“给唯粉一点活路”啦。
什么“秀恩爱的微博一年发一次就够”啦。
还有跟骆怡有关的,比如:骆老师情况如何?有几个给她的邀约送我手上来了……
但天高皇帝远,李籇在首都,骆京书和陆约在申城拍戏,跟着的人只有王百合。
可王百合年纪也不大,被陆约几句话就唬得找不着北,对着李籇直呼“你怎么能棒打鸳鸯?你掉进钱眼里了吗”,把李籇气得找吴思唠了半宿。
吴思顺风顺水,也不理解,“代言都接十几个了,大半高奢,你还想怎样啊哥,做人别太贪了。”
李籇想起自己那个在道观里修习的艺人,他收拾了行李,说也要过去修习几天。
十一月的时候,《徒有虚名》杀青,粉丝给全剧组都送了水果拼盘和奶茶,骆京书自掏腰包回请了她们一顿麦当劳。
当晚,剧组吃杀青饭,几乎全员到场,会喝酒的喝酒,不会喝酒的喝果汁酸奶,剧组资金组,好吃好喝的紧着点,爱唱歌的也不缺家伙什,棋牌麻将配套,所有人都没闲着。
骆京书酒量好,被敬了一轮酒也没显出醉意。
"再整一杯,"曹寻搭上骆京书肩膀,跟他碰了下杯子,“其实我之前不怎么喜欢你,也不怎么看好你,花瓶么不是。结果你一拍戏,就让人不觉得你好看了,这实在是种本事。”
听起来不像好话,可也没有特别坏,骆京书把杯子的酒饮尽,“多谢夸奖。”
“打扰一下,骆京书是哪一位?!”一个特别亮的大嗓门儿在门口扯着嗓子喊。
一群人朝他看过去。
送花的看着短信上的“最好看的那个就是”,一头雾水,“不是,哥们玩儿呢?”
“我是。”骆京书从人群后面走出来,他穿着简单的孔雀绿毛衣,一张脸白得像块软玉,眼下有被酒精熏出来的两团潮红色,灼灼如桃花。
“咳咳,这个,玫瑰花,签收一下。”送货人看着来人,差点走了神,他把手机放下,心想这哥们儿的备注确实没错。
骆京书以为是粉丝送的,先签收了,可等门关上了,他才回过神,粉丝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吃杀青饭,怎么送?
剧组的人都围了过来,多的是看热闹的,一只眼睛看骆京书这边,一只眼睛看陆约那边,忙得不得了。
“咦哟~”
“哎哟,哎哟,哎哟!”
“玫瑰花?”
粉白相间的玫瑰,送货员用推车推来的,目测几百朵,体积庞大。
骆京书终于在花里找到了不显眼的粉色卡片,上面写着:杀青快乐!!!爱你的谭瑞辰!!!!
后面还跟了一行小字:怎么给程麒那贱狗送签名照不给我送啊ww~
“……”
骆京书没想到是谭瑞辰送的,但以谭瑞辰的家庭实力,想弄到他吃饭的地点确实不难。
他正琢磨着,手中的卡片被人抽走了,格外重的酒气,接踵而来的是陆约格外清醒肃冷的一张脸。
“他挺有心的。”
骆京书心尖被陆约夸得直颤悠。
据骆京书所知,谭瑞辰把自己有着十几万粉丝的账号的昵称改成了“骆京书今天和我在一起了吗”,网友都知道这是位阔少,只是不知道具体身份,如今阔少一朝陷入情网,对方还是有夫之夫,属实让人兴趣盎然。当天甚至还上了个位置不低的热搜。
谭瑞辰是改爽了,陆约也算是找到理由借题发挥了,骆京书可是在床上被折腾惨了。
如今还来?
骆京书都怀疑谭瑞辰是不是陆约派来的卧底。
他把卡片塞回到玫瑰花里,“我还是更喜欢陆哥送的大丽花。”
浅色系的大丽花,花朵饱满硕大,花瓣一层层展开,像混入蜜糖的牛奶,骆京书的确更偏向陆约的眼光。
只是在这时候说,未免显得有些刻意讨好了。
陆约拖着骆京书的手腕往外走,“王百合留下结账。”
骆京书挥着手,“玫瑰花送你们啦,自己拿吧!”
一群人面面相觑,接着毫不犹豫扑上去哄抢,进口厄瓜多尔玫瑰,不要白不要嘛。
骆京书被陆约按进副驾驶,他探身给对方系上安全带,骆京书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提前离席好像很没礼貌。”
陆约凝视着他的脸,“不然你想继续被他们灌酒。”
那算了。
他想回酒店了。
他困了。
骆京书眨眨眼睛,打了个哈欠,“好困哦陆哥。”
陆约轻笑一声,眼底蕴藏着显而易见的危险,“不急,有你睡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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