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 61 章

    东方泛白,晨曦微露,窗外响起一些商贩的吆喝声。

    睡梦中的乔五味微微蹙紧眉,她翻过身,黑色的长发凌乱的铺在身后,许是因天气越发炎热的缘故,衣领不知何时被扯开,露出胸前大片的肌肤,以及里头那抹红。

    站在窗前的宋滇之回眸看去,就瞥见这一幕,他迅速收回目光,可脑海却不知为何,竟浮现那日无意撞见的场景。

    似是想到什么,陈千峰又继续道:“只要乔姑娘能找到人,多少银钱我都愿意给。”

    若是以前,乔五味肯定会心动。

    但现在,想到挣的银钱不归自己,那种世俗的欲望也就消退大半。

    不过对于陈千峰的质问,乔五味并未生气,只是淡淡道。

    “我只是一个半吊子的符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无所不能。”

    她的话很直白,也直接表明自己态度。

    这时李广连忙开口道:“千峰,你也别太着急,兴许过几日衙役就能找到人呢。”

    可陈千峰却摇摇头:“他们找不到的。”

    他与巧妹两人情投意合,她是绝对不会在新婚之夜逃走的,被人带走的可能性更不大,要离开必须穿过院子,昨夜他就站在院子里头陪大家喝酒,压根就没有瞧见什么可疑之人。

    这让陈千峰不由想起阿茶茶庄中那些邪门的事,便觉得巧妹兴许是被邪祟给掳走,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

    他听得出来乔五味口中的推辞,知晓自己再如何哀求也无用。

    陈千峰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站起身,被李广搀扶着离开。

    待两人身影消失后,杨镖头犹豫半响,还是忍不住替陈千峰说说话,毕竟这孩子也是可怜。

    “乔姑娘,若你能帮的话,就出手帮帮吧。”

    乔五味没吭声,但站在屋檐下的邱氏却走出来:“什么能帮就出手帮帮?你也没必要来做着老好人。”

    杨镖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邱氏接下来的话给彻底堵的哑口无言。

    “事情到底如何谁也不清楚,纵使阿乔有本事,那也不是事事都要去帮,何况这事有没有危险还另说,出了那样的事,陈千峰是可怜,但也不能赖上阿乔。”

    说完,邱氏瞪了眼杨镖头继续道:“你当初也说了,是阿乔救了你们所有人,如今她说了帮不了,那就是帮不了,若你们因此心中觉得阿乔做的不对,那也太不是个东西。”

    邱氏之所以这般护着乔五味,一是上次血饵香的愧疚,二是觉得与此人合得来,三是觉得杨郎有些糊涂,怕他得罪人。

    乔五味有些愣愣的帮自己说话的邱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邱氏的话说的也没错,她是有些本事,但也不是事事都要去帮,去掺合。

    杨镖头也反应过来,连忙开口赔罪:“这事是我不对。”

    乔五味看了眼神情淡漠的宋滇之,想了想:“待会我们要去买些干粮,今日会离开唛城。”

    邱氏有些诧异,语气中有些不舍:“这么快就走?”

    乔五味随意搪塞了个理由:“家中有急事。”

    主要是她想着,越早赶到南境,就越早能与宋滇之分道扬镳,而没这个祖宗在,她的荷包就可以回到真正主人手中。

    邱氏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用探究的目光瞥了眼远处的宋滇之,会不会是上次自己的好意提醒,才让两人如此着急赶回家。

    毕竟从那夜过后,他们就没之前那般亲昵,甚至还起了矛盾。

    可邱氏并不觉得有做错,她不想日后阿乔与自己一样,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

    “既如此着急,不如买辆马车或是匹马,这也能快些。”

    邱氏的提议让乔五味眼前一亮,只是在随杨镖头来到卖牲口等地方时,看着那一匹匹毛皮靓丽,四肢修长且身形高大的马儿时,她才恍然想起起来,自己好像不会骑马。

    乔五味侧目看了眼蹙紧眉心的宋滇之,然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说道。

    “这马咱们买不起。”

    说完,她伸手指着不远处走正在咀嚼白萝卜,悠闲晃着尾巴的黑驴:“要不,咱们买它?”

    乔五味觉得,若是买马,指不定是宋滇之坐在马背上,自己可怜兮兮的牵着马绳,可若买那头黑驴,兴许宋滇之心高气傲的瞧不上,那头驴或许是她的专属坐骑。

    至于会不会骑,那就另谈别论,反正比走路强。

    宋滇之怎会看不出乔五味的小心思,空气中弥散臭味让他不由蹙紧眉心,这还是宋滇之第一次来到如此脏乱臭的地方,故此冷声开口道。

    “随你。”

    乔五味连忙指着那匹黑驴,对着杨镖头道:“那匹黑驴,我觉得与它投缘。”

    说完,她边走过去,歪着脑袋,十分好奇的盯着认真干饭的黑驴。

    乔五味还是头次见到活着驴,看着那对时不时抖动的大耳朵,忍不住有些心动。

    “我可以试骑下吗?”

    杨镖头听到试骑这个词汇有些懵,站在他旁侧的商贩却立即反应过来,笑眯眯道:“可以,姑娘眼可光真好,这头黑驴脾性最为温和。”

    商贩还十分贴心的将栓着黑驴的绳子给解开。

    乔五味走上去,先尝试伸手摸了摸驴的颈脖侧部的毛发,摸起来的手感跟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十分的柔软,见黑驴没什么反应后,才继续靠近。

    这头黑驴背上被商贩披上一层软垫,乔五味本想跨坐,可想到自己穿得是衣裙,这样做有些不雅,便只能斜坐在驴背上,亦如商贩说的那般,这头黑驴脾性温和,依旧在那慢悠悠的咀嚼着嘴中白萝卜。

    乔五味正准备开口买下这头黑驴时,不知从哪窜出一名头发散落,全身脏兮兮的疯汉子,疯狂挥舞手中的木簪子,嘴里一直喊着“阿囡,我的阿囡”等话。

    在旁商贩怕他手中木簪子戳伤自己宝贝的马儿,连忙呵斥,并上前准备将他拉走。

    谁知疯汉子瞥见坐在黑驴背上的乔五味,不由将其看成自己的阿囡,发疯的扑过去,那力气极大,商贩竟阻拦不住,只能咬着牙抱着这疯汉子的腰身,可在闻到疯汉子身上散发浓郁的汗臭与食物的发烂的气味后,有些作呕的手一松。

    疯汉子没收住力,直直的摔了下去,手中的木簪子“噗呲”的扎入黑驴的屁股上。

    黑驴立即发出一声凄凉的惨叫声,随即受惊的朝着前方迅速冲去,本想跳下去的乔五味只能侧着身子,紧紧搂着暴躁不安的黑驴的颈脖,一起跟着驴子消失在众人面前。

    杨镖头立即追赶上去,嘴中大喊:“乔姑娘,你抱紧,可千万别摔下去了呀!”

    商贩哪还顾得上那疯汉子,满脸着急:“我的驴!我的驴!”

    乔五味愣愣的点点头,可还是忍不住问:“可我要怎么抓到这些树根?”

    宋滇之垂眸,他伸出手放在半空之中,唤道:“风刃!”

    风来时,指尖被轻轻划开一个口子,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仙人之血的气息,让远处的殇魂直接躁动,那密密麻麻的红色树根迅速的朝两人所在的方向窜去,眼见要穿透两人时,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阻挡在外。

    这是乔五味第一次见宋滇之出手。

    第 62 章   第 62 章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原著中的男主对上宋滇之会毫无还收之力。

    这是仙者与凡人之间的差距,是天与地的距离,是一道永远无法越过去的鸿沟。

    纵使是名罪仙,也依旧强大的让人发指。

    宋滇之神情淡漠,他垂眸,声音亦如往常般清润低醇:“可记住我的话?”

    她不由扭头看向那张巨大蜘蛛网的正中央,那具残破的尸体还悬挂在那。

    似是知晓乔五味心中所想,丁氏歪着头,发出清脆的笑声。

    “那是韩琴那丫头的尸首,我的孩子们很喜欢她呢。”

    眼前的丁氏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她全身皆被覆盖殇一层细微的黑色绒毛,双腿化为蜘蛛般的腹腔,只有上半身还维持着人的形状,但细看却发现她腹部两侧生有密密麻麻的苍白纤细的长手,其中八只正趴在白色的蜘蛛网上,余下则紧紧贴着腹部,彼此双手交叉,白色的指尖如同触须般在那轻轻颤动着。

    脸部倒也没多大的改变,唯有眉毛下方多了双眼睛。

    乔五味被丁氏的四双眼睛紧盯,故此全身无法动弹,甚至一句话都极难蹦出来。

    随着那苍白指尖迅速挪动,丁氏如同节肢动物般爬行下来,她走上前边轻轻的抚摸乔五味那嫩滑的肌肤,边疑惑问道。

    “乔姑娘,我都好心放你一条生路,你怎么还在阿茶茶庄呢?”

    丁氏忽想起什么,两双红眼的眼眸露出疯狂的神情来:“昨夜你杀了我阿爹阿娘,你怎可这般狠心待我呢。”

    乔五味在心里面骂骂咧咧了起来,这口大锅她可不背,昨夜她除了宋滇之外,并没碰到任何活人,怎么能污蔑自己呢。

    丁氏缓缓凑近,轻轻嗅着乔五味身上传来的香气,语气忽变的哀怨起来。

    “韩郎,我替你生儿育女,你瞧我们的孩子多可人,但你为何要做个负心汉呢?”

    乔五味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丁氏这是精神不正常,将自己误认为成韩员外?

    那方才那句话岂不是……

    “阿青,阿娘把你重新吃进肚子里,这样你就不会跟那小贱人学坏了。”

    丁氏歪着头,那两双赤红的眼眸中尽是温柔,嘴角也在慢慢裂开。

    在这生死关头,乔五味几乎是用尽身上力气大喊道。

    “诛!”

    盘旋在上空的朱雀听到指令后,立即俯冲而下,察觉危机的丁氏迅速放弃吃掉乔五味的念头,八只手迅速挪动朝旁边挪动,原本藏在黑暗中的那些怪物则急忙挡在丁氏的面前,好让她有逃跑的机会。

    没有那双赤红眼眸的注视,乔五味终于能喘口气,她脸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滚落而下,目光却紧紧盯着快走投无路的丁氏。

    眼看朱雀的火焰快要触碰到丁氏时,韩青竟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毫不犹豫的挡在丁氏的面前,承受住朱雀的这一击。

    朱雀乃是四方守护神明之一,诛杀邪祟的威力自是强大,可在击杀凡人之后,却瞬间消散化为点点火光。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乔五味呆愣在原地,而疯魔的丁氏似是恢复了几分清醒,腹部伸出一双手紧紧抱住口中不断吐出鲜血的韩青。

    “青……青儿。”

    韩青语气虚弱,却又带着几分笑意:“阿娘,这次青儿护住你了。”

    随即他才缓缓的闭上眼。

    丁氏察觉到韩青身体逐渐冰冷,如鲜血般的泪水顺着眼眶滚落下来,砸在韩青脸上那狰狞翻起来的伤口处。

    她痛苦的凄厉的哭喊道:“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不放过我!”

    丁氏如同珍宝般将韩青轻轻的放置在地上,随即抬头恶狠狠的看向不远处的乔五味,不等乔五味起身列阵召符,一缕白色蜘蛛丝迅速将她紧紧包裹住,只剩脑袋露在外面。

    蜘蛛丝慢慢收紧,乔五味只觉得五脏六腑被挤压成碎块,一双纤细苍白的手忽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紧接着颈脖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在昏死过去的瞬间,乔五味想起挎包内还一百多两银子还没花呢!

    好不甘心!

    “小姐,小姐,你快下来!”

    “这要是被老爷夫人发现,定是要打死奴才的。”

    焦急的呼唤声将乔五味从黑暗中唤醒,她艰难的睁开眼,便看到不远处的树上,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站在手臂粗的树干上,正将手中的幼鸟放回巢穴之中。

    在看清女子的相貌时,乔五味神情有些诧异。

    那是丁氏!

    准确点来说,是年轻的丁氏。

    乔五味发现自己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站在丁氏身侧看着她从树上摔落到年轻的韩员外怀中,她尝试着离开,可没走多久,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到丁氏的身边。

    在游离丁氏身侧的过程中,乔五味才知晓阿茶茶庄真正的主人并非是韩员外,而是丁氏的爹娘。

    她当时就惊了!

    敢情韩员外是个倒插门!

    随着韩员外与丁氏成婚没多久,丁氏爹娘出意外去世,韩员外接管阿茶茶庄,并在丁氏生下一子时,将怀有七月身孕的胡娘接回庄中。

    因胡娘两人起了争执,乔五味看到韩员外的拳脚第一次落在还在丁氏身上。

    明知道自己触碰不到实体,可她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怒火,对着韩员外这个畜生甩好几个大耳光。

    妈的!狗东西!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乔五味看着丁氏脸上那灿漫的笑容消失,灵动的眼神变得麻木,看着幼小的韩青鼓起勇气挡在自己阿娘面前,而后又畏惧父亲的权威退缩在门外,也看着还活着韩老夫人是如何磋磨丁氏,以及胡娘趾高气昂的讥讽丁氏为蠢货,自己爹娘怎么死的都不知。

    这座阿茶山是丁氏的嫁妆,本是片快乐的方土,可不知何时起,却成了她的噩梦,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将人困死其中。

    在了解丁氏的过往,乔五味心中无味杂陈。

    直至今年的清明时分,她一人孤零零的跪坐在阿爹阿娘前哭泣时,身上那悲痛以及懊悔的所产生的欲望,吸引来两名没有五官的殇魂。

    这次丁氏起身离去后,乔五味并未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给拽过去,只是她的耳边响起一声叹息,随即听到宋滇之那清润低醇的声音。

    回过神的乔五味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宋滇之,忍不住开口。

    “你实力那么厉害,以后碰到殇魂,你直接……”

    话还没说完呢,宋滇之就闭眼晕了过去!

    这次被直接压到在地上的乔五味????

    与此同时,县老爷府邸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第 63 章   第 63 章

    乔五味右手极其吃力的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宋滇之给推翻在地,然后涨红着小脸坐起身来,此时院内早已一片狼藉,好在没有殃及周边的房屋。

    在环顾四周时,她便瞥见坐在地上,整个人似是吓傻的新娘子,目光很快就被塞在腰间的两张三角黄符给吸引住。

    乔五味一眼就认出,那两涨黄符是出自己之手,她想了片刻,开口喊道。

    “巧妹?”

    明明知晓并蒂双花在繁城是个忌讳,依旧还要议论,这不是故意在找茬是什么!

    秦半夏见状,脸上笑意不减:“阿豆,给这桌上壶梨花酿,不用记在账上。”

    说罢便转身离去,在看到人群中的乔五味等人时,她却停下脚步,声音带着几分笑意问道。

    “你们可是白芷口中所说的贵客?”

    乔五味神情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秦半夏看着眼前的女子,开口解释:“做生意的讲究一个眼尖,我见姑娘眼生的紧,应是第一次来繁城。”

    话音落后,她余光瞥了眼站在乔五味身侧的宋滇之与承桑,眼中不由露出惊艳的神情,秦半夏还从未见过生得如此俊美的男子。

    她很有分寸的挪开目光,喊来另一名小厮来带路。

    风清客栈坐北朝南,面对街道,背对护城河,拢共三层,景致极好,而客栈内的房间也分两种,一种便是乔五味这种上房,而另一种则是五人大通铺。

    从楼梯口上至三楼,小厮将人带到东侧最末的两间空房停下来,态度恭敬。

    “这就是三位客官住的房间,若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嘱咐小的就是。”

    乔五味想了想:“可否送些沐浴用的热水,以及备些吃食。”

    等小厮下了楼,承桑便见宋滇之朝阿姐身边走去,心中警铃瞬间大作,边伸手将其拽住,边警告道。

    “你们还未成婚,不可住一间房。”

    把话说完,承桑就直接推开门,将宋滇之拉进屋子里头,并将房门关得死死的,他忽然想起阿姐的话,便指着屋内唯一的床榻,语气有些不自然。

    “这床榻留你睡。”

    宋滇之倒也不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阿乔只能是他的。

    乔五味看着那紧闭的门扉,忍不住抿嘴轻笑起来,似是想到什么,脸颊涌上一片绯红,她连忙推开旁侧的房间,待进去后,双手捧着那烫得厉害的双脸,心怦怦乱跳。

    许是赶路太过奔波劳累,沐浴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那头发还没来得及绞干,便已经哈欠连连,乔五味觉得屋内莫名有些闷的慌,索性上前推开窗,只一眼便被窗外那盛开睡莲的护城河给深深吸引住,回过神后,才瞥见正在轻轻触碰自己手臂的月季。

    那月季应是种在墙角处,它并不具备攀爬能力,应该被人有意布置成这样。

    她好奇的探头,才发现这面墙几乎被月季个占领,绿色的嫩叶搭配朵朵灿烂的月季,借着清风摇曳那脆弱不堪的花枝,让远处的睡莲瞬间失色。

    乔五味垂眸,伸手挑逗着那朵俏丽的花儿,忍不住感叹。

    “可真漂亮。”

    而这座繁城更是美的不像话,宛如仙境。

    欣赏片刻,乔五味才疲倦的躺在床榻上,闻着空气中弥散的那股淡淡芬香,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的极长,等睁开眼时,天色已全暗了下来,可窗外灯火却将房间映的通亮。

    乔五味坐起身,伸手揉了揉眉宇之间,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床榻的缘故,她有种越睡越疲倦的错觉。

    “阿姐!阿姐!”

    门外忽然传来承桑有些焦急的声音,乔五味连忙站起身去开门,便见宋滇之面露担忧的神情看着自己。

    她有些疑惑:“是出了什么事吗?

    承桑摇了摇头:“我见屋内没动静,担心你出事。”

    乔五味闻言,神情有些诧异:“我只是觉得有些累,睡得有些久,再者我也有自保能力。”

    宋滇之却蹙紧眉心,他上前握住乔五味的手,正准备将衣袖给扯开时,却被承桑给阻拦住,他像是护崽子般护着自己阿姐,一脸警惕。

    “你做什么?”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哪怕快要成亲也不行。”

    宋滇之冷声道:“阿乔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这让承桑脸色突变,刚想说些什么,又给咽了回去。

    “先进屋说。”

    两人拉着满头雾水的乔五味进到屋内,承桑立即捏手诀,声音低沉。

    “噤!”

    他虽是半仙之神,但实力也不容小觑。

    承桑神情严肃,可想到自己刚刚错怪宋滇之,心里却莫名有些别扭,犹豫良久,才低下头声音细小如蚊道。

    “方才……是我误会你。”

    宋滇之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承桑,没想到他会低头与自己赔罪,还真是难得。

    承桑扭头看向那扇微开的窗。

    “方才那术法是防止有心之人偷听,现在你可以说我阿姐到底怎么了!”

    宋滇之拉开乔五味的衣袖,只见手臂处有个很不起眼的红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侧目对承桑道。

    “划破手。”

    承桑知晓宋滇之是不会拿阿姐安危开玩笑,想都没想就唤出了雷冥,迅速在手臂处划了道口子,那动作之快,快到乔五味还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

    她盯着手臂处那一点红痣,心中立即涌出不好的预感。

    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渗了出来,汇聚着滚落在地面上,而乔五味手臂处那一点红痣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一条如发丝般细的“红线”慢慢的从红痣中探出脑袋,显然半仙血液所散发的香甜气息另它着迷。

    “可这也怪不得我家夫人,她也是可怜人,只是想给大人留下一点血脉罢了。”

    若不是乔五味知晓真相的话,还真的差点被骗过去,她边跟在老婆子的身后,边故作疑惑的问道。

    “可这孩子的事你找我也没用呀,你应该去找郎中才行。”

    听到这话的老婆子脸上瞬间露出慌乱的表情,眼下除了乔姑娘外,还真找不到其他人,毕竟夫人肚子里头怀着的东西,可不是普通郎中能解决的。

    早知道昨夜就不该听夫人的话,将那桃姐杀人灭口。

    不然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第 64 章   第 64 章

    婆子咬着牙,心里头无比怨恨的想着,这都是桃姐的错。

    她红着眼眶对上身侧脸上露出狐疑的乔姑娘,也只能实话实话。

    “那桃姐给颗坏掉的小孩果我家夫人,就在方才我家夫人肚子突然疼痛难耐,掀开衣裳后,里头面的东西竟是准备钻出来。”

    想到这里,婆子的脸上露出又害怕又恨的神情,害怕是因她活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恨桃姐将自家夫人害成这样。

    乔五味没想到桃树已毁,殇魂已死,小孩果竟是准备从女子腹中破出,怪不得桃姐曾说,既然得到想要的东西,怎还会计较后果。

    宋滇之声音沙哑道:“不是。”

    他低下头,神情温柔的亲了亲怀里人儿额头。

    “想着你会喜欢,便想带你来。”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忍不住上扬,她目光落在那数不清的奇珍异宝上面,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若将其给搬上岸,自己还得时时刻刻担心,这群宝贝被人发现,亦或者被有心之人给偷走。

    不如继续藏在这。

    乔五味将自己的顾虑告知宋滇之,而宋滇之则忍着笑意道。

    “那便听阿乔,将这些宝贝继续藏在这。”

    在两人准备离开时,乔五味没忍住,从奇珍异宝中薅出三块金条塞进布包中,而后伸手摸了摸那些宝贝,柔声细语道。

    “你们也别急,有朝一日也会得到我的临幸。”

    宋滇之见阿乔如此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由轻笑出声。

    等乔五味满脸笑意的回去后,便见承桑坐在府邸内的大厅处,他的面前站着五名嬷嬷,从进府邸到现在,这五名嬷嬷的嘴巴就没有停过,她们无比细心的交代着成亲之前的流程与一些忌讳。

    正常来说是要三书六聘,而后才是迎娶,可因两人情况特殊,故此这三书六聘这两个步骤也便省了。

    至于忌讳,便是在成亲之前,男方与女方是不能见过。

    在南国人看来,新人身上都带着极重喜气,若两者相见的话,是会造成喜冲喜的现象,其中一方福气比较薄的话,可能另外一方压倒,日后皆会事事不顺。

    承桑听的很认真,倒是趴在他脚边的慕思尘哈欠连连,蠢蠢欲睡,可在嗅到乔五味的气息之后,瞬间瞪大眼睛,正准备起身扑过去时,却被承桑一手薅住,四只小短腿在空中疯狂的挥动着。

    慕思尘气不过道:“你坏!”

    声音奶凶奶凶的。

    承桑并没有询问阿姐与宋滇之去了哪,何况他还没来记得开口,那五名嬷嬷们便连忙凑到两人面前念叨着。

    “哎呀,这过几日便要成亲,你们两人可不能再见面了。”

    “姑娘你先过来,我好给你量量腰身,这嫁衣呀也能及时赶制出来。”

    既决定在南国成亲,自然要守这边的规矩。

    好在承桑身边摆在这儿,很快宋滇之便搬去离这不远的府邸,并派不少侍从过去,将府邸皆都挂上红色绸缎花,以及贴满剪成红色的“囍”字。

    迎娶日子定在三天后,这也导致很多东西都得赶。

    不知是在海中的院中,当年那顶银花冠到至今,竟然没有变色,只是担忧大小的缘故,可那银花冠戴在乔五味的头上时,竟十分的融洽。

    这也让五名嬷嬷松了口气。

    承桑站在院外,看着头戴银花冠的阿姐,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只可惜阿娘看不到这一幕。

    对于南国礼部的人来说,这三日过的极快,也好在众人将两套婚服给赶了出来,而两边府邸早已经张灯结彩,除了红色的丝绸花之外,屋檐之下还悬挂着许多漂亮的贝壳风铃,随着风吹就发出清脆而又动听的声音。

    这段时间承桑也是忙的不见人影,阿姐出嫁,他必亲自亲为。

    首先是这八台大轿,其次就是十里红妆,想着阿姐爱财,他几乎将南国的国库搜刮大半走,甚至还不忘寻几名明日拦门的人。

    在迎娶的前天晚上,乔五味破天荒的失眠了,她躺在偌大的床榻上,忍不住从布包中掏出那颗夜明珠。

    心中的不安与紧张,在握着那颗夜明珠淡去不少。

    还未穿书前,乔五味从未想过她日后会找一个什么样人过日子,那时眼中只有钱。

    乔五味喜欢金钱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金钱能够给自己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像是在做梦。”

    她轻声呢喃着,随即伸手轻轻捏了捏脸颊。

    “不是做梦。”

    乔五味侧身整个像是虾子蜷缩着,忍不住笑出声来,似是想到什么,她忍不住呢喃道。

    “也不知宋滇之会不会也睡不着。”

    “不对。”

    “他本就不用睡觉。”

    乔五味一个人在屋内自言自语起来,而随声音逐渐减弱,她嘴角带着浅浅笑意,并抱着怀里那颗散发淡弱荧光的夜明珠,陷入睡梦之中。

    “姑娘。”

    “姑娘,醒醒!”

    乔五味只觉得自己才刚闭上眼,便被赶来的嬷嬷从床上揪了起来,在洗漱之后,侍女们开始伺候着她穿好婚服,随即又摁在梳妆台上开始上妆。

    只是在上妆之前,得要绞面,俗称开脸礼。

    一名面容慈祥的嬷嬷用着双手交叉的棉线,开始绞着乔五味的额前、鬓角的汗毛,带着点点刺痛的感觉也驱散她的困意。

    待结束绞面礼后,吉利的话也从嬷嬷嘴里蹦出来。

    “这别开生面,幸福美满。”

    乔五味还未反应过来,上妆的侍女也凑了过去,将梳妆台前的瓶瓶罐罐都打开,然后十分有序的敷粉,涂胭脂,画黛眉。

    这不知不觉,外面天色也亮了起来。

    宋滇之一袭红衣,整个人光彩焕发,本就俊美无铸的容颜今日更加夺目,他嘴角正露出温柔的笑意,带着身后的迎亲队伍朝着承桑府邸的方向走去。

    老汉笑眯眯道:“那就没错,可要搭驴车去,一人五个铜钱。”

    布包中那张银票还没动,乔五味现在可是有钱人,见可以不走路,坐着驴车赶一些路程,她心里是千万个愿意,立即就大方的掏处十个铜钱出来。

    而让乔五味没想到的是,就算是在这个朝代,也是有黑车的。

    待到达目的地,驾驶驴车的老汉挥动着缰绳,潇洒无比的离去,留下来的乔五味则一脸懵,她伸手扯了扯宋滇之的衣角。

    “这是哪?”

    宋滇之神情淡漠:“不知。”

    第 65 章   第 65 章

    两人眼前是片陌生的村子,村口槐树下正坐着一名四五岁的孩童,脑袋上用红绳扎着两个小揪揪,那上身套着绣有黄色老虎的红肚兜,下身穿着长裤,右手拿着拨浪鼓,边舔着左手拿着的饴糖,边疑惑盯着外来人。

    村子后是座大山,只是那山与周边的山却与众不同。

    放眼望去,那座大山竟有大半被云雾遮掩,另露出的大半则呈荒芜的摸样,就连树都是歪歪扭扭,叶子发黄要掉不掉的悬挂在上方。

    这让乔五味觉得有些压抑,莫名想到阿茶茶庄。

    “大师在说什么?什么梦境?”

    月一大师沉默片刻,他低头轻声念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乔五味没听明白,毕竟她一个画符又怎么听懂佛家的东西。

    只见月一大师缓缓睁开双眼,周遭的世界瞬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天空中展翅而飞的不知名鸟雀,身后悬挂在屋檐下随风摇晃的风铃,以及站在她身后的那些侍女就像按了暂停键,皆都一动不动。

    鬼僧睁眼,万物皆虚。

    乔五味这才发现月一大师那双眼与常人不同,在瞳孔处竟有一道金色的光晕,可她并未放松警惕,甚至更加提防。

    谁知道眼前到底是鬼僧月一大师,还是编织这场梦境的背后之人乔里源。

    许是察觉到乔五味的紧张,月一大师忽开口解释:“乔姑娘放心,佛家宗法,那织梦者是察觉不到异常,何况我入梦只是想将阿兰若带离此处。”

    “乔姑娘,可以将阿兰若还给我吗?”

    乔五味总不能当棒打鸳鸯的那个棒子,连忙半蹲下来将阿兰若放在地上,这还没有开口呢,阿兰若却双手死死的搂住她的脖子,撕心裂肺的喊道。

    “我不要!”

    “我不要!”

    月一大师垂眸走上前,可手刚伸过去,还未触碰到阿兰若的枯黄的头发,那阿兰若就像只恶狠狠的小狗崽,直接扑上去,用力地咬在月一大师的手背处,

    明明都被咬出血,月一大师没有皱眉,也没有抽手,更没有呵斥,只是无奈的问道。

    “可是出气了?”

    这句话让阿兰若瞬间大哭起来,她觉得委屈,可又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心里堵的慌,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转过身双手紧紧抱着乔五味小腿,寻找一丝安全感。

    “夫人,我不要跟他走!”

    “那火烧在身上实在是太痛了!”

    乔五味不由想起在第一个梦境所看到的皮影戏,那个与寺庙僧人相恋,而后被火烧死的皮影人,以及方木桌上摆着的两颗阿兰若的人头。

    她忍不住问道:“阿兰若被拽进这梦境中多久了?”

    月一大师蹙紧眉心:“下山之后,我们路过个村子借宿,兴许是那天晚上,她就被拽进梦中。”

    这番话让乔五味将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在一起,在玉器店碰到的阿兰若,怕是跟她一样想起所有的事情,故此在看到自己时才会愣住。

    但是在那之前呢?

    会不会也是被乔里源一步一步给推到圈套之中,并在最幸福时刻,一把锋利的刀落了下来。

    亦如她之前那般。

    乔五味想了想,便将那两场皮影戏的事情告知眼前的月一大师。

    “看来阿兰若什么都给忘记了,她现在害怕你,或者是之前梦境中发生过不好的事情。”

    月一大师眉心皱的厉害,紧抿着唇,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他声音有些沙哑:“若是我来早些,兴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乔五味低头对上阿兰若那满是眷恋的眼神:“你就能强行将她带离梦境吗?”

    月一大师摇了摇头,他似是察觉到什么,忽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瞳孔紧紧的盯着头顶之上那湛蓝的苍穹,并缓缓道。

    “我会在梦境中等待阿兰若醒来,在那之前还望乔姑娘照顾好她!。”

    没等乔五味开口答复,便见面前的月一大师闭上双眼,清脆的风铃声从远处响起,僵在半空中的不知名鸟雀扑腾着翅膀,快速的钻入那苍青色的树林中。

    月一大师单手合十,另一只手拨动悬挂着的念珠,轻念声阿弥陀佛后,便转身离去。

    阿兰若盯着那僧人离去的背影,心里头莫名感到不舍,可很快她就将其抛在脑海,双手紧紧的抱着夫人的小腿。

    在山下买新衣裳的侍女赶了回来,乔五味用干净的手帕沾着水,一点点的擦拭阿兰若脸上的污渍,以及身后那被鞭子抽打出的伤口。

    厢房内,只有她们两人,侍女们皆在厢房外候着。

    阿兰若穿着破旧且不合身的褐色布兜,乖巧背躺在床榻上,哪怕伤口被弄痛,她都紧咬着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乔五味既是来净慈寺还愿,那这戏就要做足些,谁知道乔里源是不是一直盯着自己,她先嘱咐阿兰若好好歇息,而后才离开厢房去寺庙大厅还愿,还添不少的香火钱。

    等回到厢房时,却发现阿兰若抱着被褥睡在门口,看样子是想等人回来,却不小心睡了过去。

    这一幕让乔五味心软的一塌糊涂。

    待回府后,宋滇之神情淡漠的瞥了眼阿兰若,而在看乔五味时,眼中瞬间露出宠溺的神色。

    “夫人喜欢即可。”

    将阿兰若接到府邸后,乔五味就一直在等机会,等乔里源开始下一步的计划,她寻找机会毁掉这只殇魂的双眼。

    但万万没想到,在第三天夜里,宋滇之忽开口说道。

    “我们要有个孩子。”

    乔五味???!!!!

    两人此时坐在床榻上,乔五味满脸困惑的盯着眼前宋滇之,她方才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宋滇之伸出右手,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并开口解释。

    “那只殇魂所编织的梦境就像是一本戏文,这接下来剧情是让我们有个孩子!”

    乔五味瞬间涨红着脸,她紧张着用双手揪着衣角,整个人有些扭捏的问道。

    “那我们要怎样做才能有个孩子?”

    三人围着破旧的方木桌而坐,承桑正与乔五味解释何为鬼门关。

    “人死之后,黑白无常会前来拘亡魂去那阴曹地府,这先过城隍府,而后抵达鬼门关,过了鬼门关后便是阴间的地界。”

    “一年之中,七月初七是极其难得的阴阳交汇日子,百鬼从鬼门关出,而我们则要从鬼门关进。”

    闻言,乔五味的脸上不由露出惊讶的神情,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有活人抢着进鬼门关,故此十分不解的问道。

    “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闯进鬼门关?”

    第 66 章   第 66 章

    要知道活人进鬼门关可是危机重重,活人身上散发生气,对于在鬼门关内的百鬼眼中,那就是散发诱人香气的食物。

    若是发现,肉身与三魂六魄皆会被百鬼啃食的干干净净,彻底魂飞魄散。

    而除此之外,还得避开鬼门关内的阴差,被阴差发现遭到鞭打,轻则霉运缠身,重则阳寿减半。

    极少会有人冒着这个风险去鬼门关。

    “乔姑娘,你们可否去现场看看?兴许能发现什么重要线索?”

    乔五味只能硬拽着宋滇之的衣角随着管家从后门离开县老爷的府邸,而候在那的杨镖头与李广,以及脸上还带有乌青的陈千峰,这三人目光瞬间落在她的身上。

    李广走上前,满脸担忧问道:“乔姐,你没被为难吧。”

    乔五味摇摇头,眼下虽不为难,但没将此事查出个所以然来,怕就是另一个态度。

    方才表面让她与宋滇之住在府邸中,可实际却怕两人跑了。

    县老爷那点小心思,乔五味怎么会看不明白。

    她想了想:“杨镖头,县老爷已给我们安排住宿,麻烦你回去跟柔儿姐说声。”

    杨镖头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这话中的意思,他看着乔五味那受伤的左手,只能叮嘱道:“那自己多加小心些。”

    乔五味轻“嗯”了声,表示自己明白。

    这时站在旁侧的陈千峰终于鼓起勇气喊道。

    “乔姑娘,我知道这件事做得有些过分,可我实在没办法。”

    乔五味能理解陈千峰的苦衷,但这心里头却膈应的厉害,对于陈千峰的解释,自然是懒得理会。

    原本在正门候着的邢捕头被管家带到后门,邢捕头从管家口中知晓事情大概后,只觉得县老爷是病急乱投医,因此在瞧见乔五味时,脸上便露出鄙夷的神情来。

    “这女子就应嫁人留在后院相夫教子,出来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乔五味右手指向宋滇之,无辜的眨了眨眼:“可我夫君说我本事大,留在后院相夫教子可惜了。”

    这话堵的邢捕头有些哑口无言,只能冷哼一声,转身走在前方带路。

    而被称呼为“夫君”的宋滇之不由蹙紧眉心,他垂眸看着正冲自己瞪眼的女人,显然她是故意说这话,来报复方才那件事情。

    报完仇的乔五味立即抛下宋滇之,抬腿追上走在前方的邢捕头。

    宋滇之的嘴角微微向下压,脸上神情淡淡,可眼眸中却并未露出恼怒的情绪。

    方才之所以替乔五味应承下此事,是因他想留在城中找一人。

    一想到那人,殷红的罪仙印便浮现在宋滇之的眉心中间,胸口跳动的心脏瞬间被锋利的荆棘给紧紧包裹住,伴随他身上所散发冰冷的杀意与阴森气息,那锋利的荆棘亦如手掌正用力握紧。

    那令人窒息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可宋滇之脸上并未露出痛苦的神情,嘴角反而扬起一抹笑意,透着疯魔与阴鸷。

    随着锋利的荆棘用力收缩,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色越发苍白,嘴角也溢出一抹血迹,直至内心那么杀意褪去,包裹心脏的荆棘与眉心的那抹殷红的罪仙印才跟着慢慢淡去。

    宋滇之眉眼森冷,他低头伸出手,轻轻擦拭掉沁在下唇的那抹鲜红血色。

    乔五味并不知身后所发生的事情,她正从邢捕头口中套话,既都应承调查新娘消失之事,总不能过于敷衍,可惜邢捕头瞧不上乔五味,故此连眼神都不想落在这装神弄鬼的女子身上。

    邢捕头先是去衙内,带上另两名捕快后,丝毫没有理会乔五味与宋滇之的意思。

    较为年轻那名捕头忍不住瞥了眼:“捕头,这是什么个情况呀?”

    邢捕头浓眉一挑,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否管。”

    他声音大,并不害怕乔五味与宋滇之两人听见会生气。

    乔五味跟在宋滇之身边,幽幽的叹口气,随即伸出右手边扯了扯宋滇之的衣角,边压低声音问道。

    “你说那些消失的新娘是邪祟所为,还是人为呀?”

    宋滇之看了眼那只扯着自己衣角的手:“不知。”

    声音低沉沙哑,又带着一丝冷漠。

    乔五味闻言,有些不乐意了,她又扯了扯宋滇之的衣角,有些生气的嘀咕起来。

    “这事可是你替我应承下来的,总要负点责任吧,何况我这左手胳膊还断着呢,若碰到什么厉害的邪祟,那只有等死了。”

    “咱们身上可是绑有生死契,一根绳子的蚂蚱呢,你那么厉害,总要帮帮我这个半吊子。”

    宋滇之睨了眼乔五味,故反问道:“你怎知我厉不厉害?”

    乔五味差点将你可是大反派这六个字脱口而出,她吓得单手捂住自己嘴,正庆幸没说出口时,抬头却对上宋滇之那双漆黑的眼眸,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危险!

    宋滇之低头附身贴近,泛着冷意的指尖落在乔五味的右脸上,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眯起,声音亦如以往那般清润又低醇,可眼中却泛着冷意。

    “阿乔方才想说什么?”

    宋滇之说话所喷洒的气息撒在乔五味的额头处,方才那小动作他自是瞧的一清二楚。

    乔五味小脑瓜子飞快的转动着:“你……你还记得我曾说过得,我那祖师奶的游记?”

    宋滇之嘴角扬起,只是眸中的冷意却并未散去。

    “继续!”

    乔五味只能一本正经的胡扯道:“我祖师奶的那本游记中,里头有一张两根荆棘交叉在一起的图案,同你眉心中间的那抹红印是一模一样的。”

    宋滇之神情微微愣住,他不确定面前女子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言。

    “那你可知那象征着什么?”

    乔五味点点头,就算没有全文背诵下来,那也记得八九不离十。

    “那是天道烙在仙人身上的罪名,又名罪仙印。”

    罪仙印这三个字让宋滇之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而随着这抹笑意慢慢晕开,他那泛着冰冷的手指缓缓游离在乔五味那脆弱的颈脖处。

    乔五味知道有那生死契在,宋滇之是不会杀自己的,但依旧怂的厉害,双脚更是有些发软,那右手不由自主的伸出扯住面前宋滇之的衣领,好让自己不会摔坐在地上。

    谁知道这祖宗会不会发疯,连他自己都杀。

    承桑轻嗯了声:“每年都进去过一次!”

    说完,他故意挑衅看了眼宋滇之。

    乔五味则震惊的瞪大眼,万万没想到这承公子竟然是个大佬。

    而在左侧的屋子内,那名白发童颜的老人正死死盯着站在院内的承桑,眼底闪过一抹算计,他阴恻恻道。

    “三十年过去了!相貌依旧没任何改变。”

    “这副皮囊可真令人眼馋呀!”

    第 67 章   第 67 章

    白发童颜的老人名为谷凌子,谷凌子是这具身体的名讳,至于老者真正姓氏是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记得。

    这百年来,老者夺舍过太多具身体,而每次夺舍之后,他都要努力压抑残留在身体中的记忆与强烈的情感。

    久而久之,老者也彻底遗忘自己的曾经,他也深知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迷失的,直到碰到承桑。

    英俊不凡的相貌,生机勃勃的肉体,高深莫测的实力,这些都深深吸引住谷凌子,而在发现承桑的秘密后,谷凌子更像是躲在阴暗臭水沟中的老鼠,死死的盯着这个不会变老的男人,企图有一日将其夺舍。

    站在院外的承桑又怎会察觉不到,那落在自己身上那阴恻恻的目光呢,他的眼底露出极其厌恶的神情。

    是那阴恻且又幽怨的哭声不断,听得乔五味脑瓜子有些嗡嗡的,她忍不住道。

    “别哭了,大不了晚些我把你从井里捞出来。”

    话音落后,身后的哭声便停了下来,就在乔五味松口气时,身后的女鬼却变本加厉提出要求。

    “我本枉死,姑娘可否替我鸣冤?”

    乔五味闻言,脸上不由露出诧异的神情:“这可是县老爷的府邸,你若枉死,那凶手岂不是在县老爷眼皮底下犯案?”

    她总觉得凶手这样做的话,未免也太过大胆妄为,想了想又继续道。

    “你死多久了?要是死了几十年或者几白年的话,你的忙我可帮不了。”

    身后女鬼听到这话后,又忍不住嘤嘤嘤的哭了起来:“我乃唛城红袖阁的琴娘,与县老爷两情相悦,好不容易被大人纳为妾室进门,谁知在新房内被人绑了手脚,堵住嘴扔进这冰冷的深井中活生生淹死。”

    “还望姑娘帮帮我,替我鸣冤!”

    乔五味没想到身后女鬼身份竟是县老爷那名消失的妾室,她忽然反应过来,这凶手极其聪明,竟利用消失新娘之事遮掩此事。

    如若琴娘的尸骸没被人发现,那么她死亡真相也就石沉大海。

    乔五味蹙紧眉心:“今晚我是翻墙过来的,现在自身难保,所以你这事我可能帮不了。”

    琴娘那张被井水泡的胀好几倍大的脸上露出一抹失落,鲜血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而下,而后又继续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她右手捏手诀,轻声道。

    “八方符灵,以梦化蝶”

    只见一张黄符钻出布包,凌空幻化成一只黄色的蝴蝶,它挥着翅膀慢悠悠的飞到琴娘那湿漉漉发鬓上。

    乔五味解释:“这张黄符可让你自由进入县老爷的梦境,既然你说与他两情相悦,又是你夫君,想必听到你的冤屈后,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件事她本来可以不管,并拍拍屁股走人的。

    可想到县老爷做的那些恶心的事,脑海中瞬间冒出一个绝妙的法子。

    琴娘语气十分感激道:“谢谢姑娘,姑娘大恩大德,琴娘只能来世再报。”

    乔五味眉眼中露出得逞的笑意,她小声呢喃着。

    “谁叫我是热心肠呢。”

    等身后琴娘消失后,乔五味才转过身,她目光落在地面上那一滩水渍,又侧目看向院内那被巨石紧紧压住的井盖,井盖下方冒出好几只肥硕的老鼠,许是察觉到乔五味的目光,很快又通过缝隙钻到深井里头。

    只希望县老爷别被自己心爱之人的模样给吓疯。

    想到这里,乔五味忍不住“嘿嘿”的笑了起来,她蹲在这个荒废院子许久,见外面的嘈杂逐渐恢复平静后,才悄悄的溜出去。

    兴许是因府邸中出了什么事,众人注意力都在别处,故此并未发现隐匿在黑暗中的乔五味。

    长廊之中,两名侍女脸色极其难看,她们低着头站在那小声嘀咕着。

    “方才我在人群中瞥了一眼,我都不敢相信那人会是桃姐。”

    两人之前是见过桃姐的,胖乎乎圆滚滚的摸样,跟关押在柴房中身材苗条的女人,完全没有办法联系在一起。

    “我还听说那些消失的新娘都被她害死的,现在死了也算是因果报应。”

    “别说了,总觉得有什么在盯着我。”

    两名侍女害怕的相互对视一眼,然后急忙忙的离开。

    当事人乔五味愣愣的站在原地,她知道府邸内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却没有想到是关押在柴房中的桃姐死了!

    怎么会死呢?

    乔五味眼底露出疑惑的神情,难不成是畏罪自杀?

    她抿着唇先将这个问题抛在脑海,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

    靠着最后一张黄符,断了左手的乔五味无比艰辛的从墙头上爬了下来,她提着包袱打着哈欠朝客栈的方向赶去。

    此时已是深夜,客栈内的柜台上放置一盏油灯,守夜的小二单手撑着下巴,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垂去,直到额头碰到柜台上,又猛的抬起头来。

    乔五味进来后,从布包中依依不舍的掏出二十枚铜钱。

    “小二,三两阳春面,里头窝两个鸡蛋,顺便备些热水给我送到房里头。”

    被吵醒的小二满脸困意,本来心里有些怨气的,可瞥见那一把铜钱,脸上立即露出殷勤的笑意,并精神十足道。

    “好勒,客官!”

    乔五味上了二楼后,刚推开门就对上宋滇之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眸,她得意的将手中的包袱放在半空中扬了扬,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顿住。

    等把房门关的紧实,乔五味才坐在宋滇之的对面,边给自己倒了杯苦涩的茶水,边骄傲道。

    “那小厮不让我进去,然后我翻墙给拿回来的!”

    宋滇之:……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亮晶晶的盯着宋滇之,并压低声音道:“而且,我替你报仇了!”

    神情淡淡的宋滇之听到报仇两个字,以为眼前女人发现了什么,狭长的丹凤眼中露出一抹凛冽寒光,可很快就消失不见踪影,他嘴角扬起,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眸光则微微颤了颤。

    “报仇?”

    语气低沉沙哑,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乔五味眨了眨眼,脸上露出狡诈的神情:“那县老爷不是不当人吗,还把你赶了出去,所以今天晚上我给他备上一份厚礼!”

    宋滇之则好心提醒:“会不会是因为你的缘故,所以我才被被赶了出来。”

    乔五味还想说些什么,房外忽传来小二的声音。

    应是有人瞧见窗户开了缝隙,便壮着胆子操控那涨小小的纸人溜进来,看能不能打探什么有用的信息。

    随着时间流逝,空中挤压的云层越来越低,远远看去,这天似是要坠了下来。

    走阴山的雾气慢慢朝下蔓延着,山林中的寒鸦盘旋在四周,并发出阵阵瘆人的悲鸣声。

    酉时!

    离上走阴山还差一个时辰多,而离鬼门关大开还差三个时辰。

    第 68 章   第 68 章

    其实在宋滇之那略微冰冷的指尖落在乔五味的眼眉处时,她便已经醒了,但却不敢睁开眼。

    因为乔五味拿不准宋滇之要做什么,犹豫片刻,便继续装睡。

    只是在清醒且又闭上眼的情况下,她所有的感官都在放大,乔五味能清晰的感觉到宋滇之指尖所触碰的地方在发烫。

    在脸颊肉被轻轻掐起时,她有些怀疑这祖宗是不是在故意报复自己。

    可当那指腹落在唇上,轻轻摩挲每一处时,乔五味差点没吓得坐起来,她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宋滇之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暧昧的行为。

    “值钱的我都喜欢。”

    宋滇之忍着笑,他似是想起什么,边伸手牵着阿乔的手,边问道。

    “上次在城主府,阿乔为什么不把所有的夜明珠都拿去换金子,而是要单独留下一颗?”

    那一颗如今还在乔五味的布包中。

    乔五味脸上不由浮现几分红润:“那是你给我都聘礼,我总要留一个当纪念。”

    宋滇之微微愣住,待回过神,下意识握紧阿乔的手,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他看着远方,轻声道。

    “我们走吧。”

    乔五味轻“嗯”了声,她看着宛如铺上一层绿色的厚地毯的地面,又抬眸看向那散发幽光的前方。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地脉边缘。”

    宋滇之微蹙眉心,牵着阿乔的手朝着前方走去。

    “他在地脉深处。”

    这个他自然是指“慕彦”。

    乔五味对地脉不是很了解,不过从宋滇之方才的话可以听出来,地脉应该是极阴之地,不然也不会凝聚阴石。

    可慕彦为什么要来这极阴之地?

    许是知道他背刺宋滇之的事情,乔五味下意识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好感,甚至觉得慕彦是在预谋着做什么坏事。

    随着越朝里,周边的温度也越发阴冷,从石缝中钻出来的“阴石”也越发密集,但却不影响通行。

    那些阴冷的气息在还未靠近乔无味,便被她背后那刺眼的功德金光给驱散,至于宋滇之,压根就不敢靠近。

    走了差不多有半柱香时辰,隐隐约约听到前面传来水滴声。

    这时,在前面带路的宋滇之停下脚步,这让跟在身后的乔五味不由探出脑袋,在瞥见站在不远处的黑衣男子时,先是觉得有些熟悉,而后才反应过来,两人之前是见过的,只不过他当时穿的是女装。

    她不由陷入沉默。

    想了想,又缩回脑袋,躲在宋滇之的身后。

    以往看到慕彦,宋滇之就压抑不住心中的杀意,只想将此人碎尸万段,方能解恨。

    可现在,他那双深邃的眼底却充满了平静。

    而慕彦似是早早就在那候着宋滇之的到来,也没有跟以往那般东躲西藏,甚至男扮女装避开宋滇之的视线。

    两人千年之前的恩怨终总归要有个结果。

    慕彦转过身来,他相貌生得俊美,同宋滇之不同的是,他稍微偏女性,带着一丝阴柔的美。

    身上的黑袍更是让慕彦显的有些妖治。

    “许久不见了。”

    他的嗓音清脆干净,跟长相极其不符合。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召唤玄水剑,直接刺过来呢?”

    宋滇之神色冷漠的看着慕彦,开门见山问道。

    “你偷拿我一颗夜明珠。”

    那藏夜明珠的地方,也就他跟慕彦知晓,何况云城主也说过,之前收到过一模一样的夜明珠。

    慕彦以为宋滇之会质问自己当年的事,却不想他会提起夜明珠。

    他先是一愣,而后反驳道:“我是正大光明的拿,不是偷!”

    宋滇之脸上露出讥讽神情:“不问就拿即为盗,你还是跟千年前卑鄙无耻。”

    慕彦被哽一句话都反驳不了,毕竟宋滇之说的没错,那夜明珠的确是他的,自己不问就拿就是盗。

    至于千年的事……

    慕彦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就传来几声“嗷嗷呜”的声音。

    只见一只毛绒绒的小白虎脑袋从他身后探了出来,那粉嫩的爪子正扒拉着他的胳膊。

    小白虎那脸上正露出痛苦的神情,嘴里也发出刚刚那“嗷呜”声。

    慕彦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脸上情绪如何,他伸出手,边轻柔抚摸小白虎的脑袋,边轻声说道。

    “宋滇之,我知道我是个不可原谅的罪人,这次我也没有打算想逃。”

    “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宋滇之的目光落在那只小白虎的身上,又怎会不明白那小白虎的身份呢。

    那是慕彦的儿子,慕思尘。

    巫族种类特殊,它不像灵族是从灵果中诞生,拥有预知与号令万兽的能力,巫族本就是兽,但因种族不同,故此兽身也不同。

    宋滇之曾见过慕彦醉酒显露真身,那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

    可乔五味却不知晓,在听到那“嗷呜”的声音时,她忍不住又将脑袋给探出来,在看到那只小白虎时,心瞬间被萌化了,并好奇问道。

    “那是他的宠物吗?”

    宋滇之摇摇头,语气淡淡:“那是他的孩子。”

    直到前方闪过一道金色的光芒,让她不由抬眸看去,只见正前方是棵用金子做的树,在金灿灿的叶子下面,结着一颗颗迷人的金元宝,那散发出金色光芒差点没有亮瞎她的眼睛。

    毫无疑问,乔五味瞬间走不动道了,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中满是这棵金树,她不知不觉走到这棵金树面前,仰着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都是金子啊!

    发财了!

    乔五味抬手摘下一颗拳头大小的金元宝,将其塞到腰间的布包中,金元宝在被摘下的瞬间,这棵金树的旁边再次冒出一棵金树,惹的乔五人忍不住惊呼起来。

    她又抬手摘下一颗金元宝,小心翼翼的塞到布包中时,再次冒出一棵金树。

    三棵金灿灿的金树呈半椭圆形,正将乔五味圈在其中,并静静等待着她再次伸出手。

    第 69 章   第 69 章

    上阴山那浅浅的雾气与潮水般缓缓流动着,每个上山者所听见所看见的并非幻境,它只是将每个人内心深处的七情六欲全都拉扯出来,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以情为笼,以欲为牢,将这些迷失自我的上山者困入其中。

    宋滇之神色淡漠看着面前床榻上,黑色长发散落在胸前,只穿着单薄的红肚兜,露出大片白皙后背的乔五味。

    而这行为也让乔五味的眼底露出一抹疑惑,他们为什么会害怕这名已经昏迷过去的女童呢?

    这时一名蒙面男子忽跑过来,他迅速抱起地上那昏迷不醒的女童,只是抬眸与宋滇之对视时,身形明显愣住,蒙面男主很快就回过神来,转身朝着偏僻的巷子口逃去。

    宋滇之下意识追赶过去,直到背后传来乔五味呼喊声,他才停下脚步,目光紧紧盯着那蒙面男子离去的方向。

    乔五味跑到宋滇之的面前,看着他那张十分阴沉脸,不由想起当时在唛城所发生的事,大致也猜出来,宋滇之与那蒙面男子之间应是有仇的。

    “阿乔。”

    宋滇之轻声开口道:“方才我不应该把你抛下。”

    望着面前眼睫微微颤抖的男人,乔五味走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们找个偏静的地方谈谈吧。”

    承桑曾说过,千年之前,是宋滇之没有好好镇守冥海归墟,才会导致关押在里头的殇魂跑了出来。

    或许是因这个过错,宋滇之才成为一名罪仙。

    她不由想起原著的结局,宋滇之无比轻松的将男主的心脏掏出来,然后闭着眼睛,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朝着冥海深处坠去。

    这让乔五味下意识抓紧宋滇之的手,她感觉到害怕,害怕自己会变成女主,苦苦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待两人走到偏静的巷子口处,乔五味转身直接抱住宋滇之那精瘦的腰身,脑袋埋在他怀里,语气有些瓮翁的问道。

    “宋滇之,你会突然消失不见吗?”

    而每等宋滇之开口回应,乔五味又气汹汹嘀咕着。

    “你要敢忽然消失不见,那我就用你给的嫁妆,去找别的男人,最好是左拥右抱,快乐似神仙!”

    宋滇之眼神一变,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了眯,抱住阿乔的手微微收紧,声音带着浓郁的占有欲,并宣告着自己主权。

    “阿乔,你是我的!”

    他其实知晓阿乔在担忧什么,可那件事总归要有个结果。

    宋滇之抬眸,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方的几朵绽放的野花,而后缓缓开口。

    “刚刚那人名为慕彦,乃是巫族一员,曾经是我的挚友。”

    听到“慕彦”这两个字时,乔五味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男主也姓慕,子承父姓,何况原著中也曾提及过,男主身体流淌着巫族的血液,每次身处险境时,便会激发巫族的特征,会变成白发红眸兽耳的嗜血怪物。

    宋滇之从未和他人说起这段往事,他垂眸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语气十分平静的道。

    “我与他相识千年,但他却毫不犹豫的从背后偷袭伤我,取走心头血破开了归墟封印。”

    这让乔五味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许是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那瞬间她忽然很心疼宋滇之。

    “心头血取出来是不是很痛?”

    宋滇之轻声道:“痛。”

    他重伤醒后,慕彦早已经不见身影,唯有守在半空中那密密麻麻的殇魂,等待自己死去,好占据那具仙者之躯。

    只可惜宋滇之醒来,浑身是血的伫立在冥海之上,手持玄水剑将这千万只殇魂皆都斩杀,而在快要力竭晕倒之时,一道金光落在他的身上。

    那不是天道对他的眷顾,而是天道对镇守疏忽的惩罚。

    宋滇之浑身是伤的被投入罪仙囚狱,并烙上罪仙之印,困在黑潭千年,直到乔五味忽然闯了进来,带来刺眼的光。

    乔五味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那“慕彦”就是男主的爹话,也就能解释原著结局中,为什么宋滇之会将男主心脏给掏出来。

    他在复仇!

    许是怕宋滇之做傻事,乔五味连忙道。

    “我陪你去报仇!”

    如若不是慕彦的背叛,兴许宋滇之还是那高高在上的临潮仙君,殇魂也不会入世。

    宋滇之听到这句话,心中的阴霾瞬间被一扫而空,他无声笑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露出几分无奈。

    “你就不怕我去杀了他?”

    乔五味扬起小脸,眉眼如月牙儿般弯起:“那我就在旁边帮你,夫唱妇随!”

    宋滇之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心头,他忍不住低下头,温柔的亲了亲阿乔的脑袋,怀里的人怎么就那么招人稀罕呢。

    若不是两人在外面,乔五味还真想垫起脚尖,亲口面前的男人。

    似是想到什么,她忍不住问道:“你看到那人去哪吗?我们要不要跟过去?”

    宋滇之伸手将阿乔那散乱的发丝拂在耳根后:“不用。”

    既然在繁城,日后总归会在碰见的。

    这时一群人从远处朝着两人所在方向赶来,乔五味连忙推开宋滇之,伸手抓紧他的衣角,乖巧的站在那。

    有些意外的是,为首竟是白芷,她身着白衣,神情凝重的走过来,身后跟着七名手持银枪的侍卫。

    “乔姑娘,宋公子,方才可有瞧见那蒙面人朝哪个方向逃的?”

    眼前的架势让乔五味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忍不住问道:“那人可是犯了什么事?”

    白芷一脸严肃:“他带走了黑腐者。”

    乔五味微蹙眉心:“黑腐者?”

    白芷轻“嗯”了声,并开口解释:“黑腐者的身上会出现大片大片的黑斑,随着身体都被黑斑覆盖之后,身体就开始腐烂,直到身上没有一处好肉,露出森森白骨,黑腐者才真正的断气。”

    “但这种病是有传染性的,又称为黑腐瘟疫。”

    “为繁城百姓们的安危,云城主下令,凡是发现黑腐者,必须要将其赶出城外。”

    乔五味忽然想起来,那昏迷女童的胳膊处是有黑一块,黄一块,她只以为是在哪沾染上的污渍,却不曾想是患上黑腐病。

    随着两名阴差大呵,那扇墨玉大门“咯吱”的一声缓缓打开,唢呐与那又哭又笑的鬼声却骤然消失,浓郁的雾气从里散开,让人看不清里头到底有什么。

    而与此同时,承桑迈开脚步,整个人身影都隐藏在那雾气之中,紧接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了进去

    没等乔五味回过神来,就察觉到宋滇之忽抓住自己的手向前,等她钻入雾气当中,便被眼前的一幕给惊愕住。

    在自己身侧皆是面带笑意,朝着鬼门关外走去的鬼魂,说是鬼魂,更像是急着回家看看的归乡者。

    它们身上穿着好看新衣,头戴漂亮的发簪,时不时整理衣领,眼中露出期待而又思念的神色,消失在不远处。

    第 70 章   第 70 章

    这与乔五味所预想的阴气森森鬼门关不同,许是因四鬼树枝编织的手串遮挡她身上活气的缘故,亡魂们只将两人当做同类。

    死者朝凡间去,活者向阴间行。

    隐藏在浓郁的雾气中的鬼门关看起来更加的威严,宛如一座山峰悬在头顶之上,所带来的压迫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时走在前方的宋滇之忽停下脚步,他压低声音道。

    晨光如金色金沙飘洒下来,空气之中带着一丝清凉,屋檐之上缓缓升起浓白色的炊烟,农耕的村民们早早出门,手中或者肩上扛着农具,朝着农田所在的方向赶去。

    他们得要在太阳出来之前,给荔枝树浇灌好水才行。

    乔五味一夜无梦,睡得极好,待洗漱完,整个人精神抖擞的踏出房门,便见宋滇之不知从何处而来,手中提着一筐还带着绿叶的荔枝。

    那荔枝个头大,果皮鲜红,光看着就好吃。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宋滇之眉眼中尽是柔意,他走上前从竹筐中拿出一颗最大的荔枝,递到了乔五味面前。

    “想着你应该会喜欢,便从村民手中那买了些回来。”

    乔五味盯着那颗如鸡蛋大小般的荔枝,似是想到什么,连忙问道。

    “我的银子呢?”

    宋滇之:……

    他的嘴角露一抹无奈的笑意,语气有些宠溺。

    “我给你收在屋子里。”

    听到这话,乔五味这才松了口气,她正准备接过宋滇之手中的荔枝时,却听眼前男人询问一个类似于我跟你妈同时掉进水中,你先救谁的毒辣问题。

    “阿乔。”

    “十箱黄金跟我之间,必须要选一个的话,你会如何选择?”

    乔五味:……

    她昧着发痛的良心道:“你!”

    宋滇之故作生气,将今日一早特意去精心挑选的荔枝给放进竹篮中,语气十分失落。

    “你犹豫了。”

    “原来在阿乔心中,我竟比不上那十箱黄金。”

    乔五味急忙解释:“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宋滇之抬眸看着乔五味那神情慌乱的摸样,笑意舒朗,他没继续逗趣下去,弯腰将手中的竹篮放置地上,从中将那最大一颗荔枝放置手中,神情认真的将其剥开,露出软滑多汁的果肉递过去。

    “吃吧。”

    看着递到嘴边的荔枝肉,乔五味微微一愣,而后那双葡萄眼中立即盛满笑意,她刚准备张嘴时,便被不知何时出来的承桑给挤到旁边,那颗剥开的荔枝肉也被一口吞下,并十分挑衅的看了眼宋滇之。

    乔五味见状,气得直接抬腿轻踹承桑一脚:“是给你吃的吗?”

    那荔枝本就大,承桑刚咀嚼几口,被这一脚踹的直接卡在喉咙眼处,他连忙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俊朗的脸更是涨的通红。

    宋滇之微眯着眼:“我来帮你!”

    承桑自知理亏,哪敢让他来帮,连忙摆手拒绝,可宋滇之的手已经抬了起来,并重重拍在他的后背上,宛如一座巨山压下来。

    卡在喉咙眼处的荔枝核直接吐了出来,人也单膝跪在地上。

    承桑边疯狂咳嗽,边用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瞪了眼那嘴角扬起的宋滇之。

    这一幕恰好被赶过来的阿兰若和月一大师撞见。

    阿兰若忍不住“啧”了声,而后笑眯眯的看着乔五味:“我们要离开此处,过来同你告个别。”

    乔五味有些好奇问道:“你们要去哪?兴许我们同路。”

    若也去繁城的话,那同宋滇之拜堂成亲的话,兴许能挣两笔份子钱。

    阿兰若望着空中自由翱翔的云雀,眼中露出一丝向往的神情。

    “北方,我从未看过雪,想去看一次”

    何况雪落满头,这样就能私心的以为,与身边人白头偕老。

    只是在临走之前,她想与乔五味告个别。

    乔五味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失落的神情:“那你们路上小心,日后有缘相见。”

    阿兰若轻“嗯”了声,站在旁侧的月一大师则牵着她的手离去。

    等两人身影成为黑点时,承桑才开口道:“她活不了多久。”

    言灵之术本就是逆天而行,能活到桃李之年已是奇迹。

    乔五味瞬间愣住,待反应过来承桑说的是阿兰若时,忍不住想起在梦境中的那个故事,她连忙小跑到院外,可阿兰若与月一大师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堵得慌。

    许是因阿兰若的事,乔五味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听见宋滇与村民告别,说要离开此处,去往繁城时,她才慢慢的回过神,并钻回房中,掏出十两碎银放在床榻上,算是这几日的谢礼。

    三人所在位置,离繁城近有半个多月的路程,承桑拍着胸膛说带路,走了四五日,乔五味无意通过在鬼界买的那张活地图,才发现他们与繁城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是夜。

    月光斑驳映照地面上,周边树影在夜风中,似是活了般在那张牙舞爪。

    乔五味坐在火堆前,趁着宋滇之去捡柴火时,拿着手中的树棍指着旁侧的承桑,开口质问道。

    “你为什么故意带错路!”

    见被戳破的承桑十分委屈的低着头:“我就是不想阿姐那么早与人成亲。”

    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

    乔五味用手中的树棍轻轻的戳了戳承桑的手臂,心里是又气又无奈。

    “我警告你,明天给我好好带路!”

    纸人继续道:“厢房一百两黄钱。”

    话音落后,一张绢布缓缓飞到它的手上,纸人动作僵硬,且恭恭敬敬的递过来。

    “鬼宾将一百两黄钱放此处即可。”

    乔五味也不知一百两黄钱是多少张黄纸,索性从布包中抓出一把黄纸塞到宋滇之的手里。

    宋滇之神情淡淡的抽出两张黄纸放置那绢布上方,两张黄纸瞬间融入绢布内,而后那张绢布立即幻化成一盏暗红色的灯笼。

    暗红色的灯笼围绕两人飞快转了一圈后,才缓缓生出一只眼,它摇摇晃晃的漂浮在正前方的半空中。

    纸人则语气尊敬道:“鬼灯笼会带两名鬼宾去相应的包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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