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杏朝他看去,少年身上仅仅着了一件墨色里衣,他长臂一勾,扯过一件干净的外裳搭在了身上,并向她走来。
“怎么才来就要走?是我招待不周,还是……我要吃人啊?”
帐篷本就不大,他三两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高挑的个子像一座山一样将她笼罩,沐浴过后的清香萦绕于整个帐内,少女看着他微微敞开的衣襟,面红耳赤地后退:“大人,令牌还你了,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再退,她就要退出帐帘外了。
卫纪黎伸手来拉她,他拉得用力,而她一个前倾,就扑进了他的怀里,额头刚好撞上他那雪白的肌肤,头顶传来他的诘问:“我想问问,我是真的会吃人么?”
沈青杏立马弹开,低头张嘴胡说八道:“大人,不是的。不是你要吃人,是我要吃人,我再不吃人就要饿死了,求大人放我现在回去吃人。”
可面前的少年却没放开她,而是歪下头来问她:“那你吃我行不行?”
“啊?”
沈青杏一双小鹿眼与他对上,他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带着几缕纯良与玩味。
她道:“大人,吃朝廷命官是犯法的,我不敢。”
“本官恕你无罪。”少年弯眸一笑,“你想从哪儿开始吃起?”
沈青杏有那么一刻觉得,在他面前装疯卖傻好像真的行不通。
她装傻,他比她更能装。
也许,他本身就是个疯子。
又或者,他一直在试探她,他想戳穿她装傻的秘密。
她装了快十年了,岂能容他轻易打败?
她抓起了他的一只手,指腹大胆地摸上了他的手指,慢慢摩挲勾勒:“我想吃……大人的手指。”
她还记得,这只手两年前摸过她嘴唇,当时她就咬了他一口。
但不过瘾,她还想再咬,咬重一点。
少年眼眸微眯,眼底汹涌暗流,随即脸上绽出笑来,如春花一般烂漫:“好啊,你吃轻一点,我怕疼。”
沈青杏张口,正欲咬上去,然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一道声音,“大人,您洗好了吗?奴可以进来收拾了吗?”
沈青杏被这声音打断,忙跳开了一步,听见卫纪黎回道:“等一会儿再来。”
“是。”
卫纪黎转过了身,朝着桌子走了去,后面的沈青杏却猛呼了一口气。
没咬到,有点可惜。
卫纪黎拿起桌上的令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把玩着手里的令牌,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嗯?”
沈青杏走到了他的身边,见他面容沉郁,听他说道:“我问一句,你老实回答一句,不然,”他挑起眉来,“就把你关进大牢里去。”
沈青杏乖巧地点头,等待着他的严刑逼供。
他一副审犯人的姿态,俊脸拉下,翘起二郎腿,问:“刚才那种事,还对谁做过?”
“啊?”
沈青杏以为他是要逼问自己是不是在装傻,可没想到他问了句这个。
卫纪黎眼眸眯起:“谁?”
她摇头道:“没有……”
“到底是谁?”
“真没有……”
卫纪黎见她誓死维护对方,语气森然地问:“你想用刑么?”
沈青杏惊大了眼,这么点小事他还要用刑?
卫纪黎冷着脸说:“又或者,我告诉你哥哥,让他来问你?”
什么?
他要告诉她哥?
她不过就想咬他一口,他竟然还要去跟哥哥告状?
哥哥知道了这事,肯定又要好好教育她一顿了。
她忙不迭摇首:“别告诉我哥哥。”
“那就老实回答,还有谁?又是谁教你这些的?”
“冤枉啊!大人!”沈青杏就差给他跪下了,“真的没有谁,你这纯粹是无中生有,屈打成招啊!”
卫纪黎脸色更加难看了:“对方的身份已经大到令你这样害怕了吗?”
“……???”
卫纪黎将她拉到了怀里,眸底是危险的杀气,低头在她耳边问:“我问你,那人除了教你这个,还教了什么?”
沈青杏脸颊发起热来:“真的没有……”
卫纪黎将那令牌放在了她手中,道:“你不要害怕,不管那人是谁,我都能为你做主。”
沈青杏要郁闷死了,到底要说多少遍,他才能信她真的没有人。
她不想再继续与他争辩,转移话题道:“大人,今晚那个胡姬不来了么?”
“胡姬?”
“对啊,人家跟你的时候,好歹也是清白之身,你难道不应该把她带回府里么?”
这都什么跟什么?
卫纪黎有些头疼地问:“你昨晚来过?”
难怪早上她会说那些奇怪的话,什么“辛苦”、“勇猛”……
“嗯嗯。本来想给大人你送令牌,但是听见你们在忙,我就走了。”
“忙?”卫纪黎冷眼扫来,“忙什么?你懂我们在忙什么?”
他又一次地问道:“还是说,你跟谁忙过?”
沈青杏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他就对那个问题死追不放呢?
他冷冷道:“你不肯说,我也会查出来的。”
“……”
沈青杏把令牌扔他怀里,转身就走。
“站住!”
他的话就像定身符一样,沈青杏还真的站住了。
“胡姬我昨夜就送走了,送走时,仍是清白之身,三小姐不信的话,我现在可以去叫人把她带来。”
沈青杏急忙道:“不不不用,我信……我可太信了!”
看来他现在已经彻底成为一个断袖了,女子对他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可我不信三小姐的话。”
“不信就不信。”沈青杏小声嘀咕,提步欲走。
“三小姐要走了吗?”
沈青杏心道:不走留下来继续被你严刑逼供吗?
她回过头去,问他:“大人还有事吗?”
卫纪黎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不是小姐今晨问我晚上有空否吗?我现下有空,小姐又要抛下我走了吗?”
“我什么时候……”抛下过你?!
卫纪黎这人,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病症啊?
只见他放下茶盏,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沈青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欺身压在了墙壁上,两人的影子投在帐篷上,好似一棵双生树。
卫纪黎此时的气息冰冷刺骨,眼神与先前完全不同,像身体里的野兽觉醒了一般。
他眸底好似有一种变态的掌控欲,双手用力钳住她臂膀:“沈小姐,你的脑子是不是坏得很厉害,是不是……从来都没把我装在里面过?”
“啊???”
沈青杏心道:我该把你装里面吗?
我敢把你装里面吗?
她诚挚地道歉:“对不起大人,我的脑子是真坏了,太医都治不好的。”
“我听说,是落了水……”
沈青杏闻言,恍若置身于冰窖之中,颤颤发抖。
九年前,桂川那场仗,大哥死了,爹爹受了重伤,那一直是她不愿意提起的悲痛。
卫纪黎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笑着道:“治不好又怎样,沈小姐这么漂亮,还愁嫁人么?”
这是,他第二次说自己漂亮了。
曾经她骗他说自己是个嫁不出去的丑女,他现在这话,分明是在戳穿她的谎言。
他的话也提醒了她,皇后的态度,太子迟迟未立妃,是否就是这个原因?
即使她成了傻子,但因着她将军府三小姐的身份,他们仍然没有完全放弃她。
难不成……他们还真打算立她为太子妃?!
一想到这里,她就浑身发冷,上一世的命运真的改变不了吗?
她仰头问:“大人……会愿意娶一个傻子吗?”
她不信皇后会立她一个傻子为太子妃,将来若是母仪天下,岂不是闹大笑话?
卫纪黎眉眼弯了起来,笑得像是一朵娇俏的花:“才刚见面就谈婚论嫁,是不是太快了些?”
看吧,你也不愿意娶一个傻子。
相信太子也不会愿意的。
沈青杏这样安慰自己。
“大人,狐狸洗干净了。”外面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卫纪黎退开一步:“抱进来。”
侍卫把白狐抱了进来,狐狸今日陛下已经赏赐给卫纪黎了,沈青杏看了过去,眉开眼笑:“洗得好白啊!”
侍卫没想到沈青杏在里面,惊了一下,随即行礼:“沈小姐。”
“可以给我抱抱吗?”她张开手问。
侍卫看了一眼卫纪黎,得到允许后,将狐狸给了她,之后便退了出去。
沈青杏抱着狐狸,一下子忘记了先前的烦恼,挼着它的毛发,心都给萌化了:“好可爱啊。”
她逗弄了好一会儿狐狸,再次转身时,看到卫纪黎坐在后面的椅子上,褪了半边上衣,正在拆左肩上的纱布。
“大人,你……你怎么能随意宽衣?”
我还在呢!!!
她目光不由得向他身上瞄去,少年半边衣襟敞开,青丝散乱于胸前,两年过去,他身上似乎多了些肌肉,线条感与纹理感更加清晰,劲瘦的腰肢收在墨袍中,春色/诱人……
少年感受到她灼灼的目光,抬起眼睑,道:“这是我的帐子,我宽衣还用请示你吗?再说了……我们不都在谈婚论嫁了吗?”
“谁跟你谈婚论嫁了呀!”沈青杏气得跺脚,恨不得一脚朝他踢过去。
卫纪黎却大方地邀请她观赏自己:“你瞧瞧,我现在是不是养得没那么瘦了?”
沈青杏差点就要点头,猛然想起,他这句话是在炸她!
在春风楼的时候,她就说过他太瘦了,还得再养养。
要是她刚刚点头了,岂不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丑女了?
这人真是处处给她挖坑跳啊!
她没有回答,目光被他左肩上的伤口吸引,在那白皙的皮肤上躺着两条拇指长的伤口,虽绑了白色纱布,但是伤口裂开,又染红了纱布。
卫纪黎的手拆开了纱布,那伤口十分狰狞,是被锯齿夹过的痕迹,十分的新,应该是今天才弄的。
“你这是怎么受的伤?”
“捉狐狸时,遇上了猎人的捕猎夹,我怕狐狸受伤,就将它抱在了怀里,然后那夹子就夹到了我身上。”
沈青杏听后有些心疼与内疚,将狐狸放下后走了过去,拿起桌上药瓶,轻轻撒在上面,小声嘟囔:“自己都受伤了,刚刚还用那么大力气做什么?”
头一次见人自己把自己伤口震裂开的,也是个人才。
她拿起新的纱布,为他包扎,听见他用调笑的语气说:“三小姐,我提前被你给看了,谈婚论嫁时,是不是该给我点补偿?”
又又又开始了!
沈青杏绑纱布的手指用力一拉,痛得他闷哼了一声。
“大人,我走了,再见!”
走到门口时,她又回头故意揶揄了一句:“大人真是矫情得很,就那小身板,谁想看呀?”
她这话说得大声,守在门口的侍卫也听见了,面色惊恐地盯着她。
在她走后不久,卫纪黎将他唤了进去,吩咐道:“待会儿把狐狸给沈小姐送去,还有,先前派去将军府的那些人暂时先不用回来,继续给我盯着。”
侍卫有些奇怪,令牌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还盯着干嘛?
下一秒就听见卫纪黎说:“重点盯她平日里见了哪些男子。”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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