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婚事

    其实祁秋年对古代婚礼的了解,都来自各种电视剧。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锣鼓开道,高头大马,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他去了解了一下,大晋的婚嫁也差不多。

    但是战止戈想要创新一点,给晏云韵一场独一无二的婚礼。

    祁秋年没结过婚,也没参加过几场婚礼,但是后世是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

    迅速写下一个策划案。

    不会过于高调,但十分能满足少女心。

    战止戈看完这个策划案,直呼:“你幸好不喜欢姑娘,要不然全天下的女子都要为你口中的浪漫所倾倒了。”

    祁秋年龇牙,“你可别这么说,他们喜欢的是浪漫,不是我。”

    战止戈哈哈大笑,“好兄弟,别的不说,这次真的谢谢你了,等你成婚……”

    话没说完,他突然顿住了。

    战止戈瞬间想起前段时间大外甥找家里摊牌的画面。

    大外甥坚定又决绝,若是不能与祁秋年厮守,便是终身孤苦也无妨。

    他还能说什么?他姐姐也没有表达出任何的反对的情绪,这不意外。

    意外的是他爹和他娘,这俩老人家,接受程度居然比他们还快。

    话也说得直接。

    陛下到底已经年迈了,如果在陛下在位时,求不来赐婚的诏书。

    那就等承安即位再说。

    所以他们要做的努力,可不就是推承安上位?

    很多时候,不是他们想挣,是身在局中,若是不争,便只有死路一条。

    扯远了。

    祁秋年听见战止戈的停顿,后知后觉,也明白了什么。

    顿时有点儿尴尬。

    “那什么,止戈兄。”祁秋年摸了摸鼻子,“我对阿澈是真心的。”

    战止戈捶他一拳,“少废话,你俩的事情,我们反正是不管了。”

    “我,们?”祁秋年又是一个咯噔。

    几个意思啊?

    战止戈笑他吃顿,“你家阿澈,前些日子,就找我们通气儿了,除了承安年纪还小不知道之外,家里人都知道了。”

    哦,陛下不算。

    陛下到底是个传统的男人,可以看别的男子是断袖,未必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断袖,只能先瞒着了。

    祁秋年更尴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恰好这时候晏云澈也过来了。

    晏云澈还俗之后,就已经开始蓄发了,只不过会有一个尴尬期,祁秋年前几天,突发奇想,然后把晏云澈的一头青茬改了个发型出来。

    古代人瞧着有些怪异,但祁秋年觉得挺好,而且晏云澈自己也觉得没问题。

    所以如今战止戈这个古代人舅舅便是一脸的不理解,但尊重的表情。

    晏云澈十分敏锐地注意到祁秋年的表情不太对,甚至是带着几分心虚。

    读到小舅舅的心里话,他一时之间有些无奈。

    “莫要想太多,年年。”他走过去揽住祁秋年的肩膀,“小舅舅的婚礼筹备如何了?”

    小舅舅也心虚,“都可以了,没有问题,那我就先撤了,你们慢慢聊。”

    战止戈大步流星地走了,祁秋年才不尴不尬的。

    “你怎么都没跟我说呀。”

    大概是心绪有些紊乱,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晏云澈一开口就让他不要想太多。

    晏云澈想了想,回答说,“即便短时间内不能受到大众的认可,我也想要家人们认可。”

    祁秋年心底很暖,找了个古代男朋友,虽然没有现代人那么的直接热烈,可是他却能给你现代人很难给出的踏实感。

    他会给你一种你被坚定选择的浪漫。

    大概花心的人才不需要踏实感,祁秋年不是个花心的人,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对他的胃口。

    祁秋年靠了过去,“我们彼此相爱,得不到大众的认可,其实也没关系,感情也不是要外人认可的。”

    “你该对我多一些要求的,年年。”

    不爱你的人,觉得你要求太多,爱你的人,生怕给你的不够。

    “那我是不是改天也要去跟潇妃娘娘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

    晏云澈轻笑,“年年不怕不自在了?”

    祁秋年啧了一声,“你都会调侃我了?”

    晏云澈又笑,“年年其实不用做什么,他们看得见。”

    “好吧。”祁秋年其实不太擅长跟长辈打交道,特别是男朋友的长辈。

    尽管,他其实很受长辈的喜欢。

    一眨眼,就到了战止戈婚礼这日。

    祁秋年和晏云澈昨晚又宿在了一起,依旧还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不过这样也好,祁秋年已经不急于男上加男了,嘿嘿。

    来日方长嘛。

    晏云澈把祁秋年从被窝里挖出来。

    祁秋年睡眼惺忪的,“好困。”刚睡醒,一夜没有开嗓,声音带着一些黏黏糊糊的感觉。

    像是在撒娇,跟胖煤球似的。

    这春天来了,煤球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浪了,不到饭点,根本见不到猫影子。

    可别过段时间又给他弄两个猫孙子回来吧?

    昨晚又是聊得太久了,两人确实睡得晚。

    晏云澈从善如流,“都是我的错。”

    祁秋年哼唧一声,到底还是伸了个懒腰,然后自己起床了。

    今天是战止戈的婚礼,他还要去做婚礼摄影师呢。

    是的,这是祁秋年准备送给战止戈小两口的新婚礼物。

    原本应该是要摄像的,但即便是录下来,也没有播放器,所以就改成了拍照。

    其实按照常规情况,这些古代人权贵成婚的时候,也会有画师一路跟随,画下婚礼的场景。

    可是画像又哪有照片来得好?

    晏云澈也要早起的,主要还是因为他作为大外甥,今天还要陪小舅舅去晴王府接亲。

    侯府里伺候的下人,经过这段时间,也或多或少地明白了一点什么。

    毕竟他们小侯爷是个断袖的事情,在整个京城里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而如今佛子还俗之后,两人又时常宿在一起,即便是傻子,也该看懂其中的问题了。

    伺候的下人们其实都有些心惊,背地里也偷偷摸摸地聊过这个问题。

    着实是没想到,他们的小侯爷的胆子如此之大,挑谁不好,反而挑中了还俗的佛子,这可是七皇子殿下啊。

    哦,不对,准确来说,晏云澈已经是王爷了。

    但幸好,他们瞧着七王爷对他们家小侯爷也是有情的。

    祁秋年向来待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很好,也从来不打骂下人,犯了错,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也顶多是罚月俸。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能跟着小侯爷这样的主家,已经是他们这一生能遇到的最大的幸运了。

    所以他们都十分自发地,闭上了嘴,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情给传播出去,绝对不会给他们家小侯爷惹来麻烦。

    甚至必要的时候,他们还会替小侯爷和七王爷殿下打一打掩护呢。

    早上吃的依旧是清粥小菜。

    还真别说,他们两人,一个本身就不爱吃肉,一个是佛子还俗,在吃饭这个问题上,还真能吃得到一块儿去。

    不过,祁秋年之前也问过晏云澈,是不是这辈子都不准备沾染荤腥。

    晏云澈当时却摇了摇头,说是可以慢慢来。

    如此,祁秋年偶尔也会在餐食里加那么零星一丁点的荤腥在里头。

    并不是祁秋年觉得吃肉有多好,或者说觉得吃素不好这样的想法。

    主要是人体需要的很多微量元素,确实是需要肉类来提供。

    就像他一样,他虽然也不爱吃肉,但是为了身体健康,他多少还是会吃一些。

    所以他也准备让晏云澈一点一点地慢慢尝试。

    好在晏云澈这段时间的接受度良好,有时候根本尝不出来餐食里面有荤腥这样的存在。

    就好比今天的佐粥小菜,素鸡丝,里面加了一点点的鸡胸肉。

    晏云澈似乎没有吃出来,或许吃出来了,也没有表现出异常。

    毕竟鸡胸肉这种东西,本身其实是没有什么味道的,再加上调味料的掩盖,比起浓油赤酱的其他肉类,接受度要高很多。

    所以这段时间,晏云澈也没有出现过生理性反感的问题。

    吃过早餐,两人就分头出发了。

    祁秋年先去晴王府,晏云澈直接去国公府。

    晴王府,这边也提前沟通过。

    晏云韵郡主,本就跟其他的闺阁女儿不太一样。

    其他的权贵家的女儿,温柔贤惠,但晏云韵多少是有点儿叛逆的,但人家也有叛逆的资本。

    人家姑娘拿绣花针,她拿马鞭。

    要祁秋年说啊,晏云韵这样的性格,合该跟战止戈是良配。

    战止戈一介武夫,虽然也习了文,但到底是不懂红袖添香的,而晏云韵性格也直爽,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

    所以当晏云韵之前听说可以拍下婚礼当天的照片,自然就直接应了。

    晴王府,今日也是张灯结彩,王府里的下人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见祁秋年过来,连忙就将他迎了进去。

    祁秋年抱着相机,先是对着晴王府的布置,一连拍了几张,然后才跟随着小厮去了晏云韵住的院子。

    晏云韵也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开始上妆梳头了。

    按照常规情况呢,这种时候肯定是不能让一个外男进去的。

    可晏云韵是什么人?从来不拘小节。

    晴王和晴王妃也都宠着她,毕竟婚礼就这么一次,能完美,就不要有缺憾。

    能用相机,将照片记录下来,当然也是一件好事情。

    再说了,这小侯爷本身就与寻常男子不同,他喜欢的是男子啊。

    “下官参见小郡主。”

    晏云韵脸上的笑意,带着活泼俏皮,“小侯爷,请今天务必要把本郡主拍得好看一些。”

    祁秋年带着笑意,应和,“这是自然。”

    如今他的玻璃专卖店里,三楼拍照的生意一直很平稳,不过在那里拍的照片只有四平八稳的人像。

    即便是可以换背景图,也没有外景来得自然漂亮。

    再则,他至少还略微学过一些摄影,从构图与色彩上就已经胜了别人千万倍,那是员工即便拿着同一个型号的相机也拍不出来的效果。

    祁秋年在晏云韵的梳妆的时候,拍了不少,又让晴王和晴王妃过来,一家三口一起拍了几张合照。

    随后,祁秋年又马不停蹄地往国公府赶去,他不还得拍下接亲的场面嘛,肯定要两头跑了。

    战止戈也早就换好了一身喜服,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祁秋年一见到他,就用相机对准的战止戈的笑脸拍了一张,然后又贱嗖嗖地凑了过去。

    “止戈兄啊,你收敛着点儿,你这笑容都快溢到京城外头去了。”

    战止戈又是哈哈大笑,“祁兄,你这可就不懂了,能与心爱的姑娘成婚,这本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祁秋年也笑他像个傻小子,只不过他的目光,却下意识地又落在了晏云澈的身上。

    他和晏云澈某一天也会成亲吗?像战止戈结婚这样?

    可是,这成亲是要分嫁娶的,到时候谁嫁谁娶啊?

    虽然祁秋年没想要在某种事情上以下犯上,他只想躺着快乐,但他也是个一米八的男人啊。

    祁秋年反正是无法想象自己坐在房中,盖着红盖头,等待晏云澈来娶他的画面。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晏云澈读到一些他的想法,颇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真到了那日,那便再商讨吧,总归是不会委屈他的年年,到时候他的年年喜欢什么样的,那他们就办什么样的。

    即便是要办祁秋年家乡的婚礼,他也是可以配合的。

    祁秋年也只是突发奇想了一下下,也没纠结这个问题,与战止戈调侃了一会儿,又抱着相机拍照去了。

    等到吉时已到,出门迎亲,他也跟着战止戈,一起骑上高头大马,奔波在迎亲的队伍里。

    京城的百姓,也只想今天是战国公府和晴王府结亲的大喜日子。

    纷纷都凑在路边,讨个吉利。

    战止戈这边也大方,但凡说祝福的,都让随行的小厮家丁给他们发个小红包,分享自己的喜悦。

    一路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到了晴王府门口。

    祁秋年略微对战止戈扬眉,他们还有一道很重要的安排呢。

    战止戈笑得爽朗,“祁兄,你就放心好了,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就在他们走进晴王府的那一刻,京城里,他们必经的迎亲的道路上,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战家军的将士们,知道他们家世子爷今天新婚大喜。

    而世子爷交给他们的任务,自当尽心竭力地完成。

    所以很快,京城的道路上便铺满了鲜花,而且是各式各样的鲜花。

    整个京城仿佛都笼罩在一片花海当中。

    战止戈这边。还被晏云韵请来的公主郡主们,堵在闺房外头呢。

    一会儿要作催妆诗,一会儿又要让他表演一下战家枪法。

    就连跟着战止戈来迎亲的晏云澈,她们都没放过。

    嘿嘿,从前佛子高冷,即便他们也能算得上是兄妹关系,但完全不亲近,更是不敢调侃。

    今天这不是机会难得嘛,能见到晏云澈尴尬,不知所措,她们可太开心啦。

    祁秋年也看得可乐,他也很少见到晏云澈脸上有这么多的表情呢。

    抱着相机,咔嚓咔嚓地记录下了这一刻,准备留几张给自己私藏。

    可没想到战火会蔓延到他这里来。

    其中一个小公主,她乐呵呵地,“小侯爷来自海外,不知海外在成婚这一日会有什么习俗呢?丈夫需要做些什么呢?小侯爷与新郎官是好友,不若让新郎官也学一学海外的习俗?”

    祁秋年也不怕这些小公主小郡主的’刁难‘,反正’刁难‘的又不是他,是战止戈。

    战止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眼神似乎是在说:兄弟,悠着点。

    祁秋年笑得鬼马,“我们那边成婚嘛,自然要男子讲究三从四德了。”

    这一点,让直接人摸不着头脑了。

    这三从四德,不是规束女儿家的吗?

    祁秋年笑得荡漾,然后凑到战止戈的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话。

    战止戈的表情诡异。

    小公主小郡主们还在催促,“快说呀,还想不想娶媳妇儿了。”

    战止戈清了清嗓子,略微有些不自在,“这所谓的男子三从四德,便是夫人出门要跟从,夫人的命令要服从,夫人即便说错做错,身为丈夫也要跟着盲从。”

    公主君主们乐成一团,“这三从有了,四德呢?”

    “这四德,便是夫人化妆更衣要等得,所有生日纪念日都要记得,夫人花钱要舍得,外面的莺莺燕燕都看不得。”

    这三从四德的言论一出,值得直接引得满堂哈哈大笑。

    坐在闺房里等着的晏云韵也听见了这番言论,噗嗤地笑出声。

    这小侯爷还真是特立独行啊。

    一番热热闹闹后,瞅着吉时差不多了,战止戈终于将新娘子接出了门。

    八抬大轿,被祁秋年建议改成了十六抬大轿子。

    而且,这轿子还不是四四方方密不透风的那种。

    而是在华丽的轿辇上,轻轻薄薄地围了一层红色的薄纱。

    透过薄纱,亦可看见外面的景象。

    其实不光是轿子上的薄纱,就连晏云韵的红盖头,也是用的这种半透明的薄纱。

    按照祁秋年来说,新娘子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把脸藏起来干什么?

    当然,他也尊重这里的习俗。

    半透明的薄纱,隐隐约约朦朦胧胧,那不是更好。

    关于这一点,战止戈和晏云韵的接受程度都十分良好。

    拜别了父母,坐上了轿子的晏云韵缓和了一下情绪,听到喜婆喊起轿,轿子颠簸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注意到轿子外的景象。

    整个京城,为了她这一天的婚事,铺满了花路,而轿子每走一步,空中便有红色花雨落下。

    虽然她认不得那红色的花瓣是什么,但幽香扑鼻,很适合这个浓烈的日子。

    这样的场景,不光是引得新娘子本人折服在这样的浪漫里。

    是几乎整个京城的夫人小姐们,都为之惊叹。

    这个时代的女子,婚嫁大多便身不由己。

    其实大部分的女儿家,也不在乎什么情情爱爱,她们经受的教育便是相夫教子,成婚之后,能与丈夫相敬如宾一辈子,便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谁又不想自己被丈夫重视,被丈夫捧在手心里了呢?

    嫁了人的那些年轻夫人们,心中也酸涩,想到自己什么都不管不问的丈夫,再想到丈夫后院里的那些莺莺燕燕。

    再一对比战止戈,还有战国公府从没有过纳妾的习俗,这高下立见。

    而那些还没有嫁人的姑娘们呢,同样也期待着,不求战止戈这般重视,也要求得到尊重。

    而且有的人甚至还在想,她们从前便是更喜欢文人的骨子里的那种高雅的气质,是稍微有些看不上这种武夫的。

    可没想到人家武夫,却比那些文人做得更好,更浪漫。

    这大概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

    坐在轿子中的晏云韵,感受到丈夫的重视与爱恋,同样也是满眼幸福地期待着自己的婚后生活。

    祁秋年用相机记录下来了这一刻。

    之后回到国公府,老皇帝和潇妃娘娘也到了。

    潇妃娘娘出席战止戈的婚礼,不奇怪,毕竟国公府是潇妃娘娘的娘家,潇妃娘娘是战止戈的亲姐姐。

    但皇帝也亲自出席,这就有些让人惊讶了。

    也由此可见,老皇帝对于战家的重视。

    老皇帝瞧着祁秋年拿着相机一直在拍照,便多问了一嘴,“渊贤这是?”

    祁秋年笑着凑过去解释,“止戈兄是我好兄弟嘛,而他成婚,做兄弟的可能肯定要送一份大礼的,别的暂时,臣也没有更好的想法,不如给他们拍一套成婚的婚礼照,便是等到夫妻二人白头偕老,再将这相册翻开来看一看,也能记得起年轻时,在婚礼上的怦然心动。”

    老皇帝哈哈大笑,眼底也藏着一些遗憾。

    接下来便是拜堂仪式,过了这个三拜,他们便正式成为了夫妻,从此福祸相依。

    而此刻,新娘子却要被送进新房,等着夜晚的降临,而新郎需要在外招待宾客。

    祁秋年可忙了,一直混迹其中,一边拍照,一边还需要给新郎挡一挡酒什么的。

    没办法,这些人太热情了,特别是战家武将居多,个个都是好酒量,战止戈还等着洞房花烛呢,总不能真喝多了,只能向自己的兄弟求救了。

    酒过三巡,祁秋年有些晕乎乎了,照片也拍得差不多了,他准备去找晏云澈,顺便也歇会儿。

    随便抓了个小厮,问了一嘴,“安北王爷现在在何处?”

    小厮恭恭敬敬地,“回小侯爷的话,王爷正与国公爷还有国公夫人,在内间招待陛下呢。”

    祁秋年想了想,今天这日子,应该也不会谈什么机密大事。

    “劳烦小兄弟,带我过去一下。”

    小厮自然知道祁秋年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又与他们家世子爷,还有七皇子殿下都是好友,自然从善如流地将他带了过去。

    今天替战止戈挡酒,喝得有点急,祁秋年的脸上也染上了一些薄红,不过他脑子还算是清醒。

    进门之后,朝着几位长辈和陛下都行了礼。

    老皇帝笑他,“渊贤今天倒是规矩。”

    祁秋年也傻乐,“不是规矩,是不能失礼。”

    老皇帝哈哈大笑,也顺嘴问了一嘴,“照片都拍好了?”

    祁秋年点点头,“应当是差不多了,臣今日就回去加班加点,将照片都拓印下来,做成相册。”

    是了,他们明日就要出发去北宜了。

    老皇帝点了点头,“瞧着你也喝了不少,过来坐着歇会儿吧。”

    祁秋年也没客气,刚一坐下,一杯温茶就送到了他的手边。

    是晏云澈。

    “可要去厢房歇息片刻?”

    祁秋年摇摇头,“只是喝得有一点点急,也没喝多,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晏云澈略微有些无奈地勾起嘴角,有帝王在的场合,随意打听刚才聊了什么,这其实是大不敬的行为。

    不过晏云澈还没回答,坐在上方的老皇帝倒是说了一嘴。

    “便是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成婚,我们这些老头子心里头也高兴。”

    祁秋年顺嘴拍了个马屁,“陛下,您可一点都不老啊,您老当益壮,哪里老了?”

    老皇帝又是哈哈大笑,明明知道他是在拍马屁,但真的很难让人反感,大概是祁秋年的眼神太过于真诚?

    “这还是渊贤的嘴甜啊。”

    祁秋年又是一通傻乐。

    老皇帝也顺嘴问了一下,“先前,朕听皇后说,渊贤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不知情况如何?你们马上也要去北方了,若是可行的话,不若先将婚事定下来。”

    祁秋年顿时酒都醒了,同时也敏锐地注意到战国公老两口,还有潇妃娘娘的脸色都变了一下。

    他自己也有点紧张了,他准备插科打诨地混过去。

    “陛下,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您也知道臣这个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老皇帝大手一挥,也十分直男,大概也算得上是上位者的通病。

    “你尽管说便是,朕给你赐婚,也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祁秋年心想:【会说这个不字的,怕只有皇上您老人家一个人。】

    他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下,“陛下,您看不如这样,臣这次跟着安北王去北宜对做官,臣若是在北宜做出一些功绩,到时候再请陛下赐婚,也说得过去,也能服众。”

    老皇帝本身也就是随口一提,没强求,甚至还调侃了他两句,“瞧,这男子有了心爱之人,都变得有上进心了。”

    祁秋年尴尬得不行,特别是知道潇妃娘娘他们已经知晓他和晏云澈的事情了。

    总觉得现在的场景实在是太过于抓马了。

    老皇帝继续说,“那边就依渊贤所言,记得要在北宜闯出一番功绩,朕定然为你赐婚。”

    祁秋年如此支支吾吾的,老皇帝也想到可能祁秋年喜欢的人可能非比寻常。

    只是暂时还没把这个人选落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去,大概是晏云澈从前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而且老皇帝儿子多,不可能每个人都顾得过来。

    不过既然说到婚事,这个事情已经开了口子,老皇帝便又问起了战霜引的婚事,成婚晚两年没关系,但是战霜引也已经十六岁,这个年岁,确实可以先将婚事定下来了。

    老皇帝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反而关心起了战家子女的婚事,可见也是对战家的一种重视。

    战国公老两口,执意要给战霜引招赘婿,只不过这赘婿的人选,一时半刻还定不下来。

    老皇帝似乎很随意地开口说了一句,“朕这里倒是有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只不过怕是做不成赘婿了,不过朕可以做主,日后若是生得有两个男丁,其中一个可跟着战家姓。”

    这古代人招赘婿,本就是不想要这一脉的香火断了。

    甚至还有很多家庭,即便是自己生不出儿子,宁愿去别人家过继一个孩子跟着自己姓,那也算是传承香火。

    所以老皇帝这个提议,让战国公和战国公夫人,都有些意动。

    他们原本也只是想给自己的大儿子这一脉,留下一个延续,也不想他人在霜引的婚事上作文章。

    他们也不需要战家女子去拉拢讨好权贵。

    霜引是他们的孙女,他们自然也想要看到霜引能够幸福。

    可是这赘婿的人选,他们挑来挑去,都不太尽如人意。

    若是能有一桩好的婚事,还能有一个孩子跟着他们战家姓,也算是延续了战云霄的血脉了。

    如此,也不算委屈他们的孙女儿。

    国公爷老两口对视了一眼,战国公点点头,然后便朝着陛下问,“敢问陛下,您口中说的这人是谁?”

    老皇帝笑了笑,“今日这里也没有外人,朕也是随口一说,不过具体是否能成,还是看爱卿你们自己的意思。”

    这尊重也到位了。

    国公爷难免感动,“陛下但说无妨。”

    老皇帝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晏云澈的身上。

    晏云澈直觉不妙,这确实是陛下的突发奇想,他也一点准备都没有。

    正准备说点什么岔开话题,可老皇帝已经开口了。

    “朕的七皇子,如今也还俗了,样貌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现在也有了封号,霜引嫁过来就是王妃,瞧云澈的性子,怕是也不会纳妾,肯定不会委屈了霜引,你们觉得如何?”

    一句话,直接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祁秋年想都没想就站了起来,“陛下,这不可以呀。”

    老皇帝似乎也有些震惊,甚至有些不理解。

    即便是祁秋年与晏云澈情同手足,可是晏云澈的婚事,也轮不到祁秋年来指手画脚吧?

    这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晏云澈与战霜引更是亲上加亲。

    电光石火间,他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一时之间脸色有些难看,怒目瞪着祁秋年。

    祁秋年顿时就跪下了,“陛下,云澈不可以娶霜引郡主。”

    老皇帝都气笑了,“自古以来,亲上加亲便是习俗,云澈与霜引是表兄妹,也都是适龄婚嫁,而且都是自家人,总归不会亏待了霜引,你且先说一说,云澈为何不可以娶霜引?”

    这一席话,似乎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祁秋年知道他完了,他刚才确实是太冲动了一些,应该更缓和一点才行。

    可紧跟着,晏云澈却在他身边跪了下来。

    晏云澈恭恭敬敬的,“父皇,秋年并无其他的意思,儿臣曾经听小侯也说过在他的家乡的习俗,表兄妹是不可以成婚的,而大晋却是讲究上加亲的习俗,于是儿臣便好奇多问了几句,然后从小侯爷的口中才得知,这所谓的亲上加亲,其实并不妥当。”

    祁秋年这会儿也回过神,顺着晏云澈的话,继续说下去。

    “陛下,这表哥与表妹之间,血缘关系相近,生出来的孩子……”

    说到这儿,他顿时又停顿住了,他差点忘了,陛下与皇后娘娘便是表哥表妹的关系。

    一时之间,这话他突然间说不下去了。

    老皇帝怒拍了一下桌子,“继续说,朕倒是要看看表兄妹为何不能成婚。”

    祁秋年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心一横,“陛下,这近亲结婚生下来的孩子,容易造成畸形,痴傻,或者罹患其他的基因性疾病。”

    他说到这里,心中反而没那么怕了,这是正确的事情,又不是他在歪曲扭曲事实。

    他继续说道,“这个概率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会发生,可若是您去全国细查一番,便知晓这亲上加亲,确实不利于子孙后代。”

    老皇帝面如寒霜。

    晏云澈这边也继续道:“当初小侯爷同我与小舅舅说过这件事情之后,我与小舅舅便派人去民间暗中查询了一番,也得到了几乎准确的数据,而这份数据……”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儿臣交给了傅相爷。”

    他说这句话,便是一语双关。

    一来,是表达他们早就知晓了这件事情的态度,二来便是不想让皇后娘娘和陛下难堪。

    所以将数据交给了皇后娘娘的亲哥哥,也就是傅正卿,让他们自行去顶多。

    这两人说得如此笃定,老皇帝心中那团无名之火便消散了下去一部分。

    但随后又想到自己与皇后子嗣艰难,从前还有宫里还有太监宫女嚼舌根,说他们怕是受到了诅咒。

    可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近亲结婚的原因。

    可他似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从前也见过不少表哥表妹成婚的,可是也不见得他们的孩子有什么问题。

    祁秋年或许也想到这一点,便对着老皇帝继续说道:“陛下,这天底下有多少近亲结婚的夫妻,生下来的孩子不健康,或是畸形痴傻,便会直接丢弃,甚至是溺亡?你可知晓?”

    这是一个很残忍的事实。

    “陛下,您在日常生活中没见到,是因为您日常生活中多接触的是世家权贵,而世家权贵生出畸形的孩子,便是家族的丑闻,所以他们宁可去捡一个孩子,调换自己的病儿,也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

    再说了,这些世家权贵,他们的后院里多的是姬妾。

    即便是正妻生出来的孩子不健康,把姬妾的孩子放到自己身边养大,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人家关上门的事情,外人又如何得知?

    老皇帝长叹了一口气,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了。

    以至于他几乎都快忽略了,祁秋年方才极力反对晏云澈婚事的事情。

    接下来,老皇帝便没再说什么,又再坐了一会儿,便准备回宫了。

    潇妃娘娘跟他一起出宫,自然也要跟着他一起回去,临走前他悄悄看了一眼两个战战兢兢的晚辈,给了他们一个让他们安心的眼神。

    陛下或许暂时会想不通,但皇后娘娘却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

    而且,这事情怕是还要和傅相爷他们再行商讨。

    祁秋年见陛下离开了,战国公老两口也出去接待宾客了,他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阿澈,你怎么都没说你们去查过这件事情?”

    晏云澈其实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不怕陛下知晓他和祁秋年的事情,但今天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解释道:“此事,毕竟关系到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可声张。”

    他们当初找到了上万对近亲结婚的夫妻,得出的数据是十分惊人的。

    有的孩子,便如同曾经的大皇子那般,根本养不大,直接早早夭折,有的也像二皇子殿下那般天生痴傻,还更有甚者,便像皇后娘娘的第三胎那般,明明大几个月了,都快临盆了,却突然间滑胎,根本怀不住的。

    要说起来,陛下和皇后的三个孩子还不算最惨的。

    大皇子虽然早夭,但也没受什么罪,二皇子虽然痴傻,但爹娘也不嫌弃,一生都可以衣食无忧,没有出生的第三个孩子就不说了。

    民间还有更惨的,有些生出六个手指头,六个脚趾头的。

    至于最可怕的,是有一对夫妻生出了两个脑袋一个身子的娃,直接被当成怪物,用火烧死了。

    最后那对夫妻也不堪重负,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这些数据通通记录在册,他们交给了傅正卿,而傅正卿当时的表情也很难言说。

    皇后娘娘和陛下的婚事,是当初的老太后一手促成的。

    而皇后娘娘和陛下也算是青梅竹马,那是自幼时便开始的情谊。

    这件事情是真的有点难办。

    祁秋年沉默着叹息,“现在陛下已经知道了,他会公布这个消息吗?”

    晏云澈也跟着沉默了。

    第112章 传召

    112

    诚然,老皇帝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他与皇后娘娘的婚事上,原本也没有做错,他的母妃,为他选择了能助力他事业的妻子,而他也恰好与妻子青梅竹马,年少相爱,婚后也夫妻和睦。

    错的还是这亲上加亲。

    若是天底下的人都知晓,表哥表妹成婚,有一定概率会生出畸形儿,那么,他们就很难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自己的表哥表妹。

    即便是有所心动与期待,但畸形儿就会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刃。

    再则,若是大家都知道这亲上加亲不靠谱,按照古代人对子嗣的重视程度,也不会拿这件事情去赌。

    至于陛下是否要将这件事情公布,祁秋年还真没办法说得准。

    他已经老了,如果在此刻公布这个消息,他与皇后,还有那些年的反抗与坚持,便都成为了一个笑话。

    而且,民间也不是没有人知道帝后二人原本是表兄妹,传出去,怕是有碍天家颜面。

    可若是不公布,等到下一任皇帝再来办这件事情,这期间,又会有多少的受害者?

    特别是这个时代,还总是喜欢把生不出儿子,生出来的孩子不健康等等问题归结到女性的身上。

    若是过几年公布这件事情,那些男的,大不了和离另娶,还能冠冕堂皇地说是因为律法的原因,可那些女子怎么办?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祁秋年私心上,就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缓和的解决这个问题?

    他仔细回想华夏历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禁止近亲结婚的,却翻找不出任何记忆。

    没办法,他成长的时代,几乎已经听不见这样的消息了。

    晏云澈对自己的父皇多少还是要更了解一些的,“父皇不想在位时给他的帝王生涯留下污点或遗憾,但父皇更不想自己死后还会背负骂名。”

    是了,若是等到下一个皇帝再来办这件事情,一旦民间知道现在的皇帝在位时就已经知晓情况,而选择隐瞒,怕是会有更大的风波。

    祁秋年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么说,这件事情还是有希望的?”

    晏云澈颔首,“年年莫要担心,我们虽然交上去一份数据,但父皇应当还是会再去调查一番。”

    所以,大概会是迟早的问题。

    祁秋年点点头,勉强放心了一些,只要能实施就好,哪怕是迟一点。

    不过,他旋即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哼唧了一声,“你今天差点儿就要被赐婚了,今天也是恰好,被这表哥表妹的问题给阻拦了下去,那以后呢?”

    “是我的错。”晏云澈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可是他也没想到父皇会如此突发奇想。

    祁秋年哼一声,并且表达自己的态度,“如果你有一天,但凡有那么一丝丝想要与女子成婚的想法,我保证,你会后悔,我也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似威胁,却软绵绵的像撒娇。

    晏云澈心都化了,“我晏云澈在此起誓”

    “闭嘴。”祁秋年脸色严肃,“我从来不相信什么誓言,是只相信我看到的,听到的,余生还很长,我们拭目以待。”

    其实,在这种时候,晏云澈发个毒誓,表达自己的决心,瞧起来还挺浪漫的。

    但是祁秋年就是对这种浪漫过敏,誓言,是最无用的东西。

    他承认他喜欢上晏云澈是有些恋爱脑了,但他也依旧是一个清醒的恋爱脑。

    他永远无法与任何人共享自己的爱人,即便是身处这个时代,要在这个时代度过漫长的余生,他也不要被同化。

    晏云澈的表情也略显严肃,轻吻在了祁秋年的眉间,“那年年便拭目以待,若是我做了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年年尽管杀了我。”

    祁秋年哼唧一声,倒也不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反正如果晏云澈有异心,额,这形容也不完全对,如果晏云澈有一天不爱了,想分手,他即便是会难过,但其实是可以接受的。

    爱情嘛,荷尔蒙上头,但是能抵得过时间与岁月的侵扰,能相爱一辈子的夫妻并不多。

    就连他也无法保证他会永远如此热烈的爱着晏云澈。

    或许某一天,也会归于平淡,但只要两人还能相敬如宾的过日子,偶尔想起年少时的热情,再来冲动一把,这就足够了。

    但如果是其他情况,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晏云澈听到他的心声,微微勾起了嘴角,他不如祁秋年这么悲观,他只知晓,这个人是他还是佛子时,就算是破戒,也想要去爱的人。

    此生,都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出现了。

    前厅的婚宴还在继续热闹。

    老皇帝中途离席,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

    日理万机的帝王,能抽空来观礼臣子的婚礼,已经是一份难得的殊荣了,谁也没指望陛下能留到最后。

    宫里,老皇帝回了御书房,摊开内阁送来的奏折,半天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华公公也看得着急,他今天随身伺候,当然听到了小侯爷那一番的言论,“陛下,不若宣傅相爷过来?”

    既然七王爷将查探到的数据资料都交给了傅相爷,那傅相爷也逃不开责任,为什么不早点报上来?

    华公公是个太监,其实作为一个局外人来说,他是能理解傅相爷的。

    皇后娘娘的傅相爷的妹妹,傅相爷与陛下,也有年少时的兄弟情谊,一路扶持,君臣相伴,也算是一段佳话。

    如果这件事贸然报上来,傅相爷即便是不担心傅家,也会担心自己的妹妹与妹夫。

    到底是年纪大了,心里的顾虑太多。

    老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也罢,去宣傅正卿。”

    傅正卿此刻正在内阁办公,他今天其实也去了战国公府,只不过就去了一趟,送了礼,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毕竟内阁的政务太多,他身为内阁首辅,当然是不能躲懒的。

    听见陛下宣召,傅正卿也没多想,收拾好了手里的工作,立马就去了御书房。

    一进门,君臣相伴几十年,傅正卿便敏锐的察觉到了陛下的情绪不太对。

    思索片刻,联想最近的事情,他得出了结论。

    半晌,傅正卿直接跪了下了,“老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老皇帝叹息,“起来说话吧。”

    他也能理解傅正卿的顾虑和担忧。

    其实傅正卿拿到数据的时间也没过去多久,毕竟要在这个时代做这么一场调查,还得是暗中调查,花费的人力物力先不说,只说花费的时间就不会短。

    祁秋年是来京城的第一年冬天,才无意间跟晏云澈和战止戈聊起过这个关于近亲结婚的话题,之后晏云澈和战止戈派人着手暗中调查,也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

    傅正卿也是前段时间才收到,当时便万分震惊。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报上来,确实有他人所想的那些原因,但也因为前段时间琐事,确实是太多了。

    不是无暇分心顾及,是实在是不能在一场混乱中再丢一颗天雷,否则,这朝堂上便无法安宁了。

    总要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慢慢来处理,于是他便暂时将事情按捺下去了。

    可没想到,陛下还是先一步知晓了。

    今天是战止戈的成婚的日子,思及战国公府还有未嫁的姑娘,还有刚还俗的佛子,傅正卿这个聪明人,稍微一想就知道当时的情况如何了。

    “正卿,这里没有外人。”老皇帝有些沧桑。

    如果按照往常的情况,他今天得昏一场了,至少也要来个怒火攻心,可这身子骨居然半点问题都没有。

    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晓,他离开国公府的时候,祁秋年又趁机给他输送了一把异能。

    因为这次祁秋年离开的时间会比较长,所以今天输送的异能比较多。

    还是老话,陛下没有外伤,没有大病,祁秋年的异能只起一个温养的作用,输送过去,陛下也感觉不到什么,顶多是感觉身体舒畅。

    反正也找不到原因,最多归结于最近食补的汤药不错。

    老皇帝继续说,“此事,你要如何看待?”

    傅正卿叹息,“此事,恐怕只有公之于众了,勒令禁止近亲通婚。”

    其实不光是表哥表妹,三代内的旁系血亲,都是属于近亲结婚,这些事情,当初战止戈也跟他交代清楚了。

    老皇帝还是有些犹豫,“若是公布,梓潼又当如何?”

    这天底下,对女子不公,他心里是清楚的,因而他有贤后,也爱重于她,自然能体恤女子的不易。

    从前,祁秋年张扬地要提高女性地位,要开女性学堂,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都是看在自家皇后的脸面上。

    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布从此都不可亲上加亲,他这个帝王的颜面先不说,民间的传言恐怕会不利于皇后。

    傅正卿:“便是为了颜面,就不顾大晋儿女的婚嫁了吗?”

    这天底下,还有多少待嫁的姑娘是即将要嫁给自己的表哥?

    除了表兄妹,他还见过舅舅娶侄女儿的,侄子娶小姨的。

    既然表兄妹需要禁止,那这些就更应该禁止了。

    大概是没有外人在,傅正卿与老皇帝也像是多年好友那般,没有太多的尊卑观念,所以傅正卿说的话也直接。

    老皇帝也并不恼怒。

    一君一臣,对坐品茶。

    又是过了许久,老皇帝才缓缓开口。

    “此事要如何公布?若是不写进律法,怕是还会有顽固不化的刁蛮百姓会执意亲上加亲。”

    大晋的识字率不高,城镇里大概会好一些,可是有些村子里,一整个村子都未必能找出几个读书人。

    没读过书,便是愚民,只要法律没禁止,他们就只相信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习俗与经验。

    要说这近亲结婚容易生下畸形儿,如果不是真的事到临头,家里真实发生过的,怕是都很难相信。

    毕竟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概率。

    再则,就如今天祁秋年说的那般,许多生出畸形儿的家庭,怕被人嚼舌根,早早的就将孩子给处理了,然后再对外宣称孩子夭折了。

    这世道,夭折的孩子不知凡几,根本无法分辨是常规夭折,还是人为的。

    所以类似于畸形儿的消息,根本不会传播得太远。

    但如果写进律法,就如他和皇后那般已经成婚的,又该如何?

    是允许亲上加亲的夫妻和离?还是不许和离,但允许男子再娶?

    但不管和离与否,那些女子又怎么办?

    男子是有劣根性的,包括老皇帝他自己,他虽然为他的爱情坚守过,努力过那么多年,可他依旧和别的女人生了这么多的孩子。

    他也从不冠冕堂皇的说是那些妃子诱。惑了他。

    问题就在他这个男人身上。

    天底下大多男人如此。

    即便是清廉雅正的傅正卿,也有一妻二妾。

    这个问题,对如今的大晋来说,确实是太难了。

    一君一臣,两个男人,还是愿意尊重女性的男人,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

    但很快,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老皇帝很熟悉,“梓潼,你怎么过来了?”

    皇后娘娘依旧打扮得素雅,“陛下,今天你匆匆回宫,面如寒霜,若非我去问了潇妃,您准备瞒着臣妾,到什么时候?”

    “诶,梓潼,你先坐。”老皇帝赶紧将人拉过来,“莫要说气话,朕没打算要瞒着皇后,只说在想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想出办法了吗?”

    老皇帝和傅正卿面面相觑,这是他们心爱\亲爱的,皇后\妹妹,从小就是宠着的,即便是老了,这宠字还是刻在了他们骨子里。

    所以根本没办法对皇后说出重话。

    老皇帝更甚,他自知自己违背了年少时的诺言,对不起他的皇后,平日里更是一句重话都不敢说,事事都顺着。

    可今天,他们是真的想不到好的办法了。

    一边要顾及传统家庭需要延续血脉的问题,一边又要顾及不能伤害那些身不由己的女子。

    皇后娘娘叹息,“此事,陛下不若交给臣妾去办吧,臣妾贵为皇后,母仪天下,这些年吃斋念佛,却也没有替大晋的子民做过什么事情,临老了,总要求个安心的。”

    老皇帝心底咯噔一声,抓住老妻的手,“梓潼,你打算如何处理?”

    皇后眉目柔和了几分,“陛下也放心,臣妾自有妙计。”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如此自信狡黠的皇后,老皇帝突然有一种年轻了几十岁的感觉。

    他差点儿都忘了,他的皇后,从前也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

    在他刚登机的那两年,手里能用的人不太多,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夫妻二人关上门,皇后也会给他的政事提一提意见。

    也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有时候提出来的意见,还会让他这个皇帝感觉到汗颜。

    傅正卿也知晓,傅家的儿女,从来都没有蠢笨的,他的妹妹聪明,小时候请先生教书,先生都要遗憾妹妹是女儿身。

    说妹妹如果是男儿身,六元及第的状元,也如探囊取物。

    时间一晃,几十年都过去了,他们都老了。

    他们三个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了,君臣,夫妻,兄妹,关系交错复杂。

    在此刻,却突然找到一种年轻时的那种感觉。

    如果用祁秋年的话来说,就是’热血‘。

    皇后娘娘既然笃定了自己有办法处理这件事情,老皇帝也就放心交给她了。

    “若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尽管告诉朕。”

    “知晓了,夫君。”

    这一声夫君,叫得老皇帝又是心潮澎湃。

    宫里勉强也算得上是一片和乐。

    战国公府,热闹的婚宴还在继续。

    祁秋年也重新投入了自己作为战止戈兄弟的责任里,给战止戈挡酒,与那些武将切磋。

    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多少还是有点儿影响到祁秋年的心态了。

    这酒,是喝个不停。

    晏云澈劝不住,只能跟着他一起喝,准确来说,是陪着祁秋年一起给战止戈挡酒。

    这不算是他第一次破酒戒了,还俗之后,他陪祁秋年喝过一些口味清淡的果酒,每次都浅尝辄止,并没有什么排斥的感觉。

    和习惯了,甚至也能品出其中的奥妙。

    但今天战国公要招待不少武将,准备的都是烈酒,晏云澈一入口,便觉得喉咙都要烧起来了。

    祁秋年晕乎乎,“阿澈,你不会喝就别喝了。”

    战止戈酒量好,但今天人太多,他也有点儿上头了,先去没注意到大外甥也来挡酒了,听见祁秋年的话,他才反应过来。

    连忙拦住了那些热情的武将们,武将们可不拘小节,喝酒不像文人那般含蓄。

    难得见到还俗佛子喝酒,他们顿时就来了兴趣,就差直接上坛子了。

    结果晏云澈和祁秋年就被战止戈给拖走了。

    “云澈本就不会喝酒,不用为我挡酒,祁兄也别喝了,反正今天也差不多了。”

    战止戈吩咐了丫鬟,赶紧送醒酒汤过来。

    醒酒汤,厨房是一直准备着的,战止戈看着两人,一人灌了一大碗才放心。

    “那么明天还要赶路去外地,莫要喝了,时辰也不早了,早些回去歇下吧。”

    祁秋年缓了一口气,“不是还得拍你们掀盖头,喝交杯酒的照片嘛,也不差这点时间了。”

    战止戈看了一下时辰,到底是没有拒绝祁秋年的好意,“那你们就在此处休息。”

    祁秋年点点头,等战止戈又出去了,他后知后觉,“小承安呢?怎么一下午都没怎么见到人了?”

    晏云澈莞尔,“被外祖父带走了。”

    祁秋年噢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晏云澈知道他心里对今天的事情有疙瘩,明天就要出发了,但他此刻也有了别的想法。

    吉时已到,一群年轻人又一窝蜂的跟着战止戈闯入了洞房,他们要去闹洞房。

    祁秋年也拉着晏云澈混迹其中,顺便抱着相机咔嚓咔嚓。

    晏云韵本就是被娇宠长大的姑娘,也不惧怕这些同龄人的闹腾。

    洞房里热闹非凡。

    祁秋年尽职尽责,记录下了这些美好时光。

    从前,他就觉得,相机是上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了,如今他也依旧这么认为。

    人终究会老去,照片也会随着时间褪色,可当未来的某一日,翻开今日的照片,那今日的记忆便会重新回到脑海。

    热闹的,羞赧的,浓情蜜意的,好的,坏的,照片留下的不只是画面,而是当下的记忆。

    好不容易等到洞房闹完,战止戈把他们一群人轰出洞房,春宵苦短,剩下的时间,就该交给两个新人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回府的时候,都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

    街上,还有今天留下的玫瑰花瓣,风一吹,还能闻到独属于玫瑰的浓烈气息。

    哦,风一吹,祁秋年这酒精又上头了。

    木楞楞地坐在马车上,到了侯府门口,也不知道下马车。

    晏云澈喝得不多,但到底是没沾染过几次酒精,略微有些头晕,但脑子还算清醒,直接将人从马车上抱下来,直接抱回了他们住的院子里。

    丫鬟小厮全都是合格的小聋瞎。

    “王爷,热水已经准备好,可要给侯爷沐浴?”

    晏云澈想说不用,喝太多酒,沐浴反而有损健康,但一想到祁秋年的洁癖问题,就让他一身酒气睡觉,明天起床肯定会闹了。

    于是便让丫鬟备上。

    祁秋年晕乎乎的,脑子也有些迟钝了,被晏云澈送进浴室,等到晏云澈给他脱外衣的时候,他才勉强清醒。

    “怎么?阿澈今天要帮我洗澡?”

    【洗个鸳鸳浴?嘿嘿,嘿嘿。】

    晏云澈耳根子一热,“若是清醒着,便自己洗漱吧,明日就要出发去北宜了。”

    祁秋年略显失落的噢了一声,想来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明天赶路呢,今天真要做点儿什么,他怕是只有一路瘫在马车上了。

    【不过嘛啧,好像是有段时间没放松一下了。】

    这段时间,晏云澈经常跟他睡一起,再加上琐事多,反而是没机会那啥一下的。

    晏云澈虽然出家做了二十年的佛子,但他也是个男人,什么叫’放松一下‘,他还是能理解的。

    耳根子烧得更红了。

    “莫要在浴池里泡得太久。”晏云澈见他还是有些醉眼迷朦,离开浴室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祁秋年哼唧一声,“知道啦,你也赶紧去洗漱吧。”

    这么大的侯府,总不能只有这一间浴室。

    晏云澈去别的浴室洗漱完之后,便回了房间。

    房间里,要带走的东西已经收拾干净了,比如冰箱空调等等。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要去北宜待三年,他家年年又是个惯会享受之人。

    当然了,晏云澈从来不觉得喜欢享乐是一件坏事情,人类努力发展进步,难道不就是为了让生活过得更好吗?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还选择吃苦,那便只有苦行僧了。

    晏云澈想着,时间还早,又随意抽了一本书,打发时间。

    若是按照以往,这个时间点,他是应该要入睡了,自从跟祁秋年相熟,哪怕是还没在一起之前,他的作息时间就潜移默化的后移了不少。

    特别是最近,同榻而眠,而他与年年好似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每天都是夜半才睡。

    反正,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他已经是完全没有了睡意。

    可是这书,翻了一页又一页,总是不见祁秋年从浴室回来。

    想起祁秋年酒喝多了,他有些担心,想过去看看,可千万别晕倒在浴室了,可是想到祁秋年心里想的要’放松一下‘。

    这

    一时之间,他进退两难。

    万一万一撞见了?

    咳咳,那多尴尬。

    想到那个画面,纯情的七王爷,脖颈都开始发红了。

    于是他便按耐住了,再等等看吧。

    结果左等右等,依旧不见人回来,他坐不住了。

    他也是男人,虽然不曾做过那种事情,但是基本的常识是有的,再怎么,也不至于这么长的时间还没结束。

    晏云澈走出房门,大步流星的就朝着浴室里走了过去。

    隔着门板,听见里面还有窸窸窣窣的流水声,可流水声却伴随着一丝丝难。耐的哼唧。

    怕不是他的年年生病了?不舒服?

    晏云澈想也没想,竟然直接踹开了浴室的大门。

    随着砰地一声,祁秋年手上的动作一顿,脸色还带着薄红。

    四目相对,似乎是有些尴尬。

    晏云澈在反应过来之后,脑子冒烟儿,脚上像灌了铅似的。

    祁秋年到底是现代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反而没有那么多的扭捏,眼雾朦朦,“阿澈~”

    嗓子粘粘糊糊的。

    叫得晏云澈耳根子一阵酥软。

    祁秋年继续,“阿澈,关门啊,风吹进来冷。”

    晏云澈喉结滚动,下意识的关上了身后的浴室门。

    祁秋年勾起嘴角,语气却可怜兮兮的,“阿澈,酒喝多了,泡太久,身上没力气了。”

    这浴池修得很大,祁秋年半个身子没入水中,半长的头发染上水雾,湿淋淋的垂在脖颈上。

    晏云澈似乎可以理解祁秋年从前撞破他沐浴,为何会在心里唤他妖僧了。

    这样的画面,确实不正经,但也是在是蛊惑人心。

    于是,他便是像个只会听指令的提线木偶,跟随者祁秋年的指令,走到了浴池边上,蹲下。

    祁秋年趴在浴池边上,歪着头,“阿澈怎么突然过来找我了?”

    “怕你醉酒,摔倒在浴室了。”晏云澈很诚实。

    祁秋年勾起嘴角,稍微起身,凑到晏云澈耳边,“阿澈是在关心我?”

    之前,祁秋年说晏云澈很白,确实,晏云澈是一张冷白皮,可是他却忽略了他自己也很白,暖白皮。

    在热水里泡了一阵,肌肤更是流露出一层薄红。

    不知怎的,晏云澈突然想到,他从前去游历的时候,遇到的那个黑心画师,那画师用人皮作画,还试图送了他一张人皮。

    远去的记忆在此刻开始变得清晰,那些死物,如何比得上他的年年?

    这天底下,最好的画纸,便是祁秋年的随着呼气起伏的胸口还有光滑脊背。

    不敢想象,若是在上面作画

    祁秋年看着晏云澈的喉结滚动,伸出湿漉漉的手,扯着晏云澈的睡意,将他拉近自己,侧过头,舌忝。咬在了喉结上。

    他瞬间感觉到晏云澈的呼吸变了节奏。

    “阿澈。”祁秋年唤着他。

    晏云澈眸色幽深,垂头捏住祁秋年的脸颊。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的粗鲁的吻了过去。

    灯火明灭中,祁秋年一口咬在晏云澈的唇角,铁锈味随着两人的亲。吻,蔓延开来。

    随后,祁秋年又扯着晏云澈的睡衣,一把将人拉入了浴池。

    因为惯性,晏云澈也直接让人扑进了浴池里。

    浴池很宽,水也很深。

    等到两人再次从水中冒头,已经是晏云澈将祁秋年压在了浴池边亲。吻。

    热烈又滚。烫,交织的呼。吸。

    克己复礼太久了,面对心爱之人的引。诱,他即便还是和尚,也该要立马还俗,将爱人拥入怀中。

    祁秋年的小心脏都快跳出了胸腔,有些紧张,可绝对不会不知所措。

    他向自己肖想已久的男妈妈,伸出了魔爪,湿。透的睡衣,勾勒出线条。

    睡衣扣子宽松,成年人的力气,轻易就能扯开。

    扣子散落,噼啪两声,落入浴池。

    男人的骨子里都是带着野性的。

    “年年。”

    “我在。”

    而回应他的,便是更热烈的么么哒。

    不过祁秋年还是很享受这样的亲亲的,只不过晏云澈身上的玉佩却硌到他了。

    晏云澈的动作也顿了一下。

    感受到祁秋年的停顿。

    晏云澈破天荒的催促了他一声,“年年。”

    啊,不要叫年年,年年的脑子是一片空白。

    他原本想着今晚是不是可以:or2-7一下。

    反正明天就算出远门,也不过是在马车上睡觉,更何况他有异能,不至于会让自己受伤,或者是太过于难受。

    可是现在他觉得他不行,他不可,他觉得会死的。

    晏云澈略微无奈,也有些好笑,他也没想要在今晚做些什么,也不合适,更是什么都没准备。

    可是年年想要放松一下的,他也可以试试,习武之人,手上带着一层剥茧,最是适合按摩。

    揉捏提拉,舒经活络,舒缓胫骨,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上上下下再上上下下

    祁秋年被搓扁揉圆,瘫成小饼饼,哼哼唧唧的,跟一只小猫儿似的。

    晏云澈坚持不懈。

    大概是缺了一点经验,晏云澈其实并不得要领,从前也没有给人按摩的经验。

    祁秋年感觉自己都快缺氧了,这才施以援手。

    挊挊,手酸了都没用。

    祁秋年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可是刚吞吞,还没来得及吐吐。

    “咳咳咳。”祁秋年被呛到了。

    晏云澈回过神,看着祁秋年殷。红的眼尾,略微愧疚,“年年还好吗?”

    祁秋年耳根子还红得滴血。

    进入贤者模式之后,羞耻心开始上头,答非所问:“水凉了。”

    晏云澈起身,原本那套睡衣,已经完全飘在浴池里了。

    他长臂一展,扯过架子上的浴巾,将人裹了起来。

    幸好,祁秋年没有在院子里留人伺候的习惯。

    转身出了浴室,就能回到卧室。

    床榻很柔软。

    祁秋年陷落进去,后知后觉,有点儿羞了,扯过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晏云澈轻笑,明明是这人现开始的。

    他找来新睡衣,给自己换上之后,再把祁秋年从被窝儿里挖了出来。

    “穿上再睡吧。”

    祁秋年埋着头,“不,我就不,还不让人裸。睡了?”

    晏云澈也不强求,扯过被子,躺了进去,把人拥入了怀里。

    祁秋年哼唧两声,埋过头,准备睡了,可一想到刚才晏云澈的表情,他就一阵火热滚烫。

    不行,不行。

    不能再想了。

    清冷自持的人,一旦动情,便是最美妙的画卷。

    两人刚要睡下,寂静的夜晚,门外响起了略微急促的脚步声。

    祁秋年和晏云澈同时睁开了双眼,这么晚了,会是谁?

    听脚步声,应该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祁秋年有些熟悉,“是我院子外守夜的小厮。”

    另外一个,晏云澈很熟悉,“是极乐苑的居士。”

    两人又再次对视一眼,立马翻身起床。

    “小侯爷。”小厮的声音略微有些急促,“极乐苑这边来了位居士先生。”

    晏云澈清了清嗓子,“发生何事了?”

    居士也有些急切,他算是晏云澈的心腹,虽然主子没有明说,但这段时间,主子一直宿在侯府。

    当然了,若是别人,他或许不会多想。

    但是祁秋年这个侯爷,喜欢男人,也不是秘密。

    所以他也猜到了一些。

    居士:“殿下,宫里来人了,陛下传您进宫议事。”

    祁秋年头皮一紧,他们明天就要出发了,这大半夜的,陛下突然传召晏云澈。

    他只能想到,白天露出的破绽了。

    或许是老皇帝最开始被近亲结婚的事情给转移了注意力,但是到晚上,夜深人静了,突然间回过味儿来了?

    帝王传召,不能不去,否则就是抗旨。

    居士:“殿下,极乐苑那边的公公,我让人先给稳住了,说您已经睡下了,我是从偏门出来的。”

    是个聪明人。

    “本王立马回去,你先回去准备进宫的车马。”

    “我跟你一起去。”祁秋年有点儿着急。

    晏云澈却给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莫要担心,父皇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当然,他也必然不会让父皇对祁秋年如何。

    而且,他的想法和祁秋年其实一样,可如果这大晚上的,陛下传召了他一个人,结果去的是两个人,陛下恐怕会更生气,到时候后果更严重。

    可是祁秋年还是很担心。

    晏云澈,“不可再耽误时间,年年放心,我尽快回来,跟你保证,绝对不会耽误明天的行程。”

    祁秋年咬了咬后槽牙,不满的哼唧抱怨,“早不传召,晚不传召,非要等到现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明天还赶路呢。”

    晏云澈嘴角挂上笑意,凑过去在祁秋年的嘴角上吻了一口,“莫要担心,年年早些睡,明日的行程缓一些也无妨。”

    可祁秋年哪里还有睡意,晏云澈离开卧室之后,他就战战兢兢的,来回在房间里踱步。

    老皇帝肯定不乐意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男人搞在一起,毕竟老皇帝还挺爱面子的,因为这个面子,困住他要做一个明君,但同时也困住他和晏云澈的感情,毕竟此事有损天家颜面。

    说不定,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呢?会不会是因为明天要出发去北宜的事情?陛下还有事情没交代清楚的?

    等等!晏云澈的嘴角上还有他咬出来的伤,陛下是什么人,过来人,还阅人无数,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伤是怎么来的?

    祁秋年一颗心七上八下,他要再想想,自己手里还有没有什么筹码。

    这个筹码,不说要换一纸赐婚,至少也要换一个陛下的不反对,不会棒打鸳鸳。

    其实跟他和晏云澈想的一样。

    老皇帝今天下午和傅正卿与皇后商议了关于禁止近亲通婚的,后来,忽然间想起祁秋年反对晏云澈婚事的态度,实在是让人难以入眠。

    想着明天两人就要出发去北宜了,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他就更管不上了。

    思来想去,还是把晏云澈召进宫,问一问情况。

    就如祁秋年想的那样,老皇帝一见到晏云澈嘴角上的伤,顿时就黑了脸。

    老皇帝想的是什么,晏云澈听了个一清二楚。

    “父皇,儿臣爱慕渊贤,此生非他不可,若是父皇不同意,儿臣便只能孤独终老了。”

    晏云澈这话说得也太直接了。

    老皇帝被气得不清,“你是在威胁朕?”

    “非也,儿臣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态度。”晏云澈从容不迫,“或许儿臣与渊贤在一起,对大晋,对百姓,都是一件好事情。”

    老皇帝叹息,他能理解晏云澈的意思,祁秋年是个有本事的人,可他到底来历不明,即便是’来自海外‘,都大概存疑。

    可若是真把此人杀了,便也是大晋的损失。

    再则,祁秋年进京一年多,所有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

    若非是祁秋年最开始就明说了自己喜欢男子,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作为帝王,为了要留住人心,曾经也动过把公主许配给祁秋年的心思的。

    可没想到,公主没能许配,反而许配了一个皇子过去?

    这要他如何想得通?

    第113章 出发

    陛下和晏云澈的谈话,祁秋年不得而知,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什么样的筹码,足够让老皇帝认同这一门亲事?

    蒸汽机?其实祁秋年上辈子就在偷偷研究蒸汽机了,有些想把小火车给弄出来,已经有了不小的进展,如果能做,给他足够的时间,他绝对能搞出来。

    可是蒸汽机短时间内的运用不会太大,修铁路,造火车,都不是一笔小数目,老皇帝没见识过类似的东西,无论他如何解释,没见过,这筹码就不够。

    硬要说起来,还不如水泥这样当下可见的更硬核。

    换成别的。

    枪?不行,拿出来有点儿太吓人了。

    先前他和晏云澈被追杀的那次,幸好是战止戈负责处理了那些尸。体,即便是被人发现,也当是一种暗器,不会想到是杀伤力更强的武器?

    更何况,他造不出来枪,不可能把空间里的拿出来上交,私自囤武器,也是违法的。

    睡不准还会被参一本,说他为什么刚来大晋的时候不上交?是不是有不臣之心?

    连。弩?这个可以造,可他觉得不够硬核。

    还有什么呢?

    盐提纯?不太行,大晋盐的品质其实还可以的,虽然比不上后世,但绝对够用了。

    炼钢?先前陛下对手术刀有些感兴趣,问过一嘴,他也如实回答了,肯定能炼出来,但是对目前的技术要求太高,会制造的效率太低。

    而且,大晋也已经有了炼钢技术,就是不够先进,但是批量生产武器什么的,却是能够实现。

    听他说完之后,陛下的兴趣也不是很高。

    祁秋年都想在空间里翻一翻了,看能不能拿出什么现成的。

    可刚准备搜寻空间,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小侯爷,宫里派人来了,是一位嬷嬷。”

    嬷嬷?

    祁秋年歪了歪脑袋,陛下传召,肯定会派太监过来,怎么会派个嬷嬷过来?

    除非,不是陛下。

    祁秋年迅速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出去见了那位嬷嬷,是见过的,潇妃娘娘身边的嬷嬷。

    丈母娘要见他?这么大晚上的,不会是兴师问罪吧?

    突然有点儿紧张了怎么办?

    “小侯爷。”嬷嬷恭敬道:“潇妃娘娘治疗头疾的药,刚发现,已经快吃完了,想着小侯爷明日就要去北宜了,派老奴过来问问,小侯爷这里还有没有。”

    “有的。”祁秋年刚答完,“可方便本侯一同送进宫去?”

    嬷嬷颔首,“娘娘也是这个意思。”

    祁秋年明白了,潇妃娘娘不是要特效药,是要见他。

    想来也是,潇妃娘娘头疼的毛病,他偶尔陪晏云澈进宫,也会顺手输送一把异能,所以潇妃娘娘这一年多也没怎么发作过了,药也不可能就吃完了。

    送药,就是一个见他的借口。

    祁秋年抿唇,“还请嬷嬷稍等片刻,本侯收拾一番,马上与你进宫。”

    回房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毕竟要见丈母娘呢,总不能失礼。

    马车一路摇晃,原本就不远的路程,祁秋年紧张得手心冒汗。

    宫门口,晏云澈的马车也在等着,祁秋年朝车夫使了个眼色。

    车夫看见旁边的嬷嬷,也了解了情况,略微朝祁秋年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

    深夜进后宫,一路被盘查了好几遍,才顺利到达了潇妃娘娘的如意宫。

    想来,潇妃召见祁秋年,也是瞒不过陛下的。

    “臣,拜见潇妃娘娘。”祁秋年恭敬,见潇妃娘娘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那就应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了。

    潇妃娘娘抬手,让伺候的宫女们都下去了,“秋年坐吧。”

    祁秋年从善如流,然后又把带来的一瓶药拿了出来,“还请娘娘保重身体。”

    顺便偷偷输送一把异能。

    潇妃娘娘难得见他如今紧张又谨慎的模样,扑哧一乐,“秋年莫要紧张,你与云澈的事情,本宫早已知晓,也并不反对,虽然有些遗憾,但云澈认准了你,除了你,谁也不要,本宫总不好叫他真的青灯古佛一辈子,孤苦终老。”

    祁秋年心窝子都柔软了,复又站起身,直接跪下了,“谢娘娘成全,臣对阿澈亦是真心实意,非他不可。”

    他想,他在这个世界大概再也遇不到像晏云澈这样的人了。

    他对晏云澈的喜欢,不只是容貌,晏云澈确实长成了他会喜欢的模样,可天下之大,总有比晏云澈容貌更惊人的存在。

    他会爱上晏云澈,是因为在这个阶级分明的时代里,晏云澈感受到了文明世界的平等,而且尊重他的三观与习惯。

    这对他来说,才会是最重要的。

    “起来吧。”潇妃娘娘叹息了一声,“本宫知晓你们彼此的心意,今日召你进宫,便是有事情要交代,明日你们就要出发去北宜了。”

    祁秋年颔首,“臣一定会和云澈在北宜闯出一番功绩的。”

    “本宫也相信你们的本事。”潇妃娘娘说,“时间不多了,本宫有个法子,或许能让你们求得到陛下的赐婚。”

    如此慎重,祁秋年又赶紧端正了自己的态度。

    “娘娘尽管说。”

    ……

    离开皇宫的路上,祁秋年一直在琢磨潇妃娘娘的话。

    潇妃娘娘的法子,无所谓不难啊。

    兵权。

    陛下想要北方的兵权。

    北方镇守的,是八、九皇子的舅舅李家,朝堂上,除了晏云澈和晏承安这两个皇子之外,只有八、九皇子的背后是武将,且势力同样不小。

    但武将和武将之间是有区别的。

    战家,从前并不算起眼,是个小世家,是被陛下亲自提拔起来,战家也不负众望,坐稳了国公的位置。

    而李家,是世袭的武将,盘踞北方多年了,早就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

    天恩皇权,他们也没了多少敬意。

    不管李家是不是有不臣之心,但他们手握重兵,又有八、九皇子,不管两个皇子的想法如何,能力如何,但李家肯定是对那个位置有想法的。

    只有他们李家的后代,登上皇位,他们李家的荣光才能长盛不衰。

    而且,无论以后是哪个皇子能做皇帝,北方势力,这都将是一种威胁。

    离京城太近了。

    若是李家突然造反,按照京城的兵力,完全不足以抵抗。

    祁秋年跟这两个皇子接触得不多,只在几个重要场合打过照面,瞧着就是武夫的模样,也不算精明。

    恐怕即便是这两个皇子其中一位登上皇位,也会变成李家的傀儡帝王。

    总之,即便是这才八、九皇子的考核优异,陛下恐怕也不会认可。

    难怪,难怪潇妃娘娘如此慎重了。

    也难怪,陛下会把他和晏云澈派到北方,还在李家的军区管辖内,恐怕就是想要他们去搅乱那一摊浑水,然后找机会收回兵权?

    这老皇帝,也太老奸巨猾了点。

    行至宫门口。

    修长挺拔的身姿,屹立在马车的边上。

    是晏云澈。

    祁秋年快步走了过去,“如何了?”

    “回去再说。”

    可没想到,回去之后,晏云澈给了祁秋年一个巨大的惊喜。

    “圣旨???”

    “年年不妨打开看看。”

    祁秋年有些激动澎湃,害怕自己想错了,圣旨徐徐展开。

    祁秋年都没注意其他的内容,只看到了他安北王晏云澈和渊贤男爵祁秋年,天赐良缘。

    他哆哆嗦嗦的,“赐婚?圣旨?”

    他难以置信,“你是怎么做到的?”

    晏云澈眼神柔软,“年年莫要高兴得太早了,你看看上面的印章。”

    祁秋年咯噔一声,除了印章,还有整篇的圣旨,他都重新看了一遍。

    大概的意思,是两人有了巨大的功劳,但这个功劳是什么并没有说,只说是表彰,然后再说起两人相处中情投意合,情比金坚,陛下愿意成全,然后才赐婚。

    最后的印章,不是熟知的玉玺,也不是其他赐婚圣旨上的凤印,是陛下的私章。

    也就是说,这圣旨目前还是不奏效的,除非哪天盖上玉玺。

    而陛下的私章,也代表着,他是认可这件事情的,哪怕他不在了,下一任皇帝也可以盖上玉玺,让这道圣旨生效。

    电光石火间,祁秋年猛地抬头,“是北方兵权?”

    晏云澈颔首,“母妃找你也是说的此事?”

    祁秋年小鸡啄米点头,“还真是巧了。”

    晏云澈莞尔,“好了,这下年年可以放心了,睡觉吧。”

    祁秋年哪里睡得着?

    “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哄着陛下写下这一道圣旨的呢。”

    “无非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让陛下看到我二人结合的利益。”

    确实,老皇帝的儿子太多了,胡乱扯什么亲情,还不如说利益来得实在。

    祁秋年若有所思,“那北方,你有想法了吗?”

    “稍微有一些,此事年年不要明里插手,交给我。”

    祁秋年懂晏云澈的意思,晏云澈现在毕竟是王爷,就说身份地位,还是能压一压李家的。

    他这个男爵,爵位就比不上对方,如果不是陛下钦赐他不用下跪的殊荣,他见到李家,李国公,也是要下跪行礼的。

    不过嘛,明着不能搞事情,暗着搞事情,就没人能管得到他了。

    再则,北方关外蛮夷,还有一场大战要打呢。

    祁秋年恶劣地想,如果李家打输了,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收回兵权?

    可是不行,百姓是无辜的。

    祁秋年慢慢琢磨着,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晏云澈看着他的睡颜,眼神温和,盛满了爱意。

    他想,从前年年如此努力,是为了给自己报仇,如今还绞尽脑汁地钻研这些问题,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跟他在一起。

    当然,他不会让年年失望的。

    第二天要出发,但两人还是一觉睡到自然醒。

    东西是早就收拾好了的。

    晏承安过来陪他们吃了个早,额,吃了个午饭。

    小孩儿挺舍不得两个哥哥,吃饭的时候,脸上都没几分笑意。

    祁秋年又要开始哄孩子了,“等我们到北宜,给你寄北宜的特产?”

    晏承安不领情,嘟着嘴,没说话。

    祁秋年继续,“我密室里的书,电报机,还有别的东西,你都可以随意使用。”

    晏承安有些意外,“随意使用?祁哥都不怕我弄坏了?”

    “坏了便坏了吧,总归要我们家承安开心才好。”

    晏承安也才难为情,勾了勾嘴角,“祁哥,我就是舍不得你们。”

    祁秋年恶劣,“那你更舍不得我,还是更舍不得你亲哥?”

    晏云澈:“……”

    晏承安:“……祁哥,我不是小孩子,不用问我这种问题。”

    祁秋年:“哈哈哈哈哈哈,好了,你祁哥知道了。”

    晏承安哼唧,“说我是小孩子,祁哥你才幼稚呢。”

    祁秋年又是一顿哈哈大笑,“你没听说过吗?男人至死是少年。”

    “现在听说了。”晏承安一本正经,“祁哥,兄长,你们在北宜也照顾好自己,那边的环境不如京城,你们还要搞发展,莫要累到了自己。”

    晏云澈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承安,你在京城也照顾好自己与母妃。”

    “承安知晓。”晏承安小脸严肃,“承安也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祁秋年心底叹息,小小年纪,背负的重任是他想象不到的重大。

    他这个年纪还在玛卡巴卡,小承安却要学习,要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小承安能一生无忧,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做个逍遥王爷。

    可现实太残酷了,不争,就会被人压下去,残酷一点,可能便是永无翻身之地。

    即便是有晏云澈这个佛子,和未来的国师身份,若下一任皇帝真的想要除掉战家,也有的是办法。

    皇权更替,便是残忍的。

    所以,他还是愿意更宠着一些小承安的,至少要让他在努力奋斗的过程里,多一些开心快乐的回忆。

    仔细琢磨了一阵,祁秋年翻出一个平板电脑。

    这个平板电脑里,只有一些资料,还有一些动画片。

    他当初收集这些,是做了分类的,资料害怕遗失,而且又多是文字记录,所以是每个电子产品都有的。

    但娱乐项目,比如动画片,电视剧,小说,漫画,电影,等等,他都是分开下载的。

    “这个送你了。”祁秋年简单讲解了一下使用方式,“不过,切莫传出去,还有里面的资料,你自己看了便好,若是不懂的,发电报给我,如果是关于军事的,可以去找你小舅舅商议。”

    晏承安知晓其中的重要性。

    祁秋年继续说,“家里的太阳能充电板,我带走了,只能给你一个小型的太阳能蓄电机,不过,你就这一个平板,应该是够用了。”

    晏承安妥善放好,“承安定然不负祁哥的期望。”

    祁秋年笑了笑,“里面还有些男孩子会喜欢的动漫,嗯你可以当成皮影戏的一种,休闲的时候,可以打开看看,但切不可沉迷。”

    “承安谨遵教诲。”

    时间也差不多了,吃过午饭,就该出发了。

    车马浩浩荡荡,一如,他当初进京的模样。

    可是这次离开,却不是他一个人了。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祁秋年和晏云澈都先没上马车,骑着马出城的,而宽大舒适的马车里,只有煤球这一只胖猫咪。

    煤球的两个猫儿子也长大了,成天在侯府和极乐苑来回转悠,想来是不愿意陪着祁秋年他们奔波的,反正家里还有留守的小厮丫鬟,照顾两只小猫咪,是完全足够了的。

    但煤气,却是不能和祁秋年分开的。

    其实有的时候,祁秋年都在怀疑,煤球是不是跟他一样重生了,但他听不懂喵喵叫。

    到城门口,战止戈和晏云韵却已经等着了,他们也是来送行的。

    祁秋年打趣他,“止戈兄新婚燕尔,不在家里给夫人画眉,带着夫人来这里干什么?”

    “我可去你的吧。”战止戈损他,“画眉能画一上午?你以为跟你们似的。”

    晏云韵捂着嘴,偷笑,“昨日的婚礼,谢过小侯爷的策划了,我很喜欢。”

    她知道战止戈这个大老粗,肯定不会有那些奇思妙想,必然是找人取经了。

    祁秋年回了一礼,“郡主客气了,你们的婚礼相册,这两日就该送到你们府上了。”

    照片打印机放了两台在外面。

    一台是他自己之前在用,一台是负责玻璃专卖店生意的,打印照片的工作,一直是大源在处理。

    但是大源这次要跟他一起去北宜,所以他们商量了一下,就把这工作交给了大源的妹子。

    是信得过的。

    小莲也很聪明,当然,这打印机操作本就不难。

    所以小莲现在跟苏寻安妻子一起打理的小店,还多了一份工作,给玻璃专卖店打印照片。

    战止戈他们的照片,本来祁秋年是打算亲自来做的,但这不是昨晚这样那样了一下,耽搁了,后来他们分别又被陛下和潇妃娘娘叫进宫去了。

    一来二去,就给忘了。

    今天起床看见屋子里的相机这才想起。

    为了不耽误时间,大源也很会来事,直接把小莲给叫过来了,小莲也不马虎,是个行动派,直接拿着储蓄卡就去打印了。

    像模像样的。

    按照效率,估摸着现在就差装订成册了。

    战止戈笑了笑,“别的不多说了,关系各论各的吧,一路顺风,祁兄。”

    祁秋年笑着,“那就借小舅舅吉言了。”

    “嘿,我这爆脾气,你找打是不是。”

    “我这不是有礼貌嘛。”祁秋年理直气壮,“你说的关系各论各的,你管我叫兄弟,我管你叫舅舅。”

    晏云澈抿唇笑,差点儿没忍住。

    晏云韵左看右看,琢磨出一点门道,还真是稀奇了,不过她倒是不怎么意外。

    似乎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大概是这两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太般配了吧。

    一番插科打诨,冲散了离别的愁绪。

    “反正离得近,如果京城有事情,我快马加鞭回来就是。”祁秋年认真嘱托,“我京城里的生意,还劳烦止戈兄替我看顾一下了。”

    “现在知道是止戈兄了?不喊舅舅了?”

    “你要是愿意,我也是可以的,小舅舅。”

    战止戈捶他一拳。

    时间也差不多了,实在是不能再耽搁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翻身上马,可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队车马也出了城。

    “是晏云耀的车马。”

    其他的皇子,早在前段时间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出发了,因为不能耽误上任时间,离得远,自然要早点儿出发的。

    但晏云耀不同,他是被派去打理封地的王爷,再加上之前身体不太好,多留了一段时间。

    没想到,碰到一天出发了。

    祁秋年没有搭理的意思,但晏云耀似乎不这么想,让人抬着他的轮椅,过来给祁秋年打了招呼。

    “此去一别,怕是很难再见了,再怎么说,本王也是要感谢小侯爷的,若非小侯爷替本王上缴资产,本王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从此做个闲散郡王,于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说得冠冕堂皇的。

    晏云澈朝祁秋年送了个眼神,不可信。

    两人是十分有默契,都不需要读心术,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带着笑,多说了两句。

    “寻南郡王能想明白,那是最好不过了,岭南和琼崖虽然贫苦了一些,但风景却是极好的,天高云阔,碧海蓝天,希望郡王爷能好好享受生活。”

    “自然。”晏云耀表现得很谦卑,“也祝愿小侯爷与七弟在北宜一帆风顺。”

    虚与委蛇了一番,分道扬镳。

    可祁秋年这个小气的家伙,面对上辈子杀了他的仇人,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开?

    趁着晏云耀转身的间隙,他抽了晏云耀的生机,随便送给了路过的大黄狗。

    呵呵。

    抽这点儿生机,不会要人命,但是晏云耀本身就身体不好,再加上舟车劳顿,路上大病一场,这合理的吧?

    晏云澈注意到他的手指动了动,也没说什么。

    两人一道翻身上马,出发。

    从去年冬天开始,就已经在修筑水泥路了。

    祁秋年他们一路出京,走了几十里,都还是水泥路,这效率居然还不错。

    停下歇脚的时候,负责赶车的车夫们,对这水泥路都赞不绝口。

    “等我们到北宜,我们也把路修了。”

    想致富,先修路,这是真理。

    第二天,就看不到水泥路的影子了,往北走,风沙也大,祁秋年就不乐意骑马了。

    乖乖缩回马车撸猫,晏云澈跟着也凑进来了。

    几百里的路程,走了十来天,终于快到了。

    第114章 青楼

    114

    马车停在北宜城外十里的驿站歇脚。

    祁秋年嘬了口热茶,这才感觉身上暖和不少了。

    明明只有几百里的距离,换成后世,开车也就半天的功夫,可这温度差异也太大了。

    三月阳春出发,现在还不到四月,出发前京城的雪都化开了,土地里也冒出了野草的嫩芽,可越是往北走,就越是冷,如今到北宜了,地上的雪都还没化开呢。

    祁秋年刚才在马车上拿出温度计测了一下,居然还有零下七八度的样子。

    晏云澈心疼他,“从前没在北方生活过?之后的冬日,怕是会难捱了,但夏日却是不错的,除了前几年的干旱,北方夏日的气候还算宜居。”

    他都在考虑,之后的三年,要不要每年冬天送祁秋年回京城,京城也冷,但没有北方这么夸张。

    祁秋年挥挥手,“以前在北方玩过,滑雪,冰雪大世界什么的,就是去旅行,短时间停留过,没常住过。”

    他止住晏云澈后面的话头,“我们这是在路上,条件有限,当然会艰苦一些,等到了地方,你瞧着呢吧,本侯爷绝对让你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

    晏云澈失笑,“那我就瞧着了。”

    祁秋年的眼珠子又转了转,“我们乔装一番,先进城去看看呗。”

    如果直接进城,见到的东西肯定就不一样了。

    晏云澈知道他又在打鬼主意了,自然应好。

    两人去换了一身低调的衣裳,瞧着有些像商户惯有的打扮,晏云澈戴上帽子,遮住了只有两寸的发型。

    “我们阿澈,还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哪怕是换上粗布麻衣,都无法掩盖你的气质。”

    晏云澈莞尔,“年年才是卓尔不群的典范。”

    祁秋年也不谦虚,“那当然,本侯爷当年上学的时候,追求者没有上百,也得有大几十号人呢。”

    晏云澈略微一挑眉,“噢?年年的追求者很多?”

    这是把自己带沟里去了,祁秋年求生欲很强,“可是我从来没搭理过呀,直到遇见了你,只那一眼,便是万年。”

    这小嘴儿给甜的,晏云澈都想在这里亲他一口了,即便他知道那个一眼万年是有水分的。

    晏云澈嘴上挂着笑意,“走吧。”

    他们要低调先入城,还是商户打扮,后面只跟了两辆装杂物的马车,配了两个习武的车夫。

    其他的车队,等今晚再入城也不迟。

    走到城门口,意外的,居然有不少老百姓在排队进城。

    这北宜,不是人都快走光了吗?进城怎么还需要排队了?

    祁秋年好奇,随便抓了个路人,“老伯,我们是从南方过来做生意的,怎么这北宜进城还得排队啊?”

    老伯也是个典型的北方热心肠,“小兄弟,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是有贵人要来咱们这个地方了,进城的时候要搜查,就怕放了坏人进去,冲撞了贵人。”

    祁秋年若有所思,地方官必然是收到消息了。

    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他们排队到城门口,有人登记路引,也就是’身份证‘。

    祁秋年和晏云澈预防到了这一点,找他们车队的人借用了两个。

    顺道说一句,王程,把他儿子王世棋也丢给他了,让跟着历练一下,祁秋年用的就是王世棋的路引。

    “来北宜做什么的?”登机的官兵询问。

    祁秋年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官爷,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商籍进城做生意,进城税十两。”官兵略显嚣张。

    祁秋年脸色顿时就黑了,“我们一路走来,途径的城镇,都没有收过进城税,为何这北宜要收进城税?还是十两银子。”

    要知道,寻常普通人家,一年都未必能赚十两银子。

    官兵有些不耐烦,“马上有贵人要来了,不收钱,拿什么招待贵人?得罪了贵人,你们这些卑贱的商户能担待得起吗?”

    祁秋年心中更怒了,敢情是扯着他们这张虎皮,偷偷搞事情啊。

    先忍一忍。

    祁秋年继续问,“我方才见到前面也有带着车马进城的商户,为何他们没有收费?”

    “那是北宜本地的商户,本地人回家,为何要收钱?”

    嚯,这还是专门收外地人的钱。

    想来也是,行商嘛,到一个地方,做一段时间的买卖,然后就离开了。

    到时候真要追查,也是麻烦得很。

    而且,收商户十两银子,这数额约莫是卡得正好,超出这个数额,普通商户定然会闹了,但是闹大了对双方都不好。

    十两银子,大部分的商户还是给得起的,秉承着民不与官斗的原则,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忍气吞声。

    可祁秋年忍不了了,刚想发火,却被晏云澈给拉住了。

    “年年,莫要与官兵起争执,这里不是在老家,不过十两银子,给他便是了,若是生意做成了,也不怕赚不回来。”

    祁秋年眼珠子又转了转,然后装成一脸憋屈的把钱掏了,并且冷哼了一声。

    官兵嗤笑一声,收了钱,然后像模像样的检查了一番他们后面的两辆马车,见到都是两车杂物,这才摆手,放几人进去了。

    进了城,祁秋年就让跟着的两辆车马去找个客栈歇息,他要和晏云澈’微服私访‘一下下。

    北宜下辖五个县城,总体来说,这个州府不算大,但整个州府最繁华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了。

    按照后世的话说,就是省会了。

    可是一进城,入眼的全是灰扑扑的一片。

    人身上的衣服是灰扑扑的,房屋建筑是灰扑扑的,就连人们脸色的表情,祁秋年都觉得是灰扑扑的。

    从最繁华的京城,到这个地方,落差还是很大的,这种落差不是指他们自己的生活,是指百姓的精神面貌。

    回想起上辈子来这里的情况,祁秋年却发现有些记不清了,那时候战乱,更是民不聊生,无暇顾及,只剩了模糊的画面,似乎比现在还差。

    祁秋年叹息了一声,“任重而道远啊,阿澈。”

    晏云澈倒是没有落差感,就怕祁秋年不习惯。

    但好像祁秋年也有读心术似的,晏云澈刚想说什么,就直接被打断了。

    “我喜欢这种挑战。”祁秋年兴致勃勃,“走走走,我们再逛逛。”

    晏云澈再度失笑,被祁秋年拉着满城跑。

    这里确实是很穷,但祁秋年也注意到了街上有人在卖烤红薯了,想来这也正常,去年从肃北开始推广良种,这里就就肃北隔壁,产量应该是不缺了。

    也好,至少百姓不会饿肚子了。

    祁秋年凑过去买了一个,价格也不贵,掰成两半,跟晏云澈分着吃,边走边吃。

    这还是晏云澈第一次边走路边吃东西,不太合理,但莫名的,觉得这样的年年特别可爱,特别鲜活。

    “赶紧吃,冷了就不好吃了,还挺甜。”祁秋年带着笑意催促。

    晏云澈拿它没办法,还真就陪着他,一边逛街,一边吃烤红薯。

    祁秋年心里乐了一通,这就跟后世小情侣似的,嘿嘿。

    而且,这里目前还没有人认识他们,当然可以自在一点。

    很快,两人见到了进城之后唯一的亮色。

    原想着会不会是什么大酒楼,还能尝尝本地特色菜,祁秋年赶紧拉着晏云澈过去,却不曾想,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家青楼。

    这家青楼,朱红绿瓦,即便是大白天,也能听到里面的靡靡之声,脂粉气更是连外面都闻得到。

    瞧着,这生意还很是不错。

    祁秋年的脸色很难看,一座城市最亮眼的地方,居然是一家青楼。

    大概是两人的外表太出众,又是生面孔,瞧着也像是不差钱的商户,还没到门口,就被好几个穿着清凉的姑娘围住了。

    “客官,进来玩儿呀。”

    晏云澈把祁秋年护在身前,没让人碰到他们,“我们只是路过,还请诸位姑娘让步。”

    其中一个姑娘掩唇笑着,“说话还文邹邹的,瞧着像是读书人呢。”

    几个姑娘又噗嗤噗嗤的笑出声。

    但是其中有个机灵的姑娘瞧出两个人关系不一般。

    “二位公子,外头天寒地冻的,不若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便是不要姐妹们作陪,楼里的烧鹅也是咱们北宜的一绝。”

    祁秋年探头,“此话当真?”

    “自然。”那姑娘请着两人进去,“咱们这儿啊,原本就是一间酒楼。”

    祁秋年扯了扯晏云澈的袖子,他想进去看看。

    能这么嚣张的开青楼,背后要是没人撑腰,他是不信的。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到底是跟着祁秋年进去了。

    也是新鲜了,热恋的两的男子,居然一同逛青楼。

    楼里更是热闹,两人刚进门,就被一群姑娘给围住了。

    还是带他们进来的姑娘解救了他们,“去去去,少来沾边,这两公子只是进来吃烧鹅的。”

    祁秋年颔首,“劳烦姑娘给我夫夫准备一间雅座。”

    夫夫?那些姑娘们一哄而散,断袖还逛什么青楼啊,敢情还真是来吃烧鹅的。

    晏云澈唇边挂着笑意。

    二楼雅座,推开窗,就是楼下大堂,吹拉弹唱,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同样也不堪入目。

    晏云澈蹙眉,“别看了。”

    祁秋年叹息,回过头,“姑娘怎么称呼?”

    带他们进来的姑娘略微屈膝,“奴家青绿。”

    “你便留在这里伺候吧,叫小二给我们上些酒菜。”

    “是。”青绿屈膝,“奴家下去准备,二位公子稍等片刻。”

    从一进门,晏云澈就很不自在,等到青绿出了门,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为何要来这里?”

    祁秋年轻笑了一声,“这里鱼龙混杂,最适合咱们现在的情况,先摸清楚北宜的情况再说,这人能把青楼的生意做得明目张胆,生意还这么好。”

    晏云澈懂他意思了。

    很快,青绿和店小二,准确来说,应该是龟公,送来了一桌好酒好菜。

    “青绿姑娘是要给我们弹曲儿吗?”祁秋年倒是很自在,“我们刚来北宜,想做生意,或者青绿姑娘也给我们讲讲北宜的特产,特色,与我们聊聊天便是了。”

    晏云澈很上道,拿了一定银子,放在了桌面上。

    青绿娉婷袅袅地坐了过来,离两人远远地,收了银子,“二位公子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

    瞧着也是个八面玲珑的通透性子。

    既然如此,祁秋年也不绕弯子了。

    “这青楼是谁开的?”

    青绿浅笑一声,“这问题,都不消来问奴家,在外面打听一下就知晓的,这原本是一家酒楼,是李将军府上一位小妾的嫁妆,后来天旱了,酒楼赚不到钱,卖儿卖女的百姓也多,这酒楼慢慢就变成了青楼。”

    果然跟李家脱不开关系。

    “楼里的姑娘都是被卖进来的?”祁秋年面色不改,继续问。

    青绿也情绪稳定地回答,“有些是卖进来的,有些是自愿来的,周边州府,没了活路,特别是肃北,不让开青楼,很多姑娘都来咱们这儿了。”

    刚说到这儿,楼下便一阵闹哄哄的。

    祁秋年探头看了一眼,便是一个姑娘被暴力的扯到了堂中央,身上的衣衫也破碎不堪,哭喊声,叫骂声,混成一片。

    可楼下的’顾客‘却没有丝毫的意外,甚至还指指点点,说这姑娘身子白什么的。

    言语低俗,不堪入耳。

    青绿,“二位公子还是莫要管闲事,这样的事情,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发生一回。”

    “为何?”祁秋年忍着怒气。

    “那姑娘是前段时间被他的赌鬼丈夫卖进来的,便是不从,被打了一顿,关了好些天,不给吃喝,后来态度软化了,老鸨妈妈才给她好吃好喝,给她养了养身子,今日才开始接客。”

    想必现在的情况,还是不从,或者是想逃跑,要受一些皮肉之苦了,青绿也叹息。

    “大部分被卖进来的姑娘,都有这么一遭。”

    “那青绿姑娘呢?”祁秋年问,“瞧着姑娘的谈吐,应当是识字的吧,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方?”

    青绿扯了嘴角,强行勾出一个笑容,“奴家原是商户女,从前也只是跟着兄长识了几个字,后来家里生意得罪了李将军,家里的男丁都被拉到军营做苦力了,年轻女子们都被送到了这里,现下,就剩奴家一人了。”

    这青绿实在是个聪明人。

    晏云澈读到她的心思,这青绿,明显就是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前些日子,刚好’陪‘了一位小将,得知了有王爷被派来的消息。

    东拼西凑的,居然还能把真实情况猜得个八九不离十。

    “姑娘知晓我们的身份?”祁秋年更直接一些。

    青绿扑通跪下了,“求王爷与侯爷替我陈家做主。”

    祁秋年起身,走过去将人扶起来,“先起来吧,你的冤屈,咱们回衙门慢慢理,先解决楼下的问题再说。”

    他一把将啃了一把的烧鹅腿,仍了下去,直接砸到了正在施暴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暴怒,“是谁,哪个鳖孙敢暗算老子?”

    祁秋年站起身,探出头,“是本公子,一个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那男子嗤笑,招呼自己的随从,“去给老子把楼上那小白脸拖下来。”

    祁秋年抬手,“ 不必,本公子自己下去。”

    到楼下,才发现,那男子旁边的几个随从,手里拿的长刀都是军营才有的制式。

    祁秋年已经在盛怒的边缘了。

    可那男子还不知死活,“这小白脸儿长得倒是不错,老子还没试过男人呢,把他给老子拖到房间里去,老子今天也要换个口味,试一试”

    话还没说完,便只见到那男子脖颈上鲜血喷涌而出,那男子似乎还难以置信,捂着脖子还想再说什么,可一张嘴,便是大口大口的吐血。

    “杀人了啊。”有人高呼了一声。

    现场尖叫声,奔逃的脚步,乱作一团。

    而祁秋年身旁晏云澈,脸上也染上了零星的几点血沫,目光锐利,如同鬼魅。

    祁秋年没怕,这样的晏云澈,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知晓他的阿澈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更别说,这些污言秽语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男子身边的随从终于反应过来了,拔出长刀就要向两人砍过去。

    祁秋年一抬手,暗一,暗七,暗九,便从天而降。

    开什么玩笑,北宜的情况还没摸清楚,他们怎么可能单枪匹马的闯进来。

    所以这三个暗卫,都是跟着他们一起进城的,不过他们是悄悄进来的。

    几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官兵,要如何是暗卫的对手。

    不消片刻,官兵全部被制伏。

    楼里躲起来的老鸨,见式不对,想从后门溜走去报信,被暗一发现,直接给捉了过来。

    老鸨哆哆嗦嗦的,“公子饶命啊,公子饶命。”

    祁秋年懒得跟他们废话,抽了纸巾,擦干净了晏云澈脸上的血沫。

    晏云澈的脸色很难看。

    祁秋年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心肝儿,“好了,别气了,你已经给我报仇了。”

    这人在光天化日之下,都敢对一个男子下手,从前恐怕也没少作恶,简直是死有余辜。

    晏云澈神色缓和了不少,抬手一挥,便有一队人马冲了进来。

    “全部关押到府衙地牢,等候提审。”

    王爷出门,怎么可能不带人马呢?

    这些王爷近侍,都是分散开,然后各自进城的。

    刚才三个暗卫动手了,那边注意到情况,早就在外头等指令了。

    无论是顾客,姑娘,还是后厨的帮工厨子,全部捉拿,一个都没跑出去的。

    祁秋年啧了一声,心里略微不爽,“看来今天这街是逛不成了,走吧,回府衙。”

    府衙内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还糟糕。

    旱灾时的那一任太守,卷着钱粮跑路了,后来替补上来一个,但也只待了一年多,表面上做得还行,这次调到其他地方去了。

    府衙无人坐镇,只有零星几个衙役,歪七扭八的内堂坐着躺着。

    为首的,见到乌泱泱一群人进来,立马精神了,“你们是什么人,胆敢私闯府衙,不要命了?”

    晏云澈的身旁的随从,也是从前极乐苑的居士,亮出了令牌,“安北王与渊贤男爵驾到,尔等还不速速磕头行礼?”

    一帮衙役,吓得哆哆嗦嗦,赶紧给跪了,脑袋磕得棒棒作响。

    他们知道有王爷要过来做太守了,可是这事情,被军方那边接管了,根本不让他们插手。

    而且,现在也没人敢来府衙报案,他们这些衙役,简直就是形同虚设。

    祁秋年抬眸,脸色没什么表情,“先把青楼的人全部关押到地牢去,男女分开,不准他们与外界联系,若是有人胆敢收受贿赂,暗中给他们行方便,杖刑一百。”

    衙役们战战兢兢,赶紧协同晏云澈的侍卫,把人都关了起来。

    这事情,要解决也不是一两天,先关他们几天再说。

    晏云澈和祁秋年这会儿正在翻看这段时间的府衙政务。

    “如今的政务,都是谁在处理?”

    跪了一地的衙役,为首的班头老刘,膝行跪了出来,“回王爷,政务基本上都是师爷在处理,这几日师爷的老娘病了,请了假,小的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师爷住得不远,应当马上就来了。”

    晏云澈颔首,“可本王瞧着,这政务却是没几件事?”

    老刘继续道:“除了地方县城偶尔会传来辖区的政务之外,平日里却是没有太多的政务,因,因为”

    老刘咬牙,“都被驻守的李将军揽去了。”

    祁秋年嗤笑,“大晋的政务,向来文武分开,各自为政,那李将军,身为武官,凭什么伸手接管府衙的政务?”

    老刘继续说,“先前那位太守,是底下升上来的,有些魄力,但是在李将军手里也吃了不少亏,就年前,太守被调走,那李将军就说州府可不无人坐镇,他愿意辛苦一些,代任太守。”

    祁秋年都给气笑了,谁给那李将军的代任权力?

    这李家,还真是一手遮天啊,难怪陛下要收回李家的兵权了。

    上辈子,他来这里的时间线,还要更晚一些,而且那时候北方已经在打仗了,倒是没有仔细关注到李家的情况。

    如今看来,这李家,是真的不能留了。

    这样的将军,这样的官兵,难怪北方蛮夷打过来的时候,他们毫无招架的能力。

    都烂到根里去了。

    祁秋年吐出一口浊气,原本想徐徐图之,现在看来,如果不把李家解决了,他们要在本地高发展,怕也是处处受限。

    第115章 李家

    师爷很快就来了,是一位十几年的举人,如今四十多岁了,面容瞧着有几分和善,就是带着一些沧桑,下辖的县城的人士,叫翁植。

    十几年前考中举人之后,成绩不高不低,努努力,再读几年,还是有机会考中进士的,只是他也是农家子,家里的条件无力维持他继续科举。

    虽说穷秀才,富举人,但当时翁植不愿意休妻另娶官家小姐,得罪了当时的太守。

    几分困顿下,还是没有再继续念书了。

    后来他开过学堂,教过书,然后得了上上上上一任的太守的赏识,留他在了府衙做师爷。

    再之后,那太守调官到别的地方去了,翁植的一家老小都在这里,更是有一个腿脚不便的老母亲,于是便没有跟着那位太守离开。

    之后的太守,念及他有几分本事,也算是府衙里的’老人‘了,自然就留下了他,继续做师爷,这些年一直都做得不错。

    可谓了流水的太守,铁打的翁师爷。

    直到旱灾那一任的太守,花天酒地,翁植不愿与之为伍,遂离职,然后到上一任只做了一年多的太守到任,那时候府衙缺人缺疯了。

    上一任太守也算是个知人善用的,硬是三顾茅庐,把人给请回来了。

    祁秋年听了师爷的事情,其实心中还是有点儿佩服的,刚才他们翻看了这段时间的政务,大事情都被李将军那边揽走了,轮不到府衙,小事情,这翁植都处理得十分不错。

    是个当官的料。

    祁秋年和晏云澈都很默契。

    “本王刚到北宜,便遇到青楼欺男霸女之事,此事在北宜,是否是常态了?北宜还有多少青楼?”

    翁植很恭敬,“回王爷,北宜城,只有这一家百花楼,下辖的县城,倒也是有青楼,但还算老实。”

    还算老实,这话说得有几分水平。

    这话的意思,大概就是说,生意是做了,但不会强行买卖少女,不会逼良为娼,都是自愿的这一类的。

    大晋不禁止青楼与南风馆,但明令禁止了官员不可狎妓。

    这李家,居然胆敢在州府如此高调地开青楼,简直不把皇权放在眼里。

    今天出言侮辱祁秋年,也就是被晏云澈杀掉的那个小武官,也和李家有些姻亲关系。

    晏云澈抬眸,“本王刚来,琐事诸多,这青楼的案子,就交给翁师爷去办了,翁师爷可否能办好?”

    翁植知道,王爷这是要考验他的能力了,他想了想,又问道:“敢问王爷,这个办好,是要到什么程度?”

    这问题也很有水平。

    祁秋年开口了,“自此,州府不允许再开青楼,至少,不可以再有做皮肉生意的,只是听曲儿,看戏的茶院,还是可以接受的。”

    古代人娱乐少,达官贵人去听听唱歌,唱戏,弹琵琶,喝喝茶,小酌两杯,女子,男子,靠才艺谋生。

    虽然在古代人眼里,这工作也不太体面,但只要不做那种生意,祁秋年还是可以接受的。

    到时候监管严格一些,若有人再犯,那便是重判,杀鸡儆猴。

    翁植明白,又道,“此间青楼,涉及权贵以及武将,还请王爷与侯爷,给属下特权。”

    是这个道理,要去捉拿幕后主使,一个师爷,怕是连人的门都进不去。

    晏云澈也不马虎,将自己的令牌丢了过去。

    亲令,见令牌,如见晏云澈本人。

    “属下定不负王爷的期望。”翁植其实也有些澎湃,他是本地人,自然知晓李家军那些兵痞子是什么货色。

    他也期望,能有人收拾了李家军。

    翁植先没有急着去捉人,府衙就全部的衙役加起来,也就几十个人,还不如李将军府的家丁多,贸然过去,别说把人捉回来,怕是他们自己都得折损几个人了。

    即便是有了王爷的令牌,按照李家嚣张的性子,怕也是讨不到好。

    再则,现在青楼已经被封锁了,人也抓完了,即便是要着急,也该是李家那边,

    所以翁植得了命令之后,开始提审从青楼捉来的女子,客人,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员工。

    如果到时候李家没有主动找过来,他再带着这些人的口供,去请李将军过来’谈个话‘,这不就是顺理成章了吗?

    祁秋年和晏云澈听到消息,会心一笑。

    “这人还挺聪明的。”

    晏云澈颔首,“琐事可以暂且先交给他,其余的交给我,年年暂时不要插手。”

    “李家的事情,你如何看?”祁秋年明白晏云澈的意思。

    晏云澈:“此次即便是不能直接覆灭李家,也要将李家重创。”

    若是此次之后规矩了,缩在边关,好好守国门,还能放任他们多活一段时间。

    但如果不规矩,那他们只好顺势而为,帮陛下把兵权收回来了。

    至于说李家垮台,北方没了守将?开什么玩笑,大晋还找不出几个合适的将才了吗?

    祁秋年勾起唇角,“阿澈还真是太了解我了。”

    晏云澈也带着笑意,“李家过分嚣张,若是不快速斩断他们的獠牙,你我二人要在这里搞发展改革,怕是困难。”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同时也是个下马威,也是要杀鸡儆猴。

    好叫当地的那些豪绅,盘踞在此的世家知晓,他这个佛子还俗的王爷,祁秋年这个商人出身的侯爷,都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别看北宜不大,麻烦事儿可真不少。”祁秋年叹息,“李家的事情,一两天也弄不清楚,咱们先说说后续规划吧。”

    晏云澈颔首,“年年有什么想法?”

    “北方开春晚,要农忙种地也差不多要五月份了,趁着这段时间,咱们把人口普查给做了吧。”

    要搞发展,按照目前的科技,人力才是最主要的,先摸清楚人口数量,才知道目前怎么做更合适。

    再则,他们肯定要从外地引入人口的,没有足够的人,就没有足够的生产力。

    这发展,就快不起来。

    肃北那边就很好,当初组织旱灾百姓反响,又因为肃北要种土豆红薯,大批量的百姓都凑到肃北去了。

    肃北那边,现在可谓是人满为患,但土地有限,他们养活不了那么多百姓,总不能天天啃土豆红薯吧。

    他们愿意分担人口,肃北的新太守,应该还是很乐意的。

    如今就是想个办法,有足够的吸引力,能让那些百姓心甘情愿地来到北宜定居。

    晏云澈自然支持,“不过,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先解决一下。”

    祁秋年愣了一下,“什么事情?”

    晏云澈莞尔,“府衙后面就是太守的住所,年年是想住府衙,还是想再买一座府邸?”

    他是无所谓的,就看他们家年年的安排了。

    都到外地了,天高皇帝远,他们俩总不会分开住,他不同意,年年也是不会同意的。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先不买府邸了吧。”

    反正最多也就三年的时间,住府衙就行了,而且说府衙主子的话,就他们两个人,没必要买个大宅院。

    至于其他那些,他们带过来的人马,毕竟是太守的府衙,还是能够安排得下的。

    后期可能还会有人加入,到时候再重新买吧。

    再则,祁秋年有个大胆的计划,他刚进城,就见到整座城市都灰扑扑的,所以他想,如果有机会的话,直接把整座城市都推倒重建了。

    很快,他们留在城外的人马也都进城了,直接到了府衙。

    大源这个管家,经过这一年多的历练,已经十分有主见了,得知他们家小侯爷和七王爷都准备直接住在府邸。

    他立马就着手下去安排了。

    他家小侯爷娇气,北宜现在还冷着呢,府衙没有地暖,现在修建地龙肯定是来不及了,所以他们得把空调给侯爷按上。

    幸好,北方虽然冷,但是不下雨,按照这气候,应该也不会下雪了,而且每天有太阳的,只要不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开空调,应该是能勉强带得动的。

    至于其他的电器,除了电灯,就先放一放,等到夏天,阳光充足了再说。

    所以,当祁秋年和晏云澈忙活了半天的地方政务之后,回到后院,大源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就连他们房间里的床,都是新买的,铺上了侯爷睡习惯的乳胶床垫,床单被褥,也都是侯爷用习惯的料子。

    空调和电灯也安装上了。

    电力还不太能拖得动,大源还在屋子里点了银丝碳,屋子里暖洋洋的。

    寒气顿时就被驱散了。

    祁秋年十分满意,“辛苦大源了,你们也下去歇着吧。”

    大源乐呵呵地,“跟着过来的团队,小的也替您安排妥当了,您二位都没有姬妾,后院空着,他们可以暂时现在住着,后续开店,做生意,侯爷尽管交给小的,小的一定给您办好。”

    生意是肯定要做的,要不然哪有那么多钱来搞建设?光靠当地税收,那想做点什么事情,都得畏首畏尾的,钱不够花啊。

    还是得自己贴钱进去,不过祁秋年也不在意这点儿,钱赚来本就是要花的,存家里,也生不出崽崽。

    但现在北宜的政务要紧,祁秋年短时间内还真抽不开身。

    有了大源打理生意,不用祁秋年事事亲力亲为,就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祁秋年想了想,写了一个肥皂和香皂的配方,“此地皂荚树不少,可利用起来,这香皂肥皂生意,肥皂做低端的,普通老百姓都要用得上的那种,香皂做高端的,之后销往富裕州府。”

    大源明白,“侯爷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祁秋年想了想,“再弄一座合适的宅子,本侯要开一间图书馆。”

    开民智,鼓民力,兴民权,离不开传播知识载体的书籍。

    既然晏云澈暂时不让他插手李家的事情,那他就先把百姓的心,拉拢到他们这里来。

    一座可免费阅读的图书馆,想必还是对百姓很有吸引力了。

    至于底层百姓不识字?没关系,他安排人给念书,想听什么念什么。

    他除了正常书籍,比如四书五经这一类的,他还准备把一些’资料书‘给拓印出来。

    比如教如何刺绣织布的,教如何耕地种田施肥的,甚至是教他们做生意,教如何带孩子的。

    甚至,他还要开辟一个学习专区,免费教人识字,任何人都可以去。

    知识,才是进步的阶梯。

    来北宜第一天,风风火火地过去来,祁秋年睡到柔软的大床上,枕着晏云澈的胳膊,整个人都松快了。

    “我还是不能适应这种长时间赶路。”祁秋年抱怨一句。

    晏云澈轻笑,他家年年即便是娇气,也十分可爱,“等这里顺利了,咱们把北宜到京城的官道修成水泥路吧。”

    水泥路,总要好过如今这泥泞不堪的官道。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其实,我想修铁路来着,再把蒸汽火车给造出来。”

    京城到北宜,基本上可以说完全没有山路,一路平坦,修铁路的难度就大大降低了,怕晏云澈不懂,祁秋年又解释了蒸汽火车和铁路是什么。

    晏云澈不由得被震惊,“一日就能到京城?”

    祁秋年心说,如果换成是高铁,就这点儿距离,两个多小时就该到了,普通快车,也就是六七个小时的路程。

    换成蒸汽火车的话,估计要十几二十个小时。

    但十几个小时,也总好过坐马车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十来天吧。

    当然了,这次是因为他们东西带得多,那些拉货的马车,不可能走得快,只能慢慢走。

    如果按照常规,不带那么多货物,就一辆马车上路,大概五六天就能到,能缩短一半的路程时间。

    快马加鞭,两天。

    能一天就到的,只有八百里加急了。

    晏云澈听完,“这铁路,需要大量精铁,还有火车车身,也是要铁,怕是不太好弄。”

    铁,一直都是战略物资,跟盐一样重要,都把控在朝廷手里。

    祁秋年啧了一声,“不行就再想想办法呗。”

    他琢磨着,这大晋是华夏的分支平行世界,也就是说,还是在地球上,按照常理来说,那些矿物分布,应该是一样的。

    北方这边的矿产资源可不少呢。

    他们再找一座铁矿,先上交给陛下,然后再跟陛下求一求铁矿的使用权,由陛下的人来监督,陛下应该也是可以考虑的。

    “这事情慢慢来吧,先睡觉,明天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活呢。”

    晏云澈熄了灯,抱着他的年年,也沉沉地睡了过去,如今的北宜百废待兴,要辛苦他的年年了。

    但也幸好,在这里,无人会管他们俩的私事,也幸好,他们在陛下面前已经过了一场明路。

    只要把这里的事情搞好了,那赐婚圣旨,定然能盖上玉玺或者凤印。

    第二天起床,又开始了新的忙碌。

    提审犯人的事情,交给了翁植,但祁秋年也不是什么都不管。

    比如,最开始给他们提供信息的那位青绿姑娘,他准备亲自提审。

    晏云澈也有别的事情要忙,虽然他是王爷,但是初来北宜乍到,当地的豪绅,氏族,都要去探个底。

    当然了,这事情,不用晏云澈亲自去,下个帖子,把人请过来就是了。

    两人一连几天都在忙碌,经常都是晚上才能见面,然后再彼此交换一下信息,展开一轮新的讨论,再亲亲摸摸,抱着睡一觉,次日又展开新的忙碌。

    两个主子都在忙活,他们带过来的团队,自然也不会闲着。

    王程的儿子王世棋,他们王家时代都是做布匹生意的,来到这里,自然也要拓展一下他们王家的生意了。

    行动力也是足够的,不过短短几日,王世棋就已经在招收人马,开始办工厂了。

    如今的北宜,高端路线,走不动,有钱人太少了,走低端的,平民百姓用得上的,那就没有问题了。

    主打一个薄利多销,但是性价比却超高。

    还有其他人,也都差不多,慢慢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墨迹,也就是之前晏云澈给祁秋年找来的能人异士当中的一个,最开始想要研究相机,然后被祁秋年忽悠去研究电力了。

    在京城外的河边,已经把水力发电机研究出来了,去年的后半年,工厂里已经陆陆续续地开始用电了。

    只不过那时候暂且还拖不出京城的用量,也不想那些权贵对此争抢,这事情,也就没有公布出去。

    但这次,墨迹也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了,到北宜之后,就出去考察了几天。

    “侯爷,这次我想研究风力发电。”没过几天,墨迹就直接找过来了,“属下瞧着北宜地势平坦宽广,风力也稳定,如果要用电,风力发电机,比之前的水力发电机更适合北宜。”

    祁秋年不意外,“有把握吗?会不会太复杂了?本侯还是更希望你们去研究一些自己感兴趣的,或者对民生有用的,这电力,即便是研究出来,短时间内还不能对民生产生太大影响。”

    “侯爷多虑了,墨迹从不会无的放矢,电力,万变不离其宗,只是更改一个发电的能源罢了,侯爷给我一个月,至多两个月的时间,墨迹定然能让太守府全部通上电。”

    别的不说,电灯得用上吧。

    至于电灯,墨迹的同族兄弟就将此给研究出来了,原理也是不难的,侯爷给他们的资料书,十分的详细。

    有时候他们都好奇,侯爷来自的海外,到底有多么美好,心向往之。

    至于要这电力惠及百姓,墨迹也下了军令状,就今年,县城乡镇就不说了,至少北宜城里,得有一半的人用上电。

    尽管如此,祁秋年还是被这些古代天才给震惊到了。

    “既然如此,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吧,资金方面不需要考虑,缺钱就去找大源。”

    “是,侯爷。”

    李家的事情,过去了好几天,李家没人找来,也是沉得住气。

    祁秋年和晏云澈想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但他们不接茬,这下马威就没用。

    想来也是,那天晏云澈杀掉的小将,只是李家的一个分支姻亲,而本地的这位李将军,也只是李家的一个旁支。

    而北宜的政权,还握在那李将军手里,李家自然有恃无恐。

    或许,他们也是在等祁秋年和晏云澈的后手。

    翁植这边,经过这些天几乎不眠不休地提审,已经把那些女子,客人,工人的口供都录完了。

    虽然不一定全部是真实,毕竟时间太仓促了,细节问题,慢慢再处理就是了。

    但他们现有的这些口供,已经足够了。

    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栽赃嫁祸,视人命如草芥。

    就这些,就足够让本地的这位李将军砍头了。

    翁植准备好了之后,就带着两个衙役,去了李将军府,说是要找李将军问话。

    第一次去,门都没进得去,直接被看门的家丁给撵出来了,甚至还被踹了几脚。

    翁植不气恼,在李将军的罪证上又添了一条。

    第二次去,翁植就直接亮了晏云澈的令牌,毕竟是王爷的亲令,守门的家丁自然不敢像上回那么放肆了。

    还是去通禀了一声。

    最后,那李将军说自己军务繁忙,没空去跟王爷喝茶聊天。

    瞧这多嚣张。

    他们是去缉拿李将军的,结果被曲解成王爷要请他去喝茶?

    翁植还是不气,罪证又多了一条,藐视皇权。

    第三次,翁植直接带了所有的衙役,手持令牌,闯了进去,直接要缉拿李将军。

    李将军也是嚣张,拘捕令都见了,他不动如山,身旁围了一圈儿的虾兵蟹将。

    “本将军就问一句,本将军爱妾的酒楼,什么时候能还给我们?那王爷,也不能霸占武将小妾的私产吧?”

    嚣张得无法无天了。

    青楼,在他口中变成了酒楼。

    因为犯法被查封,在他口中变成了王爷霸占私产。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

    “还愣着干什么?”翁植肃着脸,招呼衙役,“李季,目无法纪,贪赃枉法,逼良为娼,藐视皇权,将他拿下,带回府衙听候王爷的提审。”

    嗖的一声,李季身边的虾兵蟹将,抽出了长刀。

    李季嗤笑,“一开口就给本将军定了这么多罪名?”

    说着,他还演起来了,“本将军冤枉啊。”

    一旁的虾兵蟹将哄堂大笑。

    翁植都气笑了,但他也不跟李季硬碰硬,这整个北方,几乎都有李家的势力。

    王爷的令牌只当是亮个相,给他扣一顶藐视皇权的罪证罢了。

    遂,翁植又带着人离开了,后面是那些虾兵蟹将的嘲笑声。

    第116章 审案

    前面的戏也演得差不多了。

    那李季恐怕还以为晏云澈和祁秋年怕了他们,只敢让一个师爷出头,自从翁植没再带人过去之后,那李季更是嚣张了。

    城门口收取进城费的问题,居然变本加厉,说什么王爷到了北宜,居然还委屈地住在府衙,连一座王府都没有。

    继续打着他们的旗号做恶。

    可祁秋年和晏云澈,哪个是软柿子?

    这日,搜集好了所有证据。

    晏云澈穿着四爪蟒袍,也就是王爷的服饰规格,高调去了李将军府。

    守门的见到的是王爷,不敢耽搁,立马就准备进去通报。

    可晏云澈完全没给他这个机会,带着人就闯了进去,除了府衙的衙役之外,还有他的近侍。

    晏云澈见到李季的时候,李季正搂着自己的小妾寻欢作乐。

    李季脸色绯红,显然是喝得不少。

    见到晏云澈,虽然他不认识,但是晏云澈一袭蟒袍代表着什么,他心里还是清楚的。

    只不过也没多少尊敬就是了。

    李季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臣,拜见安北王。”

    说到安北两个字的时候,语气里是毫不掩盖的嘲弄,似乎在嘲笑,一个还俗的和尚,要如何安定北方?

    是他们李家世世代代镇守在这里。

    这话确实也没错,可他们镇守在这里太久了,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大晋的历史上,几乎就没有出过昏君,几代帝王都对李家不错。

    原本应该要降爵承袭的国公爵位,可每代帝王,都让他们平级承袭了。

    大概就是这样把李家的胃口养刁了。

    居然守着北方,做起土皇帝了。

    祁秋年之前跟晏云澈分析过,如果不是有八。九两个皇子,这李家可能早就造反了。

    晏云澈睨了他一眼,“见到本王,因何不跪?”

    李家是有国公爵位,但承袭的,并不是这个旁支李将军,地方驻军的首领,官居五品罢了。

    李季似乎愣了一下,旋即低笑出声,在小妾的搀扶下,还是给晏云澈跪了,毕竟是有封号的王爷呢。

    “是,下官拜见王爷,不知王爷亲临我李家,有何贵干?”

    晏云澈面容冷肃,“李季,身为武将,公然开青楼,逼良为娼,侵占他人财产,谋财害命,本王派人缉拿,更是将人赶出去,藐视皇权,罪加一等,按律当斩。”

    听到最后四个字,李季顿时就清醒了一些。

    这些年,背靠着李国公,没少作威作福,前几年八、九皇子在北方历练,见到他,还是得规规矩矩叫一声表叔。

    前些日子,家主确实派了人过来,说莫要轻视晏云澈,毕竟晏云澈除了是王爷,还是未来的国师。

    大晋,国师的地位是超然的,陛下见了,都得低头三分,虽然除了掌管祭祀祈福这一类活动之外,国师并没有实权,但这身份就已经是不一般了。

    可李季嚣张惯了,他拿捏着北宜的政权,还等着晏云澈找上门呢。

    到时候,他就可以交换政权,然后顺理成章地把青楼换回来。

    毕竟在他心想,这王爷本就是还俗的和尚,和尚最是假好心了,到时候他卖卖惨,看在李国公的面子上,这事情不就不痛不痒地过去了?

    可没想到晏云澈比他更能沉得住气,甚至还要捉他归案。

    今天还带了这么多人马,摆明是要把这件事情放在明面上,不能轻拿轻放了。

    电光火石间,李季将身旁的小妾推了出去,“那酒楼是这贱人的嫁妆,向来没有丈夫伸手管后院女子嫁妆的事情,所以本将军并不知道那酒楼背地里改成了青楼。”

    多么拙劣的借口啊。

    如果按照常规情况,没打算要办他,那就该是借着这个台阶,捉拿小妾,顶多定他一个管家不严的罪名。

    “是非公论,自有律法。”晏云澈没打算听他再说废话了,“来人,将李季捉拿归案。”

    李季的虾兵蟹将,拿着武器围了过来,那模样,像是晏云澈敢把李季带走,他们就要晏云澈血溅当场了?

    晏云澈都气笑了,“李将军可想好了,若是动手,便不是之前那些罪名这么简单了。”

    胆敢对王爷动手,无异于谋反,直接株连九族。

    晏云澈这会儿,还真就盼着李季动手,如果能一次性解决李家,也省了以后的麻烦。

    “你!”李季后槽牙都咬碎了,他毕竟只是一个五品武将,还不敢直接跟一位王爷硬碰硬。

    那些虾兵蟹将大概也知道,这王爷,跟从前那些他们见过的贵人不一样,于是纷纷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李季被捆了,但脑子里还在想怎么脱身,但他也没有怕,他觉得他不会死,有李国公在背后撑腰,老皇帝还要他们李家镇守北方,即便是皇帝,也要给他们李家人三分薄面。

    但晏云澈哪里会给他机会,除了李季,李家所有人都给捆了,连条狗都没放过。

    只不过,晏云澈却没有直接把这些人带回府衙。

    府衙还关着那群青楼的人呢,都关不下了,带回去也浪费粮食。

    晏云澈直接把人带到了最繁华的闹市口大街,公开审理。

    铛的一声,铜锣敲响。

    爱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但这里的百姓几乎是被李家欺压怕了。

    百姓们刚围过来,见到被五花大绑的是恶霸李将军,百姓们顿时就萎缩回去了,躲在角落偷偷看情况。

    但他们心里也藏着希冀,听说新来的太守是一位王爷呢,说不定就能把这恶霸给办了呢?

    百姓的消息传播是闭塞的,晏云澈和祁秋年到了北宜这么久,他们也只听说过是有贵人来了。

    但没见到人啊,也没听到有什么事情啊,噢,也不对,前几日做了人口普查,家里几男几女,全部都要说清楚,哪怕是家里有奴仆的,都必须如实上报。

    除了这些,这新太守,好像也没别的行动了?

    要说第一天就关掉的青楼?跟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有什么关系?

    稍微有见识一些的,“见到人家太守身上的衣服了吗?不是太守的官服,是蟒袍,只有王爷皇子才能穿的。”

    其中还有人,是曾经逃难去过京城的,也就是曾经在京城外驻扎的那些难民之一。

    “我认得,这是佛子啊。”那人惊呼。

    “之前听说这一代的佛子三岁就出家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还俗了。”

    “如果是佛子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为我们做主了?”

    百姓们窃窃私语地讨论着。

    晏云澈惊堂木一拍,像模像样的就开始审案,逐一列取李季,以及李季家人犯下的罪恶,胆敢扰乱公堂的,先打十个板子。

    就连李季那位八十岁的太奶都没放过,这老虔婆,仗着自己年纪大,更是为老不尊。

    如果就仅仅只是为老不尊,看在他年纪太大的身份,晏云澈也不至于罚她打板子,但前段时间审理出来的口供,还有搜集出来的证据。

    这老虔婆,之前听取一个妖道的蛊惑,寻了生辰八字’刚好‘的两个童男童女,剖心炖汤,说是可以返老还童。

    这种老东西,几个板子下去,打死了,都算是她命好。

    晏云澈逐个审理,整个菜市口都是李家人的哭喊声,而闻讯而来的驻地李家军,有的愤怒异常,有的却十分平静。

    他们穿着的铠甲,有的破破烂烂,有的还是崭新的,显然,即便同为李家军,也被分了个亲疏远近,三六九等。

    不过不管如何,他们都不敢上前来。

    毕竟晏云澈是王爷,他们若是出手救了李将军,这就是公然挑衅皇权,他们的小命也没了。

    围观的百姓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好。

    晏云澈抬眸,“诸位父老,本王正在审理青楼案件,以及李家众人犯下的罪恶,若是诸位有什么冤屈,等下这个案件审理完之后,诸位也可以上前申冤,本王今日选择在此处审理,便是要给大家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

    百姓们纷纷叫好,有的人,甚至捂着嘴,呜咽地哭出了声音,显然,这都是有冤屈的。

    祁秋年就在菜市口旁的一家茶楼的二楼看着。

    他还挺为这样的晏云澈而着迷。

    虽然出过家,做了二十年的和尚,但是面对百姓的冤屈,他从来不会手软,也没有婆婆妈妈劝人放下屠刀。

    他正直善良,却从不迂腐。

    李季眼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一个个地被清算,目眦欲裂。

    “安北王真当要与我李家过不去吗?”

    晏云澈似乎很疑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李季,及你的家人,所犯罪恶,简直罄竹难书,本王自然要秉公办理,依法处置,何来与你李家过不去一说?”

    李季眼神猩红,“本官也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杀我。”

    寻常百姓犯了死罪,当地的太守,甚至是县令,都有权判罚,直接斩首,比如,李季的家人,他们没有官职在身的,等下审完案,当场就能斩了。

    但是身上有功名,甚至是有官职的,就要报上去了,是否要杀,要用什么死刑,都是刑部的事情了。

    不过嘛,还是有例外的,呵!

    晏云澈点点头,“当然,本王只会将你的罪证呈交到陛下面前,由陛下定夺。”

    李季燃起一丝希望,家主肯定会想办法救他,也会为他死去的家人,讨回一个公道。

    这晏云澈是佛子,亏得他之前还以为和尚吃素,敢情是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呵。

    李季的心里话,被晏云澈听了个一清二楚。

    从前,祁秋年其实说过一句戏言,说他洞察能力强,要是去审案,肯定是一代神探了。

    如今瞧着,他这读心术,确实能在审案的时候如虎添翼。

    除非有人连自己的心里话都是假的,当然这不可能,除非这人知道他有读心术,想通过心里话骗过他,那这就更不可能了。

    这李季心里还等着李国公救他?

    呵呵,这么多证据报上去,李家如果识时务,就该直接弃了李季,弃车保帅。

    可若是李家不识时务,那不臣之心,便是昭然若揭,到时候都用不着他了,陛下就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手整治李家了。

    再则,晏云澈根本就没打算让李季活着走出这个地方。

    祁秋年还在楼上,一边喝茶一边围观。

    今天带了王世棋过来。

    王世棋的布匹工厂已经在整理了,过几日就能开工了,就是目前工人数量还没找够。

    祁秋年琢磨着,“你看这些女子如何?”

    他指的是之前青楼被抓来的那些姑娘。

    王世棋表情有些犹豫,“可,她们是青楼女子。”

    祁秋年也不意外他是这样的态度,青楼女子是贱籍,连奴籍都比不上,并且,这青楼做的生意,也确实是上不得台面的。

    想了想,他换了个说法,“这些女子,大部分都是被家人强迫卖过来的,委身青楼,也并非她们自己愿意的,不过是在这个世道苟且偷生罢了。”

    他看着王世棋,“这次青楼关了,以后肯定也开不起来了,那这些女子,又该何去何从?若是有一份能糊口的工作,便能改变她们的人生。”

    如果他们这里的青楼都关闭了,家肯定是回不去的,甚至有的人已经被李家害得家破人亡了。

    这些女子没有一技之长的话,要么跋涉去外地,继续找个青楼做这种生意,要么是找个暗巷,做暗娼。

    其实这还算比较好的情况了,至少她们还愿意活下去。

    可有的姑娘,或许会在此案了结之后,直接投湖,或者上吊,她们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祁秋年前两天也翻看了青楼案件的卷宗,有的姑娘是十来岁就被无良亲人卖过来的,有的是旱灾饥荒的时候,为了寻求一个活路,不得已才来的。

    可她们的年纪都还很小,这些天杀的畜生,青楼名单上接客的姑娘,年纪最小的,居然才十三岁。

    王世棋明白了祁秋年的意思,“侯爷,此事属下愿意去做,可以给她们一个岗位,但是,她们都是女子,需要有人管理,但属下的手底下的女工,都是良家出身,怕是不愿意跟她们产生关联。”

    那些女工听闻这些女子的遭遇,或许会同情她们,也愿意给予她们一定的帮助,但是未必会愿意与她们共事。

    那些已经成婚的女子,或许还好,但那些还没成婚的女子,若是与青楼女子共事……即便是这些女子已经从良了,她们也未必愿意。

    祁秋年也理解她们的顾虑。

    王世棋也不是不通世故的,“属下可以单独开一条生产线,专门收这些女子,也可以包吃住,现在有珍妮纺织机,学习起来不难,她们应该是可以胜任的,就是缺个管事儿的。”

    让男子去管理也不太合适。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指了指跪在下面的一位姑娘,“那个姑娘就不错,家里原本也是做生意的,李家觊觎她家祖传的手艺,将她的家人迫害了。”

    而更可笑的是,那祖传手艺,便是北宜的出了名的烧鹅,那李季喜欢吃人家的烧鹅,就要逼人家献出配方。

    他说的那位姑娘,就是那天领他们进门的青绿,青绿原本姓陈,叫陈绿梧,家人能给她取这样的名字,也就代表着,她是家人宠爱着长大的姑娘。

    陈家自然不愿意,可为了家人的性命,最后还是妥协了,不过,那李季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过?

    得到配方之后,随便给陈家按了一个罪名。

    男的全部送到军营做苦力,最后折磨致死,女的,要么送入军营当军妓,要么就被送到青楼。

    如今,整个陈家,似乎就剩陈姑娘一人了,听说陈姑娘还有一位兄长,被打断了双腿,早就不知所终了,恐怕也凶多吉少。

    陈姑娘虽然在青楼受了苦,但心志坚毅,活着,就是为了等待时机,给她的家人报仇。

    她等到了。

    今日公开审理案件,祁秋年本意是不让那些姑娘出席的,毕竟她们的口供就足够了,但陈绿梧站了出来,她愿意当众指认陈家的罪恶。

    随后,又陆陆续续地站出来好几位姑娘,抱着必死的决心,也想要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清白,她们早就没了,名声,又算得上什么东西?

    即便是今天不出席,她们的名声又能好听到哪儿去呢?

    未来还有谁会愿意接纳她们这样的女子呢?即便是回家,不,她们被卖掉,或者被强迫的那一刻,她们就已经没有家了。

    王世棋迅速琢磨了一下,“既然如此,属下现在就去安排。”

    祁秋年抬了抬手,“也不用着急,这些姑娘,也未必都愿意去做纺织女工。”

    这些姑娘里,有一部分,盼着被有钱人老爷赎回家,做个小妾,要是再生个一儿半女,她们余生也就有了依靠。

    有的,也早就在琢磨去别的地方挂牌了。

    对此,祁秋年没办法评判什么,只能说放下助人情结,尊重她人命运。

    如果连自己都放弃自己了,祁秋年也不是一个想要感化所有人心的圣父。

    闹市口的案件审理,足足两个多时辰,才将李家的罪恶细数清楚。

    晏云澈没急着给他们判刑,反而看着围观的百姓,“诸位有什么冤屈,尽管上报,本王替你们做主。”

    百姓们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主要是李家给他们的心理阴影太大了,这个李将军被砍头之后,会不会又来一个李将军?到时候会不会报复他们?

    他们都是升斗小民,实在是害怕呀。

    最后,倒是一个外地人站了出来。

    “王爷,在下是来北方跑商的商人,走南闯北十几年了,从没有任何城镇收取过进城费,即便是有,也就是三五个铜板,这次张某来到北宜,进城时,被收取了十两银子,当时的守城官兵说是未来招待王爷,但如今看来,定然不是如此,一定是李家阳奉阴违。”

    晏云澈颔首,他和祁秋年乔装成商人进城,都被收了十两银子,这事情,他原本还等着慢慢清算呢,但刚好有人提起来了。

    晏云澈用雷霆的手段,直接抓获了当初在城门口收费的官兵,缴获了账本。

    来北宜做生意的人不算多,交过十两银子进门费的商人不算多,但外地人进城,也得多少收几个钱,积少成多,居然也有上万两银子了。

    李家的罪恶又添上一笔。

    但有了这个外地商人做前锋,又陆陆续续跪出来许多百姓,颤颤巍巍地阐述自己曾经被李家欺压,被李家军欺负的故事。

    这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围观百姓不但没有减少,反而从四面八方地涌入了这个地方。

    一直审理到天黑,还有人排队等着呢。

    晏云澈没有叫停,反而叫人点亮了火把,在寒冷的北方春夜里,继续审案。

    祁秋年看不下去了,趁人不注意,弄出个探照灯,打开那一瞬间,百姓们恍然觉得天亮了。

    晏云澈微微勾起了嘴角,朝着身旁的近侍吩咐了两句。

    很快,那侍卫就找到了祁秋年,“侯爷,王爷说外面冷,让您早些回去歇息。”

    祁秋年摇摇头,沏了一壶热茶,又把自己的外袍给脱下来,让侍卫给晏云澈带下去,“叮嘱他别冻到自己了,否则我是要找他麻烦的。”

    这打情骂俏的,侍卫身子都僵硬了,同手同脚地下楼,乖乖传达了小侯爷的话。

    晏云澈无奈,到底还是穿上了年年的外袍,刚脱下来,还带着体温,热茶也是他喜欢的金骏眉,整颗心都暖到了。

    一整天的时间,听了这么多李家犯下的罪恶,晏云澈以为自己快麻木了,可祁秋年却提醒着他,有人陪着他,有人和他共进退。

    一直到天亮,翁植,还有其他几个临时被调配过来的居士,他们手底写下的卷宗,已经有好几本书那么厚了。

    这还仅仅只是李家一个五品旁支的将军,都不敢想,李家已经溃烂到什么地步了。

    “还有人上来吗?”晏云澈揉捏了一下疲惫的眉心。

    等了一会儿,没人再上前说话了。

    晏云澈惊堂木一拍,众人顿时就清醒了。

    李季赤红着双眸,死死盯着晏云澈,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晏云澈直接下达了判罚,“李家罪恶滔天,李季革去官职,等候发落,其余李家人众人,斩首示众,当场执行。”

    没有一个是清白的,上到八十岁老太太,下到十来岁的孩子,手上都是好几条人命。

    第117章 行刑

    除此之外,还有李季的那些小妾的娘家,仗着李家的关系,在北宜作威作福。

    晏云澈直接派人将他们给捉了回来。

    大概是李家的背景确实强大,即便是李季被抓了,他那些姻亲都没有害怕的,居然一个逃跑的都没有,似乎笃定了李季绝对能全身而退?

    闹市口,跪着的犯人越来越多。

    大部分,都要在今天被砍头。

    百姓们窃窃私语,“真要杀这么多人?”

    “你这什么话?王爷是秉公办理,而且这些畜生丧尽天良,能算得上人吗?”

    “就是,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王爷做得好,总算是可以还北宜一个太平了。”

    ……

    李季瞧着此事,牵扯他李季家人,以及他有姻亲关系的’家人‘,高达上百人,后知后觉,有点儿慌了。

    原本他还觉得,推几个所谓的家人出去,晏云澈杀几个人就差不多了,反正他有官职,还要等着刑部的审理呢,到时候就有操作空间了。

    可没想到晏云澈这个还俗的和尚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当场就要杀他上百的家人?

    旁的那些姻亲,还有那些小妾,甚至长辈,他都不在意,可是他的几个孩子,毕竟是亲生的,特别是他的小儿子李金宝。

    “我不服。”李季竟然直接站了起来,“你身为安北王,身为北宜太守,滥杀无辜,且大晋圣祖爷曾定下规矩,除非谋逆,不可诛族。”

    晏云澈气笑了,“滥杀无辜?你也知滥杀无辜四个字?诛族?你且先说说,本王到底哪里滥杀无辜了?谁是无辜的?”

    顿了顿,他表情微妙,“至于诛九族?李季将军的九株?呵~!”

    那不得把李国公一起算上?

    李季忽略诛族的问题,凶狠道:“我儿子才十岁,即便是犯了错,可他还是个孩子啊。”

    万能金句?他还是个孩子?

    晏云澈,“你儿子,李金宝,前些日子出门游乐,不小心被一位小孩儿撞了一下,你那位才十岁的儿子,便叫人当街打死了那个孩子,后来那孩子的家人去找你们理论,你儿子更是直接将那孩子的家人全部打杀,如此罔顾法纪,藐视人命,你儿子还不够判死罪吗?”

    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若非是家人的纵容与溺爱,还有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如何能干出这样的恶性事件?

    常言道,养不教父之过。

    即便是年纪小,可这样的孩子,留他一命,他非但不会感恩,甚至还有可能变本加厉,长大了也会是个败类,不知道还有多少受害者会命丧这李金宝手中。

    李金宝也慌了,“爹啊,我不想死啊,救我。”

    李季平时最宠自己的儿子了,要星星不给月亮,他咬了咬牙。

    “我愿献出半数家产,保我儿子一命。”听起来像是服软了,“请王爷放过他,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晏云澈略微诧异,“你犯下罪恶如此之多,按照律法,本就应该要抄家,你都已经被抄家了,哪里再拿得出半数家产?再说,你儿子的性命,在你眼中只值半数的家产?”

    “你。”李季也被晏云澈激怒了,“本将军只问一句,七王爷真的要如此不讲情面?我李家为你们大晋死守北方边境,竟然要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祁秋年抬手,“且先等一等,本王只是依法处置,且李家死守北方安宁,与你这位尸位素餐的废物有什么关系?要说起来,李家军从前也是让北方关外蛮夷闻风丧胆的军队,因何出了你这么一位败类?”

    这话说得有意思极了。

    祁秋年在二楼听得都想笑,他家阿澈太有意思了,明明是要对李家下手了,这会儿当着百姓的面,却跨起了李家军。

    确实,从前的李家军是值得夸赞的,否则,前几代的帝王也不至于会让李家的国公爵位平级承袭。

    而晏云澈,夸的也是从前的李家军,和现在的李家军有什么关系?

    瞧不出来嘛,他们家阿澈都会玩文字游戏了。

    不少聪明的百姓回过味儿来,表情都有些意味深长。

    晏云澈那边还没完,似乎是要彻底激怒李季,不光是细数了要被斩首的李家人,而李季原本就比较看重的人,更是重点说明。

    百姓中,似乎又有人开始煽动,疯狂地朝着跪在地上的李家人扔烂菜叶子,臭鸡蛋,甚至还有人直接扔了两坨大便,刚好砸在了李金宝的身上。

    李金宝直接吓尿了。

    唾骂声简直是要把李家,以及驻守在此处的李家军的祖宗十八代都骂进去了。

    围观人群中也包含了李家军,有的面露羞愧,有的愤怒异常。

    至于李季,此刻简直是目眦欲裂,一来是一夜没睡,冰天雪地跪了一整晚,二来,是被晏云澈给彻底激怒。

    他看着不远处,都是闻讯赶来的镇守在本地的李家军,双目赤红着,“李家军何在?”

    李家军犹犹豫豫,还是有一部分站了起来,“将军。”

    李季似乎已经到了盛怒的边缘,“将我儿送去李家主宅,家主定然会有封赏,黄金百两。”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百两黄金是什么概念,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可百姓们却愤怒了,当年旱灾,他们饭都吃不起,饿死了不少的人,可李家军私人手里便能掌握如此多的财产。

    甚至,只有一部分有良心的李家军,也开始愤怒了。

    他们参军是为了什么,不说什么保家卫国的大道理,就是想吃一口饱饭。

    可是没想到,他们一日只有一餐的清粥加一个拳头大小杂粮馍馍,而这些将军们,却轻易地能拿出这么多银两。

    百两黄金啊,够他们北宜的守军吃几年了吧。

    于是,他们也开始愤怒了。

    双方一触即发。

    李季拼死,“你们都是李家军的人,你们以为我李季倒台了,这七王爷就不会清算你们了吗?还不如带着我儿,去寻求一条活路。”

    有的人心思动了,长刀已经悄然出鞘。

    楼上围观的祁秋年,干脆加了一把火,砰的一声,一盏茶杯扔了下去,摔了个四分五裂。

    本就一触即发,一点风吹草动,便成了他们动手的信号。

    部分李家军便抽出了长刀,朝着押解犯人的侍卫砍去,他们人数不少,只救他们的小主子,还是很有希望的,他们如是想。

    就连李季也是这么认为的,正当他得意之时,早就埋伏在四周的王爷亲卫,杀了出来。

    晏云澈站在中央,“李季违抗拘捕,公然带人劫法场,格杀勿论。”

    李季脑子一懵,嗡的一声,他虽然自大,但也不是个纯纯的傻子,听了晏云澈的话,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晏云澈压根就没想着送他进京候审,根本不会给李国公救他的机会,根本就没想让他走出这条街。

    李季反应过来了,可大势已去。

    不过转瞬之间,参与劫法场的那些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李家军,就已经尽数伏诛。

    而没动手的那些,全都老老实实地跪了。

    李季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了,可临死,他也想拉一个垫背的,他不敢动晏云澈,毕竟刺杀皇室,无异于谋反,他不想,也不可能拖整个李家的家族下水。

    可祁秋年那个男爵,呵~!

    李季嗤笑一声,一抬手,袖中藏着的暗器,竟然直接朝着祁秋年的方向射了过去。

    晏云澈瞳孔一颤,飞速抽出长剑,朝着那暗器飞刺过去,暗器在窗边被截获,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李季,谋害朝廷命官,就地格杀。”晏云澈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

    虽然他知道以他家年年的身手,是完全可以躲得过这个暗器的。

    可这李季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朝祁秋年动手。

    祁秋年早在李季往他这个方向看的时候,就已经有防备了,可不敢小瞧了这些古代人。

    这李季再怎么说,都是武将。

    所以在李季发射暗器的那一刻,他其实就准备好反击了。

    可是没想到晏云澈比他更快一步。

    李季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了,跪倒在地,束手就擒,可晏云澈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了,长剑一出,直接了结了李季的生命。

    “李季试图逃走,还打算杀害男爵殿下,反抗中,被本王诛杀。”

    翁植的手颤抖了一下,并如实记录。

    心里也明白,他的新上司,不是他以为的那种会心慈手软的还俗佛子。

    是个有手段,有谋略,有胆识,却又正直的好王爷。

    事情还没完。

    李家还有这么多人,按照清点,大部分人,都被判了今日午时斩首示众。

    少部分,虽然罪大恶极,却也没到死罪的地步,先暂且收监,说了秉公办理,也不好将人全杀了。

    不是晏云澈心慈手软,这不是他家年年想搞建设,正缺人手嘛?

    这些人不就正合适?

    还有李家的家丁,丫鬟,小厮,护院,加起来数百人,总有合适的地方用得上他们,还不如废物利用一下。

    前两日,年年给了他一个新的概念,叫做劳改,也就是劳动改造。

    从前,这样的罪犯,要么是徒刑,要么是关押几月到几年,关押还得管饭吃,简直是浪费粮食,也占地方。

    但徒刑,却是和他加年年提到的劳动改造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至于劳改到什么时候,那就等着吧。

    还有那些李家军,今天参与动手的,按照律例,原本也是死罪一条,念及他们都是壮汉,直接杀了也可惜了。

    更何况,毕竟是李家军的士兵,全杀了也不合适。

    这劳改,修桥铺路,活计也分轻重,有些重活儿,把这些壮汉拉过去,不也正合适?

    至于那些没动手的李家军,暂且先不能动。

    毕竟文武官职是各自为政,他现在是以安北王的身份处置了贪赃枉法的李季,至于那些伏诛的李家军,不是因为他们要劫法场吗?

    劫法场,被伏诛,这不是正常吗?

    所以没动手的那些,他即便是身为王爷,也是无权处置的。

    要等着陛下的安排。

    祁秋年望着楼下的晏云澈,满眼的欣赏,他加阿澈,这一招,几乎是一石二鸟,解决了李季这个北宜的大毒瘤不说,就说李家军,今日也分了个黑白。

    动手的,不能留,没动手的,可以先观察着,瞧着也是些可怜人呢,如果能想办法收编一下,多一些可用之人,那也是好的。

    晏云澈又抬手,“来人,去炒了李家,所得财产,全部充公,用于北宜的发展建设。”

    “是。”立马就有侍卫和衙役应了声。

    抄家啊,这可是美差。

    晏云澈和祁秋年都知道,会有一小部分落入他们的手中,但这不重要,就当是给诸位侍卫和衙役们的辛苦费了。

    再则,王爷的侍卫和府衙的衙役,属于两个部门,互相监督着,也不会太过分。

    所有命令都传达出去了。

    可事情还没完。

    先前查封青楼,不是还抓来一堆’客人‘嘛,有部分也罪大恶极,不过没到死罪的地步,全部拉去劳改。

    还有的部分,就是纯粹的好色之徒,就是去青楼寻欢作乐的,平时也没做什么恶事。

    这样的最难判罚了,毕竟大晋并没有明令禁止不可以逛青楼。

    祁秋年很唾弃这样的行为,但也不好直接重判,否则也难以服众,于是他想了个办法,让他们交罚款,名单公之于众,然后根据情节严重性,做几天的苦力,放回去得了。

    再有下次,那就不会手软了。

    在他看来,这样的判罚是轻松的,但是在那些嫖。客看来,却是要了他们半条命啊。

    从前也没听说逛青楼还要被抓去做苦力的啊。

    唯一爽快的,可能就是这是男子家里的夫人了。

    活该!!!

    李家的事情,到一个段落了,也是他们动手快,没给李季反应的时间。

    此次案件的卷宗等一系列的,全部都快马加鞭地送到京城,呈交到陛下面前去,不能给李国公反应的机会。

    而他们,也要通过电报机,把事情先给苏寻安和晏承安传回去,让他们暗中也做一些安排。

    瞧着前期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后期就看陛下怎么处置李国公了,但因为这件事而衍生的琐事还不少。

    比如青楼里的那些打杂的小工,后厨的厨子,这一类虽然没有直接性地参与青楼的事情,但也算是涉案人员,而且有部分也欺辱过弱小。

    “全都交给我就是了。”祁秋年大手一挥,“刚好他们也做惯了这些活儿,马上不是要准备修路了,让他们去给那些劳改犯煮饭吧。”

    算是个比较轻松的活计,但也没自由,算是判罚,先做两年再说,表现好的,就直接放他们回家。

    修路的问题,还是先修水泥路吧,铁路是暂时不敢想了,不是没有技术,是没有铁啊。

    这晏云澈出手对付李家的这些时日,祁秋年也没闲着,去笼络了不少本地的大小商户。

    还是故技重施,先捞钱,不过这次拍卖了两件东西。

    一件是水泥的经销权,整个州府,只选了三位出来,也就是说,以后的北宜州府,只有这三个人有贩卖水泥的权力。

    这水泥,现在还看不出好赖,百姓对他最大的理解,便是去年新修的城墙,但之后,祁秋年把建设搞起来,用水泥红砖盖房子,他们就知晓这水泥的好处了。

    造价低,但结实耐造,青砖房,他们修不起,红砖配水泥,他们还是可以咬咬牙修一栋的,主打一个性价比。

    再则,祁秋年要搞建设,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然要先让百姓们慢慢富裕起来,有了钱,那不得把泥坯房换成砖瓦房吗?

    到时候这水泥,不就成了紧俏货?

    拿到经销权的三个经销商,想到这个画面,整个人都激动得面色通红。

    这水泥的经销权,可不只是他这一代,是可以传下去的,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家族,多了一个可以世代相传的生意。

    即便是为了这水泥经销权,他们几乎拿出了半数的家产,也是值得的。

    另外一件,就是才做出来不久的香皂,以及香水儿,这东西,一看就是有钱人才用得起的东西。

    香皂,比起常用的香胰子,那可要好用太多了,特别是每一块都还有不同的花形,花香。

    香水儿,比寻常的香薰,留香时间更久,而味道丰富,无论是淡雅的,还是馥郁的,全凭自己的喜欢,特别是这香水,还用了玻璃瓶装呢。

    玻璃的价格,即便是被祁秋年打下来不少,但依旧还属于奢侈品行列。

    本地的销售是不考虑了,当然要做外地有钱人的生意。

    那些繁华的州府,这香皂和香水儿,必然是不会缺销路的。

    这代理商,数量招得多一些,总共有十位,他们想卖到什么地方,卖什么价格,祁秋年也不作干预。

    有了这两样东西搞出来的钱,再加上祁秋年自己出了一部分,第一步的建设,是可以慢慢着手行动起来了。

    “还有那些女子。”祁秋年考虑了一下,“我想去见见她们。”

    那些姑娘从青楼被抓出来的时候,个个都穿得单薄,地牢苦寒,祁秋年也给翁植暗示了一下,最先提审的,就是这些姑娘。

    提审完了之后,祁秋年就让大源儿先去买了座宅子,先把姑娘们安置过去了。

    虽然说了要让他们去王世棋的纺织厂上班,包吃住,还是得问问姑娘们自己的想法。

    “我陪你一起去吧。”晏云澈说。

    祁秋年却摇了摇头,“你是太守,也是王爷,她们见到你会有压力,还是我带着王世棋去吧。”

    他只是个商人出身的男爵,而且也比较平易近人,这次青楼案件,他也没有明着出面做什么。

    晏云澈挑眉,“年年最近和王世棋走得很近啊。”

    祁秋年学着他,也挑眉,“怎么?我们家阿澈是吃醋了?怪我冷落了你?”

    晏云澈轻笑,“确实,年年最近可太忙了。”

    其实是他们两个人都忙,铁了心要把北宜这个地方发展起来,他们也进行了分工合作。

    晏云澈管内政,祁秋年管发展,刚来这里不久,百废待兴,需要忙活的事情确实是太多了。

    以至于,两个人很久都没有亲热过了。

    祁秋年哼唧一声,然后猛地扑过去,把晏云澈困在了椅子里。

    “既然阿澈觉得本侯冷落了你,那本侯现在就来疼爱疼爱阿澈。”

    晏云澈勾起嘴角,一个抬手的功夫,被困在椅子里的人,就变成了祁秋年。

    “年年不是说很久没亲热了?那本王现在就想同年年亲热一下。”

    目光对视,噼里啪啦地溅着火星子,不觉间,双唇就已经吻在了一起,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缠绵间,祁秋年脑子晕乎乎的,可他却突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什么时候说很久没亲热了?

    不就是心里想了想而已啊。

    他和晏云澈的默契已经进化到这个地步了?

    晏云澈没给他继续想下去的机会,抬手抱起他家年年,就回了卧房。

    “白。日。宣。淫啊,我的七王殿下。”

    “我的男爵殿下,要拒绝吗?”

    “那你有本事来真的啊。”祁秋年挑衅。

    “年年不是怕死?”

    祁秋年诡异的想法又冒出心头,他只是在心里想过,如果来真的,他可能要死在晏云澈床上,可也只是想过而已啊。

    【难不成我说梦话的时候说出去了?】

    晏云澈忍笑,读心术的事情,他和年年还有一生要相伴,他知道年年是个聪明人,迟到会看出端倪。

    与其被动暴露,不如坦白从宽。

    如果做不到一辈子都瞒得严严实实的,那这种事情,还是早一些与他的年年说清楚比较好。

    所以,他才会故意地露出破绽,先让他家年年有个心理准备。

    徐徐图之,好让他家年年知晓,他即便是有读心术,亦是真心实意,即便是有读心术,也从未用此拿捏人心。

    即便是他的年年心口不一,他也甘心情愿与他坠入红尘。

    祁秋年恍恍惚惚间,手心发烫,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了。

    ’挊‘,这个事情吧,男人都会,但他家阿澈的技术,是越来越好了,他通常在阿澈手里都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可阿澈也是恶劣的,非要按住他,要等他一起到达顶峰。

    白。日。宣。淫了一番,祁秋年摊成了小饼饼,去见姑娘们的事情,还是明天再去吧。

    第118章 姑娘

    受害者,终成加害者。

    住在院子里的姑娘,其实已经没有刚被抓出来的那么多了,少部分曾经的’头牌‘,已经不在这里了。

    因为有少部分姑娘,在里头待久了,被彻底洗脑,想要过上’好‘日子,最终,他们也参与进去了拐骗少女,诱。惑那些男子赌博,卖儿卖女卖老婆,与李家狼狈为奸。

    晏云澈这次的判罚很公平,即便是知道她们曾经也受过伤害,但这并不能成为她们伤害别人的理由。

    所以这些人,是没有资格住在小院子里的,也早就服刑去了。

    可是剩下的姑娘们不知情啊。

    她们被权贵’欺压‘太久了,也太害怕了,她们害怕才出狼窝,又落虎口。

    那些头牌,是不是又被贵人送到什么其他脏地方去了?是不是很快就要轮到她们了?

    少有的几个人家清醒,也就是陈绿梧一行去参与过当众指认的姑娘。

    陈绿梧,“别哭丧着脸了,在这里住着,每日还有人准时送来新鲜的肉菜,姐妹们只需要自己动手做顿饭,不比楼子里的日子舒坦?”

    有个小姑娘战战兢兢地,“青绿姐姐,可是,可是我们能住多久呢?他们要把我们关多久呢?会不会把我们卖到别的地方去?红樱姐姐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红樱,就是曾经的头牌,其实她平时对大家还是不错的,有时候得了恩客送的点心,也会分给姐妹们,可她掺和了李家的事情。

    念在她检举有功,坦白从宽,被送去劳改了。

    可是这里有多少姐妹,都是因为红樱才被卖了进来?

    陈绿梧不忍心告诉她们真相,“你想一想,那王爷如果要迫害我们,为什么还要给我们申冤?为什么要把青楼关了?”

    小姑娘,“可是,我们以后怎么办呢?又能去哪儿呢?我是爹娘要给哥哥娶媳妇儿,才被卖掉的,如果我回去,他们会把我再卖一次的。”

    即便北宜城的青楼关了,可其他县城,州府,总有青楼。

    或者,再退一万步,有可能直接抓她沉塘,因为她没了清白,回家会影响村子里的名声。

    是了,能去死,对她们来说,或许都成了一种解脱。

    “那就跟姐姐走吧。”另外一个风姿摇曳的女子,叫玉娘,“之前听一位恩客说过,往南走,那边的客人也大方,老娘还等着遇到个冤大头,赎老娘回去做小妾呢。”

    小姑娘瑟缩了一下,显然也是不愿意再回青楼了,那简直是她这辈子的噩梦。

    可是,她也真的不知道她该去哪里了。

    不少的姑娘,想到自己以后看不见的未来,都抱在一起,哭出了声音。

    祁秋年就是这个时候到的,没带人,身边只跟了小厮。

    姑娘们见到小侯爷来了,连忙在陈绿梧的带领下,给祁秋年磕头行礼。

    “都起来吧。”祁秋年带着慈爱的笑容,“本侯可以给大家指一条出路,就看大家愿不愿意了。”

    姑娘们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陈绿梧倒是清醒,“奴家还没谢过王爷与小侯爷为我陈家报仇雪恨,所以但凡小侯爷有用得上奴家的地方,奴家万死不辞。”

    紧跟着,也有几个姑娘一起表态,只不过神情还是紧张的,还是怕去不好的地方。

    祁秋年笑了笑,“诸位姑娘也不要紧张,是我麾下一个商户,开了一间纺织工厂,要招收女工,如果大家愿意,以后就可以靠着织布养活自己了,噢,对了,那纺织工厂是包吃住的,工钱,以后大家自己随意支配就好。”

    “织布?”姑娘们又是面面相觑,这是一门手艺啊,可他们大多数来自贫苦家庭,哪里会织布这一门手艺?

    少有的几个姑娘倒是会。

    可是,他们都是没有清白的女子,真的会有人好心给她们找一份工作吗?她们被迫害太久了,已经不敢相信人了。

    祁秋年解释,“这织布有新型的纺织机,操作也不难,到时候会有老员工手把手地教大家,有一个月的学习期,即便是实在学不会,也可以留下,去工厂做杂工,比如剪裁布料,做饭,打扫卫生等等,只是工钱没有纺织女工的高。”

    “奴家愿意去。”陈绿梧立马就站出来了。

    祁秋年很欣慰,“先前我们便商量过了,陈姑娘有主见,可否愿意担当姑娘们的领头人,也就是你们这一组的小组长?”

    陈绿梧思索了片刻,“奴家愿意。”

    祁秋年颔首,“以后莫要自称奴家了,你们的身契,已经改回普通人了。”

    听到身契被改回良家子,姑娘们都没忍住哭出了声音。

    “以后,还有光明的未来,大家莫要哭了。”

    玉娘讪笑了一声,“光明的未来?我等都是残花败柳之身,哪还有什么光明的未来,还不如趁着年轻,找个有钱人,早点儿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未来的生活才算是有了依傍。”

    她说着说着,语气越发的坚定,“做了姨太太,身边还有人伺候,做纺织女工能有几个钱?再说了,姐妹们,即便是户籍已经改成了良家,可北宜就这么大一点地方,莫非你们还做着以后要跟良家子成婚,生儿育女的美梦?”

    她看着这些姑娘们,“日后走在北宜的街上,不怕被指指点点了吗?”

    她这么一说,有几个人退缩了,如果真能找个富商,做小妾,对她们来说,似乎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

    祁秋年也不气,她们的见识,铸就了她们的认知。

    “可是,女子真的要成婚?真的需要依附男子吗?”祁秋年问出灵魂一击。

    姑娘们顿时哑声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她们不论从前家境如何,被灌输的思想,也都是要嫁人生子的。

    即便是被卖进青楼,老鸨也会跟她们说,只要伺候好了恩客,恩客赎她们回去,她们就可以享福了。

    祁秋年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们可知,青楼女子,即便是赎身做小妾,也只会是贱妾,贱妾意味着什么,你们明白吗?意味着,如果赎你回去的畜生把你玩腻了,他甚至可以把你送给别人玩,甚至是拿去和别人交换妾室。”

    贱妾,是没有人权的,而能去嫖的男人,又有几个不是色中饿鬼?

    很恶劣的行为,但不可否认,这样的现象并不少,有的时候,这种贱妾,还能成为某些权贵的社交工具。

    祁秋年剖开最残忍的真相,“再退一万步,主家人还可以,但即便是你有幸生下孩子,可当家主母,还有那个男人,能容得下家里的孩子是青楼女子所生吗?去母留子的后宅故事,你们没听说过吗?”

    他一字一顿,“命运掌控在他人手中,这滋味真的好受吗?如今你们确实还年轻漂亮,等你们年老色衰,何处才是你们的容身之地?”

    玉娘想反驳,她十一岁就被卖进青楼了,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可是已经辗转过几个地方了,确实是听说过哪里哪里的姐姐,又过上好日子了,主家多么疼爱她。

    可是她听说得最多的,却是姐妹被赎回去,然后被主母欺辱,甚至是丫鬟,都能踩她们一脚,然后没几个月,莫名其妙地就死了。

    她也害怕,可她依旧抱着侥幸的心理,万一她就是那个幸运儿呢?

    祁秋年继续说,“如今,有一条康庄大道等着你们,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不丢人,也不会被人看不起,至于那些不美好的曾经,确实给大家带来了苦难,你们害怕被人指指点点,可是人这辈子,是活在别人的口中吗?把自己的日子过舒坦了,这不比什么都重要?”

    过些日子,这北宜,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候新鲜事,层出不穷,谁还记得这些姑娘们呢?

    他耐下性子,“纺织工厂的织女,工钱确实比不上青楼赚的快钱,可从前,你们赚的钱,能有几个落在你们口袋里?但工钱,本侯爷可以给你们承诺,每月都会如数发下来,做得好,还会有奖金。”

    不少人都心动了,能凭本事赚钱,还包吃住呢,她们存一些钱,给自己准备一点丰厚的嫁妆,过几年,找个家里穷的男人嫁了,是不是也可以?

    到时候再生一两个孩子,这辈子就差不多了。

    祁秋年似乎看出了她们的想法,又道:“男人绝对不是女性这一生的必需品,何必一定要嫁人呢?姑娘们,格局放大一点,等你们有了钱,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不如去牙行买一个?身契拿捏在你们手里,这不比依附别人更好?”

    有姑娘听得双眼发光,可是万一那人不愿意怎么办?没有孩子怎么办?对于男人,她们大多其实都已经对男人死心了,就想要个孩子傍身。

    若是买回来的男子,不愿意,她们也总不好强迫人家做那档子事儿吧?

    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靠谱啊。

    嫁人就不一样了,这世道,还有好多穷人娶不上媳妇儿呢,能有人愿意嫁,他们就得感恩戴德了,更别提她们还能自带不少的嫁妆呢。

    等过几年,这事情淡忘了,到时候就说自己是嫁过人的寡妇,嫁远一点,人家也未必会知晓她们的过往。

    到时候,生活在村子里,种地维生,虽然苦一点,但至少是清白人家了。

    其实这想法也不错,也确实是一条可行的路子。

    但祁秋年又语不惊人死不休,“你们初衷也只是想要个孩子给你们养老?或者,你们瞅着哪个未婚的男子顺眼,勾搭一下,睡他几天,有了孩子,咱也来个去父留子,咱们自己又不是养不活孩子,干嘛非要个男人来掺和你们的日子?”

    即便是在青楼待过的女子,听到祁秋年这番话,也都没忍住脸红了。

    这,这也太……那什么了吧?

    原来还可以这样吗?听起来,怎么感觉很爽的样子?

    若是被普通人听到这番话,保准要骂这个侯爷不知廉耻了,可她们不同啊,她们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了。

    好像有什么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姑娘们双眼放光。

    “姑娘们,想想你们曾经见过的那些村里的已婚妇人,她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真的想要过这样的日子吗?”

    祁秋年也不是吓唬人,实在是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很操。蛋,那些有钱人家的夫人,还轻松一些,里里外外都有人伺候。

    可是村里的姑娘,嫁了人,就得伺候公婆,照顾一家老小,家里的活儿干了,农活儿也得干,甚至还有不少妇人,临产前都还在地里干活儿呢。

    仿佛一位六边形战士。

    姑娘们若有所思,特别是那些被丈夫卖掉的女子。

    她们要起早贪黑,伺候家里的老人,小孩,还要照顾丈夫的衣食住行,忙活一整天,最后也只能讨一句,钱也不会赚的废物。

    现在细想下来,她在这个所谓的家里,过得犹如牛马,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带来的。

    如果没有男人,只要一个孩子,她能赚钱,能养活自己和孩子,即便是以后这工厂不开了,这工厂学到的手艺,日后也是一门可以糊口的营生。

    织布呢,自己织布,拿出去也是能卖钱的。

    养活自己和一两个孩子,总比养活一大家子人要轻松得多。

    可是,还是有几个姐妹哭出了声音,即便是这样,有了希望,可她们在楼里,早就坏了身子,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有自己的孩子了。

    “怎的又哭了?”祁秋年有些疑惑。

    陈绿梧简单地替她们解释了几句。

    祁秋年叹息,“本侯改日叫大夫来给你们看看,能治的就治,不能治的也别气馁,这天底下,这么多无父无母的孤儿,咱收养一两个,从小养大,当成亲生的,日后不也一样孝顺你们吗?”

    是这个道理啊,姑娘们也互相安慰着。

    被祁秋年这么完全不着边际的一通胡乱开导,可这些开导,比那些人劝她们想开一点,好死不如赖活这种话,要悦耳动听得多了。

    现在,这些姑娘们的情绪确实都好了很多。

    至少比祁秋年来之前,她们看不到未来那种恐惧要好得多。

    最起码她们现在有选择了,也有了希望。

    不会再轻易寻死觅活了。

    陈绿梧目光灼灼,她从前的家境其实在北宜算不错的了,父母也对她不错,可是她的父母家人,都教导她,要温顺懂事,要三从四德,日后才能找个好婆家。

    即便是她会读书识字,也是因为等以后嫁了人,才好替夫家管理家中收支,或者管理自己的嫁妆。

    有时候她都有些错觉,好似她的家人不是在培养自己女儿,是在给外人培养一个媳妇儿。

    但是今天,侯爷,让她见识到了这世界的另一面,给了她另一个选择的机会。

    女子,也可以做自己的主人,她们不需要依附男人,凭借自己的双手,也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她的父母家人都被李季害死了,就剩一个哥哥,当初被打断双腿,扔到乱葬岗去了,可是没找到尸首,如今还不知所终,她想要去找哥哥,但天大地大,她又能去哪里找呢?

    还不如留在家乡,若是她哥哥还活着,听到风声,说不定就会回来了。

    祁秋年注意到她的目光,他知道陈绿梧一直都是一个十分清醒的女孩子。

    其实,他今天说的这些话,略微有失偏颇了,也有些太过于偏激了。

    这个世界当然是不缺好男人的,也肯定会有男人不会嫌弃这些女子,愿意与她们成婚,和和美美,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原本,她们流落青楼,也不是她们的错,她们也只是受害者。

    甚至也会有男人不会在意自己的爱人是否能够生养孩子,去抱养过继,收养流浪儿,都是一个选择。

    可是这样的概率,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渺小了,许多人把女子的贞操看得比命还重要。

    祁秋年还听说过,有位女子清清白白地嫁人,但是新婚之夜没有落红,自此便被丈夫日日殴打,直到被打死。

    这个时代缺乏常识,也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与其去赌那些不确定的未来,不如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等自己有了能力与底气,到时候选择的方向就更多了。

    买个丈夫,招赘婿,或者几个姐妹一起,买个宅子,收养几个孩子,扶持着过日子,以后自己做生意,当老板,这些都是选择。

    无论哪一个选择,都比嫁给富商做小妾,或者继续做那种生意要强得多。

    祁秋年言尽于此。

    至于这些姑娘究竟要如何选择,不管是选择回家,或者去外地,继续做这种生意,还是去工厂打工,他都尊重大家的选择。

    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所有事情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陈姑娘。”祁秋年临走前,吩咐了两句,“工厂等着开工,姑娘们今晚也仔细考虑一下,本侯明日下午派人过来,陈姑娘记得统计一下名单,不愿意去工厂的,本侯也不拦着大家,大家想好去路,可以自行离开。”

    “是,侯爷。”陈绿梧微微俯身。

    姑娘们眼神里带着期待,也有的人还在犹豫,当然了,也有的,完全不信任祁秋年,她们更愿意去赌一个她们想要的未来。

    次日,陈绿梧统计出来的名单,只有少几个不在,她们选择了别的道路,大多数人,还是被祁秋年给他们画的美好未来打动了。

    祁秋年也不说什么,叫王世棋派人把她们接到工厂那边去了。

    工厂是早就准备好了,祁秋年也顺便过去看了一下。

    不是新建的房,是买的宅子,比较偏僻,但价格便宜,面积也大。

    前院用来做工,后院,就给大家住了,好几个人才能分一间房。

    虽然拥挤了一些,但总算是有个遮风挡雨,免受颠沛流离的屋檐了,姑娘们也没有怨言。

    祁秋年想了想,提了个意见,“把屋子里改成床铺改成上下铺吧。”

    他略微画了个草图,一目了然,不难,木匠见到就会做,木架子床,只要不用什么名贵木材,造价还是很便宜的。

    “到时候,大家也能翻身,总好过几个人挤一张床,翻身都困难。”

    王世棋眼睛发亮,他就在琢磨这个问题呢,他工厂好几条生产线,除了这些女孩子,还有别的工人呢。

    本地的还好,能回家住。

    但是也招了一些周边村镇的,不可能天天来往上班,太辛苦了,也只能住在工厂里。

    还有那些跟着他从京城过来的老员工,总不好叫她们挤着睡,都是他们王家的老人了,不能亏待老员工。

    确实是有些拥挤了,但是也没办法,除非再花钱买一处宅子。

    他王家确实是不缺钱,但这不是刚起步嘛,还没赚到钱呢,能省一点成本,那自然是好的。

    有了上下铺,总算是能解决过来了。

    “这些姑娘,刚经历磨难,世棋还是多看顾一些,少一点风言风语的,过些日子,等大家习惯了就好。”

    王世棋点点头,并感慨于侯爷的温柔,“侯爷,我明白的,安排去教织布的婆子,也是属下从京城带过来的。”

    不跟本地人牵扯上,就没有问题了。

    祁秋年颔首,“你有数就行了。”

    姑娘们的事情,这才算是完美地解决了。

    但祁秋年手里的事情可真不少哇,但是也很幸运。

    他刚来这里的时候,派出去几拨人,一拨人找石英砂,这是做玻璃的主要材料。

    祁秋年没打算把这个赚钱的生意丢了,北宜虽然比不上京城,但好歹是一个州府最繁华的地方呢,还是有些有钱人的。

    再不济,不是还能销往外地嘛。

    如今,石英砂已经找到了,大源这是第二次办玻璃厂了,驾轻就熟,招人开工,又有老师傅带,很快就运作了起来。

    第二拨人,是去找石灰石的。

    要修水泥路,要烧制水泥,石灰石可不能少。

    现目前,这烧制水泥的法子,只有他会,还有工部那边。

    之前修筑城墙的那些水泥,都是工部运过来的。

    如今工部也忙着呢,他搞了这么多事情出来,工部还得负责其他地方修路需要用到的水泥。

    真要他排队等工部的水泥,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所以他就干脆自己烧制了。

    北方地大物博,物产丰富,确实是个好地方,就在北宜城出去不远,就有一个石灰石矿,还是一片无主的荒坡。

    造水泥的工厂,就修在那边了。

    至于工人,先前那批劳改犯先送过去吧。

    那些人最开始还不老实,但收拾几天就老实了。

    做得好的,每天还有肉吃,敢偷懒的,那就没饭吃。

    祁秋年对那些劳改犯可没有那么仁慈。

    如今,也已经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了。

    祁秋年打算先把城里的路修一修,这北宜,比不得京城,京城的道路都铺了石板,不至于一出门就一脚泥。

    但北宜城里都还只是夯实的土路啊,特别是最近积雪开始融化了,祁秋年每次出门,都是一脚的泥水。

    很烦人,让他这个轻微洁癖一出门就浑身不舒服。

    还是先把城里的主干道修了吧,以后出门遛弯儿也方便。

    至于第三批人,被他派出去找铁矿了。

    大晋也算是华夏历史上的分支平行世界,也就是说,还是在地球上,根据资料上的记载,北方的矿产资源其实还是很丰富的。

    如果能找到铁矿,他就能想办法修铁路了,不修双轨铁路,蒸汽火车用单轨的就差不多了。

    所以,现在最缺的,是人啊,是人啊。

    北宜的人口普查,除了一个县城的还没交上来,其他的都交上来了。

    虽然没到十室九空的地步,但确实是达不到一个州府正常人口的标准的。

    没有人,很多工作都很难展开。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做了个规划,然后屁颠屁颠去找晏云澈去了。

    晏云澈这段时间也很忙,自从把政权从李季手里夺回来之后,才发现北宜的内政其实已经出了很大的问题。

    其中最严重的,便是财政问题,整个州府的财政都属于亏空的状态。

    但幸好,抄了李季的家,把这一部分填补回来了。

    不过这些钱,要如何运用,还得好好做个规划,除了北宜城,下辖还有五个县城呢,县城下面还有乡镇若干。

    看起来有不少钱,真要花下去,水花都溅不起来。

    祁秋年过去的时候,晏云澈正在书房处理政务,他鬼鬼祟祟,猫猫探头。

    晏云澈十分敏锐地注意到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原本因为被政务而搅和的心神,在这一刻都变得平缓。

    喵呜一声,煤球从窗子里跳了进去,刚来新地方,煤球还不太熟悉,几乎天天都黏着晏云澈和祁秋年。

    晏云澈从善如流,把煤球抱在了怀里,然后假装没看到鬼鬼祟祟的年年,继续手里的工作。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祁秋年是赞同这句话的。

    他蹑手蹑脚地,小心翼翼地绕了过去。

    一个弯腰,便吻在了晏云澈的眉心上。

    以为会吓他一跳,可没想到晏云澈淡定得很,祁秋年瘪嘴,“没意思,是不是早就发现我了?”

    晏云澈脸上的笑意如春风化雨,拉着人,将人揽到了自己的身前,“年年今日不忙?”

    祁秋年哼唧一声,“不忙才有鬼了,我都快忙死了。”

    话虽说得像是抱怨,但语气里就是满足的。

    这大概是男人天生就有的事业心?

    生意上的事情,晏云澈不懂,也插不上手,只问了一句,“还需要人手吗?”

    祁秋年龇牙傻乐,“帮我做生意的人,现在倒是不缺了,我缺的是帮我做工的人呀。”

    晏云澈自然也知道,他现在管辖的北宜州府,人数确实是少得有些可怜了。

    马上要开始的农耕,到时候别说再有人去修桥铺路,就连北宜现有的农田怕是都种不满。

    “年年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妙计?”

    祁秋年笑了笑,“咱们先前不就是在打肃北州府的主意了吗?那边都快人满为患了,咱们这儿,连种地的人都快找不齐了,不得找他弄点人过来?”

    但这其实是有点麻烦的。

    先前肃北州府的太守是赵育,赵育是个好官,即便是旱灾时,他也将整个政府打理得妥妥当当的,从肃北出来逃难的人也很少。

    后来那些逃难返乡的人,知道要从肃北开始推广粮食,为了寻求一个活路,自然是大批量地涌入了肃北。

    当时确实是缺人种地,而且也有赈灾粮食支撑着,赵育还真就把这事儿,把那么多灾民给安置妥当了。

    可随着土豆红薯玉米这三种粮食的种子满仓,现在已经逐步推广到了全国各地。

    那么肃北州府,就必然要走回正轨。

    不可能把所有的土地都用来种土豆,红薯,玉米。

    稻米,麦子,粟米,才会成为人们餐桌上常见的主食。

    反正这土豆红薯玉米的产量高,一家人留个一亩地,种出来的产量,也完全足够了。

    可其他粮食的产量却不高,辛辛苦苦一年,一亩地产个三四百斤的粮食,想要全家人吃饱,再想要卖掉部分粮食,换成银子,改善家里的生活,那么他们就需要更多的土地。

    对于土地的需求提高了,原本的肃北原住民自然没什么问题,土地本来就是他们的。

    可是因为逃难而去的那些百姓,又该如何呢?

    他们当初,参与第一季的土豆红薯玉米的种植,土地都是政府分给他们的,但这土地还是属于政府的,不是他们私人的。

    要重新整改规划,给外地人分田地,原本肃北州府的那些百姓,肯定不乐意自己的土地分割给别人呢。

    再加上赵育这个太守又被调走了,新太守,暂时还站不住脚。

    祁秋年笑着说,“咱们现在能去给他分担一下人口压力,那新太守,不得对咱们感激涕零?”

    晏云澈莞尔轻笑,“可是年年,你如何让那些百姓心甘情愿地过来呢?”

    他们从前逃难,从北方一路南下,最近的到京城,远的去了南方,在那边过了个冬天,又被地方官员安排返乡。

    好不容易在肃北州府勉强安定下来,又让他们迁徙,他们肯定也是不乐意的。

    要说在那边没田地的问题,那些人也咬定了他们是参与过种植粮种的,是有功劳的,太守不能不管他们。

    只要他们闹一闹,那土地不是迟早还是得分给他们吗?

    祁秋年微微叹息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晏云澈的腿上了,把煤球给挤了下去。

    煤球不满的喵呜一声,然后去磨爪子去了。

    “我琢磨着用高薪聘请了,先吸引他们过来。”

    现在要修路,也不到征收傜役的时间,征收傜役,都是每年秋收过后,现在马上到农忙,征徭役也不合适。

    所以只有花钱雇人来修路。

    但修路嘛,也是个苦力活儿,即便是百姓贫苦,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其实都不愿意去干苦力的。

    太伤身体了。

    所以祁秋年要吸引他们过来,现在唯一的先决条件,就是得高薪聘请。

    钱他这里暂时倒是不缺了,毕竟是修路,公事,晏云澈这里还能给他拨点款。

    这时代的人大多还是比较淳朴的,祁秋年开出的条件是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然后再包三餐,管吃饱。

    而且保证每天都有荤腥。

    这条件,其实对大多数百姓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晏云澈去想了想,“恐怕还得安排住的地方,要给他们分房子或分田地这一类的。”

    百姓还是追求稳定的,这修路,几百里路,也不可能只用他们一批人,修远了,肯定得联合其他州府一起。

    所以这活计,对他们来说,只是个短期工作。

    真要留住人,让他们在北宜扎根,还是房子和土地更实在。

    祁秋年若有所思,“北宜没有什么空房,周边土地也都是有主的。”

    毕竟是整个州府的主城。

    他琢磨着,“下辖的县城,乡镇,空房子还是有不少的,但也不确定那些人回不回来,咱们也不好私自侵占他人房屋,分给别人。”

    村子里,倒是可以安排。

    把人分批打散,每个村子都分几户人过去,村子里的房子,造价不高,大不了政府再出点钱,农田也能想办法。

    把多余的划给新来的,再给原住民减免赋税,他们应该是会同意的。

    不过,这也不是最完美的方式,祁秋年有个大胆的想法。

    “你是说,围着北宜主城,往外扩散,开辟一座新城?”晏云澈震惊于他的大胆。

    这老城规划还没做呢,他家年年已经在开始规划新城了?

    祁秋年用力点头,“房子就修成二层红砖瓦房,咱们自己烧砖,造价也不高,人工,百姓自己就上了,给自己造房子呢,总不能喊累,不同意吧?”

    但他们也不是给免费给百姓造房子,从修路的工钱里抵扣,比如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扣除两百文钱,他们公款再补贴一部分。

    修房子很快,等到路修得差不多了,这房款,应该也能扣出成本价了。

    如果有人得了房子,半途不做工了,那就把房子收回来,要么就是一次性缴清所有房款。

    至于房子修在了城市里,没土地怎么办?生活在城里,多半都还是有自己的营生的,祁秋年陆陆续续还要办好几个工厂,都需要招工。

    只要不是偷奸耍滑之辈,他都是欢迎的,总能给他们找到合适的岗位。

    等赚了钱,去周边村镇买几亩地不就行了?

    许多生活在城里的百姓,土地都在乡村,然后佃给农户种植,自己每年等着收获就行了。

    不愿意花钱买田地,也不要紧,这北方地势宽广,自己去开垦新土地,荒地嘛,这也不要几个钱,耗费一点力气罢了。

    再则,大晋是有规定的,开荒的田,前三年是免税的。

    晏云澈若有所思,他家年年的提议是很有道理的。

    而且,之后北宜主城,他们也打算推翻了重建,重新做规划,如今整座城市都乱糟糟的,再加上房屋瞧着也破旧,都快成危房了。

    看起来实在是不像话。

    “到时候,有了新城做对比,百姓的接受程度就会高很多了。”晏云澈说。

    祁秋年感慨他家阿澈的聪明,“是这个道理。”

    晏云澈想了想,“那我先给肃北州府的太守写封信。”

    要百姓迁徙过来,还得要当官的来配合,包括招工,也得要肃北那边配合宣传。

    “这肃北的新太守,张宿,是赵育的门生。”晏云澈说,“离京之前,赵育来找过我,让我方便的话,可以提点一下张宿。”

    那张宿,之前只是个县令,这次确实缺人,赵育又有心提拔,陛下看着赵育的功劳的份上,再加上,那张宿也不拉垮,之前管理县城,也是有几分本事的,陛下自然是会给这个面子的。

    祁秋年点点头,“是熟人的话,那就更好办了。”

    他抽出笔和纸,快速写下自己的宣传规划,“你一并送过去。”

    晏云澈看着宣传规划,简直是哭笑不得,“你也不怕把人忽悠瘸了。”

    祁秋年哼哼道:“这怎么能算是忽悠呢?他们过来就是城市户口,政府出资部分,帮他们盖房子,还包分配工作,这哪句话是假的?”

    晏云澈被他逗笑,夸了他一句,“还是年年有本事。”

    祁秋年心里乐呵,但憋着笑,他现在是北宜太守副官呢,不能喜形于色。

    嘿嘿。

    没到三秒就破功了。

    晏云澈也笑得不行,他家年年怎么会这么活宝呢。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又说起了正事。

    “对了,之前送去京城的奏折如何了?陛下什么反应?”

    “父皇宣了李国公进京问罪。”晏云澈说,“毕竟那李季是李国公的旁支,李季作恶多端,肯定要问责的。”

    “那这次……兵权?”

    晏云澈摇摇头,“还不至于,李家前几代,确实是劳苦功高,如果只是因为李季这一个不成器的后代,就收回兵权,陛下也难以服众。”

    估计也就是把李国公留在京城,然后不轻不重地罚一罚。

    但陛下的态度要拿出来,也算是敲打李国公,叫他们不要太嚣张。

    祁秋年啧了一声,“还真是麻烦。”

    顿了顿,他又问,“那这次,驻城将士,总不能从李家分人过来了吧?”

    第119章 招工

    把李季这个守城将领换成其他李家人,其实也没多大的区别。

    不都是李家的人吗?有李季这个前车之鉴,新来的,不得偷偷使绊子?

    不过祁秋年也不慌,到时候,来一个他收拾一个,就看李家能有几个葫芦娃可以送过来。

    麻烦是麻烦了一点儿,但这不也是给陛下解决问题嘛,到时候他真要搞出什么大事情,有陛下兜底就行。

    但是,祁秋年这个问题还真说不准了。

    从理论上讲,北方驻守的是李家军,边境城镇的驻军,都应该是李家军,将领也自然是李家的人,即便不是李家的血亲,也会是李家的心腹。

    就好比西北那边,战国公驻守的地方,辖区内几个州府,驻守的武将都是战家的人。

    主要是兵权这个东西吧,放自家人手里才安心。

    这些地方州府的将领的调动,也一般都是国公爷说了算,当然了,也是要呈交给陛下过目的,陛下点头了,才能调动。

    一般来说,陛下其实是不干预的,只要能好好守卫边关,一两个官职,问题不大。

    但现在问题大了。

    老皇帝原本有心要拿回北方的兵权。

    再则,这李季所犯的罪孽确实人神共愤,如果李国公足够聪明的话,这个时候就该蛰伏,让陛下派人过来驻守,表达自己的大度和诚意。

    但如果李国公铁了心要赌帝王的城府,在这个节骨眼上,陛下还不至于直接动李国公,所以也确实也会看在李国公的面子上,最后还是派李家人过来。

    但这也就代表着,李家失了圣心。

    祁秋年沉默了一下,“其实,即便是陛下派别的将领过来,这守城的士兵还是李家的,外来的将领也未必站得住脚。”

    可如果又换个李家人,保准又要给他们使绊子。

    晏云澈思索片刻,“那年年是想要别的将领,还是李家的?”

    两者都是有利有弊的。

    祁秋年考虑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派个别的小将过来,不需要他有多高的军事头脑,能最基础的守卫一方百姓的安危,不给我们使绊子,这就足够了。”

    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能省点时间去解决李家人,也是好的。

    至于李家的兵权问题,确实要解决,但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徐徐图之,太激进了,反而引人诟病。

    这次,李季的事情,就当是给李家一个警告了。

    至于那小将能不能在这里的李家军中立住脚,他也是能想办法推一把的。

    反正,他那天看着李季被审判那天,不少士兵还是拎得清脑子的。

    带时候去给他们做一下思想工作。

    现在没有战争,那些将士入伍,不过就是为了吃饱肚子罢了,拿捏好了这一点,害怕拿捏不住人心吗?

    祁秋年说完,又问晏云澈,“你有办法?”

    晏云澈略微颔首,“只需要把我们这里的情况如实上报即可。”顺便再买个惨。

    陛下也有数,派李家人过来,他们肯定会收拾了,但百姓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北宜这情况,经不起折腾。

    如果他俩都把心思花在整治李家上去了,百姓该怎么办?

    等情况好一些了,再慢慢收拾李家也不迟。

    陛下心里也清楚,李家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急不来一时半刻的。

    再则,晏云澈有了更好的想法。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用在将领身上,也同样合适。

    如果能让百姓们主动发出对李家军的不满,甚至是厌恶李家军的声音,到时候群起而攻之,这兵权,不就手到擒来了?

    除非李家真的要造反。

    不过,这造反应该是最后一招了,毕竟八、九皇子还在呢,这次三年的考核,还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会如何呢。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应该是不会走到造反这一步的。

    再则,若是李家军的名声坏了,造反,百姓也未必会认可,得不到百姓认可,即便是造反成功,那李家还真能把反对的百姓都给杀了?

    晏云澈给祁秋年分析了一下。

    祁秋年眼睛亮得吓人,于是他也有了心的想法,“北方这几个州府的太守,没有李家的人吧?”

    如果军政都被李家把持,这大概是不可能的情况。

    晏云澈嗯了一声,“父皇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但是县令是否有李家的人,这就未曾可知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我们下辖的五个县城,还有一个县城的人口普查,到现在都还没报上来。”

    祁秋年啧了一声,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们刚来北宜的第一件事情,除了处理青楼的问题,就是做人口普查了。

    人口普查不难,也不需要衙役挨家挨户的去问。

    乡村里,县令只需要把命令发送到里长,再由里长吩咐给村长,几天时间就能统计出一个具体的数字了。

    县城里的百姓,通知发下去,让他们挨个自己去登记就是了。

    极个别的,比如说家里没法出门的,或者那种不太配合的,再派衙役上门就是了。

    其他的县城都办得很好,数据都交上来了,北宜城是翁植办的,也收集好了,唯独还剩了一个,银鱼县。

    晏云澈也派人去催过,结果那县令说自己病了,最近处理政事有些力不从心,希望王爷再等一等。

    “那就干脆把他换了吧。”祁秋年特别嚣张,“这事情又用不着县令去手把手亲自登记,这么简单的人口普查的工作都做不好,那不是尸位素餐?这种县令留着干什么?”

    晏云澈勾起嘴角,“年年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祁秋年嘿了一声,“有人选了吗?”

    虽然他们不打算在北方发展自己的势力,但如果下辖的官员是自己人,以后的政令施行,都会方便许多。

    “翁植,你觉得如何?”

    祁秋年诧异,“可翁植只是个举人,而且你们不是有规定,做官都不能回家乡吗?那翁植虽然不是银鱼县的,但也是北宜人啊,这会不会不合规矩?”

    晏云澈点点头,“举人是可以为官的,之前那些偷换科举成绩的,不都是举人吗,更何况,也只是让他代理县令一职,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还是看翁植自己的本事。”

    得到百姓的认可,这官位不就稳当了?

    至于不能回本地做官,也不是大问题,稍微运作一下就行了。

    祁秋年噢了一声,“那就尽快吧。”

    别耽误时间了。

    晏云澈的行动力果然很快,那县令本身也没有什么政绩,他又派人查了那县令是不是有违法行为。

    结果还真让他查到了。

    那县令居然是个陈世美,考上进士之后,偶然间认识了李家留京的女眷,只是一个庶女,两人干柴烈火。

    李家大概也有意培养自己在朝堂上的人脉,京官是不敢想,怕被皇帝忌惮,但是地方小县令,就不一样了,要是做得好,以后不就有升迁的机会了?

    于是两人火速成婚,结果那县令在老家居然已经成过婚了。

    若是休妻另娶,百姓顶多是骂他几句没良心的,但他没有休妻,他是停妻再娶,大晋是不允许这样的行为的,是违法的,官员若是如此,是会被革职的。

    他怕被暴露,甚至还想杀妻。

    结果他妻子也聪明,察觉到端倪之后,就悄悄躲起来了,他妻子本就是个孤儿,找娘家也不能。

    结果这次正好被晏云澈派去的人碰到了。

    也算是天助我也。

    晏云澈理所当然的摘了他的乌纱帽,又叫来了翁植。

    翁植虽然是个师爷,但跟随了几任太守了,晏云澈最近也留心观察过,确实是一个可用的人才。

    可能他的学识并不出众,真要考科举,未必能榜上有名,但论治理一个县城,他还是有经验的。

    晏云澈说明自己的意思。

    翁植楞楞地,有些难以置信。

    大晋确实有举人可为官的规定,但这太难了,除非自己有背景人脉,或者有重大的突出贡献。

    否则,几乎是不可能的。

    毕竟还有那么多的进士都还没派官呢,哪里轮得到举人了呢。

    可没想到,王爷居然给了他这个机会。

    翁植聪慧,知道是自己这些日子办的事情入了王爷的眼,连忙就跪下表忠心。

    就他这样的,几乎是已经默认了,他已经是七王爷麾下的官员了,哪怕以后换了皇帝,他身上也会有安北王的标签。

    晏云澈没叫他起来,敲打了几句,“这位置,能不能坐稳,就看今年的年底大考核了。”

    他就给了翁植这大半年的时间,如果不能胜任,到时候再换人就是了。

    “是,下官必然不会让王爷失望。”翁植心潮澎湃,他都已经四十多了。

    没想到,命运的齿轮居然在这一刻开始转动了起来。

    翁植当天就收拾东西去银鱼县上任了。

    而晏云澈和祁秋年之前送到肃北太守张宿手里的信,也在肃北州府,引起了轩然大波,百姓们议论纷纷。

    “一个月一两银子?真的假的?”

    “修路?这苦力活儿啊,一两银子也不算多。”

    “你没听清吗?还包了一日三餐,每天都会有荤腥,一月可休息三天,还不扣工钱,就这条件,再加上一两银子的工钱,要不是我媳妇儿不让,我都想去了。”

    “啧,不是说,还给出钱修房子吗?北宜的新太守,这么大方?”

    “人家说了,是出资部分,另外一部分从你的工钱里抵扣,每个月二百文到四百文,看你自己的意愿,还清之后,这房子的房产证就属于你了,你以后可以自由买卖支配。”

    “哟,这条件,可真不错,老子孤家寡人,在肃北也每个住所,准备去看看情况了。”

    “这位大哥,一起去吧,反正肃北离北宜也不远。”

    “诶,还招女人呢,说是做饭,做杂活儿,一个月也有八百文钱。”

    这一两银子,在京城,完全不起眼,从前只能买一刀最基础的黄麻纸,可是在贫苦的北方,却是不小的数目了,一个月一两银子,能养活一家老小了。

    而这个时代大多有讲究多子多福,每个家庭都有好几个孩子,如果孩子大了还没分家的话,往往都是兄弟好几个,娶了媳妇儿也住在一起。

    而且祁秋年还招收女工,但凡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他都收。

    修路也不全是体力活儿,还有一些杂活儿,这些杂活儿呢,女人也可以做。

    这时代,虽然讲究个男主外女主内,可是那个穷人家的女子不干活儿的?

    除了修路,他的肥皂厂,香皂厂,香水儿作坊,也要陆陆续续增加生产线了。

    分销商都定好了,工厂选址也做好了,前面的现在已经开工了,但是产量还远远达不到要求呢?

    本地人能出来干活儿的,前面几个工厂已经招收得差不多了。

    就等着肃北这边来人呢。

    一家人好几个人一起过来,如此一算下来,家里赚钱的人就多了。

    再扣掉一部分房贷,剩下的钱也不算少了,完全足够支撑他们在城市里的生活。

    再说了,祁秋年这不还包吃吗?一日三餐,都管饱吃,不至于吃得太丰盛,但总归是不会饿肚子的。

    至于有人在好奇,他们刚过去的时候住在哪里?

    祁秋年也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

    首先来说,肯定是有一部分不乐意住在城里的,只愿意家里的青壮年留在城里打个工,家里的老小,他们还是更宁愿住在村里的,还得要有自己的土地。

    这一批人,祁秋年就打算分散到各个村子里去,村子里基本上都有不少的空房,到时候可以花一点小钱,把空房买过来,然后再分配给这些百姓。

    至于买房子钱,还是从工钱里抵扣。

    村子里的房价那可就低了,基本上都是最普通的泥坯房,还带着小院儿的话,造价顶多几两银子,还是旧房子呢,价格只会更低,要不了多久就能把款项扣清了。

    家里老小安排到村子里,青壮年过来打工的,祁秋年也想了办法。

    北宜城,其实还是有不少空房子的,大多是有主的,但他可以先租用过来,或者价格低的话也能买,这一点倒是可以灵活调整,反正是房产嘛。

    到时候全部改成员工宿舍。几个人住一间房那种,也总能安排出来。

    就是条件稍微艰苦一点而已。

    至于那种愿意生活在城市里的,也就是说愿意在新城建房的,先来的一批,同样也是只有先住在宿舍,那房子修一栋就分配一户人家。

    在二层小砖瓦房,在材料不缺,工人不缺的情况下,其实几天就能盖好一栋,而且人多的话,可以好几栋同时进行修建,这慢慢的不就分配出来了?

    到时候就抽签,先抽到的,就先住新房。

    这就是各凭运气的问题了,百姓也不会有怨言。

    肃北的新太守张宿,当时收到晏云澈的信件的时候,其实几乎可以说是欣喜若狂。

    肃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已经超过肃北的负荷了。

    而绝大多数都还是外来人口,不是肃北本地的。

    他们现在所住的房屋,也都是之前赵育给他们分配的,也都是用的那些老屋旧屋危房。

    甚至是从前逃难出去,没有回来的那些房子。

    好几户人,才能分一间小院儿,要不然都住不下。

    但一个院子里人多了,时间久了也难免有摩擦。

    而且,也十分的不方便。

    至于村子里,住宿的情况会好一些,他们自己也能掏钱盖几间泥坯房呢。

    可是土地才是最大的问题。

    虽然开荒前三年都不需要交付税,但是大伙儿心里也清楚,才开垦出来的田地,缺少肥力,种植庄稼的产量也不会高,他们当然更愿意要那些熟田。

    可本地人又怎么会同意?他们还想多一些田地,多种一些庄稼呢。

    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田分给外人?

    这双方已经明里暗里较劲好几次了,若是时间长了还不能解决,迟早是要生事端的。

    这可以说,是晏云澈解决了肃北的燃眉之急。

    至于祁秋年写下的宣传规划,也确实是足够煽动人心。

    张宿也不是个傻子,又暗中派了人,偷偷的在人群中煽动。

    说什么与其在肃北留着,急着分房子还没田地,就勉强混个温饱,还不如去北宜,至少说,去路北宜,只要一上工,那一日三餐都是管饱吃的。

    至于家里没办法上工的老人和小孩儿,他们手里或多或少的还是有一点家底的。

    那城里不都是有吃的卖吗?还怕养不活老人和小孩儿了?

    再不济,家里条件差一些的,先苦一苦,等到第一个月工钱发下来,那日子不就慢慢顺当了。

    可以说,祁秋年把他们几乎会遇到的所有的情况都给考虑到了。

    张宿的人,还在煽动。

    “我听一个从北宜来的商人说的,先过去的,可以先选宿舍,虽然那宿舍跟咱们现在情况差不多,都是几户人住一起,但是有先选择的机会呢,可别去晚了,分个破破烂烂的。”

    “说的对,我家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张太守说了,先统计人数,后日一起在城门口集合,他们会派人送我们过去的。”

    “这也不远啊,还不到百里路呢。”

    “害!这就是张太守负责呗,要看着咱们分到房子,开始做工,才能放心。”

    “张太守虽然年轻了一点,做事比不上赵太守老成,但责任心还是很强的。”

    “老子不管了,在肃北一年多了,房子是别人的,低也没有,老子要带着媳妇儿一起去打工。”

    “我等再等等,先看看情况再说。”

    “我大哥先过去,说等过段时间给我来个口信,看情况,再要不要我过去。”

    “我家也是。”

    不确定的因素还是有很多的,不少人都还在观望。

    这是祁秋年意料之中的情况,他也不急。

    总归,先来的,看到他们的实际福利之后,这事情传开,还怕招不到更多的人嘛?

    三日之后,肃北州府外,乌泱泱站了一大群人,都是拖家带口,锅碗瓢盆都带上了。

    但细看名册上的登记,其实也只有一千多户过去。

    是了,因为要分房子,是以户为单位的,但人数却是有三千多人。

    再细看,几乎都是年轻人,老人和小孩儿,只占了一少部分。

    也就意味着,这三千多人,基本上都是过去之后,可以立马上工的。

    张宿派了衙役,一路护送。

    不远,不到百里的路程,但百姓们的行李带得多,足足走了三天才到北宜。

    北宜城外,祁秋年已经提前找人搭好棚子了,几乎可以容纳这三千多人。

    条件是艰苦了一些,毕竟还要分批次呢。

    而且人多,一次性涌入城内,还是不合适的。

    祁秋年又把整个北宜的大夫都找了过来,挨个的给他们见查身体,也就是做个基础筛查。

    人太多了,可别有什么传染性的病症进去了,这也是要为城内的百姓负责。

    但索性结果都是好的。

    过来的三千多百姓,见他们被安排在棚子里,虽然有人给他们送吃食和热水,但心中到底是忐忑不安的。

    不是说好了要分房子吗?不是说好了做工就有宿舍的吗?

    怎的就把他们安排在棚子里了?难不成要让他们住在棚子里?

    那还不如在肃北呢,至少能遮风挡雨。

    等到有大夫给他们检查身体情况,确认了情况良好,祁秋年才正式出场。

    先前写信去肃北的那些招工条件,他又如数的,与过来的这些老百姓们说了个清楚,一字不差,也绝对不会是什么阴阳合同。

    这其中,有不少人都是曾经在京城外,住过的难民,是见过祁秋年这位心善的小侯爷的。

    对于祁秋年,他们是信得过的。

    自然,祁秋年亲自出来说了这个话,他们心里就几乎百分之百的安定下来了。

    接下来便是分批次了。

    祁秋年站上高处,“诸位父老乡亲,本侯给大家选了两个方向,一个是融入村里,也就是把大家安排到北宜周边的村子里去居住,到时候家里的老人小孩可以留在村子里,年轻的,有力气的,都可以留在城里做工。”

    “那留在城里做工,我们住哪儿啊?”

    “留在城里做工的,本侯也安排了宿舍,大概六到八个人一间房,虽然条件是艰苦了一些,但住宿都是免费的。”

    就是上下铺宿舍那种,祁秋年也解释了一下。

    既然不要钱,他们就没有怨言了,从前他们出去做工,没法天天回家的,基本上就是找个破庙就睡了,这上下铺,他们还没睡过呢。

    有些跃跃欲试。

    祁秋年继续说,“还有另外一条路,便是暂时留在北宜的城里,几户人家分得一个小院儿,确实要挤一挤,但紧跟着,咱们就开始在城外开始建房。”

    那房子的图纸,祁秋年也提前画好了,他找人挂了出来。

    “大家请看,这是二层的小楼,一楼有两个房间可以住人,还有一个大房间可以用来做堂屋,平时吃饭待客,另还有一个小厨房以及一个小的厕所,楼上的有4个房间,面积虽然不大,但是一家人应当也是住得下的。”

    里面房间的面积不大,基本上就只有七八个平方,总的单层面积,大概是六十个平方的样子。

    两代人住里面,但至少也有六个房间呢。

    寻常,村里的土坯房,还没这么多房间呢,整个院子基本上就四五间房,里面都是隔开的。

    当然了,如果家里人口,实在是太多的,也可以申请要两套房,不过就是要付两套房的贷款而已。

    百姓们窃窃私语的在商量。

    其中,有人是曾经在京城外,去祁秋年工厂做过临工的,认得这是那红砖小楼。

    他当即站了出来,“侯爷,我就与我妻子两人过来了,我们两个人也能分一套房吗?”

    祁秋年点点头,“这房子其实是分了大小的,大套的,就如刚才说的,上面四个房间,下面两个房间,加一间可以待客的大屋子,小套一些的,便是上面只有三个房间,下面一个房间加一间大屋子。”

    他看着那略微有些眼熟的年轻小伙子,“你们虽然现在只有夫妻二人,但日后不还得有孩子嘛,赚了钱,日子过起来了,生孩子也不怕没住的,也不怕养不活,有了孩子,以后不还得娶媳妇儿吗?”

    祁秋年开着玩笑说:“咱们这红砖房,结实耐造,住一辈子都不成问题。”

    百姓们心里暖洋洋的。

    都不说他们之前在肃北住的是什么房子了,就说他们以前,都没想过自己还有一天能住上砖瓦房的一天。

    又有人问了,“那我们准备先去村里,以后在申请城里的房子,这可以吗?”

    祁秋年也点头,“当然是可以了,不过这就要排队了,房子是盖一套就分一套,什么时候轮得到后面的,这就不好说了。”

    那人若有所思。

    祁秋年话说到这里了,然后又紧跟着,“所以现在愿意去村里的,站到左边,愿意留在北宜的站到右边,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要与大家说,但凡是在我这里工作的,不管是修路还是进工厂打工,家里有孩子的,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能够免费上学,这是本侯给大家的承诺。”

    他看着百姓们,“大家也应该知道,我之前在京城外修建的工厂,工厂里就有一个小学堂,在那里上学的都是工人的孩子们,虽然本侯来了北宜,北宜的条件比不上京城。但是学习是一件大事儿,孩子们读了书以后,也会有更多的选择。”

    这话,实在是让百姓太心动了。

    免费读书啊,他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他们的孩子呢?

    他们也不想孩子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

    “好了,本侯给大家一个时辰商量的时间,决定好了之后到前面来登记,要去村里的,大家也别担心,本侯派了牛车送大家过去。”

    可谓是安排得十分周全了。

    祁秋年说完就转身进了城,不过他也没回家。

    就一个时辰的时间呢,他上了城墙,晏云澈也已经在城墙上。

    守城的官兵还是李家军,但是目前他们没有了将领,都是一群散兵。

    晏云澈毕竟是太守,想上城墙,他们自然是没有阻拦的道理的。

    祁秋年上去刚坐下,一杯热茶就递了过去。

    他抱着咕嘟咕嘟就好几口,简直是牛嚼牡丹,“刚才话说太多了。”

    今天的阳光和煦,北方的冬天也过去了,积雪消融,一阵春风吹过,阵阵春天的气息。

    晏云澈眉目温柔,问:“感觉如何?”

    他问的是感觉会有多少人愿意留在城里。

    祁秋年看了一下城墙下的百姓,说:“其实我觉得绝大部分还是愿意留下来的,毕竟这一批人应该算是先来探路的。”

    所以来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身上没有那么多负担与压力。

    再说了,他这个免费上学的条件摆在这里,但凡家里有个孩子的不都得心动吗?还没孩子的年轻夫妻,不为了以后的孩子考虑吗?

    老百姓,不懂什么开民智的大道理,但是他们知道,读书可以考科举,自然也知道读了书,以后也能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不像他们现在这样,只能靠做修路这种苦力活,要么就是只有种地,才能养活老小。

    而且这学堂是免费的,男孩女孩都收呢。

    他们可都听说了,小侯爷的工厂管事,是有女子的。

    大部分女子的体力本就不如男子,如果能做个管事儿,那不也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了,有收入,即便是家人,也会被婆家高看一眼的。

    这里穷,反而没有京城里那么多的酸腐,有上学的机会,对他们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对于祁秋年来说,教育,才是发展的重中之重,办学,其实也花不了几个钱。

    还是老样子,他也不奢求孩子们能考科举做大官,至少不要做个睁眼瞎就好。

    有了京城的前车之鉴,再加上不少百姓又是从京城那边回来的,对祁秋年的推崇与信任,几乎是到达了顶峰。

    晏云澈琢磨了一下,“那城里的孩子也收?”

    祁秋年点头,“如果在我们这里做工的,孩子上学免费,没有工人家庭的,上学还是要收一点费用的,不过也不高,肯定比私塾要实惠得多。”

    晏云澈颔首,“教书的先生,我来想办法。”

    现在学校都还没建设起来呢,教书先生,也不是那么的着急了。

    再说城墙下的百姓。

    从祁秋年的私心上想,他也是更愿意这一批暂时留在城里的。

    毕竟要在城外修建一座新城,要是这新城修好,都没百姓居住,那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一个时辰过得很快。

    祁秋年在楼上就能看到楼下分出来的阵营,如他想的一样,想去村里生活的人不多。

    大概只有五分之一左右,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批人里,有不少都是老人。

    祁秋年能理解,老人家嘛,觉得还是土地更实在。

    而且他猜测,这一部分百姓,应该想的是到时候在村里头有房,进城打工的儿女住在宿舍。

    他们这些年纪大的,就伺弄一两亩的庄稼。

    这日子,不也就慢慢地红火起来了。

    是这个道理。

    既然分好了人数,祁秋年也没马虎,也不耽搁时间了。

    这是第一批,都是分在了北宜周边的村子,不算远,基本上当天就可以来回。

    祁秋年也是先让他们抽了签,抽到哪个村子,抽到那个房子,都是各凭运气。

    为了防止他们在村子里抱团,也要防止其他的村子里排外,每个村子送过去的人大概三到五户人不等。

    这个人数,让他们不至于被村里的原住民欺负,即便是抱团取暖,也无法欺负到原住民。

    这个平衡就刚刚好。

    祁秋年站出来,“诸位,你们去了村子,今天就应该能到,明日收拾一天,后天就一定要赶过来,咱们后天就要开始动工了,大家早一天上工,也就早一天拿工钱嘛,大伙儿说是不是?”

    祁秋年的平易近人,让百姓们都很窝心。

    除了分房子的问题,他们关心的,也就是上工的时间了了。

    听到后天就能直接上工,顿时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些要去村子里的,都立马坐上牛车,拉上行李出发了。

    决定留在城里的,现在也是立马要分房。

    祁秋年也没磨叽,他先是将这部分人再进行了区分。

    有的家庭,只有两三个人,有的家庭,却有七八个人,总不能都分一样的房子。

    所以五个人以下的,五个人以上的,又做了个区分。

    “诸位,城里的房子,本侯也给大家找好了,在城外楼房建起来之前,确实是要辛苦大家一段时间,挤一挤,不过大家都是老乡嘛,互相扶持的,平时大家白天也都在上工,也就是晚上回去睡个觉的功夫。”

    家庭人数少的,分到的院子就小一些,家庭人数多的,分到的院子就稍微大一些。

    每家派上来抽了一个签。

    祁秋年还是比较公平的。

    那些找好的房子,他其实也提前找人去修缮过的。

    总不至于破破烂烂的,都是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的。

    抽完签,分好房子之后,祁秋年就派人带他们去安顿了,同样也通知了他们后天开始上工。

    百姓们抱着忐忑,找到了自己的屋子,却发现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至少比他们在肃北的时候要好太多了。

    一想到他们之后也要分砖瓦房,那红砖房子瞧着多喜庆啊,各个都干劲十足。

    而且,以后还能有稳定的工作,光是一想想,就让人心潮澎湃的。

    大家休整了一天,也有不少人趁着这个功夫,去城里打听了一下。

    结果才得知,城里已经开了好几个工厂了,有不少人本地人都已经在上工了。

    也正是因为本地实在招不到工人了,小侯爷才迫不得已去肃北招人了。

    然后,他们又邻里之间互相打听了一下,那些已经在上工的,问他们条件如何?

    结果却让他们知晓了,这天底下原来还有这么能吃的老板。

    每天就只需要工作五个时辰,这五个时辰内还包括吃饭的时间。

    其实祁秋年是有些汗颜的,他想的是八个小时工作制,也就是四个时辰,但是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让人惊慌。

    是的,是惊慌,怎么可能一天就做这点儿活儿呢?还发那么高的工钱,这钱是不是不义之财?

    百姓们大多淳朴,祁秋年没办法,这才把上班时间改到了五个时辰。

    除了这上班时间,他们还打听到别的。

    如果因为工作的原因受伤,医疗费用全部报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以后无法工作了,甚至是人没了,都会有很高的补偿补贴。

    还有,员工如果生了病,要去看医生,医药费老板也帮他们出一半的钱。

    至于孩子免费上学这事儿,他们本地人也已经有听闻了,只不过现在学堂还没修起来罢了。

    收集到的这些消息,让这群从肃北来到北宜的百姓,个个都心潮澎湃,甚至迫不及待了。

    到了集合那日,同样也是在城门口,前几天登记的人,是一个没差,全部到齐了。

    集合完毕,就开始分工种了。

    第一个,就是修路,需要大批量的青壮年,毕竟是力气活儿。

    第二个,就是盖房子,是盖他们自己以后住的房子,也需要批量的工人,但男女都要。

    盖房子的地方,祁秋年也早就做了规划,幸好,这北方一马平川,不用开山凿石。

    第三个,就是去烧砖,这活儿需要的人也不少,但男女都收,工钱都是一样的。

    还有最后一部分,都是女的,大部分都是直接进了祁秋年的工厂。

    做肥皂、香皂和香水,玻璃厂那边也分了一部分过去。

    王世棋的布庄,也派人来招聘了一部分。

    总之,这第一批来北宜的百姓,都找到了工作。

    分好之后,又有负责人带他们去上岗,当天还需要熟悉一下。

    然后第二天就如火如荼的展开了工作。

    北宜城里的道路,虽然是泥土路,但来往的人多了,都已经很平坦了,稍微打整一下,就可以直接铺水泥了,百姓们每天出门,几乎都能看到城里的道路发生了变化。

    天气也逐渐开始暖和起来了,而北宜城,也彻底热闹起来了。

    第120章 山长

    大街小巷,街坊邻里,走出门,说的全是关于几个工厂和修路修房子的事情。

    显然,祁秋年的这系列的行动,已经成为了百姓口中的谈资。

    祁秋年也乐见其成。

    他相信,再过不久,这些消息就该传到周边的城镇去了。

    他也早就把话放出去了,还要源源不断地招工。

    似乎是想要把整个北宜打造成一座工业城市。

    种田,肯定也是要种的。

    去年,培育出了亩产五六石的水稻,今年,老皇帝已经让大司农那边负责,苏寻安从旁辅助,要再多找几个地方进行试验了。

    祁秋年当然也不会放过北宜。

    北方啊,黑土地,是后世产粮大户啊。

    可如今,北宜周边乡村,每亩地才300斤左右的产粮,这完全不够。

    土豆红薯玉米,确实可以让整个大晋都不会再有饿死人的情况,但主食,大米,小米,大麦,小麦,才是最主要的。

    北方呢,黑土地呢,可不能浪费了。

    跟祁秋年一起来北宜的,还有之前跟苏寻安去过建渝州府的退伍将士,他们都已经有相关经验了。

    只是这次要把水田换成旱田。

    祁秋年又根据资料,研究出了一种可以增产的方式,不过具体能不能成,还是得看今年的收成如何了。

    每个人的干劲都很足。

    祁秋年和晏云澈也一样,刚来北宜的第一步,他们走得还算比较顺畅。

    今天又有好事情了。

    祁秋年最开始说要做的图书馆,今天终于落成了。

    城外还没建起来,图书馆还是选择在了城内。

    两进的大宅子,前后院打通了,分成了几个区间。

    跟现代图书馆有些相似。

    比如科举相关,工匠,纺织,等等。

    甚至是农业板块,如何科学有效地施肥,除草,增加产量等等。

    还有一部分杂书,比如教人如何做豆腐,豆腐的衍生产品,豆干,豆皮,甚至是臭豆腐,豆腐乳,冻豆腐。

    类似的,还有很多,都是有益民生的,只要有百姓照着书里学了,说不定就会有一定程度地改善自己的命运。

    至于说,原本就会这门手艺的,要是所有人都学会了,那他们的饭碗岂不是没了?

    关于这一点,祁秋年想说,时代是在进步的,人家做白豆腐,你也可以做黑豆腐,魔芋豆腐。

    技术传播出去是迟早的事情,落后,不愿学习,只知道守成,那注定会被时代淘汰。

    除了这些比较常规了,还有一类,那就是科学板块。

    祁秋年整理了一部分后世的基础学习内容,大概就是初中生水平的,数学,物理,化学。

    俗话说得好嘛,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但凡有一个人能学到里面的知识,并且开始深入研究,说不定有一天,他就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惊喜。

    祁秋年他就只有一个人,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改变这个世界,但伟人说得好嘛,人多力量大。

    除了科举相关板块,其他的板块,祁秋年都雇佣了会读书识字的,可以给不识字的人念书。

    至于能学到多少,就看自己的本事了,长此以往,他们能看到识字的好处,说不定也会跟着学几个字。

    看书是免费的,抄书也是免费的,要把书借离图书馆,才会产生一些微薄的费用。

    哪怕是贫苦家庭,都是能负担得起的。

    除了这些,图书馆里还有休闲区,讨论区,**笔墨纸砚,甜品饮品等等。

    这图书馆,祁秋年没打算赚钱,能稍微赚一点回来,维护图书馆,负担员工的费用,这就足够了。

    祁秋年的取名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直白。

    大晋图书馆。

    开业当天。

    晏云澈亲自去请了北宜唯一一家书院,灵泽书院的山长,也就是后世说的校长。

    这山长叫曲子博,不是祁秋年想象中的那种长着白胡子,慈祥又威严,还带着几分儒雅的山长。

    反而是一个年轻人。

    当然,说年轻,在这个时代也不准确,三十多了。

    祁秋年听他自称老夫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还是晏云澈给他解释了一下,这曲子博曾经是很有名的神童,十七岁的状元,但刚做官,就闹了事情出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就是小年轻性子直,初入官场,再加上他天生神童,自然有些……额,有很高的傲气。

    眼里揉不得沙子,一连得罪好几个大臣,偏偏他也不是有很深的背景,虽然出身世家,但却已经没落了。

    这不,被人职场霸凌了。

    这曲子博后知后觉,为了不给家里惹祸,刚好家里有人做了点错事,别离避免被人抓住辫子,害了家族,他只能主动请辞,急流勇退,然后回乡办了书院。

    可能有人会觉得这天才也不过如此,被人欺压,居然就退缩了,应该要奋发图强,狠狠地打那些人的脸才行。

    但祁秋年理解他,因为这个时代的规则不是这样的。

    如果他没有晏云澈和晏承安,还有战止戈做背景,甚至是没有爵位,他也会被打压,沦为世家权贵的养分。

    特别是官场上,过刚易折。

    家族培养曲子博,虽然希望他出人头地,带领家族走上颠覆,但也不会是想要他一个人连累了整个家族。

    正好,曲子博那时候还年轻,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好可以蛰伏几年。

    以后想要重新做官,他也是有机会的,毕竟才学和能力还是有的。

    但曲子博办了书院之后,慢慢地,沉稳了不少,十几年下来,思维想法也不同了。

    不论是做官,还是做山长,做教书先生,对他来说,都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不过,傲气还是在的。

    从前的太守请他下山,他都不给面子的。

    但这次,是晏云澈亲自去请的,还是因为图书馆,他才愿意下山。

    当然了,大概也是因为祁秋年。

    他想见一见祁秋年这么一位与众不同的侯爷,也因为活字印刷术,还有便宜的珠玉纸,最重要的,大概是即将要建设的义务教育小学。

    图书馆开业,还是一如既往的盛大。

    毕竟是要服务大众的,自然要敲锣打鼓,广而告之了,让老百姓知晓,有了这么一个地方,开业免费看书的地方。

    之后,再由曲子博,带着书院的学生进去,让学生们看过之后,再口口相传。

    因为很多普通人,他们都不敢进这样的地方,只有口碑传出去了,图书馆的运作,才能顺利。

    所以开业第一天,凑热闹的人多,但是进去看书的人不多,祁秋年完全能接受。

    走过流程之后,祁秋年就请曲子博单独一叙。

    “曲山长年长我一些年岁,若是不嫌弃,愚弟就称呼您一声曲兄了。”

    曲子博拱手,“不敢当这一声曲兄,在下与侯爷身份有别。”

    祁秋年心里啧了一声,这人还真是不给人面子。

    不过,他也不介意就是了,天才有傲气,是值得被原谅的。

    他也琢磨着,看能不能让曲子博为他们所用呢。

    毕竟掌握了整个州府的学子命脉呢,甚至还不止,周边州府来求学的学子也不少呢。

    “在下原本就是一介商人,世代都商人,回到故土,也是有幸得了陛下的赏识,才有了一个爵位,但在下本质上,就是一个商人,但曲兄便不同。”

    曲子博悄悄松了一口气,不是他故意拿乔,实在是现在不愿意与权贵牵扯上。

    这小侯爷摆明了要以商人的身份结交,那话题就很好谈了。

    两个人心里的小九九,其实都没瞒得过晏云澈,其实有那么一丝丝好笑。

    “曲山长是想问小学的事情?”晏云澈主动牵起了话题。

    曲子博颔首,“这免费教育,如何能做?”

    顿了顿,他又觉得措辞不当,又补充了一下,“在下是指,如何能做好?意义在何处?自古,书籍,知识,都是少部分人拥有的资源。”

    特别是祁秋年的这一间所谓的小学,居然连女子都收。

    祁秋年想了想,没先回答问题,反问了一个问题,“曲兄是不愿意看到百姓都识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曲子博学识再好,再有本事,都不会是祁秋年的同道中人了。

    “非也。”曲子博思索了一下,“我只是想知道意义在何处?之前七王爷来找我的时候,我便想知道这个问题。”

    从曲子博的角度来说,普通人读了书便是可以科举,可以出人头地,改换门庭。

    知识是一个上升的阶梯。

    差一点的,便是可以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账房,管事,村长,里长,衙门里的小吏等等。

    这些工作,在村子里,说出去,都得让人万分羡慕了,代表着他们已经脱离了从地里刨食的阶层。

    如果是能做到衙门小吏,但很多平民眼里,那就是当小官儿了,十分了不得了。

    可是女子读了书,又能做什么呢?大概是婚事上,能有些助益。

    除此之外,女子读了书,就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还不如学习一门手艺,比如刺绣织布,哪怕是磨豆腐呢。

    可是学这些,貌似也不需要识字。

    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人都想读书,都想借着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天底下,哪里又有这么多岗位需要读书人呢?

    所有人都会识文断字了,读了书,便是眼界不同了,他们还能甘心情愿地种田吗?他们还能甘心情愿地去做那些苦力活吗?

    毕竟他们也读过书诶,会识字写字唉。

    曲子博觉得,现在让他书院里的那些学生去工地上挑水泥,他们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甚至会觉得,去做那种苦力活儿,对他们这种读书人来说,一种耻辱。

    祁秋年很能理解曲子博的想法,因为他的想法,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读书,或许可以不看表面,更深层一点的,便是可以医愚。”祁秋年就简单地回答了这句话。

    曲子博慢慢地咀嚼着医愚这两个字。

    愚,愚昧,愚蠢,愚笨。

    原来是需要医治的吗?

    祁秋年继续说,“读书,不是让人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而是知书明理,在许久之前,读书,还只是极少部分人的专利,书籍,知识,都掌握在世家权贵手里。”

    如今,平民也能读书了,也能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了。

    这个时代,终究是会进步的。

    祁秋年说得残忍,“从前,世家贵族,把控知识,便是想要民愚,甘心情愿地做他们的养分。”

    因为他们不懂什么道理,追求的唯一,就是吃饱饭。

    跟随世家贵族的脚步,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世家贵族偶尔从指缝里流出一点东西,便是对他们的恩赐。

    他们甚至也会感恩戴德。

    这话,让曲子博沉默了。

    “侯爷的意思是,这世界不该有世家贵族?”

    祁秋年勾唇笑了一下,其实在哪个时代,都是有阶级的。

    即便是他来自后世,提倡人人平等,可依旧看得到阶级压迫。

    “这话有失偏颇了,曲兄。”祁秋年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大家的,只有大家共同努力创造,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无论是世家权贵,还是平民百姓,他们都是有智慧的,不是山里的猴子。”

    此话,让曲子博会心一击。

    晏云澈听他们辩驳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又是直击灵魂。

    曲子博站起时,庄重地朝着晏云澈揖了一礼,“学生受教了。”

    晏云澈莞尔,“此话也不是本王说的,此前听小侯爷与父皇说起过。”

    祁秋年龇牙一乐,“不过也不是我说的,是一位刘姓大家说的,图书馆里都有相关的记载。”

    曲子博此刻是真心佩服了,于是也玩笑道:“如此看来,学生怕是要多抽时间来图书馆看书了。”

    “随时欢迎啊。”祁秋年暗戳戳地给图书馆谋福利,“以后能来这里看书的,除了学子,还会有普通人,如果曲兄偶尔能给他们讲讲课,也是共同学习,共同进步了。”

    曲子博颔首,并没有拒绝,也不知道自己落了圈套。

    只有晏云澈把他家年年的想法听了个一清二楚。

    但他能怎么办呢?

    只有配合啊。

    “曲山长。”晏云澈状似无意地提起,“你的书院,是否有贫困学子?或是不打算再在科举上更进一步的?”

    曲子博闻弦歌而知雅意,“王爷是想要找几个教书先生?”

    晏云澈颔首,“整个义务教育小学,除了面对工人子弟招收学生之外,也面对整个州府招生。”

    这次跟京城那小打小闹的工人学堂可不一样了。

    招收的学生多,学校当然也不会太小,自然也需要更多的教书先生。

    祁秋年这次定的是两年制的学习,招收八岁到十五岁以内的孩子,超龄的,实在是想学,他们也是可以收的。

    学习两年就可以毕业,基本上已经脱盲。

    再进一步,便是分专业学习了,这部分还要细化一下,就跟后世上大学似的,得找几个适合这个时代的专业出来。

    建筑,格物,刺绣,等等,都可以分成相关专业。

    再等毕业之后,祁秋年的工厂招工优先从毕业生里选择。

    即便是不在他这里工作,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和专业,也够他们离开学校之后,有一门糊口的本事了。

    如此,就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了。

    不光如此,他还特意编了一份’另类‘的教材,有助于日后的工作展开。

    教这部分知识的,是祁秋年和晏云澈自己安排培养的。

    但是寻常的四书五经,也是不能少的。

    到时候人多,就得分班,一个班小几十个人。

    到如今,还没招收普通学子呢,就登记过的工人家的孩子,都已经有两百多人了。

    晏云澈给祁秋年找了些老师,男女都有,但这老师,不得多多益善?

    当然了,祁秋年也不是白找曲子博要人。

    他这里的教书先生,待遇福利,这些都是十分不错的。

    住房,医疗,薪水,都是现有同行不能比的,甚至是比曲子博的书院还要丰富几分。

    祁秋年还会根据教书先生家里的情况,在工厂里给出一两个工作岗位,让这个教书先生可以安排给自己的家人。

    这同样,又是一份工作,尽管这份工作不是什么重要的职位,但总归可以给家里增添一份收入。

    曲子博听得大为感动,他的书院,招收的学生,至少都是童生。

    而教书先生,也都是举人起步。

    但福利待遇还没这个义务教育小学高呢,要是说出去,怕是有教书先生都想跳槽了。

    不过他也不介意。

    更多的,他是想要给那些贫困学子,家里无力支撑他继续上学的学子,一个机会。

    “侯爷放心,学生今日会便回去整理一份名单,改日再将人给您带过来,是否要录用,还看侯爷的意思。”

    北宜本身就穷,真的能通过读书考科举,出人头地的不多。

    而且有的学子,从七八岁开始启蒙,读到如今三十多了,还是没能更进一步。

    俗称:不开窍。

    与其继续把时间荒废在学业上,还不如靠着这点学识,去参加工作,也算是给家里减轻负担了。

    至于科举,除非他们哪天开窍了。

    曲子博对书院里的学生们还是很了解的,天赋型选手很少,大多都是靠死读书,靠死读书考上进士做官,那几乎是凤毛麟角。

    还不如早点儿改行呢。

    更何况,祁秋年这所小学,对教师的要求并不高,只是教孩子们启蒙而已。

    他书院里的那些穷秀才,绰绰有余了。

    祁秋年也目露感激,“如此,那就先谢过曲兄了。”

    三人在这里相谈甚欢,可是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通报,说是李家那边来人了。

    祁秋年和晏云澈都有些诧异。

    这个李家,当然是说的是李国公,李国公派人过来做什么?

    那李季和他的家人,已经被砍头行刑这么久了,剩余的,也都去劳改了。

    现在才派人过来,是几个意思?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了一眼,这李国公派人来了,都到府衙了,他们也不好拒之门外。

    总要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曲子博站起身,“既然侯爷与王爷有客来访,学生便不打扰了,改日再叙。”

    祁秋年点点头,“教书先生的事儿,还劳烦曲兄费点心,毕竟关乎到学生,学识差一些没关系,但人品得要好。”

    曲子博理解他的意思,笑道:“这是自然的,学生一定不让侯爷失望。”

    晏云澈和祁秋年要回府,曲子博却留在了图书馆,他也要进去看看书呢。

    他从前好歹中过状元,在翰林院做过编修,见过的藏书无数,但侯爷这里的图书,肯定能给他新的惊喜。

    祁秋年和晏云澈这边回了府衙。

    李家那边来的还是个年轻人,二十来岁的模样,瞧着有些不像武将,反而像个读书人。

    而这个年轻人确实也端着一派读书人的姿态,朝着两人行了礼,“在下李瑞,特奉李国公之命,来向王爷与侯爷赔罪的。”

    赔罪,这话就说得有意思了。

    那李季,又不是得罪了他俩,所以才被缉拿问斩的。

    原本就是那李季作恶多端,晏云澈将他依法处置了。

    如今,这’赔罪‘二字,便直接扭曲了这个事实。

    听起来,像是晏云澈和祁秋年公报私仇。

    祁秋年也不惯着,“若李国公真想赔罪,不如多捐点钱?如今在北宜百废待兴,哪儿哪儿都需要钱呢。”

    那李瑞心头一梗,但面上不显,“不如王爷请先看看李国公给二位送来的厚礼?”

    祁秋年和晏云澈对视一眼,如果这李国公赠送来什么金银财宝,倒也不错。

    卖掉也都是钱。

    而且在李国公背后怕是也收受了不少不义之财,他们拿过来,再用到百姓的身上,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那李瑞见两人不反对,当即就让自己的随从,去把礼物带上了。

    可当祁秋年和晏云澈看到他们口中所说的礼物时,便立即黑了脸。

    这礼物,竟然是十名环肥燕瘦的美貌女子。

    晏云澈的脸色黑得难看,“李国公这是何意?”

    但李瑞像是瞧不懂颜色,先是行了一礼,然后才回话,“国公爷说北方苦寒,王爷刚还俗,身边也没一个知冷知热的,所以国公爷给王爷送来十名婢女,照顾您的起居。”

    这下,祁秋年的脸也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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